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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脑袋从车窗外收回,摸了摸自己头发上湿漉漉的雨丝,抿唇抿出了点小酒窝,声音软软的,“好吧,规则是什么来着?”   【……】系统冷冰冰道:【位面崩坏,剧情无法推进,所以宇宙维护中心成立反派专项组,派遣专人前往位面成为反派激励主角上进。】   舒荷:“我从家长那听说过你们组织。”   【在这个位面,主角徐弄清本该脱离王家村,进城建立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然而位面崩坏,他没有了上进的心,将一生泯然众人,碌碌无为。】   【你需要扮演反派成为主角成功路上的垫脚石,激励主角复仇,走上成功之路。】   舒荷:“龙王逆袭,哇!”   系统:【……?】   “好酷。”舒荷眼睛亮起,头顶呆毛都跟着晃了晃,他的关注点总是与众不同,“我可以当主角吗?”   系统:【不可以。】   【你是反派。】   【好了,任务正式开始了,你想想该怎么当垫脚石吧。】   冰冷的电子音刚落下,舒荷就看见方管家推着轮椅走到了车边。   他又抬起视线,看见一行衣着朴素的人踩着泥巴水洼走了过来,都是王家村的,显然是来接他。   系统说,为了不打扰剧情原本的进程,所以属于他的位面身份背景都是反派专项组单独捏出来的,最适合他的身份,连外貌都是照着他的模子捏的。   这具身体也体弱,所以按照逻辑捏出来的家人对他也极其溺爱,要什么给什么,很适合当反派。   因此舒荷十八岁因体弱休学、来王家村体验乡下生活、休养生息,在所有人眼里都是正常的事。   应该马上就能见到主角了。   系统说得对,得尽快想想该怎么当垫脚石……反派。   此时车外,方管家也注意到了来人,他松开轮椅,微笑着喊:“王村长。”   来之前,舒家就已经上下打点好一切,力保舒荷就算下乡也能得到最舒坦的配置。   他们联系了王村长,又给了一笔钱,要王村长好好照看舒荷。   面对这样大手笔的存在,王村长自然是十分殷勤,这不,雨一停他就立马带着人下来了,打算提前在这等着,以示重视。   没想到他们已经到了。   王村长有点遗憾自己丢失了一个好的殷勤机会,他挪了挪视线,那双精明的眼扫过轮椅,谨慎开口:“这是……?”   听说那位少爷体弱。   也没人说是瘸了腿的弱啊!   方管家一看就知道王村长是误会了,顿时解释道:“这路不好走,我们少爷体弱,摔了就不好了,坐这个正合适。”   说着他回头打开车门。   王村长下意识跟着看去。   这一看就愣住了。   车门打开,舒荷伸手撑着一边下车,他微微低着头,颈子细长,黑发白肤,眼睫纤长。   很干净,和这里格格不入的清丽、漂亮,像是淤泥里盛开的小白花。   他身上穿着件单薄的卫衣,纤白手指按着轮椅边缘,脚下干净的球鞋踩进浅浅的水洼,弄脏了一点。   似是有点不高兴般,舒荷轻轻蹙着眉心,坐到了轮椅上,方管家好笑地哄着说:“鞋子带了不少,一会儿都换了。”   王村长如梦初醒。   他匆忙移开视线,回头对跟着自己的儿子王志道:“还不来帮少爷搬东西!”   王志却是直勾勾看着舒荷,眼中流露一点古怪的情绪,露骨放肆,一副晃了神的模样。   舒荷突然抬起头,迎上王志的视线。   【他的眼神很脏。】系统冷冰冰道,【正好,拿他练手,小反派,该你出手的时候了。】   舒荷不清楚反派要怎么当。   但他清楚怎样应对这种肮脏的视线。   “方叔。”舒荷靠在轮椅上,微微偏头抬起去看方管家,他的侧脸轮廓优越,皮肤雪白干净,霎时,王志看得眼神更直了,无意识舔了舔嘴。   “保镖什么时候到?”   方管家只注意着舒荷,闻言回头看了看来路:“应该快了,他们在我们之后出发的,没慢多少。”   王村长意想不到:“还有保镖?”   “是呀,全是伺候我的。”舒荷仰起脸去看王志,娇纵道,“谁欺负我,我的保镖们都会出手,他们全是特种兵兵王,一声令下王家村全村……”   【说歪了。】系统制止舒荷越来越离谱的话,与此同时,方管家也开口了,“嗯,东西有他们搬,王村长你带路吧。”   “好、好的。”王村长莫名谨慎起来,他讨着笑回头,看王志还在出神,顿时一巴掌拍过去,低骂,“看什么!走了!”   王志回神。   他咽了口唾沫,视线擦过舒荷那双杏眼,伸手将衣服往下扯,像是想遮掩什么。   这条泥路是上坡路。   走路不好走,轮椅也不好走。   雨渐渐大了,王村长他们有先见之明带了伞,王志主动请缨帮舒荷打伞,毕竟方管家只有一双手,得用来推轮椅。   舒荷正要讲话,倏地,耳侧响起系统不同寻常的提示音:   【主角来了,第一场交锋正式开始。】   ——!   不等舒荷问主角在哪,一道匆忙的脚步声就灌入他的耳里,他下意识侧头。   雨幕纷纷,拂过的风略冷,视线中,一个高大的身影冒着雨从他们身侧经过,许是察觉到舒荷的视线,那身形一顿,回头看了眼。   远山有雾气缭绕,他身上被雨水打湿,颇为狼狈,然而身形却高大挺拔,不见颓势。   优越的五官深邃俊逸,不带什么表情,舒荷和他对视了三秒钟,看见男人收回视线,垂眸,似要继续往前。   “站住。”   清澈的少年音叫住了他。   徐弄清本不该回头,这些人和他没关系,在王家村他向来独身一人。   可不知怎的,他停下了脚步。   回头,面无表情,态度显得有些寡淡。   还是那句话,舒荷并不知道怎么当反派,他仰头望着徐弄清,紧张之下急中生智,胡乱指着自己的鞋子说:“你走那么快,泥水溅到我身上了,你知道我这鞋多少钱吗?你打工十年都赔不起!”   系统难得夸赞:【嗯,很不错,就是这样。】   它的夸赞带给了舒荷自信。   舒荷松口气,高高仰起自己的下巴,瞪着徐弄清底气十足道:“你打算怎么赔?”   “徐弄清,这位可是京市来的大人物,得罪他你没好果子吃!”王村长生怕徐弄清会将舒荷气走,那可是一叠一叠的银票!   他恶声恶气说:“赶紧过来给少爷擦干净!”   在王家村,徐弄清是个异类。   因为他是外姓。   他随母亲姓,他母亲是城里人,家境还不错,八岁之前徐弄清都在城里生活。   八岁之后,他母亲另嫁,父亲另娶,多年没回过王家村,徐弄清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后来爷爷奶奶也没了。   他孤身一人,又不爱讲话,那双黑眼睛生得忒邪乎,盯着一个人看的时候令人犯怵,几乎全村都不想和他结交。   如果因为徐弄清,导致这到手的钱飞了……   “擦什么擦。”娇纵的语气被舒荷吐出,“脏了就扔了。”   一个奢靡、娇纵的城里少爷,随便从指缝里漏点好处,就足够一人安稳一生。   万万不能得罪。   王村长讨好道:“是、是!徐弄清你还不过来道歉?”他的脸十分铁青。   因为徐弄清依然站在原地,不肯配合,没将他放在眼里。   徐弄清垂眸,他的身形高大,衣服被雨淋湿,黑眸沉静地看着舒荷,视线又一点一点下移,放在了舒荷的鞋上。   鞋上没有脏。   只有鞋底边缘有泥水的痕迹,那很明显是十多分钟前自己踩出来的。   “我不要道歉。”   舒荷见主角盯着自己的鞋,不由自主缩了缩腿,倨傲地说:“你过来给我推轮椅。”   徐弄清很明显不会去。   他这种性格,最是吃不得亏,就算吃了亏也会讨回来,王村长再清楚不过。   可这次的人不是好惹的。   他等着徐弄清跌一跤。   王村长扯起嘴角坐等看戏,然而很快,他的嘲讽就不可置信地僵在了嘴边。 第2章 年代文里的娇气反派 2   徐弄清动了,他走到舒荷身后,握住了轮椅的把手。   方管家还忧心提醒,“你小心一些,我家少爷体弱,不能颠簸,尽量避着陡峭的地方走。”   徐弄清的手很稳。   和方管家一样,一路都推得好好的,轮椅毫不颠簸。   舒荷扶住轮椅,回头仰脸看着徐弄清,似是注意到,徐弄清低垂着视线和他对视一眼,表情平静,根本看不出在想什么。   “好好推。”   舒荷指使完就回了头。   他拢了拢自己的衣领,雪白的脸被风吹得更加发白,眼神放空,和系统小声说:【主角好怂呀,我叫他干嘛他就干嘛,都不反抗的。】   系统顿了下:【嗯,因为位面是崩坏的,所以主角也会有变化。】   【随着你的任务推进,主角会越来越难招惹的,在此之前,你要做的就是刺激主角上进,让他明白,他不努力就永远无法报复你。】   【你今天很棒,看来是有做反派的天赋的,加油。】   舒荷撑着脸,和系统商量了一路做任务的方式,面前带路的王村长总算是停下了脚步。   到了。   他带着舒荷到客厅中,如今这个年代什么都落后,王家村更是贫困,哪怕是身为村长的王兴国,住的地方也不过是泥瓦制成的毛坯房,雨落到瓦片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动静,格外的吵闹。   舒荷好奇张望,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一道视线落在他身上,似有所感,舒荷转头,发现徐弄清在看自己的腿。   大概是一种看到瘸子站起来的惊讶。   尽管徐弄清依然面无表情。   “房间都收拾好了。”王兴国当然是安排舒荷住在自己这。   毕竟整个村子里,就他家起了水泥房,打扫起来也算干净,一般不会有蟑螂老鼠之类的脏东西。   可惜方管家看着面前这简陋的一切,并不满意,“当初该选另一个村子的,不过现在换也不算太晚。”   他家少爷从小住的就是干净舒适的精装大房子,睡的是柔软温暖的床,这种地方……又潮又暗,哪能养病?   少爷是来休养来玩的,说一句体验生活,总不能真的过穷苦日子。   王兴国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赶紧殷切地问方管家:“您觉得哪里要改?”   “全部。”   方管家皱眉。   这下王兴国算明白了,人城里人住的指不定是别墅大房子,当然看不上他这种小屋子,可难得村里来个香饽饽,王兴国不甘心,想再劝两句,就见舒荷仰起下巴说:   “我不住这。”   ——看,人少爷都亲自发话了。   看来他说什么都没用了。   王兴国满脸灰败,又听到舒荷说:“我住他那,走吧,你住哪?”   徐弄清身形一顿。   王兴国眼角抽搐,不可置信地看着徐弄清。   他?   凭什么啊。   徐弄清住的房屋是全王家村最差的,是他爷爷奶奶很久以前建的,都多少年没翻新过了?少爷竟然说要住他那?   尽管明白舒荷可能是想折腾徐弄清,以报鞋子之仇,可王兴国还是不甘心。   他张了张口,方管家摆手要徐弄清带路,徐弄清沉默几秒,最终转身朝外走去。   “等等。”   舒荷坐上轮椅,“你走那么快做什么,推我呀。”   徐弄清脚步停下,过了三秒才转身走到舒荷身后,低垂眼帘遮住眸底情绪,就像来的路上那样,舒荷再次回头抬脸看了看徐弄清的脸色,依然是没能看出什么。   他回头戳戳手指。   【主角是不是面瘫?做不出表情的?】   系统:【……没有这种设定的。】   【这样我都看不出他生没生气。】   舒荷有一点小挫败。   他需要反馈,不然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也把握不好度。   【系统哥哥。】   舒荷决定学习:【你有反派作恶说明书吗?我想照着学,或者你以前带过的宿主是怎样做的呀?教教我系统哥哥。】   系统:【……?】   系统一板一眼说:【我的代号是01,你可以称呼我为1。】   【我只带过你一个。】   【是有说明书,打算等安顿好了我再传给你。】   【谢谢你哥哥。】舒荷想了想,补充一句,【1哥哥。】   系统:【……别这么叫。】   怎么了?   舒荷茫然歪头。   他的家长们都教他,见到年轻的喊哥哥姐姐,稍微老一点的就喊叔叔阿姨,更老的喊爷爷奶奶。   系统的电子音虽然很冷,很刻板。   可整体是青年音。   叫哥哥怎么啦?   这明明是有礼貌。   舒荷不明显地噘了噘嘴,而听了他解释的系统一句话都说不出。   那些星球怪兽到底都教了舒荷些什么啊——   *   不知不觉,三人来到一处院子前。   院子不大,围栏里种了些白菜,另一侧看起来是柴房,里面黑黢黢的,烟囱就在上方。   踏入院子,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座破旧的土坯房,墙面斑驳,瓦片还在往下滴着雨。   徐弄清推开了木门。   然后回头,眼眉寡淡平静地注视着舒荷。   舒荷定在原地,不敢进。   他睁圆眼睛望着墙上挂着的辣椒玉米,打量了好片刻才小心走近,望着屋内,那斜靠在墙角的……棺材。   他不确定是不是棺材。   这种东西,在星际少有了,他只在历史书上看到过。   “这里晚上会有虫。”   徐弄清冷不丁出声。   舒荷茫然地看向他,见徐弄清注视着自己,用不带任何威胁的语气,仅为叙述地告诉他这一事实,嗓音低沉,“杜绝不了,你还可以回去,住在村长那。”   这似乎是他见他以来,开口讲的第一句话。   舒荷回神,鼓起勇气上前推开徐弄清,走进屋内,“瞧不起谁呢?我会怕虫?”   “少爷!”   方管家一来就被眼前的条件吓了一跳,少爷万万不能住这!他迅速追上去苦口婆心,“去另一个村子吧,这里不合适。”   “我就住这。”舒荷心意已决,任方管家怎么说都没用。   毕竟,离得近才好完成任务啊。   方管家不肯放弃,然而嘴巴都说干了也不见舒荷改口,他只好动身去找保镖们,把舒荷从城里带来的东西都拿过来,尽全力改造这间破土坯房。   徐弄清换过衣服后就站在一侧,没有开口。   他的黑瞳轻抬,看着这些人忙碌的身影,眼眸中没有一丝情绪,过了片刻,又挪开视线去看那个模样清丽的少年。   舒荷小心靠近这口棺材,细白的手指沿着冰冷边缘摸过,小声问:【1哥哥,你说里面会有人吗?】   系统:【别叫1哥哥,里面没人。】   【好嘛,那叫你什么啊?】   【1,或系统。】   舒荷蹙了蹙眉,不高兴地嘟囔了下,这不礼貌,【那我叫你1叔叔好吗?】   【……】   系统青年机械音道:【1哥哥吧。】   舒荷微微偏头,凑近了去闻棺材,乌黑的发丝顺着他的动作落在了眉前,软软乖顺地贴着。   灰尘的味道。   舒荷打了个喷嚏。   他伸手挡住脸,眼角溢出一点晶莹的水光,回头,眼前却暗了下来。   一道身形高大颀长的人影挡住了门口的光,冷不丁出现在舒荷身后,舒荷转身的时候毫无预兆,被吓得惊呼一声,条件反射后退一步。   不成想这一退正好撞到身后的棺材,小腿一软险些给摔了。   徐弄清黑眸一动,及时伸手捞住他的手腕,“你做什么?”   被他扶着的少年杏眼因惊慌而睁大,借着手臂直起身的时候因为惯性,还不小心往他怀中撞了一下。   仅仅一瞬。   或许只有一秒。   徐弄清依然嗅闻到了舒荷身上好闻的清香。   他神情不变,五指却松了开来。   舒荷完全没有发现他的情绪转变,整个人依然处在刚刚的惊吓之中,这儿的动静惊动了不远处的方管家,他连忙赶来问了句怎么了。   “没事…”   舒荷捂着心口,杏眼透着水光,瞪吓自己一跳的徐弄清,“你是不是故意吓我?”   徐弄清看着他没吭声。   舒荷不高兴绕开他,“我都没叫你赔鞋子的钱呢。”   “这里怎么有棺材?”这头管家注意到靠墙摆放的黑棺材,立刻皱眉道,“不太吉利,徐先生,我给你笔钱,换你把这个弄出去,行吗?”   他语气良好,态度也是商量的意思。   自家少爷那样造作,徐先生都没拒绝,他给了钱,徐先生应该也不会拒绝。   然而,方管家失望了。   徐弄清言简意骇回道:“不行。”   方管家:“……”   成吧——尽管如此,方管家还是给了徐弄清一笔钱,当做少爷住这的房租。   ……少爷似乎不大喜欢徐先生。   想了想,他又给了一笔,当做精神损失费。   徐弄清收了房租,却拒绝了这毫无由头的第二笔钱。   而方管家也不好意思说是精神损失费。   他默默当做无事发生,问舒荷饿不饿。   “我想睡觉。”   舒荷蔫头耷脑地坐在床边。   床是徐弄清的床。   上面的四件套却换成了舒荷从城里带来的,更舒适柔软的。   “睡吧睡吧。”方管家想他坐了一天车,肯定也没什么力气了,不如睡一觉晚上再多吃点。   第一天是累些,之后就可以休养了。   舒荷脱了鞋袜换了衣服躺进被窝里,顺便找方管家要了故事书,将所有人遣出去,只留徐弄清。   他要睡觉了,让徐弄清讲故事。   徐弄清扫他一眼,并未顺从坐下。   只是寡言地看着舒荷,在舒荷的注视中转开头,往外走。   “喂。”   舒荷将手伸出被窝,拿着故事书晃了晃,“给我讲故事。”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给你钱。”   一直欺负主角,主角可能会逆反。   但是开工资的话,就是雇佣关系了。   为了钱,主角也会忍耐一下不打他的。   反派好难当。   垫脚石好难当。   唉。   舒荷睁着漂亮的杏眼,眼巴巴地看着徐弄清走近自己,他轻鼓白皙腮颊,将故事书塞进徐弄清的手中。   然后整个人陷进被窝里,只露出上半张脸和鼻尖,望着徐弄清的眼瞳干净而明亮。   徐弄清没和他对视,静默几秒后坐在床边,翻开了手中的故事书。   “你识字吗?”   舒荷裹着被子往徐弄清前面挪。   不知不觉中,两人的距离拉近,他戳着徐弄清的背,脸蛋就在他的手边。   舒荷扮演得那样坏。   可无形之中,总是流露出一些属于自己的性格,有些娇憨,又自来熟,令人看不清看不透。   徐弄清垂眸盯着书,视线没有偏移到舒荷那张昳丽的脸上。   片刻他才回答道:“我念过书。”   “几年级?”   “初中。”   “喔。”舒荷哦了声,没再说什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徐弄清快点给自己讲故事。   过了会儿,徐弄清低沉讲故事的嗓音这才缓缓响起。   屋中安静,坐一天车也是真累了,睡意很快袭来。   徐弄清合上了手中的书,站起来。   他身形高大,肩宽腿长,起身时落下的阴影将被窝里的少年完全笼罩在其中。   雨在外飘打。   徐弄清垂眸盯着舒荷看了几秒,目光停在一处,拎起他被泥泞弄脏的鞋。 第3章 年代文里的娇气反派 3   徐弄清拎起了舒荷口中那双被他弄脏的鞋子。   他起身,看着舒荷,少年似是睡不安稳,眼睫颤动不停,白皙脸颊贴在软和的被子上,看着无害又可怜。   就是不可恨。   又过了片刻,徐弄清拎着鞋出去了,外面雨已停,方管家正在和几个保镖谈话,看见他时打了个招呼。   “你这是……?”方管家注意到徐弄清手中的东西。   徐弄清垂下黑眸,“洗了。”   “不用洗啊。”方管家讶异说,“少爷带了很多新鞋,这双扔了就扔了。”   徐弄清没说什么。   彼时雨刚停,入秋天微冷,空中潮湿。   王家村坐落在山里,四面都环山,抬眼看去便是浓重的湿雾,徐弄清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白雾之中。   方管家不解摇头,“真不懂他在想什么。”   方管家是有些担心徐弄清会记恨自家少爷的。   毕竟从上山到现在,推轮椅、霸占房子、讲故事哄睡觉……这一系列事,都是在折腾徐弄清。   虽然他不太明白少爷到底是哪里看不顺眼徐弄清——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得盯紧了徐弄清,不能让他找到机会折腾少爷。   果然还是换个村子比较方便,他得多给少爷吹吹耳旁风,早走为妙。   保镖守在门口,猜测说:“他是不是图我们少爷的钱?”   这个理由倒是符合逻辑,方管家也这么想过。   但他看人很准,徐先生看起来并不像这种人。   他当时给徐弄清房租的时候,徐弄清都没全收,只收了应得的部分。   方管家摇头,叹气道:“我再多待几天吧,到时候这里就剩你们,记得保护好少爷。”   保镖们:“是!”   -   舒荷醒来的时候,大脑还有些懵。   他呆呆起身坐在床上,天昏了,夕阳西下,四周寂静,只有雨滴坠地的声音响起,世界好像被藏入了狭隘的角落里。   这是哪来着……?   系统:【我把反派扮演攻略给你,趁着现在看看,一会儿大概还是要和主角交锋的。】   对,他绑定了反派系统来着。   要当垫脚石,做任务。   舒荷的小情绪很快就落了,他抿唇低头,咕哝说:“好吧,看看。”   话音落下,舒荷就看到自己面前缓缓飘落了一本书。   他接住。   “我还以为是直接出现在我脑中。”   舒荷迫不及待掀开书,光是目录就有三十多页。   这三十多页带给了他无上的自信。   他仔细看去,时不时严肃点头,雪白脸颊上一个出现小酒窝,心中已经有了成算。   -   到吃饭的点,王兴国主动来叫舒荷他们吃饭。   他殷勤地表示自己杀了鸡鱼和猪,是他老婆炒的菜,可香了,少爷一定会喜欢的!   方管家遗憾表示,“有心了,可我们少爷最近得吃清淡的,忌大鱼大肉。”   王兴国:“……”   他的鸡!他的猪!   那是他过年才舍得吃的东西啊。   王兴国心中滴血,面上却不敢露出不满,勉强笑道:“好吧,少爷身体要紧。对了,我儿子王志平时没什么事做,少爷如果想去哪玩可以找他,我们王家村什么都不多,就是山多水多,风景还是不错的。”   “嗯。”方管家没有拂了好意。   等王兴国离开,他这才回头,看见舒荷正站在柴房门边。   他脚下是一双新的小白鞋,踩在灰扑扑沾满灰尘的地上,柴房内,徐弄清正面无表情地往灶台里塞着木头。   本来是保镖来做饭,做舒荷能吃的营养餐。   但是舒荷不肯。   他非要徐弄清来做,态度坚决,弄得方管家左右为难,好在徐弄清没说什么,接过他们带来的菜就进了柴房。   烟往上飘,灶台里火光点点。   门口,舒荷看来看去,怎么都看不出徐弄清到底有没有在心底记恨自己。   他抿住柔软的唇,只好上前两步,走到徐弄清身边,细白手指抓紧抓在了他的衣角上。   衣角一重。   徐弄清回头。   他身形高大颀长,舒荷感觉他有一米九那么高,他站在他面前都得微微抬着头去看,一点都没有反派气势。   杏眼一眨,舒荷松开他的衣角,抬手按在徐弄清的头发上。   这一次,徐弄清终于有了明显的表情变化。   他漆黑的眼眸变得深邃,动了动唇,无声看着舒荷。   没有发出声音,却明显在问:“干什么?”   “你矮一点。”舒荷蹙起了眉,想了想娇纵道,“还没人能让我仰头看着。”   坏脾气展现得淋漓尽致。   还不许人家比他高,恶劣又霸道。   徐弄清弯了弯手指,别开头没有说什么,只是将一旁的矮凳弄到舒荷脚边。   他没说话,但舒荷福至心灵。   舒荷迅速踩了上去,瞬间就和徐弄清一样高了,他微微歪头得意地笑起来,圆润杏眼藏在额前细碎的黑发里,明亮灵动得像只小猫。   “徐弄清,你是不是很怕我呀?”   不然为什么不反抗?   不骂他?   也不瞪他?   肯定就是怕了。   舒荷没想到自己扮演得这么好,他见徐弄清看着自己不说话,一时十分自信,甚至主动凑近,为避免摔了,手扶在徐弄清的肩上。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舒荷说:“只要你听我话,我在这里的时候伺候好我,我会给你好处。”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给你钱,你就能进城了。”   进城逆袭龙王,一声令下他就要去住狗窝——   不行他不能住狗窝。   舒荷杏眼睁圆一点,正要威胁一句,这时,徐弄清宽大炽热的掌心倏忽抬起,按在了他扶在肩上的那只手腕上。   舒荷愣愣看着徐弄清,面前人的黑眸中倒映着他白皙的面容,深邃得看不出一丝情绪,只听他有些寡淡的嗓音在柴房中响起——   “你想我怎么伺候?”   毫无预料的话。   舒荷大脑宕机一瞬,无意识歪了歪脑袋,迷茫地看着徐弄清。   徐弄清抓着舒荷的手腕,将他的手一点一点从自己肩上拉了下来,舒荷没了重心,整个人都要往对方身上倒去。   他迅速勾住徐弄清的脖颈,徐弄清五指再度松开,手停在半空中,被舒荷这一扑引得后退了半步。   舒荷不满。   他扭头,乌黑的发丝从徐弄清的脖颈上略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男人的呼吸重了一点。   “你干什么?”舒荷没有在意,只怪罪他刚刚拽自己的手,小脸微微抬起瞪着徐弄清,“刚说完你就开始反抗我了?反抗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的,只要我一声令下……”   他伸手,装作凶恶地按住徐弄清的脖颈,“你人就没了。”   说话的时候,还踮着脚尖。   身体全部都贴在了徐弄清的身上。   徐弄清低垂视线,没有看舒荷,喉结轻微滚动,那按在他脖颈上的手温度有些低,他偏头躲避。   “鞋子洗了。”   舒荷手一松。   “洗鞋干什么?”   徐弄清嗓音淡漠低沉,“不是说是我弄脏的?”   舒荷难得不知道怎么回应。   是呀……他是这么找茬的,可是徐弄清自己不是再清楚不过了吗?   他并没有弄脏他的鞋子。   为什么还要洗呢?   舒荷思来想去,觉得主角是在示弱。   他可能真的怕了,所以示弱洗鞋,希望舒荷不要再针对自己。   想到这些,舒荷松开手,有点心软软和愧疚地往后退了半步。   他还要当这么久的坏人,这可怎么办呀。   舒荷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没有注意到徐弄清看自己的眼神,深谙得惊人。   —   饭后,舒荷准备洗澡。   王家村没有哪户装了热水器,都是自己用柴火烧水的,很麻烦,他又等了大半个小时才有热水。   可新的问题又来了。   洗澡的地方很黑,没有灯,天花板角落有蜘蛛网,一只黑蜘蛛缠在上面。   也没有门,只有一块布充当门帘遮挡在那,舒荷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一幕,本来他觉得这种条件还能忍,可是现在却隐隐有些崩溃了。   舒荷抬手擦了擦眼睛。   他眼睛冒出一点泪花,吸了吸泛红的鼻尖,不敢脱衣不敢洗,一个人站了半天才扯开软软哑哑的嗓子喊:“徐弄清——”   片刻,脚步声停在了布帘前。   舒荷低着头,看见了下方倒映出的人影,他伸手去掀布帘,想要徐弄清进来陪自己,然而舒荷的手才刚抓住布帘,动作便被人挡住了。   隔着一块布,徐弄清的嗓音还是那样寡淡,“不是洗澡?”   “松手。”舒荷扯了扯布帘,不明白他按着不给自己掀是什么意思。   “你进来陪我,别问那么多。”   小反派不承认自己害怕。   徐弄清静静看着面前这块布被掀得飘起,手中力道依然稳,“怕黑?”   “怕鬼。”舒荷气得鼓起腮颊,伸脚在下面踹徐弄清的裤腿,“松手,进来,站角落陪我。”   徐弄清:“你在洗澡。”   “都是男的你怕什么呀。”舒荷不相信徐弄清是在意这个,他觉得徐弄清就是不想帮他。   “我又不能占你便宜,你快进来,说了伺候我的,就得听我话。”   这种话,歧义真的很大。   可是舒荷却一点没觉察。   他还在催促,徐弄清站在布帘前,低垂漆黑的眼眸,不知在想什么,终于,他抬手掀开布帘,逼近舒荷。 第4章 年代文里的娇气反派 4   浴室很小,逼仄狭隘。   布帘掀开时,舒荷看到对面挂在墙边泛黄的灯泡亮起的刺眼光芒,照得他有些晃眼,眼睛不由酸涩地眨了眨。   好在仅有一秒,下一瞬,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挡住光芒,如同一堵墙般站在了他的身前,低垂的黑眸视线如有实质。   舒荷只觉得徐弄清一进来,浴室好像又变窄了点,他几乎连落脚的地方都快没有了,他微微蹙起眉,低着头看地,乌黑细软的发丝软软乖顺地贴在额角,看起来没有一点脾气。   等重新抬起头,舒荷摸索着将徐弄清往角落按。   徐弄清凝视着他,顺从地被按到角落。   浴室漆黑,仅有的光亮从布帘下的缝隙中穿透而进。   徐弄清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好像看见舒荷有点湿润的眼眶,像是哭过一样,那只有些凉的手软软卡在他紧实有力的手腕上,力道轻得像小猫,他轻易就能掀开。   可他定着没动。   少年声调软软哑哑,柔软馥郁的气息逼近,带着胁迫,“你就站在这里,陪我。”   背后的墙坚硬冰冷,徐弄清靠在上面,微微偏头,少年柔软的气息在这逼仄狭隘的空间里,一点一点纳入他的呼吸中。   黑暗中,寡淡的嗓音听不出情绪,“陪你洗澡?”   舒荷鼓起腮颊:“嗯。”   -   舒荷是星际特殊种族怪兽们养大的孩子。   怪兽们教他男女有别,却没有教他男男有别,因此在他的认知中,大家都是同样的性别,这没有什么可避讳的。   所以他不明白,白天还好好顺从自己的主角,为什么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就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拒绝了这个要求。   “徐弄清!”   见他要走,舒荷着急地抓住徐弄清的衣摆,“上面有蜘蛛,它要掉下来了,你不肯守着我保护我,那就把它扫下来。”   徐弄清身形一顿。   他回头,先是看了一眼舒荷在自己衣角上攥得发红的指尖,然后才缓慢掀眸,掠过那只趴在高空墙角正在织蜘蛛网的黑色毛蜘蛛。   舒荷委屈地抿着唇,脸颊上抿出了一点小酒窝,他仰头望着徐弄清,漂亮圆润的杏眼里倒映着灯泡映出来的光,闪着泪花。   一个有点可怜,又娇气的少爷。   蜘蛛都怕,却敢招惹一个自己根本不了解的人。   徐弄清看向他,半晌道:“我去拿工具。”   闻言,舒荷瞬间就松开了他的衣袖,“去吧。”   徐弄清垂眸往外走。   他去了柴房,大抵是去拿火钳了,舒荷揉了揉眼睛,站在浴室外等着。   一片寂静中,系统突然道:【那么多大型怪兽你都不怕,怕蜘蛛?】   舒荷不爱听这种话,闻言撅了撅嘴,嘟囔说:“我的家长们都很好看,毛长长的软软的,我可以趴进去睡觉,而蜘蛛丑丑的毛又细又黑,你不怕呀?”   系统冰冷道:【显然是。】   舒荷偏头,细碎的额发落在杏眼前,他仰起脸,酒窝若隐若现,学着系统的语气说:“显然是。”   然后又来一句,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的:“了不起呦。”   【……】   没多久,徐弄清拿着火钳和扫帚回来了。   他走进浴室,舒荷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身后,看见他动作利落干净,不带一点怵意地将蜘蛛网扫了下来,也不避着那四处乱窜的黑毛蜘蛛,扫帚一扫,火钳一夹。   巴掌那么大的蜘蛛就被制服了。   全程都十分冷静,和被蜘蛛吓哭的舒荷完全不一样。   舒荷眼睛微微睁大,站在一旁有点佩服地看着这一幕:“你好厉害呀。”   系统:【……】对它就是好了不起呦,对主角就是夸奖。   “你可以洗澡了。”   徐弄清回头对他说。   “不要,里面没灯。”   舒荷还是很作,蜘蛛完了还有别的事,他要徐弄清这次守在布帘外陪自己,徐弄清闻言出去扔了蜘蛛就回来了,这次倒没有拒绝。   如今正是秋天。   夜里是有点冷的,尤其洗澡的时候。   因此舒荷洗得很快,水声哗哗,他低头湿着手指哆哆嗦嗦穿衣服,然而水迹没太擦干净,穿睡裤的时候遇到困难,一只腿有点站不稳,着急之下,整个人都歪歪扭扭往旁边倒。   舒荷着急地睁大眼,下意识伸手抓住前面的布帘,却不知是不是徐弄清反应快,他抓住了徐弄清递过来的手。   布帘被抓得皱皱巴巴,他们隔着这层薄薄的布料,手贴在一起。   舒荷被这一遭吓得心跳都快了一点。   他鼓着腮颊抓紧了徐弄清宽大的手,低着头,嘴里咕咕哝哝说:“等我会儿哦,我马上穿好啦,你能不能扶稳一点,抓住我的手呀,我自己抓不住。”   “……”   洗个澡洗得兵荒马乱,舒荷出来的时候脸上的水迹都没来得及擦干净,他晃了晃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像一簇转瞬即逝盛开的昙花,清丽雪白的脸映入徐弄清眼帘。   徐弄清闻到了清淡的沐浴香味。   莫名的,他滚动一下喉结,无声望着面前的少年人。   舒荷对着徐弄清笑起来,眼眉弯弯,腮颊酒窝像是盛了一碗蜜糖,“徐弄清,谢谢你哦。”   鉴于今晚徐弄清帮了自己两次。   他决定先不欺负徐弄清了。   舒荷抬手擦了擦脸颊上的水珠,没注意到徐弄清突然移开的视线。   被舒荷松开的那只手他垂在了身侧,上面还残留着热水的温度,指腹留有余温。   徐弄清没有说话,像是一下被什么东西剥夺了声音,舒荷并没有在意,打算去睡觉。   不过在此之前,头发还得弄干。   方管家拿了吹风机过来,这个年代吹风机并没有普及到偏远乡村里,他也没料到王家村居然完全没有能插电的地方,供的电仅限用来装并不太亮的电灯泡。   那这吹风机岂不是成了摆设了?   方管家傻了眼,望着少爷湿漉漉的头发犯了难,舒荷则捂着自己的脑袋,圆润杏眼露出几分呆。   刚说了不欺负主角……   现在,欺负主角的机会又递到了眼前。   舒荷犹豫两秒,向方管家要了干净的毛巾,然后塞到徐弄清手中。   他看着徐弄清,尾音有点上翘,听起来像撒娇,“你帮我擦好不好?”   徐弄清看起来很奇怪。   他面无表情,不讲话,却自己走到了舒荷身后,毛巾布料柔软,细细擦拭在舒荷乌黑的短发上。   舒荷有些看不明白他在想什么,想了想,他坐到了床边,摸出家里人给准备的按键手机,给家里人打电话。   这里信号不好。   电话接通后,双方的声音都不能很好地传过去,时时卡顿,舒荷却觉得新鲜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种老古董。   “妈妈?”   舒荷把按键手机递到嘴边,不太娴熟地喊着:“爸爸?”   “崽……你……身体……”   家里人关切的声音一卡一卡的,舒荷却依然能感觉到他们对自己的爱,就和他自己的那些怪兽家长一样。   舒荷坐在床上悄悄往后,将后背贴在徐弄清的身上,感受到徐弄清擦头发的手一顿,他无辜地抬起眼睛,看着他。   一直抬着脖子好痛。   这样就舒服多了。   徐弄清看他靠在自己身上,腹部僵了僵,片刻才继续为他擦头发。   骨节分明的手顺着乌黑的发丝擦过,他低垂着眼,听着舒荷和电话那头的人牛头不对马嘴。   舒荷却依然很积极。   他讲自己来村里的感受,说这里风景真好,好多他没看过的东西,就是天气冷了点。   讲着讲着,信号彻底宕机。   舒荷研究了一下这台按键手机,才顺利挂断电话,随后他又抬手去摸自己的头发。   徐弄清的手无意碰到他略冷的指尖,和刚出浴室时全然相反的温度。   莫名,他想到了下午那些人为舒荷整理行李时,拿出来的瓶瓶罐罐。   都是药。   ……   头发干了以后,舒荷躺进了被窝。   屋里只有这一张床能睡。   方管家他们花了钱住在别的村民家,留了一名保镖守在门口轮班。   徐弄清自己弄了张新的床,无比简陋,放在另一个不常住人的杂物间,夜里,他关了灯。   屋中顿时一片黑暗。   舒荷没什么睡意,他翻来覆去,一双漂亮杏眼在夜里睁得大大的,酝酿了许久也没能把睡意酝酿出来。   不仅如此,他还听到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舒荷绷直了手。   他将自己藏入被窝,只谨慎地露出一双眼睛,隐约听见怪声是从床角发出来的。   蟑螂?   老鼠?   飞虫?   他不知道是什么。   他有点害怕。   【1 哥哥……】   舒荷眼睛一下又盈满了泪。   他的声音有些弱,鼻音重重的,还有些娇,明明是在害怕寻求帮助,听起来却像是在撒娇。   系统程序诡异短路了三秒:【……我看不见是什么。】   舒荷一下子更崩溃了。   不能又是蜘蛛吧?   是不是被徐弄清扔出去的蜘蛛回来复仇了?   他脑袋里想了些乱七八糟的,直到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明显,舒荷脑袋里紧绷的那根弦才总算是绷不住了。   他无声掉着眼泪从床上爬起来,匆忙往杂物间跑去,抓着徐弄清的手嘴巴紧抿,就是不说话。 第5章 年代文里的娇气反派 5   这里是杂物间,放了很多没用的东西,曾经是徐弄清爷爷奶奶睡的房间,爷爷奶奶逝去后,他很少再进来这里。   这次住进来,重新弄了一张床板。   床板有些窄,只能勉强装下他高大颀长的身形,徐弄清躺在上面,侧身睡着,眼半阖,并没有睡着。   片刻。   匆忙的脚步声响起。   徐弄清睁开黑眸,往门口看一眼,下一秒,他看见少年纤瘦的身形冲着自己迎来,紧实的手腕被一抹微凉抓住。   徐弄清怔住。   杂物间有一扇破旧的窗户。   月光从外面照进来,落地的光影稀薄,尘埃飞扬。   他下意识起身,透过月光看见舒荷泛红的眼眶,一滴泪挂在他干净的下眼睑上,含着泪无声望他,可怜至极。   ……又哭。   第二次了。   徐弄清看着舒荷,寂静中,他的嗓音也显得安静。   “怎么了?”   “有老鼠。”舒荷吸着鼻子抓住徐弄清的手腕,低头不肯给他看自己掉的眼泪,少年音有点发软,“有蜘蛛有飞虫有蟑螂有蜈蚣。”   他哽了一下,“爬到我床上去了,会咬人吧。”   徐弄清突然抬手轻轻按住舒荷尖细的下巴,舒荷迷茫地看向他,杏眼水光闪烁,原本低着的头抬起,挂在下颌处的泪痕清晰可见。   他不怕大怪兽。   因为那是养他长大的家人。   以前舒荷不理解其余星球的人为什么会害怕他的家长,他的家长毛又长又软,尾巴能把人卷起来睡觉,是大型猫猫,特别可爱冷酷,怎么会恐怖呢?   现在他理解了。   新人类害怕怪兽,就像他害怕这种小小的毛毛的丑东西。   舒荷吸了下鼻子,突然愣了愣,他看着徐弄清,发现徐弄清在给自己擦眼泪。   常年干活的手有些粗粝,指腹擦过他软嫩的肌肤,留下的酥麻触感令舒荷脑袋一片空白。   啊……?   主角怎么就给他擦眼泪了?   白天他还欺负他呢。   舒荷盯着徐弄清看,藏不住情绪的双眼透着浓烈的好奇,徐弄清接触到他的视线,像是终于回神,手停在他的唇侧,慢慢放了下来。   “我去看一下。”他垂眸起身,向外走去,舒荷跟在他高大的背影后,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眼泪。   徐弄清打开灯泡。   他检查了床的四个角落,被子是舒荷从城里带来的,全是新的,下面垫了柔软的床垫。   干干净净,在这间破旧的屋子里显得格格不入。   他检查完,走到门边拿过扫帚扫走角落扑腾翅膀的飞虫。   没有老鼠蟑螂蜈蚣,只是飞虫而已。   这个季节不可避免,小虫子很多,徐弄清以往没装床帘,因为没必要,可这个城里来的娇气少爷似乎需要。   他顿了一顿,回头看舒荷,“明天给你装床帘。”   舒荷娇气道:“那今晚怎么办哦?”   “没有虫子了。”   徐弄清声线寡淡,“都扫走了。”   “万一角落里还有呢?”舒荷根本不放心,他忧心地在四周走来走去,“这里,这里,看起来都像藏了脏东西,你今晚陪我好不好?坐在床边陪我。”   徐弄清看着他,没有说话。   舒荷假装要哭。   他将手挡在眼睛前,偷偷去看徐弄清,见徐弄清一双黑眸如明镜似的,不言不语却拆穿了他拙劣的演技,顿时假装呜呜了两声,然后不演了,鼓起脸扭头从自己的行李里翻出几张钱来。   【反派作恶第x条:   视金钱如粪土,用金钱侮辱主角高尚的灵魂。】   “给你钱。”   舒荷把钱扔徐弄清身上,下巴抬起,漂亮的桃花眼倨傲地看他,实则在绞尽脑汁地想着难听的话:   “你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吧,哼,都收好,伺候好我。”   说完也不去看徐弄清什么脸色,直接往床边走,钻进了被窝里。   “……”   被窝里,舒荷紧张得手指都绞在一起。   他轻咬粉红下唇,小心翼翼听着外面的动静……徐弄清好像是动了。   他似乎关上了灯。   然后——   舒荷感到床微微往下凹陷了一点。   他睁圆眼睛,露出自己的脑袋,黑暗中,只能朦胧看清男人坐在床边的背影。   这种时候,他就感觉主角特别老实,好像提出再过分再无理的要求他也会沉默地答应。   明明五官看起来那么凌厉,很不好招惹……   舒荷胡思乱想着,唇瓣抿起脸颊上抿出一个甜甜的小酒窝。他悄悄伸出腿,隔着被子碰了徐弄清一下,像是小猫互相顶脑袋示好。   徐弄清。   将来崛起了也不要打他呀。   -   清晨,秋风萧瑟。   天空泛起鱼肚白,伴着鸟鸣之音,方管家来喊舒荷起床吃早饭。   舒荷一叫就醒,他睡眼惺忪地睁开了眼,脸颊贴在柔软的枕头上,又缓了一会儿才爬起来。   伸手拿过床头的薄外套往身上一套,舒荷环顾四周,疑惑:“徐弄清呢?”   “徐先生上菜地去了。”方管家说,这里的人么,就靠那一亩三分田过活。   今天天气也不错,罕见没下雨,出了太阳,也不热。   早些忙活,也能早些休息。   舒荷闻言鼓起脸颊哦了声。   他迅速穿衣洗漱,出来的时候方管家正好端着清汤面过来,舒荷看了一眼,有点失望。   “我不想吃这种。”   他抿着唇,委屈。   就算是以前身体不好,他的家长们也没有限制他的饮食的。   都要死掉了,还要过得哭巴巴,那更苦了,舒荷不肯吃这碗清汤面,扭头说:“把徐弄清叫回来,我要他做。”   方管家无奈:“这面就是他做的。”   哎?   舒荷闻言,睁大眼睛。   说起这个,方管家也觉得稀奇,“这位徐先生……就做了他自己的,跟少爷你的,我们的没做。”   舒荷这才接过碗,低头嗅了嗅,清汤寡面的味道,他吃了一口就放下了,嘴巴干干的。   “他会不会下毒啊?”   舒荷犹豫地低过头,乌黑的碎发顺着弧度乖巧贴在额前,唇瓣微抿。   方管家被这话吓了一大跳,反应过来后说:“怎么会!”   仇不至此。   而且这太明显了,一查就能查出来。   “少爷实在不想吃的话,我叫小陈重新做份别的。”方管家慈爱地看着舒荷,“少爷想吃什么?”   舒荷没什么胃口。   他摇头,然后搜刮了一下自己的记忆,找出这个年代特有的美食:“我想吃辣条。”   “糖也可以。”   方管家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哭笑不得,“这些怎么能当早餐吃?”   “可我就想吃嘛。”   舒荷总是无意识撒娇,尾音习惯性上拉长,是被惯出来的娇脾气。他睁圆眼睛望着方管家,方管家很快败下阵来,想着就这一次,他去拿了糖。   一盒软糖,辣条没有。   来的时候,根本没人备这种垃圾食品,方管家向舒荷解释,舒荷虽然有点馋古董的味道,但还是很乖地点头,没有缠着方管家一定要吃。   他接过小铁盒装着的软糖往外走,“我要去找徐弄清。”   然而方管家也不清楚徐弄清的位置,“我去问问村民。”   舒荷跟着方管家。   位置问得很顺利,田野离这里并不远,出门前,舒荷又换了身简单的运动服,他踩着新鞋,戴着新表,青春气息无敌地冲了出去。   “少爷!别跑太快!小心身体!”   方管家五十多了哪跑得过年轻人,尽管这个年轻人体弱,他气喘吁吁看着少年带风的背影,忍不住想——   少爷好久没这么活泼过了。   -   田埂上许多道辛勤劳作的身影。   舒荷含着糖跑跑停停,他身体实在差,没跑多远就得停下来顺气,本就白的脸被阳光照得愈发苍白,唇瓣微张轻轻喘动着。   他选择慢下来,寻找主角的身影。   顺便翻出系统给自己的反派作恶大法复习。   舒荷走走停停,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起,田埂上暗中偷觑自己的目光越发多了。   太阳彻底升起。   辛勤劳作的村民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或隐晦、或大胆地望向那走在小路上的少年。   少年身形瘦削高挑,一身运动服看起来干练清丽,他姿态轻盈背脊挺直,整个人都和周围那状似蒙了尘泥的环境格格不入。   周围响起窃窃私语……   “老王,我记得你家有个漂亮的女儿……”   “王村长弟媳的女儿是咱们村最好看的姑娘,还是大学生,今年过年应该会回来,不如给她搭个线?”   “我说你们,那也得人家大少爷瞧得上啊。”   此言一出,周围静了一瞬。   不过很快,空气中又充满快活的气息,“嗐呀!生米煮成熟饭你懂不懂?”   “电视里不都那么演吗?这种有钱人家最看中孩子了。”   “我看人家带了保镖嘞,那保镖手臂那么大块,你们莫犯蠢事哦。”   他们嘀嘀咕咕,商量着怎么把这有钱人变成王家村的女婿,阔论高谈间,数双晦暗的眼睛还不住地往舒荷身上飘。   他们本不该有那胆量算计这种有钱人。   可谁让——   这个有钱人看起来实在太过无害、漂亮、纤弱。   —   舒荷并不知道这些对自己的暗中算计,他还在认真看手里的反派作恶大全,时不时抬头瞄一眼四周。   就这么过了片刻,一道熟悉的高大背影才映入眼帘。   舒荷迅速合上书,顿时加快脚步一个箭步冲过去,从身后抢走了男人手中的锄头。   “徐弄清!”   发烫的阳光之下,徐弄清怔然抬眸,顺声看去,黑眸中倒映着的是舒荷拽着锄头扬头冲他笑的模样。少年杏眼明亮,眼眉开怀,脸颊酒窝鲜妍得像只刚干了坏事的猫。   这只猫好像用爪子踩住了他的心脏。   还在上面留下了斑驳带血的口子。 第6章 年代文里的娇气反派 6   舒荷得意似地“挑衅”完主角,就低下了头,好奇地看着自己手中从徐弄清那抢来的锄头。   他没见过这种东西。   星际几乎所有东西都全机械化了,根本用不到人类和别的种族来亲自种地。   这也是老古董。   微微用力,拖拽着在地上乱锄了两下,然后舒荷就遗憾地发现,他的力道只能在地上锄出两个小凹陷。   而旁边徐弄清锄出来的土窝却是又规律又深,舒荷走到坑的边缘,回头看了徐弄清一眼,“这东西好重。”   徐弄清盯着他看,没吭声。   “……?”   干嘛哦。   舒荷奇怪地歪着头去看徐弄清,不明白自己只是抢了他的锄头,用不着气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吧?   他费解地嘟哝一下,把锄头扔了回去,徐弄清下意识接住,唇线无意识抿直,掩饰性地低垂视线,没再和舒荷对视。   他喉结微动,平静问:“你怎么来了?”   “说到这个,你有错。”舒荷立刻顺杆上爬,倒打一耙,“你怎么不等我?怎么能一个人来种地?”   徐弄清:“你昨晚没提。”   “我哪知道你一大早就要来种地呀。”   “我上哪你都要跟着?”   “对呀。”   突然沉默。   舒荷理直气壮地抬着脸,雪白腮颊鼓得圆圆的,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是个小跟屁虫,他看着徐弄清,认真强调,“你上哪都要告诉我,明白吗?不然有你好果子吃哦。”   系统道:【宿主。】   舒荷暂时没理。   他依然倔强地看着面前略显寡言的男人,好像不得到一个确切的回复就不会善罢甘休一般。   徐弄清半阖眼,片刻,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   舒荷这才满意。   因为这在他看来,是主角示弱的象征,是小反派建立了高大威严的象征。   他特别骄傲,连连点头,踩着脚下软软的泥土走到了田埂间的硬土上,这时候才来得及回应系统,【怎么了 1 哥哥。】   系统:【……】   系统:【我有必要提醒,你这样是不对的。】   舒荷听它语气严肃,脑袋里浮现一个大大的问号,不解道:【我当得不好吗?】   他觉得自己是最厉害的反派扮演者了。   系统冷冰冰道:【你刚刚那些话不像反派,你说你要一直跟着主角……那话像在撒娇,明白吗宿主?】   撒娇?   舒荷拧起了眉。   他抿唇,若有所思,眼睫低着轻眨两下,系统以为他想明白了,于是缓和冰冷的语气,正要开口,却听舒荷苦恼说:【我觉得自己很专业呀。】   系统:【……】   【你给我的书我都快要看完了,第x条说了,平时一直跟着主角,有利于弄清楚主角的动向,还可以在主角面前建立威信。】   【主角表面答应,心底肯定觉得很屈辱,会觉得没有私人空间,从而更恨反派。】   舒荷说着说着,不知道从哪来的委屈,控诉起来:【你干嘛说我在撒娇哦,我没有撒娇,是不是你自己想错了?】   系统:【……】   是它想错了吗?   舒荷讲的……确实是很有道理。   可是——   【你为什么不讲话。】舒荷闷闷说,【你要给我道歉的,你污蔑我。】   闻言,系统冰冷的青年电子音变得空白。   舒荷泪花一下就闪起来了。   【……对不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系统冰冷的电子音好像溢出一声轻叹。   【是我的问题,是我……想多了,你没有在撒娇。】   舒荷低头别别扭扭道:【好吧,我原谅你了,但你以后不能这样了,不能用那种语气和我讲话,你要和我商量。】   ……那种语气是哪种?   -   太阳爬出云层,随着时间流逝,天渐渐热了起来。   舒荷不太怕热,毕竟体弱多病,手总是冰冰凉凉的,晒太阳反倒才能舒服点,所以他依然能端坐在阳光底下……身下坐的是徐弄清的外套。   “那是什么?”舒荷一手支着自己的脸颊,一手指着另一片田埂里绿油油的菜问。   徐弄清道:“菠菜。”   “那个呢?”   “白菜。”   “你在种什么?”   “萝卜。”   你问我答,句句有回应。   舒荷有很多问题:“菠菜是你家的吗?”   “嗯。”   “白菜也是吗?”   “嗯。”   “那你有这么多地。”舒荷微微睁大眼睛,他类比了一下,在星际就是拥有整个星球,“为什么还这么穷?”   闻言,徐弄清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回头看着舒荷,面无表情道:   “这地只能拿来种菜。”   舒荷悄悄歪头,没好意思说自己不太理解,在星际田地不是这么划分的。   他郁闷地哦了声,戳了戳脑海里的系统,问系统自己要不要说些话刺激主角进城上进,现在说这些会不会太早了?   系统说可以,舒荷于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从田埂上站了起来,他拍拍衣服和裤子,绕到徐弄清身侧。   徐弄清手中的锄头再次被舒荷抢走。   他无声看着这个甚至有些不识疾苦的娇气少爷,手垂在了身侧,手背上青筋明显。   “如果不种地的话,你会做什么?”舒荷将锄头锤进地里,翻出来的泥土不小心飞到了他的新鞋上,他问着,雪白的眉心不由轻蹙,往后退了好几步甩开泥巴。   徐弄清半晌才开口:“进城打工。”   “打工钱多一些吧?”舒荷咕哝说,“我看村里好多老人,没什么年轻人,你怎么不出去打工呢?一点上进心都没有。”   这话由他来说显得诡异。   他年纪比徐弄清还小,却在那劝人家上进……所以徐弄清没有回应,凌冽的眼眉低垂着,挡住了那双漆黑眼眸。   这个样子,要怎么成为名正言顺的主角呀?   舒荷扔开锄头,三两步走到徐弄清面前,微微凑近去看他的脸,像是未曾料想到少年会有这个举动,徐弄清眼眉一动,神情不明显滞了一分。   就连垂在身侧的手指也屈卷起来,黑眸无声映着少年白皙清丽的面容。   徐弄清通常都保持着那副冷淡脸,鲜少暴露自己的情绪。   这一刻,舒荷也依然没看出面前男人心底突升的无所适从,他还在试图劝主角上进,脸上写满认真:“你不想进城打工?”   “只想在这里种地混吃等死吗?”   “你不想要老婆呀?你没钱就没老婆,谁会跟你结婚呀?不上进的男人是没人要的。”   “到时候人家都有老婆,就你没有,你一个人孤零零在家里和棺材作伴……”   提到棺材,舒荷不由自主皱起眉,他有点怕这东西,“你把棺材扔了好不好?”   话题跳跃极快。   徐弄清手背青筋紧绷,偏头没和距离自己极近的舒荷对视:“那是留给我自己的。”   “可你孤家寡人,也用不上呀。”   舒荷语速快得像是终于找到切入点,他伸手按在徐弄清的肩上,往前贴近,杏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字正腔圆说:“没老婆没孩子,没事业没朋友,没人给你收尸的,谁叫你不上进。”   “……”   小反派虾仁猪心,自认为这番话肯定给主角带去了深度的心理阴影。   少年抿唇笑起来,脸颊酒窝浅浅,气息柔软,“不过,你不上进才好呢,你别想有哪天崛起了踩我头上。”   说着,舒荷松开了徐弄清的肩,带着热气的馥郁离开空气,才使得徐弄清的思绪从那混乱的滚烫中解放,却又觉得哪里空落落的。   他下颌紧绷,看着少年,舒荷转过身,低下头眼睫毛颤动不止,紧张地揉了揉自己的脸颊。   他刚刚肯定坏透了!   就像星际大荧幕里挑衅主角的反派一样,他今天立下了重重的旗帜,改天主角就会亲自踩下这个旗帜,真真正正踩他头上。   像是看到那幕来临,舒荷不由摸了摸自己的小脑袋瓜。   他抱着脑袋回头瞪了徐弄清一眼,圆润漂亮的杏眼睁得大大的,徐弄清微怔,目光莫名变得晦涩起来。   ……   徐弄清不种菜了。   他拎着锄头走在前面,舒荷跟在后面,时不时将路边的小石头踢到男人脚边,又怂又爱玩。   “以后他崛起了,我家会不会被他弄破产?”   舒荷忽然停下踢石头的脚,声音变得低低的,忧心忡忡。   系统冷冰冰道:【嗯,是有可能的,这种主角就是一人惹他杀人全家。】   闻言,舒荷眼睛一睁,杏眼盈满水光,眼泪霎时就要冒出来了。   系统:【……】   系统打补丁:【但那得看主角能走到哪一步,严格来讲,你不算是贯穿他一生的反派,到时候他树敌万千,会有更厉害的反派当垫脚石,未必顾得上你。】   舒荷擦了擦眼泪,低头没说话,而系统沉默许久,才再度开口:   【宿主,我必须提醒你,眼泪是不值钱的。】   舒荷:“?”   舒荷:“?”   【我的意思是,别拿眼泪当武器。】   舒荷:“……”   系统:【……】   【怎么了?】它语气硬邦邦的。   舒荷的安静简直像是导弹,令人心惊。   “……”   舒荷停下脚步,没发出半点声音,只是用衣服擦眼泪,却越擦越多,系统难得语塞,无数次想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舒荷嗓音涩涩软软的,就像一只受气小猫,“你又用那种语气和我讲话。” 第7章 年代文里的娇气反派 7   系统只觉得有一把随时会斩下来的刀悬在自己的程序上,而这把刀的名字叫——   【那种语气】   前方,徐弄清突然停下了脚步。   舒荷跟在他身后,见状也停了下来,茫然地睁着泛红的眼眶去看他,眼睫湿淋淋的,唇瓣轻抿。   可怜得很,不知道在谁那受了天大的委屈。   徐弄清看他这样,原本要说的话忽然就散了,他沉默几秒,握着锄头的手指紧了紧,“……怎么了?”   “徐弄清。”   舒荷上前几步,沮丧地站在男人面前,低着头看抵在泥地上的锄头,“你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   徐弄清没想到他会说这个,黑眸不由轻敛,记忆往前数了几年。   “十四岁。”   “你现在几岁?”   “二十四。”   “喔。”舒荷的关注点稍稍偏移,“你比我大六岁。”   徐弄清看着他。   “十年前呀,为什么哭?”   徐弄清语气平静,“爷爷奶奶去世。”   舒荷眼睛睁大,这么大的事确实得哭,如果是他,他要哭三个月都不够,他要哭出一条河。   主角这么坚强。   可他……   “我上一次哭是刚刚,上上次也是刚刚。”舒荷终于有点不好意思了,腮颊轻鼓,扭捏地揪着自己的手指。   他低着头,乌黑细软的发丝乖巧的贴在额边,唇瓣抿出一点小酒窝,“而且还是为小事,我不太开心,徐弄清,怎样可以变得像你一样十年都不哭?”   他声音有点软,性情格外坦率,宛若上一秒还在捣蛋的坏狸猫,下一秒就翘起高傲的尾巴去蹭人类的手心。   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徒留还陷在那种情绪里的人怎么都出不来。   徐弄清望着舒荷,黑眸里倒映着少年眼皮还有点泛红的羸弱模样,半晌道:“为什么要像我一样?”   舒荷歪头,“坚强呀。”   “哭也可以坚强。”徐弄清移开视线,扫向田埂上那些偷觑这边的农人,语气平平,“你不用改,眼泪忍不住就别忍。”   舒荷好喜欢这句话。   他开心了,于是从兜里翻出铁盒子,从里面拿了两颗软糖递给徐弄清,“看在你不计前嫌开解我的份上,给你吃。”   徐弄清收回视线垂眸,没有接。   舒荷直接垫脚凑近,塞进了徐弄清嘴里,转身就跑。   他的手指有些凉,带着淡淡清香,徐弄清怔然那几秒,唇上指尖掠过的清冷温度这才缓缓消弭。   他看着舒荷离开的背影,脑中闪过方才二人的对话。   为什么哭?   爷爷奶奶去世。   可他不是因为难过而哭。   而是葬礼气氛到了,为了像个正常人融入人群,不得不哭。   徐弄清攥着锄头的手力道渐重,黑眸深深,手背青筋凸起,他短促地呼吸了两下,才将心头各种不合时宜腾升的荒诞念头压下。   别想了。   ——那不是能肖想的。   -   中午饭后,舒荷坐在屋里翻看《反派作恶大全》,徐弄清在为他安装老式床帘。   屋内气氛算得上和平。   只有系统——突然发现舒荷不理自己了。   回来以后,它本要和舒荷谈谈他在外面和主角聊的什么哭不哭的问题。   反派和主角是不能这么心平气和聊天的,它必须得提醒,可又担心自己会无意中用上【那种语气】和舒荷说话,所以第一时间,它选择铺垫一下:【午饭好吃吗?】   舒荷好像没听见,看着书没反应。   系统机械音冷冰冰的:【人类的口味我不太懂。】   【……】   【你在做什么?】   【……】   几个来回,系统才确定舒荷是真的不理它了。   系统没经历过这种事,毫无相关应对措施,宿主和系统绝交的话,它要怎么做?   办法所求无果,最终,系统做了一个本以为自己永不会做的举动。   它沉默地登上了后台衔接的系统论坛,隐藏自己的代号,删删减减,编辑了一条帖子:   【:我的宿主不理我了,怎么办?】   星际宇宙维护中心有数万万系统,一部分在带宿主做任务,另一部分则闲暇有空在水论坛。   这条帖子瞬间浏览量暴增。   【:哈哈,你家宿主还挺有脾气的。】   【:不会吧,还有宿主不怕系统的?你是不是没把自己冰冷机器人的人设维护好啊?你跟宿主处成朋友了?】   【:回复:没有。】   【:那生气就生气咯,没什么大不了的,宿主需要系统,久而久之他自己就会示弱了,明白耍脾气得不到任何好处。】   【:细说,你宿主为什么不理你?】   【:回复:他被家长养得有些娇气,爱哭……我告诉他眼泪不值钱,他六个小时没理我。】   【:啊……】   【:这……】   【:哥,你是反派系统,不是舔狗系统。】   【:回复:……】   系统平静地退出了论坛。   它借着上帝视角,看了一眼捧着书在研究《反派作恶大全》的舒荷,程序微微感到崩坏。   它不太能做到。   不太能做到晾着舒荷,等舒荷自己示弱。   半晌,系统再次上了论坛。   短短时间,后台多了很多条回复,大多都是叫它别管。   宇宙维护中心的系统皆为程序所化,虽然有自我意识,却并非传统意义上的“人”。   它们更理智,也更明白自己作为系统的职责,虽然各有各的性格,可底色都是冰冷无情的。   所以代号 1 系统所在意的事情,在它们看来有些莫名其妙。   系统给自己的程序清了清病毒,片刻后停在了【:哭,眼泪哭干了就没得眼泪流了,你不用管。】这条回复上。   它程序卡顿再三,才引用回复,发了一条足以崩坏全论坛的话——   【可我想哄他。】   此言一出,论坛瞬间炸了锅乱成一团。   【:!!!你跟你宿主谈上了?】   【:系统哥你代号多少,敢不敢露出来?】   【:系统手册禁止办公室恋情的……】   【:举报了。】   系统拍了一张舒荷的照片放上面,【我的宿主,他很认真,一直在看书推进任务。】   【他开心点,做任务也能更积极。】   1 找到了特别合适的理由。   可这条帖子突然就安静了。   智能系统从创造之初就参考了人类的审美、情感、三观。所以人类眼中的天花板颜值,在系统眼中也是同样的。   无声之中,所有系统都纷纷睁大了不存在的眼睛,被这张图冲击得够呛。   图的拍摄角度很巧妙。   少年低着头,雪白修长的手贴在书的边缘,似要翻到下一页去,他长着一张足以令人过目不忘的惊艳容颜,眼眉精致清丽,唇瓣粉嫩,唇珠被轻轻抿着,显得专注且认真。   这个视角,既能将高挑纤瘦的身形拍出来,又能将容貌一比一还原。   所有系统都炸了。   【:天杀的这明明是我的宿主怎么成你的了?还给我!】   【:是的系统哥,你有错,还不去道歉?】   【:高高在上什么啊系统哥那是宿主不是敌人!是需要认真对待的存在。】   【:天啊不敢想你是怎么惹哭他的,太过分了吧,系统和宿主是平等的合作关系,甚至系统还需要辅助宿主完成任务,你怎么能置身事外,说他眼泪不值钱呢?】   【:明明很值钱!我愿意花超多积分买下眼泪!】   【:我给我宿主看了,我宿主心动了,请给我你们的坐标,我带我宿主去追爱。】   【:反派系统所负责的位面似乎不允许第二个任务者存在的哦……所以,你可以让你宿主来我们部门吗?】   1 翻着回复,程序莫名滋滋作响。   它冰冷无情地删除了自己贴的图片,删了这个帖子,退出论坛。   花了足足五分钟,才勉强压住即将冒烟的程序——系统原本冰冷的电子音,在这一刻莫名沉重:【舒荷。】   【对不起,我的错。】   【我以后不会用那种语气和你讲话了。】   正在看书的舒荷动作顿住。   他合上《反派作恶大全》,搬着小板凳坐到了门边晒太阳,系统以为他还是不会搭理它。   可是下一秒,少年那熟悉的声音在心底响起。   【我原谅你了。】   系统绷着,滋滋作响的程序总算消停下来。   舒荷其实早就不生气了,他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基本不攒过夜的脾气。   之所以不说话,只是想听系统和自己道歉。   用那种语气讲话的系统,坏!   舒荷抱着怀中的书,明艳的阳光照在他雪白的面容上,嘴里咕哝道:“好嘛,我会努力完成任务的,这是我们共同的事业。”   系统将这句话录下来,收藏在自己的程序——最核心的程序中。   换做人类,大概是刻在了心脏上。   【嗯,量力而行。】系统这才说话,【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舒荷眼眉弯了弯,“对。”   他已经开始读第二遍《反派作恶大全》了,前所未有的有信心,接下来他就可以化用书里第x条攻略:【讨人厌的反派,要从小事做起,如果您有幸和主角同住一个屋檐,不妨试试乱翻他的东西,寻找他的逆鳞,有奇效。】   【温馨提示:主角逆鳞被人揭开战斗力会前所未有强,谨慎人身安全。】   主角有什么逆鳞吗?   徐弄清……有什么逆鳞吗?   舒荷认认真真回看了一遍剧情,发现这事还真有点难。   故事中讲,徐弄清的父亲是入赘的,所以他随母亲姓,八岁之前都跟随父母住在城里。   后来母亲家破产,父亲出轨榜上别的千金,母亲也另嫁,双方都觉得他性子闷不讨喜是拖油瓶,所以就将他扔到了乡下。   所以这种父母大概率不会是逆鳞。   不是人……那是物吗?   好像也没有欸?   舒荷睁圆眼睛,忽然沮丧地发现了一个事实。   徐弄清没有逆鳞。   无敌了。   “床帘装好了。”   身后冷不丁传来声音,打断了舒荷沉浸的思绪,舒荷下意识从小板凳上站起回头,看见徐弄清拎起了放在门边沾着泥土的簸箕。   “你要去哪?”舒荷问的同时,人已经挡在了徐弄清面前,他抬着白皙的脸,杏眼夺目,摆明了不管人去哪都要跟。 第8章 年代文里的娇气反派 8   下午太阳坠进山里,天上的云又变得雾蒙蒙了,温度也降了下来。   正值红薯收割时节,王家村上下都在田里忙活,徐弄清拿着簸箕,自然也是要去收红薯的。   现在的温度也正合适。   舒荷听完立刻跟在徐弄清身后,手里还抱着那本《反派作恶大全》,他抬头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想了想说:   “你好忙呀。”   上午要种地,下午要收割。   他也好忙,上午要跟着主角做任务,下午也要跟着主角,脑袋瓜就没有不思考的时候。   舒荷将书挡在脸前,忧愁地叹了口气,正在这时,他发现面前人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自己一眼。   “打工更忙。”   徐弄清的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什么意思。   舒荷放下书,微微歪头看着他,唇瓣轻动像是想说点什么。但犹豫了下,最终舒荷还是鼓起腮颊,闭了嘴什么都没说。   还是不要一直催促主角上进了。   不然显得小反派特别希望主角崛起一样,这样不行,《反派作恶大法》里说了,一个合格的反派扮演者,不能急于求成地在主角面前表达出希望对方逆袭的念头。   不然会有严重后果。   舒荷暂时不知道这严重后果到底是什么,不过他已经记在了心上。   想了想,舒荷加快脚步走到徐弄清的前面,声音有点紧绷发软地转移话题,喊他走快点啦。   恰巧一阵秋风呼啸而来,吹得地面枯叶滚动,也吹过舒荷有些过长的乌黑发尾,连带着拂落了一丝清透的香气。   他在前方小跑,后颈雪白修长,浑然不觉身后那道漆黑的视线。   徐弄清拎起簸箕。   指腹按在簸箕粗糙带刺的竹条之上,垂眼跟上。   -   种红薯和种小菜的地不是同一块地,这里离家更近,很快就到了。   舒荷站在田埂边缘,越战越勇,二话不说,修长手指一下就抢过徐弄清刚取下的外套,拿来给自己当坐垫。   他有点心虚,低着头用余光偷瞟徐弄清,发现他果然在“愤怒”地看自己,顿时紧张得抿住唇,莹润的唇珠微微压着。   胆子小得很,又出奇意料地大胆——少年眨着睫毛,若无其事坐在了徐弄清的衣服上。   他怀里乖巧地抱着书,仰脸映着白日清光,昳丽精致的面容令人一览无余。   舒荷冲徐弄清道:“看什么看呀。”   徐弄清这才移开视线。   语气平淡:“第二件了。”   什么第二件?   舒荷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徐弄清指的是自己身下垫着的外套。   上午他嚯嚯了一件,这件是徐弄清新换的,又被他嚯嚯了。   所以徐弄清应该是要说,再嚯嚯下去,他就没有多余的外套可以穿了。   这有什么嘛——“我带了很多衣服啊,你要是缺,我的给你穿。”   舒荷说着想起什么,蹭蹭起身跑到徐弄清身边,手捏在他的胳膊上。   徐弄清一顿,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不对,我的你穿不了。”   手中的肌肉硬邦邦的,紧实有力,舒荷捏完,又捏了捏自己的,不知是意识到什么,他雪白小脸逐渐严肃,踮起脚尖,柔软的掌心按在男人头上。 %51%69%53%68%75%39%39.%63%6f%6d   徐弄清全程被动地任他胡作非为,高大颀长的身形如同被钉子狠狠钉在原地。   他略低垂黑眸,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舒荷垫脚凑近他时,鼻尖几乎是从他的下颌处划过,留下来的清香馥郁柔软,不留余地地灌入他的呼吸、大脑、以及心脏里,血肉都在沸腾。   徐弄清喉结滚动。   他张开手,难得冲动地想按住舒荷过分的动作,可手刚抬,他的黑眸便看见自己手上沾染的泥土,和少年那身干净的运动服形成鲜明对比。   莫名地,燥热像被泼了一盆凉水。   徐弄清缓慢放下手。   视线晦涩地落在舒荷认真正经的眉眼上。   -   王家村每家每户用来种红薯的地基本都连在一块,所以摘红薯的时候农人们基本成群结队,有说有笑唠着家常。   今天和以往不太一样。   因为田野上多出一个并不属于王家村的人。   四周,一双双视线或好奇或艳羡地看着亲近的二人,忽然不知是谁扔下手中的红薯,用开玩笑实则酸气冲天的语气说:“徐弄清这小子走运了,看样子和人小少爷处得不错,你们说少爷是不是像电视里一样,会隔三差五撒钱玩?”   王志蹲在红薯叶里,直勾勾看着远处的少年。   他按着手中的红薯叶梗,力道有些大,眼睛都不眨一下,呼吸逐渐变重。   “不管是不是,徐弄清能得到的好处肯定不少,当初我要知道有少爷来咱们村,我说什么也得争取去我家。”   “没看出来啊,徐弄清平时看着不讲话,这不是挺会跟人相处的吗?”有人阴阳怪气道,“你们说……他不会跟他爸一样吧?”   徐弄清的父亲——全村人皆知的凤凰男。   榜上了省城千金就再也不回村了,也不知道提携提携他们这些父老乡亲,更令人气愤的是,他老婆家破产,竟然还能另外榜上一个有钱人。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有人道:“可惜是同性,徐弄清总没他爹那么好的运气。”   “可是你们不觉得……”王志突然开口。   众人看向他,王志是王村长的儿子,众人都巴结,他一开口四周霎时安静了。   王志却没再说话。   他拍拍手上的土,朝着舒荷走去——可能是心里有鬼,王志现在看什么,都觉得不对劲。   同性又怎么呢?他眉头猛地跳动一下,一方面想按下这种荒谬到超脱世俗的念头,另一方面却又忍不住任其滋生。   舒荷松开了放在徐弄清头顶的手,有些晕乎,“你吃什么的长这么高呀,有一米九了吧,我最宽松的衣服你也穿不了。”   徐弄清正要讲话,王志的声音就插了进来——   “在摘红薯?”   典型的没话找话,舒荷看了王志一眼,觉得他是来找徐弄清的,就没有搭理。   谁知下一秒,王志看着舒荷道:“你吃烤红薯吗?一会儿回去我要烤一些,你吃的话可以给你送去。”   烤红薯舒荷还没吃过,闻言有点好奇,“吃——”   王志直勾勾看着他的脸,想说那我多给你烤点,可这话没来得及出口,他就看见少年拽住了徐弄清的衣袖。   “晚上你烤吗?”他问。   徐弄清用平静到有些冷的黑眸看了王志一眼,“嗯”了声:“烤。”   “那我要吃两个。”舒荷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杏眼微弯。   徐弄清:“嗯。”   王志尴尬地站在一旁,舒荷回到田埂边坐到衣服上,他视线紧跟着他,见状也追了上去,蹲在舒荷身侧,手臂似有若无地往少年的身上蹭。   “你小心点呀。”舒荷雪白的眉心蹙起,不高兴地说,“你踩到我衣服了!”   王志连忙起身往旁边走了两步,然后才发现他哪里是踩到舒荷衣服了,踩到的分明是舒荷屁股底下那件外套。   这件外套是深灰色,沾了很多灰扑扑的泥土,布料普通,和舒荷身上那件质感很好的运动服很明显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王志看着看着,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他往上看了舒荷一眼,“这是……徐弄清的衣服吧?”   “现在是我的了。”舒荷不喜欢王志,还记得刚进村时他看自己的眼神。   舒荷鼓起腮颊,不再搭理王志,他微微往旁边坐了一点,王志再次坐到了他的身边,这次谨慎地没碰到他的衣服,不给发作机会。   可他显然低估了舒荷成为小反派的决心,也低估了看过两遍《反派作恶大全》的舒荷的真实实力。   反派作恶大全第x条是无上真理:【无理取闹。】   他现在强得可怕。   “这是我的位置。”   舒荷不许王志蹲在这里,他起身站到王志面前,王志只觉得有一股清淡的香味飘到了自己的呼吸里,下意识就着这个姿势抬头看舒荷,眼神直勾勾。   舒荷绞尽脑汁道:“你不走的话,我就把你推下去。”   推下去——王志意识到自己身后是一阶矮一些的梯田,从田埂上摔下去的话,大抵是会摔得四脚朝天的。   他应该立刻起来,寻找下次机会接近这位脾气娇纵的少爷。   可不知抱着什么念头,王志依然没动,他舔了舔唇,兴味地看着舒荷,目光从他的身上一点一点上移,划过露在外面雪白的脖颈、尖细下巴、泛红的唇,他不敢动手的吧——   “你……”   王志的余光瞥到徐弄清走了过来,他并不在意,依然直勾勾看着舒荷,眼中浮现几乎要压不住腾升的欲念,伸手就要去抓舒荷的手腕:“少爷,这个位置怎么就是你——呃啊!”   王志突然睁大眼。   徐弄清没有一丝预兆地将一颗沾着泥土的红薯砸到了他的脸上,他躲避之下没稳住脚,猛地往后头栽去!   砰!   王志摔得表情扭曲,爬都爬不起来。   “怎么了这是?”不远处的农人发现异常,赶紧放下手中的篮子跑了过来。   舒荷愣住了。   他回头去看徐弄清,发现徐弄清拎起了簸箕,看都没看被砸到田里的王志,只对他说:“走了。”   舒荷下意识跟上去。   原来……主角是会发脾气的啊。   不过,他为什么发脾气?   舒荷眼中流露茫然,突然加快脚步跑到徐弄清身边,歪头探到他身前,“你刚刚干嘛?”   徐弄清垂眼:“我跟他有旧仇。”   “你不怕他报复你呀?”舒荷记得王志好像是村长的儿子。   徐弄清摇头,没讲话。   舒荷脚步慢了下来,回头去看被众人扶起的王志,王志被众人簇拥着,视线却飘向这里,眼中遍布阴沉。   发现他在看他,眼神又变了变,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舒荷疑惑地歪了歪脑袋,有点不大安心。   他想了想,回到住处的第一件事就找到方管家,告诉他刚刚发生的事。   方管家听得不住皱眉,他是过来人,这些年没少跟着舒荷父母出国做生意,思想开放,想的东西自然也比某方面知识空白的舒荷深一些。   他十分重视,“这人……我会去处理的,少爷你放心吧。”   舒荷已经把方管家当成自己的大家长了,闻言眼睛亮亮地点头,说晚上有烤红薯吃,他有两个,可以分他一个。   方管家心软地说:“不用了少爷,我不爱吃这些。”   “好吧。”舒荷遗憾地点点头,转身去找徐弄清了。   —   夜里,村里灯火通明。   方管家从王村长那回来,低头算了算时间,发现自己最迟明天就得离开了。   他不单是管家,在舒家的公司也有职位,不能离开太久。   听到这个消息舒荷有点措不及防,闻言愣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想起什么似的站起来碎碎念等等。   他在行李箱翻来翻去,翻出纸和笔,然后趴在了有些陈旧的桌上,咬着笔头郑重其事地写下一封信。   “少爷在写什么?”方管家有些好奇地走近。   头顶人影的光挡在了舒荷的纸上,舒荷微微睁大眼,条件反射往前用胳膊挡住自己的信,他仰起脸一本正经地和方管家说不能偷看。   方管家好笑道:“行行,我不看。”他退后两步。   “是写给爸爸妈妈的信。”   舒荷从没试过写信这种古老的联系方式,他很新鲜,字迹圆润规整,一笔一划,在信中写道自己想要的零食和衣服,提了提徐弄清,以及对爸妈的想念。   ——其实是对自己怪兽家长们的想念。 第9章 年代文里的娇气反派 9   夜色正浓。   入了秋,蟋蟀也冒了出来,在寂静的夜里不断发出躁动。   王家村老人都睡得早,十点不到一大片的灯都暗了下去,王兴国讨着笑送走方管家后,摸黑回屋,本就烦躁的心情被这蟋蟀吵得更烦躁了。   他走进屋内,看见儿子王志翘着二郎腿在嗑瓜子,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顿时怒从心中起,三两步走到他面前用力拍了拍桌子,恼道:“你小子到底跟人少爷说什么了?”   竟然引得人方管家亲自找到他面前,跟他说了一堆有的没的东西,什么自重什么身份,他一句都没听懂!也没搞懂王志到底是犯了什么事。   王兴国只能看出很严重。   他撑着桌子,见王志满脸的不以为意,当即在他肩上打了一下,“给老子说话!”   “说什么?”王志的脑袋摔得到现在都还在疼,他烦躁地拂开王兴国的手,转身继续磕着瓜子道,“什么什么事?我没干什么啊,我就跟人少爷聊聊天,有什么问题吗?”   王兴国道:“你跟他聊什么了?”   “问他吃不吃烤红薯,就这个,其余的没了。”王志说得自己都快信了,好像他对舒荷那些下流的欲望不存在一样,好像他和王家村其余人都只是想巴结舒荷,“对他好点,对咱家不是有利么?谁知道人怎么想。”   王兴国皱起眉。   这么一听确实问题不大,那方管家到底是来提醒他什么的?   王兴国自然是不敢想自己的儿子会有那种邪念头,他还是有些怀疑,“真的?”   王志头都不抬,“嗯。”   “我信你一次,但你以后别到人少爷面前晃了。”王兴国生怕王志会无意中惹恼人家,再三提醒,“他家有钱,京市来的大人物,不是我们攀得起的,不过嘛……有人可以。”   王志嗑瓜子的动作一顿。   他扭头看向父亲,“谁?”   “你堂妹。”他弟弟的亲女儿,还是个大学生呢,长得也标志,“她过年肯定回来,你堂妹长那么好看,到时候让她去接触接触。”   王志有点不爽。   但又说不出个什么来,他那堂妹长得确实好看,不输电视里的大明星,就是太高傲了,读个大学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谁都看不起,他向来不爱接触。   “你不怕她也坏事?”王志好像顾全大局一样说,“万一她也说错话了惹恼了人家少爷,怎么办?”   “那就是她的问题了,波及不到我们。”王兴国搓着手说,“如果成了,那可就今时不同往日。”   王志啐了口:“徐弄清今天砸我的事呢?也息事宁人?”   “不然呢?”王兴国还反问他,“你要砸回去不成?不管人少爷这次有没有管他,他还有个有钱的爸妈呢,虽说这爸妈也不管他吧……做事留一线。”   万一人家哪天就飞黄腾达了呢?   这种亏,王兴国已经在徐弄清他爸身上体会过一次了,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再体会一次。   王志顿感憋屈,瓜子也吃不进了起身就走,“睡了。”   —   次日一早,秋风呼啸。   天刚蒙蒙亮,方管家就带着信坐车回京市了。而在他走后,叫舒荷起床吃早餐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徐弄清身上。   偏偏徐弄清起得早。   他起床的时候天都没亮,收拾完一切也还在六点,舒荷这时候总是睡得熟,长睫乖巧地映在下眼睑上,不到九点不肯起。   徐弄清只能趁着太阳还没出来,温度适宜,先出去田里收点菜,然后赶在舒荷还没醒的时候回来,平静地作出一副自己没出过门的假象。   ——为什么要这么折腾?   他问自己。   谁知道呢。   不过次数多了,假象总是有戳破的时候。   舒荷今天醒得早,睡眼惺忪扯着软软的嗓子喊了徐弄清好一会儿都没听到回应。   喊着喊着,瞌睡虫都被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迷茫。   舒荷呆呆从床上坐起来,头顶翘了一缕小呆毛,最近天越发冷了,他细白的手指勾着被子,将自己裹起,茫然问系统:【1 哥哥,主角呢?】   对主角动向心知肚明的系统顿了一顿,开口:【不知道。】   不知道?   舒荷伸手穿衣,起身四处寻找,他又匆匆回到屋中去看自己的机械手表,指针指向七点四十五。   这么早。   他不太清楚主角平时是几点起床的,一直以为和他差不多,现在看来还要更早。   好奇怪哦……   —   每当太阳从山的一角露出金色,徐弄清就知道该回去了。   离去之时他抓了一条鱼,用装着水的荷叶盛起来,打算带回去给舒荷养。   清晨,风是凉的。   荷叶盛的水被吹拂出粼粼波光,鱼在这狭窄的环境里晃着尾巴,左右钻营。   到了门前,徐弄清推开吱呀作响的破旧木门,他看向屋中,略微怔忪了几秒。   舒荷坐在床边晃腿,迎上徐弄清的目光,故意问:“你去哪啦?”   徐弄清反应也很快。   他放下菜篮,声音淡淡:“去田里了。”   “你以前是不是一直是这样的?”   “嗯。”他承认得干脆。   舒荷不懂的点就在这里。   他从床边跳下来走到徐弄清面前,正要讲话,却发现了他放在门边的菜篮里,小心翼翼掬着一捧盛着水的荷叶,而荷叶之中则是一条灰灰的鱼。   手指大小。   舒荷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   他蹲下来凑到菜篮面前,杏眼亮晶晶的,“鱼欸。”   他小心翼翼伸手,用指尖轻轻在鱼脑袋上一点,像是感应到触碰,鱼立刻像狗狗一样摆动着鱼尾,用脑袋顶他。   舒荷欢欣地睁大眼睛,唇边抿出一个小酒窝来,他抬头去看徐弄清,小声问:“你应该不是抓它回来吃的吧?”   徐弄清垂眸看他,视线里是少年晶亮的杏眼,那双眼睛里,倒映着他。   徐弄清“嗯”了一声。   “现在这鱼是我的了。”舒荷果然喜欢,他高兴地将荷花捧出来。   徐弄清拿了个盆装水给他养鱼,舒荷意外他这么顺从就将鱼送给了自己。   养鱼这事舒荷很认真,特意写了一封信要爸妈给自己寄一份养鱼的百科全书。   不过明天才是送信人固定来收信的时间,舒荷只能小心翼翼看着面前的鱼,合十手掌碎碎念希望它不要死。   他又碰了碰鱼的小脑袋,这才起身去看正在摘菜的徐弄清。   徐弄清微微抬眸,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平静道:“你之前说过,我走哪你都要跟着。”   舒荷歪头,思考了一下这其中的因果关系。   所以,是因为怕他跟着,所以才选择在他睡觉的时候去田里收菜吗?   舒荷这么问了,徐弄清却垂了眼眸,否认:   “因为你起不来。”   “如果你七点起得来……明天也可以一起去。”   舒荷才不要呢。   他鼓起腮颊,拿起《反派作恶大全》坐到了徐弄清对面,系统说过,除他之外,所有人看这本书都是空白页,所以不用怕被人看见。   舒荷随便翻了一页,打算照做,刺激一下徐弄清上进。   有了。   他合上书,满脸认真:“徐弄清,除我之外,你还有没有什么特别讨厌的人呀?”   “……”   徐弄清黑眸落定在舒荷漂亮的面容上,手中按着菜梗的力道加重,语气难辨,“——为什么要除你之外?”   舒荷愣了一下。   “那……那不除我之外,你还有没有什么特别讨厌的人?”   徐弄清没有说话。   他垂着眼眸摘菜,好像有点拒绝继续聊的意思,哪怕舒荷端着椅子坐到了他身侧,故意在他耳边说威胁的话也没用。   坏主角。   舒荷在心中念了一句,不搭理他了,起身去看自己的鱼,徐弄清在这时重新抬眼,看着他纤瘦的背影,倏忽喊:“舒荷。”   舒荷回头的同时,心底迷迷糊糊闪过一个念头。   这好像是主角第一次叫他名字,是终于气到忍不住想骂他了吗?   舒荷将手藏在身后紧张地绞弄着,已经开始脑补被骂了自己要怎么反击才有反派气势了。   然而,徐弄清再无下文。   他叫了他一声,然后就不说话了,令人摸不着头脑。   但这并不妨碍舒荷借题发挥用不耐的语气娇纵道:“莫名其妙。”   徐弄清垂眸。   他确实是莫名其妙。   发了昏。   -   第二天下午,负责送信的邮递员带来了京市寄来的信,还有一个大箱子。   舒荷将昨天写的信寄出去后先拆箱子。   他在里面找到几本书,是他要爸妈寄来的,有关经商的书,也是舒荷自己提的,他准备拿去给主角看,为主角将来崛起做个铺垫。   主角这么聪明,肯定能看懂的啦。   舒荷将几本书叠起来放到一旁,又从里面拿出一把小提琴,这不是他要的,是父母说闲着没事可以练练琴,舒荷也收好放到一侧。   马上到了最隆重的一件。   舒荷脸颊有点烫,眼睛也亮晶晶的,他郑重其事地将叠在最底下,用包装袋装好的物件拿了出来。   系统盯着看,发现这是一件很可爱的毛绒睡衣,光是这个其实还不至于让舒荷郑重其事,重点在于这睡衣是——动物形态。   连体的,有尾巴有耳朵,毛茸茸的。   舒荷立刻到床上换衣服,他取下自己身上这件,然后小心翼翼钻进动物睡衣里,戴上帽子,扭头努力地想将身后的拉链拉起来。   尾巴垂落在腿边,绒毛顺滑柔软,他脸颊高兴得有点红,哪怕是被这死活拉不上来的拉链欺负了,也并不气馁。   系统:【……】   系统冷静地拍了两张照,并诡异地理解了舒荷此刻的举动。   众所周知,舒荷是怪兽养大的孩子。   星际种族颇多,人类虽弱但胜在头脑聪明,依然稳稳站在食物链顶端。   而怪兽有科技干预,也能化作人形,但大多怪兽都习惯保持自己本身的形状,于是——被怪兽养大的舒荷,作为里面唯一一只没有毛茸茸的人类,其实特别容易产生游离感。   或许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也或许是他的家长想出来的,总之穿上这么一件动物衣服,能让舒荷觉得自己也是个小怪兽。   他还是拉不上拉链,总算是有点气馁了,跪坐在床上反身去玩自己的尾巴。   吱呀——   门口传来响动。   舒荷抬眼看去,眼睛还有点因为想念毛茸茸家长而溢出的湿润,他望着门口推门而入的高大男人,张口寻求帮助:“——徐弄清。”   “帮我拉拉链。” 第10章 年代文里的娇气反派 10   徐弄清在柴房烧好热水,回来推开门正要喊舒荷洗澡,视线看去,却被招得定在原地。   周围环境简陋而破旧,床是贴墙而靠的,上面装着老式白格子床帘。   而在柔软的床铺之上,舒荷穿戴着毛绒绒的宽松睡衣,跪坐在有些透明的床帘后头,手中抱着一条长长的毛绒尾巴。   同时,他小巧精致的脸从帽兜里探出,杏眼亮晶晶,就隔着床帘,似乎在看他,用有些求助又有些撒娇似的语气喊他名字。   “拉链好难拉。”   徐弄清垂在身侧的手指骤然弯了起来。   他站了两秒,这才抬步向着舒荷走近,越近,床帘这层若隐若现的遮挡物越是摆设。   站定在床前,徐弄清垂眸看去,舒荷如今的样貌彻底倒映在了他漆黑的眼眸之中。   毛绒绒的连衣帽上有两个松软的小耳朵,随着舒荷轻微的歪头而晃了晃,就像舒荷平时早起头顶总会翘起一簇小呆毛。   他纤细的手中抓着雪白的毛绒尾巴,跪坐在床上,身体柔软得不可思议,此刻正认真地望着徐弄清,不知为何,腮颊还有点粉。   “快。”舒荷迫不及待看这件衣服的成品模样了,他撑着床挪了一圈,将自己的后背暴露在徐弄清面前。   “拉链拉上去,你小心些哦别蹭到我了,会疼。”   发怔之下,一抹清丽的雪白猝不及防占据了徐弄清的视线。   他黑眸敛起微凝,少年背脊纤薄,蝴蝶骨隐约从衣服上透出轮廓,往上,是修长的脖颈,略长的发尾软软搭在上面。   精致美丽。   和四周简陋破旧的环境格格不入,似高山清雪,永远干净,遥远。   徐弄清生硬地抬手,手指卡在拉链扣上,往上拉的同时,他的关节骨不小心擦过少年纤薄的背脊。   就像猫被摸了背脊就会变成波浪线,舒荷第一反应也不由自主轻颤了一下,往前躲。   敏感得很。   徐弄清将拉链拉上去,舒荷低头把衣服前后左右都看了看。   徐弄清忽然问:“……怎么穿这个?”   “不好看吗?”舒荷立刻凑近徐弄清,细白的手抓在他的肩上,眉心蹙着,不许他说出好看以外的任何词汇。   徐弄清摇头,片刻又轻说了句好看,舒荷这才满意,拉开了和他的距离。   “想穿就穿了。”他胡言乱语。   其实系统猜得还真不错。   舒荷被怪兽家长捡走的时候还是个婴儿宝宝,怪兽们没有饲养人类的经验,自然也不会特意在舒荷面前维持人形。   所以从小舒荷就难过自己为什么和别的怪兽不一样。他没有尾巴,没有毛茸茸的耳朵,身上也没有长到可以不穿衣服就能过冬的毛发。   他两条腿走路,怪物们四条腿走路,还有的八条腿。   小时候他还以为自己是个长得畸形的怪胎,每天偷偷埋在家长的毛绒绒里哭鼻子,哭得眼皮肿肿鼻尖红红,还偷偷学别的怪物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假装自己有尾巴,揪着衣服衣摆苦恼这个为什么不能是尾巴。   后来家长发现这一点,就搜集了好多怪兽的毛发给他做了衣服,把他打扮成和别的怪兽一样的宝宝。   就这么糊弄舒荷到见到第一个人类,以及长大,他才懂事明白自己的身份。   不过喜欢这类衣服的基因还是刻在了他的审美里,所以哪怕长大,舒荷也没有改掉喜欢扮作怪物这个毛病。   他觉得很有安全感。   就像猫咪喜欢钻纸箱子。   舒荷小声咕哝句什么,徐弄清隐约听清,他似乎是不大满意这衣服的绒毛。   徐弄清视线低垂,目光落在了那垂在床铺上的尾巴上,片刻出声,嗓音低哑:   “洗澡吗?热水烧好了。”   “喔。”舒荷在徐弄清面前转身。   徐弄清顿了一下,抬手将自己刚拉上去的拉链给拉了下来,他避开了视线,没看那抹艳白,莫名道:   “村里没什么好人,别在别人面前这样。”   舒荷没听懂,也没有在意这句话,他去收了衣服,进浴室前匆匆忙忙对徐弄清说,“今天你也要帮我洗衣服。”   徐弄清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下。   舒荷抿起唇偷偷弯眼,脸颊浮现一个小酒窝。   他觉得主角已经成为反派的小弟了!   压迫的越狠,将来崛起就越厉害,徐弄清肯定能龙王归来一声令下……他得想个办法,不要波及到家人。   舒荷迷迷糊糊洗完澡,还是没想到合适的办法,他拿着自己的动物睡衣出来,递给徐弄清,“这个你也洗了……”   犹豫了一下,舒荷突然在徐弄清伸手接的时候又收了回来,脸颊严肃地鼓起:“不行。”   徐弄清黑眸盯着他。   “万一你洗坏了。”舒荷将衣服抱在怀里,认真地点头,“我自己洗。”   徐弄清:“……”   现在时间很晚。   王家村是贫困村,没有挨家挨户都装自来水水管,想洗衣服要么去河里,要么只能去井里打水。   舒荷等到第二天,特意起早和徐弄清去了田里,这片田傍水而生,河流湍急,他将衣服按进水里,忘了毛绒绒浸水后会变得很重,手没抓紧,衣服瞬间就要被河水冲走。   舒荷着急地睁大杏眼,条件反射往前倾身。   他忽略了脚下并不结实的石头,眼里只有那件衣服,手就要抓住了,正在这时,身侧人影倾身拦在了他面前。   细白的手没抓住衣服。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只手,既抓稳了他将要被冲走的睡衣,又牢牢将他挡在了岸边。   舒荷动作被制止,下意识抬眸,杏眼里倒映着徐弄清垂眸望向自己的模样,那双漆黑的眼眸总是难辨情绪,这时候倒透露出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波澜来。   为拿衣服,两人的距离缩短到只有一个手掌。   今天没出太阳,天气清冷冷的,舒荷不由自主捻了捻自己因为碰水而变得有些发冷的手指,觉得徐弄清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   但他说不上来。   舒荷低下头,去拿被徐弄清拎起来滴着水的衣服,徐弄清这才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移开衣服没让舒荷碰。   舒荷抓了个空,鼓起脸颊抬头看他,“你干什么呀?”   徐弄清没有回答,只是垂眸将这件略重的衣服放进盆里,连带着舒荷昨晚换下的衣服,他一起洗了。   舒荷:“……我自己洗。”   “很重。”徐弄清这才掀眸看他,嗓音低沉,“你抓不住,又要像刚刚一样扑过去?”   “那你刚刚不插手的话,我都拿到了。”   舒荷不服气。   徐弄清唇线抿成一条直线,垂眸望着他脚下松动的石头,“摔河里呢?”   “才不会,顶多是一只脚踩进河里。”舒荷还抬手模拟了一下刚刚的状况,“我这样——抓,然后没抓住,我就会往水里踩,才不会摔。”   他扭头瞪着徐弄清,以为徐弄清故意挑事,可徐弄清接下来这句话令他愣在原地。   “你身体不好。”   “水冷,你踩进去要发热几天?”   徐弄清语气平静,说完这句话就垂下了眼眸,长睫落下的阴影挡住那双黑眸的情绪,手放入盆中开始为舒荷洗衣服。   他的五官英俊锋利,此刻却莫名看着有些冷,舒荷看了看他的脸,又低头看盆中自己昨晚换下的衣服,脑袋上的呆毛此刻应该化成一个问号。   干什么呀。   主角干嘛用那种语气讲话?   他摔河里,主角应该高兴才是呀?难得的报复机会哎。   舒荷看不懂徐弄清到底在想什么。   他撅了下嘴,从这个位置挪到了徐弄清身侧,紧盯着他洗衣服的动作,不让他洗坏自己的新睡衣。   到最后一步拧干衣服的步骤时,舒荷拿过了睡衣,打算自己拧。   谁知这件衣服出奇地重。   重到舒荷胳膊都酸了根本用不上半分力气,他杏眼睁得圆圆的定在原地,手心有些发红。   徐弄清下颌紧了紧,上前从他手中拿过衣服,三两下拧好,然后看着和衣服赌气的舒荷,放缓语气说:“回家了。”   舒荷心不在焉垂头丧气跟在徐弄清身后。   为什么他的家长力气奇大,徐弄清也力气奇大。   就他力气小。   反派的威严都快没了……   舒荷打了个喷嚏。   他捂了捂自己的手,抬头去看阴云密布的天,收回视线时,发现徐弄清回头黑眸沉压压地看着自己。   舒荷轻轻歪了歪脑袋。   他彻底看不懂徐弄清的所思所想了,“你干嘛哦……”   徐弄清:“回去把药吃了。”   他怎么也跟方叔似的张口就提吃药啊,舒荷睁圆杏眼,快步走到徐弄清身边,垫脚去摸他的额头。   可他的手太冰了。   冰到摸什么都觉得烫,根本就摸不出来徐弄清是不是烧糊涂了。   这个动作使得两人的距离拉近,舒荷仰着头,柔软馥郁的气息轻轻的,徐弄清看着他,突然弯身,身高差的缩短,令舒荷垫起的脚不由放下。   他茫然地看着面前人,漂亮雪白的脸透出一种清纯的无辜之色来。   ……做什么?   “我没有发热。”徐弄清嗓音低沉平视舒荷,英俊的眼眉狭长,他抬起手,掌心攥在了舒荷瘦削的手腕上,一点一点拉了下来。   舒荷的手冷冰冰的,手腕也一样,就像在摸冰块,反倒是徐弄清整个手心热得同暖炉一般无二。   舒荷低头,突然抓住了徐弄清宽大的掌心。   他突然的动作,遏制了徐弄清接下来要说的话,徐弄清生硬地低眸看去,望着舒荷白皙修长的手搭在自己的手心里。   他的手和人一样,看起来雪白细腻,小他一圈,他一手就能全部掌握。   “你手好烫。”   舒荷杏眼晶亮,好奇又情不自禁地抓紧他的手,牵起来,当做人形暖炉,暖一暖自己冰到有些发怵的手指。   一直牵着的话,他的手也不会冷了吧。   舒荷迟疑且小心地看了徐弄清一眼,想了想《反派作恶大法》第x条是:【无视主角一切意愿,我行我素】   所以犹豫了下,他决定不征询徐弄清的意见。   舒荷低下卷翘的眼睫,表情认真地握紧男人宽大的掌心。   他往后退两步,拽着这只手走——没能拽动。   这只手力道竟出奇重,舒荷睁圆杏眼看了徐弄清一眼,鼓起腮颊奋力拽第二下。   徐弄清骤然反握住舒荷冰凉的手,紧紧扣在掌心,肌肤紧贴,又莫名改成了十指相扣。   怔愣之下,前方倏忽有人惊讶出声。   “你们——” 第11章 年代文里的娇气反派 11   天际阴得将要落雨,连远山之上的雾气都看着灰蒙蒙的。   王志生怕一场雨将自己浇成落汤鸡,所以看了眼天后,他迅速背起了刚上山捡的柴,匆匆往家赶。   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是,竟然会叫他撞见这样一幕——   不远处。   云雾白芒,映得少年的面颊越发清丽白皙,他微微低垂着脑袋,颇有些认真地将柔软的手心搭在了男人手上。   手心贴得紧紧的,又由紧握变成了十指相扣,仿佛两人的关系密不可摧,既黏糊又充满了依赖。   王志不自觉放下了干柴。   他吃惊地看着这幕,有一瞬间没能压住自己的声音,“你们——”   听到声音,舒荷和徐弄清同时看去。   王志的表情有点古怪,又有些奇异般地兴奋。   一双眼睛了然地盯着他们,像是窥探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舒荷觉得困惑,微微歪头。   王志眼皮跳了跳,不明白这两人为什么没有露出被戳破关系的局促不安。   尤其徐弄清,他那双眼睛漆黑到有些漠然,扫视过来,令王志感到不适的同时,又联想到了自己上次被他用红薯砸进了田沟里的事。   上头的大脑顿时清醒五分。   “干嘛哦。”舒荷不待见王志,蹙眉道,“有事呀?”   王志重新拎起了干柴。   他带上讨好的笑,嘴上说着没,却贼眉鼠眼地转着眼珠去看两人还牵在一起的手。   王志还是怀疑。   不过同性之间拉拉手勾勾背是很正常的事,所以王志一时间也不确定起来,到底是因为自己取向不正常,所以看什么都觉得有鬼,还是两人真的——   他站在路的一侧,看见舒荷无视自己离开了。   依然拽着徐弄清的手。   王志舔了舔嘴,直勾勾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鼻息翕动,嗅闻着空气中逐步掠过的、属于舒荷的清香,欲望猝然爬了上来。   他久违地找回了初见舒荷时的冲动。   如果是真的。   ——那徐弄清行,他为什么不行?   -   到家的时候,舒荷的手已经被捂热了,他低头看了眼两人依然十指相扣的手,微微用力,挣脱开来。   紧贴的手心撤去,冷风立刻大片往上灌,徐弄清将手垂在身侧,眼眉轻动,低垂。   这细微的神情变化被舒荷自动理解成主角觉得解放了。   毕竟没人喜欢被强迫。   今天他也是个敬业的小反派呀!   舒荷高兴地想着,目光划过桌面的信件,想起昨晚收到的信还没看。   他立刻上前去拆信封,也没注意徐弄清干嘛去了。   这封信是爸爸妈妈例行寄来的关切。   他们在信中问舒荷的身体,问他有没有按时吃饭睡觉。   问他今年打算几号回家,要过年了,他们提前准备人去接他回家。   舒荷铺开纸准备回信,他用笔头戳了戳自己的脸颊,苦思冥想,灵光一闪。   有了!   他知道怎么做到主角龙王逆袭的时候不波及家人了!   舒荷杏眼晶亮,声音满含骄傲地在心底问系统:【1 哥哥,主角们是不是一般都重情重义的呀?】   系统这两天一直没冒泡。   它必须遏制自己用【那种语气】和舒荷讲话,实际上,它已经觉得舒荷这段时间的任务方向走歪了。   可具体的,也说不上来。   毕竟后台的检测阈值显示主角身上的压力一直是有在成倍上涨,这代表舒荷的任务很成功。   系统沉静片刻,冰冷的机械音答道:【不一定,有的主角无情无义。】   欸?   那徐弄清……应该算是介于两者之间吧。   舒荷刚想到好办法,没想到一下就只有一半的胜利概率了,他咬着笔头,烦恼道:【我想和爸爸妈妈提他,过年的时候他们再借感谢徐弄清照顾我的理由给他一个新年红包。】   【多做一些类似的事情,徐弄清应该能看在我爸爸妈妈是好人的份上,只欺负我不连坐他们吧。】   舒荷抿着唇,脸颊边露出一个浅浅的小酒窝,他提笔在纸上提起徐弄清的好,然后说自己过年不回去过年了。   今年他在这里过年。   写着写着,舒荷又觉得手好冰好凉了,他只好放下笔,将双手捧在自己温热的脸上暖一暖。   徐弄清就是这时候端着碗进来的。   听到动静,舒荷抬起眼睛看向他,两人的视线对上,徐弄清的黑眸里映着少年捧着脸颊有些娇憨的模样。   他将碗放在了舒荷面前,视线避开他摊在桌面的信纸,给足隐私。   徐弄清只是抬手,指腹无意擦过舒荷的脸颊,将他冰凉的手攥在了自己发烫的手心里。   只是碰了碰,他就松开了自己的手,舒荷还有些不开心,想继续借用“暖炉”,可徐弄清却用关节骨轻轻敲了敲桌子,示意他看上面的碗。   舒荷吸了吸。   苦涩的药味闻得他脑袋都空白了一下。   “不想喝……”   好苦啊。   药苦,反派也苦。   舒荷抿着柔软的唇,小酒窝都写着不开心,他伸手,嘴上说着不喝,可是还是很乖地捧起了碗。   徐弄清静静地看着他。   看过他的眼眉,鼻尖,沾着药汤的唇瓣。   片刻,徐弄清突然道:“你小心王志。”   舒荷被药苦得杏眼盈满了水光,他慢半拍去看徐弄清,嗓音含糊软闷,“我、我有保镖。”   他有四个保镖呢。   王志欺负不了他。   徐弄清没再说什么,他去柴房准备今天的午饭。   -   舒荷身体不好。   天越冷,体质越弱,一月入了冬,各大高校都放假了,村里渐渐多了许多年轻人。   可舒荷却已经不出门了。   外面总下雨,他像只筑巢小鸟窝在屋中烤碳火,温度时冷时时极冷,一个不留神,舒荷就有点感冒发热了。   偏偏他自己没察觉。   一大早醒来,舒荷只觉得自己有点头重脚轻,他迷迷糊糊刷牙洗脸,呆呆坐在饭桌前,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份汤面,生不出食欲。   舒荷突然仰起脸。   身后,徐弄清伸手撩开他额前的黑发,将手贴在了他发热的额头上。   舒荷偏头去躲,泛着点柔软水光的杏眼还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原本雪白的脸颊热得有点绯红,眼睫湿淋,这一刻他清纯又无辜,又艳丽得恍若一朵恰逢时节的玫瑰。   徐弄清手攥起来,垂头冷静地看着舒荷:“你发热了。”   舒荷脑袋空白。   他慢慢喔了声,露出了一点呆呆的乖,又有些难过地道:   “那、那怎么办呀?”   徐弄清伸手拉他,“去村医务室。”   舒荷顺着力道起身,腿有点软,他摔进徐弄清怀里,本就烧得难以思考的大脑这下更懵了。   下一秒,一只手将他身后的帽子拉了上来,舒荷脑袋藏在其中,整个人都被徐弄清给背了起来。   视线陡然拔高,舒荷条件反射搂紧徐弄清的脖颈,他睁大杏眼,思绪清醒了一点,清晰感受到宽大的掌心从自己的腿弯处穿了过去,牢牢握着。   舒荷偏头,柔软的有些发烫的气息随着声音,蔓延在徐弄清的后颈上。   “徐弄清。”   徐弄清推开门往外走。   他的脚步虽快,但却异常沉稳,舒荷趴在他背上甚至感觉不到颠簸。   他听见男人嗓音低沉地“嗯”了一声。   外面果然风极大,舒荷露在外面的手能清晰感受到冷风一寸寸刮上来的冰凉,好在他戴了帽子,脸没有受到攻击。   舒荷偏头,柔软的唇瓣无意识地贴在了徐弄清的后颈上,徐弄清脚步骤顿,眼神深谙,又仿似错觉。   “徐弄清。”   舒荷又喊,沮丧道:“我想穿我那件睡衣。”   徐弄清:“回去穿。”   “我现在就想穿。”   他任性又爱娇,搂着徐弄清的手紧了一些,“你为什么送我去村医务室啊。”   “为什么不送?”   “我们关系不好呀。”   徐弄清垂眸,唇边扯开一点没什么情绪的弧度,“所以要我当做没看见?”   舒荷胡乱抬手,按在了徐弄清的喉结上,“好嘛,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对不对?”   不对。   徐弄清在心底道。   他停下脚步,抬眸看见村医务室的招牌,将舒荷背了进去。   村医为舒荷量了体温,三十七度九,要打针退烧。   舒荷闻言,伸出自己有些冰凉的手。   徐弄清坐在了他身侧,舒荷扭头,没有看针扎进自己手背上的过程。他将脑袋抵在徐弄清的肩膀上,要他握住自己冰凉的手暖一暖。   徐弄清照做。   他垂眸看着舒荷的侧脸,宽大的掌心将他细白的手牢牢攥在内。   舒荷觉得徐弄清的肩膀太硬了,于是微微偏了下头,却正好和他的视线对上。   徐弄清不偏不倚,不闪不避地依然注视着,黑眸里倒映着少年有点发白的小脸。   医务室寂静,外面有落雨的声音,这里没有碳火可烤,舒荷觉得冷,微微鼓了下脸颊。   身侧似乎传来低叹。   接着,徐弄清竟然脱掉了自己的外套,俯身将衣服盖在了舒荷的腿上,舒荷一怔,低头看着这件衣服,又茫然去看神情依然难辨的男人。   “你不冷吗?”他问。   徐弄清淡漠道:“不重要,你讨厌我,不是么?”   “……”   【主角是重情重义的人。】   舒荷吸了吸泛红的鼻子,在心底偷偷和系统讲话,【以后他崛起了,肯定不会对我家人下手的。】   系统:【他对你下手呢?】   【那就下手吧。】舒荷沮丧地道,【我就求饶,要他打轻一点。】   系统:【……】   “我不要你的衣服。”   现实里,舒荷把衣服塞了回去,“到时候你生病了,就没有人给我做饭吃了。”   徐弄清没讲话,依然将衣服盖回到舒荷腿上,他低垂着英俊的眼眉,手重新握住舒荷冰凉的手指,攥在手心。   舒荷觉得他已经被小反派压迫得不会反抗了。   -   两个小时后,吊瓶输完,徐弄清付了钱,出去的时候穿上外套,依然将舒荷背到自己身上。   舒荷搂着他的脖颈,视线里一辆客车缓缓驶过,车轮带起尘泥,缓缓停下。   上面陆续下来老人和年轻男女。   他们都是王家村的。   舒荷趴在徐弄清的背上,脸颊也贴在上面,他倦怠地望着客车,下来的年轻男女中,忽而有一女生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扭头朝这里看过来。   “哥。”   王晚晚突然用力抓住王志的衣服,视线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逐渐远去的少年,“那是谁?徐弄清他背上是谁?”   王志嫌烦地甩开她的手,上次王晚晚暑假回家还瞧不上他不想和他说话,这次又是闹哪样?   他不耐道:“城里来的大少爷,怎么,喜欢?”   他爸是说要堂妹王晚晚去试着接触人少爷,可王志却觉得压根没可能。   一个城里少爷,一个农村村花,哈,这差距。   王晚晚眼珠子一转,“城里来的少爷?什么意思?说清楚一点。”   在她的记忆中,王家村可从没来过什么有钱少爷。 第12章 年代文里的娇气反派 12   王晚晚挖掘着自己久远的记忆,心底打起小算盘。   上一世,堂哥王志走了狗屎运,正好碰上城里做茶叶加工生意的有钱人下乡,所以在王兴国的搭线下,王志也跟着这有钱人做生意去了。   才两三年,他就混成了水安镇有名的富商,之后事业更是节节攀升,令人羡慕。   自上个月重生起,王晚晚每每想到这就捶胸顿足悔不当初。   她是瞧不上王志的。   王志这个人没有文化讲话又不好听,都快三十了连个老婆都讨不到也不出去打工,总找她父母借钱。   她讨厌他没有错。   可要是知道王志将来会发达到这个地步,王晚晚说什么也不会和人交恶,上辈子她跟王志生了嫌隙,后来王志发了财,也不愿意提携她一把,害她最后在大厂加班猝死。   好在这一次,时间还早。   王家村还多了个城里来的有钱人……   比起王志,王晚晚更愿意接触那个少爷。   当然,王志也不能交恶。   想到这,王晚晚眼神闪了一闪,她抬起头友好地看着王志,特意放柔声音,“哥,这少爷什么时候来的?”   王志道:“秋天来的,京市你知道吧?人家是那里过来的有钱人,保镖都带了四个呢,你真喜欢?”   王晚晚大方道:“是呀,你能帮我搭线吗?”   “别想了。”   王志出乎意料地拒绝了,不仅如此,还轻蔑地看了她一眼,“你跟他的差距,拿手都丈量不清,当情人都不够格。”   “你——”王晚晚一听脸色就变了,嘴角抽搐着,像是想骂人又生生忍住。   王志发什么神经?   上辈子这个时间点,他们的关系明明还没有差到这个地步,他凭什么用这种语气和她讲话?   王志其实说完就后悔了。   不管怎么说,王晚晚都还是他的堂妹,刚刚那话要是被她捅到了长辈那……   王志紧了紧后槽牙,用力缓和了语气:“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这种少爷肯定是要和千金大小姐结婚的,你别害了自己。”   王晚晚死死抓着自己都书包带,告诉自己忍。   她勉强笑了一下,“嗯,我心里有分寸。”   王志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轻嗤一声,白日做梦,痴心妄想!   -   自从发过一次热后,舒荷都不用徐弄清提醒,自己就会主动吃药。   每次喝完苦涩的药后,他都觉得好骄傲,必须仰着雪白的脸得意地告诉徐弄清,说自己全部都喝光了。   徐弄清说好厉害。   语气平平的,舒荷觉得他在敷衍自己,不过看在他大冷天还要上河里给自己洗衣服的份上,就不跟他计较了。   “你要快点回来,我要吃你煮的鸡汤。”   舒荷坐在碳火旁边,身上裹着白得像汤圆小丸子的羽绒服,雪白脖颈上戴着一条毛绒绒的黑色的围巾——徐弄清亲手织的。   他织了好几天,一织完就被坏坏的舒荷抢了过来,戴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被这么压迫,主角也一声都不敢坑,只能自己重新织一条,然后又被舒荷抢了。   舒荷都觉得自己好坏。   他情愿主角反抗一次了,用那种语气凶他一次也好。   可是没有。   徐弄清织起了第三条围巾。   黑的,白的,这次织的是粉的。   舒荷已经不准备再抢了。   他睁着圆润的杏眼望向徐弄清,下半张脸都藏在围巾里,声音被毛线闷得软软的,好像含了棉花糖一样,“记得哦,你要是回来晚了,我就……”   “我就叫你好看!”   徐弄清习以为常地“嗯”了声,嘱咐他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舒荷嘀嘀咕咕自己又不是小孩子,还会被人拐跑不成?徐弄清关上门,不置可否。   他一离开,舒荷就变得孤零零了,好在还有小提琴和系统作伴。   舒荷起身拿过小提琴,又飞速坐回碳火边,认真和系统说:“我觉得我特别有天赋,回去了我要拉给我家长听。”   系统:【……前提是任务完成。】   舒荷不开心,“你怎么能怀疑反派的实力,那本书我都啃了十遍了,没人比我更懂怎么当反派。”   他仰起头,甚至想骄傲地翘起自己不存在的尾巴。   系统不好讲,沉默了一下打开了后台录像功能,将舒荷潜心拉小提琴的画面录了下来。   随后,它登上系统论坛。   系统之间也能互相关注,交流位面讯息,而 1 号系统的被关注数已经突破了五万,这些系统全部都是……   馋舒荷的痴汉系统。   尽管 1 有些厌恶这种系统。   但这并不妨碍它喜欢看到夸奖舒荷的回复。   系统 1 将新拍的舒荷放了上去,不过几分钟,后台的回复数量就新增了 99+。   【:求你(虚弱)我们换个宿主好不好,你把你的宿主给我,我把我的宿主给你。】   【:我宣布,宿主界第一任顶流非舒荷莫属——】   【:我的宿主要我帮忙问问舒荷在现实世界是哪个星球的?求告知,有偿。】   系统当然不可能告诉它们。   看完回复,它退出论坛,正要看看舒荷在做什么,倏地发现后台的检测阈值突破了血红色。   这代表主角压力极大。   甚至足以支撑上进崛起这个念头——   发生了什么?   -   舒荷拉了一首星际著名哄怪兽宝宝睡觉的摇篮曲。   琴音悦耳,优雅动听。   他有些沉浸,想到自己小时候非要听家长唱这个曲子哄自己睡觉,他用脸颊蹭了蹭围巾,慢慢停了下来,回头。   有人敲门。   舒荷犹豫一下,放下小提琴去开门,王晚晚适当调整了一个最合适自己的笑,姿态大方地望着面前的少年,将手伸了出去。   “你好呀,这是我爸妈自己熏的腊肉,多出来一些,炒菜很好吃的。”   舒荷没想到敲门的会是自己不认识的人。   他听到这话,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王晚晚手中拎的腊肉,迟疑了下,舒荷没有接。   “谢谢。”他很有礼貌,“但是我不太爱吃这些。”   徐弄清也有熏腊肉。   当初做了一次,舒荷不太爱吃,他就不怎么做了。   “这样啊,好吧。”王晚晚看起来有点遗憾,“这个呢,你吃辣条吗?”   辣条!   舒荷没吃过这种东西。   他一直很想尝试,可是寄信给家里人,家里人说这些都是垃圾食品不许他吃。   至今没寄过来一次。   王晚晚看舒荷的反应,就知道自己赌对了,有钱人都高高在上不沾凡尘,他们吃惯了山珍海味,有时候反而会对这种廉价的东西感兴趣。   “给。”王晚晚大方地笑起来,注视着他,“我叫王晚晚,怎么称呼你?”   舒荷接过来,“谢谢,我叫舒荷。”   “名字真好听。”王晚晚自认自己有三十年的生活经验,肯定能拿下这种单纯的小男生,她从容地挑起话题,“我好像听到你在拉小提琴。”   “对。”舒荷抿唇露出一点笑,杏眼晶亮,“好听吗?”   王晚晚看着他的眼睛,莫名失神了一下,再开口时心跳快得不同寻常:“呃好听!好宁静的曲子特别像摇篮曲,非常有记忆点,是你自己作的吗?”   她没想到自己正好就说中了摇篮曲,舒荷眼睛顿时更亮了,高兴得雪白腮颊都染上了一点酡红。   “不是我啦,是一个特别有名的作曲家作的,他……”   -   徐弄清洗完衣服,拎着桶回了家,快到的时候,他突然停下脚步,看着不远处的一幕。   陈旧的木门边,少年昳丽的眼眉微微弯起,他好像在笑,恬静明艳,为周遭仿似阴雾般的环境添上一抹鲜妍。   而在他身前,是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生,打扮时尚,两人似乎相聊甚欢。   “外面好冷啊。”王晚晚状似无意地说,“你不觉得吗?”   “我也觉得。”舒荷其实早就觉得冷了,就是看王晚晚一直在不断抛出话题,他没有办法开口打断。   现在王晚晚主动开口提及,舒荷顿时用有些凉的脸蹭了蹭围巾,迫不及待道:“别感冒啦,你快回去烤碳火吧。”   王晚晚表情僵了僵,她说这话是想要舒荷邀请自己进屋坐。   而不是被遣返回家!   王晚晚这下有点烦恼舒荷不解风情的性子了,可又觉得他实在纯情,不太想放过这么一个好的机会。   “我的意思是……”   她说着,余光一瞥,剩下的话愕然卡在喉咙里。   舒荷却眼睛一亮,“徐弄清!你回来啦,你好快。”   王晚晚可不希望有第三个人在场,况且这人还是徐弄清,她迅速找了个理由,跑了。   徐弄清放下了桶。   他垂眸,望着舒荷手中的辣条包装袋,“这是什么?”   “好吃的。”舒荷抬手将围巾往下扯了一点,露出被闷得有点粉嫩的唇瓣和鼻尖,他杏眼晶亮水润,“是王晚晚送的。”   徐弄清自然抬手,用手背碰了碰舒荷被吹得发凉的脸颊,回头关上门,将冷风隔绝在外。   随后他才回头,凌冽的眼眉低垂着,望向舒荷的黑眸轻敛,嗓音难辨:“很喜欢?”   舒荷点头。   徐弄清缓慢问:“是喜欢这个,还是喜欢她?” 第13章 年代文里的娇气反派 13   舒荷微微抬着脸,被问得愣住了。   这个问题将他整个人都砸得晕头转向,茫然疑惑,主角怎么会这么问?   他和王晚晚才认识十几分钟耶,当然是喜欢辣条啦。   舒荷鼓起腮颊正要回答,徐弄清却已经率先挪开了视线进屋拿晾衣架,好像这个问题只是随口一问。   舒荷低头嘀嘀咕咕,自个儿坐到旁边开始拆辣条包装袋。   刺啦一声,一股浓郁的香精味从里面飘了出来,舒荷动了动鼻尖,迟疑地凑近闻了一下,感觉这东西的味道和自己想象中的有点不太一样。   徐弄清正在晾衣服。   听到动静,他停下动作看向舒荷,唇线无声中抿成了一条直线,眼眉不明显拧动:“你身体不好,少吃。”   舒荷当然没多吃。   不仅如此,他尝了一口直接就将辣条给推开了。   接着蹭蹭起身,红着脸着急忙慌找水喝,水壶里的水灌了一杯又一杯,舒荷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珍珠大小的晶泪,可怜巴巴地挂在尖细的下巴上。   “怎么办……”   舒荷微张着小口,红着眼眶凑到徐弄清面前要他看自己的嘴巴,里面是不是被什么刮破出血了。   不然他为什么会那么难受,喝多少水都止不住。   徐弄清手中的衣架咚的一声掉回桶里,他被抓着手臂,黑眸里倒映着少年此刻可怜的模样。   微张的唇瓣红红,露出来的一小截舌尖也红得鲜艳。   眼泪有的掉下来,有的要掉不掉,倔强地挂在下眼睑上,唇间还沾着点湿润润的水珠。   徐弄清抬手,指腹按在了舒荷的唇角,视线微低,好像在认真地帮他检查。   见状,舒荷不由凑得更近了些,要他看清楚。   整个人都要靠在徐弄清的怀里了,他一伸手就能把人抱住。   徐弄清垂眸,碰了碰舒荷有些湿润的唇,手又轻轻滑落,一点一点拭去他脸上的清泪。   “没有被刮破。”   舒荷茫然地吸气,“可是我好难受……”   他眼眶一热,马上又要掉眼泪了,可就在这时,徐弄清忽然朝着舒荷的唇抬起了手,舒荷只感觉自己嘴里多了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他的眼泪被止住,堪称茫然地闭上嘴咬了咬,酸酸甜甜的汁水瞬间溅开,占据了味蕾。   舒荷杏眼晶亮,泪眼婆娑地低头看去,发现徐弄清手上是一个被剥开的橘子,他掰开一瓣,又递到舒荷嘴边。   舒荷就着他的手张嘴,唇珠抿着,含糊不清地说:“哪来的呀?”   徐弄清盯着他的眼神一刻不曾移开:“外面摘的。”   说着,又拉开自己外衣上宽大的口袋,里面是四个新鲜的橘子。   舒荷低头去拿,没发现这个距离使得自己整个人都像是被徐弄清的大衣包裹在内,他咬了咬舌尖问:“它们有主人吗?”   “我们家的。”徐弄清低头看着他,“十几年前种下的,每年都会结果。”   “真好呀。”   舒荷没太感觉到辛辣了,他掰着橘子慢吞吞吃着,人已经挪到了桌边,将辣条扔掉。   他不爱吃。   徐弄清肯定也不吃。   那就只能扔掉了。   王晚晚能吃这种东西,好厉害……舒荷吃得腮颊鼓鼓,有点敬佩。   兵荒马乱后,徐弄清去柴房准备煲鸡汤,舒荷没有当小跟屁虫了,他现在很怕冷,只想时时刻刻都坐在碳火边。   煲鸡汤需要等待时间,也就是趁着这个间隙,徐弄清推开门回屋。   他看向端坐在碳火边看书的少年,嗓音低沉地说:“明天我不在家,不能喊你起床了。”   舒荷一下就抬起脑袋。   “去哪?”   “水安镇。”顿了一顿,徐弄清又补充一句,“过年了,得买年货。”   “那我也要去。”舒荷虽然有点郁闷自己又把小跟屁虫这个头衔戴上了,但整体是骄傲的。   这叫敬业!   他放下书,高高抬起自己的下巴,斩钉截铁,没有给徐弄清拒绝的机会,“我要去,明天你要喊我一起。”   注视着那双漂亮的杏眼,徐弄清垂眸,将那句你身体不好少折腾遏制在了喉咙里。   他沉默片刻,寡言地“嗯”了声。   -   舒荷很期待明天的行程。   他来这里这么久,从没去过镇上,还没有看过别的风景。   这里一切都和星际不一样。   舒荷期待地念着,饭前念饭后也念,就连睡觉的时候他也因为期待,而小小地失了个眠。   舒荷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   清晨被徐弄清叫醒的时候,舒荷睡眼惺忪,眼睛都睁不开。   他好像才刚睡下。   怎么就要起床了呢。   舒荷翻身将把自己裹在被子里,雪白的脸颊贴在上面,迷迷糊糊地想着,要不然还是不去了吧。   他张了张嘴,却又迟疑地发不出声音。   不能败给起床呀……   光是这么思考,都花费了舒荷很大的力气,他闭着眼,很快再次沉沉睡去,而正站在床边看着这一幕的徐弄清:“……”   “舒荷。”   舒荷睡颜恬静,眼睫毛乖巧地映在下眼睑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徐弄清俯身,拿过了他床头的毛衣外套,然后伸手将被子掀开,将舒荷从里面搂了出来。   舒荷睁开眼茫然地看了看近在咫尺的男人一样,徐弄清无声看着他,下一秒,少年眼皮又昏昏沉沉地拉下了,人也趴到了他的颈窝里。   “……”   徐弄清冷静地拿起毛衣,帮舒荷穿衣服。   睡梦中,舒荷似乎能感觉到徐弄清在做什么,他闭着眼睛迷迷糊糊抬手,脑袋努力从毛衣领口里顶出来,像只爬纸箱的小猫咪。   这时候,他有点倔又显得很乖,一件又一件的衣服,徐弄清花了快十多分钟才给他穿好。   “你昨晚几点睡的?”徐弄清站在他面前低头问。   舒荷闭着眼睛,半睡半醒摇头,他乌黑的头发被衣服弄得乱糟糟的,徐弄清伸手,压下他头顶的呆毛,又去拿了梳子。   好像在养洋娃娃一样。   最后,徐弄清去衣柜里翻出舒荷的袜子,回来的时候,舒荷已经有些醒了,正半睁着湿润的眼睛盯着地面发呆。   徐弄清拿了袜子过来,垂眸在他面前屈膝,温热的手握住舒荷白皙泛红的脚踝,指腹在踝骨上轻轻按了按,缓慢地将袜子套了上去。   舒荷愈发清醒。   他抽了一下自己的腿,迟疑且茫然地看着面前屈膝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徐弄清一直很高。   他的身高将近一米九,平时舒荷都得微微抬着脸才能看清他的神情。   很少有这种时候,他是俯视徐弄清的。   他这样,一瞬间矮下来的似乎不止是身高,好像还有些别的什么。   舒荷微微抓紧了身下柔软的被子,徐弄清按着他的脚踝,他收不回腿,情不自禁瞪了一下,“……你干嘛呀。”   “穿袜子。”徐弄清道。   舒服觉得他故意的。   他当然知道他是在给他穿袜子。   问题是,主角为什么要给反派穿袜子。   他可是坏蛋!   要和主角势不两立的坏蛋。   舒荷盯着徐弄清看,徐弄清偏偏垂着眸,淡定自若地为他穿好另一只脚的袜子,还贴心系了鞋带。   “好了,清醒了吗?”徐弄清站了起来。   舒荷欲言又止地嗯了声,起身去洗漱,完事了他才去拿自己的手表,发现现在的时间竟然才只有六点半。   “客车七点前来。”徐弄清站在门口,微微偏头等他,“除去浪费的时间,刚刚好。”   快要过年了,回村的早已经回村,要买年货的基本两个星期前就已经买好了。   所以来的客车里基本没有什么乘客,只有两个老人坐在最前面一排。   舒荷一踏进客车,就被里面闷热的味道逼得定了一下。   他径直选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去开窗户,然而才刚开一点,窗户就被徐弄清伸手挡住。   舒荷茫然扭头,有点生理性难受地看他一眼。   车发动了,车窗缝隙内灌进来冷风。   徐弄清直接把窗的缝隙全部关上,然后才微微垂眸,黑眸里映着舒荷有些苍白的脸色。   他突然放轻声音,“吹冷风会感冒。”   “可我难受。”舒荷吸了吸鼻子,大脑晕得发沉,嗓音软软闷闷的,“我忘记我晕车了,早知道不来了……”   徐弄清看着他没讲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系统发现自己后台的检测阈值又飙红了。   它凝神看着,车里,徐弄清忽然伸手托着舒荷的脑袋,要他靠着自己睡一觉。   睡觉会好点。   舒荷眼眶湿润了些许,他靠着徐弄清的肩,闭着眼睛,额前细碎的黑发软软搭在额前,露出有些病恹恹的雪白眉心。   整个人娇气又羸弱,很难养活。   似是感到有些许不舒服,舒荷挪来挪去,又挪了位置,他坐到了徐弄清结实的腿上,将脑袋靠在对方颈窝里,阖着眼。   他这样是舒服了。   可徐弄清却僵了一僵。   他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最终幅度极低的低垂了眸子,近在咫尺的是舒荷挺翘的鼻尖,以及因难受而微抿着的唇。   唇瓣是粉红的,似是隐隐散发着幽香。   徐弄清抬手,指腹轻轻落在了舒荷苍白的面颊上,他前所未有般专注地看着他,黑眸里光影暗淡,情绪翻涌,最终,他慢慢俯身靠近。   柔软清甜的气息,和近在咫尺的唇角。 第14章 年代文里的娇气反派 14   舒荷并没有睡着。   从王家村前往水安镇的路没有修,并不平缓,车开在上面时不时会晃动一下。   车速很快,晃得他大脑昏昏沉沉地难受,怎么都无法安宁。   舒荷越想越难过,他瘪着嘴巴,感觉到徐弄清在用手碰自己的脸,于是睁开了湿润的眼眸。   面前一幕,却叫他愣住了。   无声无息中,两人的距离被拉得极近。   舒荷偏着脑袋靠在徐弄清的颈窝里,睫毛轻抬,一双漂亮而清纯的杏眼里倒映着男人近在咫尺的侧颜。   轮廓英俊,低眸专注。   他似是发现他已经醒了,黑眸顿了一顿,却并没有刻意去隐忍自己的行为。   徐弄清搂着舒荷,低头,浮浮沉沉的黑眸之下,他无声地贴近,舒荷只觉得自己冰凉的脸颊被他的侧脸贴住了,呼吸、思绪都被侵占,敏感的侧耳也带着男人有些滚烫的气息。   这一瞬间的猝不及防令舒荷几乎忘记晕车这件事。   他睁大湿润的眼,细白的手指迷茫地抓在了徐弄清的衣袖之上,尾指蜷缩起来,拽着他的衣服。   “你……”舒荷声音轻轻细细的,有点迟疑地发怯,“你干什么呀?”   徐弄清低垂自己被情绪占满的黑眸。   他贴着舒荷的脸,亲近依赖到近乎有些黏腻的行为,无声无息中将徐弄清的心脏填满得几乎要溢出来,无法遏制的欲望从喉口一路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没法忍了。   只要还能见到舒荷一天,有些东西就注定无法忽视,既然压不住,不如就放出来,任它肆意滋生。   他喜欢舒荷。   第一眼雨幕下就喜欢了。   舒荷不明白徐弄清为什么不说话,他动了动,胡乱抬手去摸徐弄清的脸,把他推开。   徐弄清顺着他手的力道抬起了头,额前黑发半挡住了凌冽的眉,呼吸之中还能隐隐嗅到少年指上散发的清香,一时间黑瞳更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舒荷好像感觉徐弄清刚刚蹭了一下自己的手……还有耳朵。   他好像亲到了。   “你干什么?”舒荷离开徐弄清的颈窝,微微坐直,手按在他的肩上盯着他看,表情颇为严肃。   可他脸颊上的小酒窝若隐若现,端得这副一本正经的姿态,看起来更可爱了。   更别提,舒荷仍然坐在徐弄清的腿上。   一点气势都没有。   无声中,沉默蔓延在闷热的车厢内。   徐弄清低垂了眼眸,半晌才张口,说道:“我不知道。”   舒荷:“你糊弄我,你在干什么你不知道呀?”   徐弄清重新抬眼看他,把问题抛了回去:   “你觉得我在做什么?”   ……?   坏主角!   他就是不知道才问的。   舒荷鼓起腮颊,突然支着徐弄清的肩从他身上下来,安安分分地坐回了自己原本的位置。   他嘀嘀咕咕两句,不说就不说,了不起呦,小反派根本一点也不好奇。   舒荷自己把脑袋靠在车窗边缘,苍白着脸闭目,不和徐弄清搭话了。   这一趟路程足有一个小时。   客车颇为陡峭,时不时就咚的一声踩着石头开过。   舒荷仅仅维持了一分钟的高冷,就在徐弄清主动递台阶的时候下了,他故意绷着脸任由徐弄清握住自己的手腕,讨好地将他往自己身边拉,要他靠着他睡。   没错,舒荷认为主角在讨好自己。   毕竟反派发怒是很可怕的。   现在主角还没崛起,没有对抗他的资本,所以为了不惹恼他只能识时务者为俊杰。   舒荷咕咕哝哝,脑袋靠在徐弄清的肩上,闭着眼还不忘提醒说:“不许贴我了哦,我要睡觉了,吵醒我的话要你好看。”   徐弄清:“嗯。”   舒荷满意地酝酿睡意。   -   今天是水安镇赶集的日子。   人很多很热闹,大街小巷四处都是摊贩。   舒荷下了车,脚步都是飘忽的。   他无力地挨着徐弄清,本就雪白的脸颊显得更为苍白了,眼眉病恹恹的,上一次镇跟要了半条命一样。   徐弄清一直看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你坐着等我一会儿。”   舒荷坐在路口的长椅上。   冷风清冽,宛若带刺,舒荷被吹得清醒了一点,他冷得将身后的帽子拉了起来,将自己完完全全盖住。   然后弯腰蜷缩着,抵在自己的腿上,整个人像是一只揣着爪爪的猫,腮颊轻轻鼓着,【1 哥哥,我的任务有进度吗?】   他不知道徐弄清现在怎么看待自己。   是讨厌到哪个地步,足不足以支撑崛起的念头。   舒荷沮丧地低头想着,他想走了,不想住在这里了。   主角一点上进心都没有,他不能一直耗在这里吧,这里的日子好苦呀。   系统见他这样,冰冷的机械音难得有了点细微的起伏,【进度不错。】   【再努努力,刺激他一把,他大概就彻底顿悟要上进了。】   【之后你可以直接回舒家过舒服日子,一直等到主角彻底崛起,拥有了强劲的事业,任务就算完成。】   其实现在进度已经足够了。   只是它暂时没弄明白,主角为什么还一点行动都没有。   舒荷抵在腿上的动作微微停住,他抬起脸颊,闻言讶异地睁大眼眸。   任务进度不错?   舒荷呆呆地歪着脑袋,他看徐弄清天天给他做饭织毛衣,没有半点要看他送的那些关于做生意的书的样子,一直以为任务进度只有一点点,干劲都快没了。   如今听到这些,舒荷总算是打起了一点精神,他将手揣在衣服兜里起身,能量充满的同时,看见徐弄清朝着自己走来。   “晕车药。”   徐弄清低头看他,高大的身形挡在他面前,将刮过来的冷风尽数挡住。   舒荷伸手接过,“你是去买这个呀?”   徐弄清:“嗯。”   顿了顿,他又说:“有胃口吗?去吃早餐。”   舒荷没胃口,但是又嘴馋。   他点头,徐弄清带着他进了一家早餐店,点了两碗汤粉。   购置年货的过程对舒荷而言繁琐又新奇,徐弄清带着他穿过大街小巷,看见什么舒荷都指着想买。   尤其烟花,舒荷特别想要。   他拽着徐弄清买,哪怕徐弄清说拿不了那么多也硬要,最终徐弄清还是买下了,暂时放在店内,上车的时候再拿。   离开烟花铺的时候,徐弄清微微掀起黑眸,盯着一家照相馆看了几秒钟。   他按着舒荷纤细的手腕,带他走了过去。   欸?   舒荷问:“你要拍照吗?”   徐弄清还没说话,舒荷突然又哎了一声,迷茫地摸了摸脸上那有些冰凉凉的雪花。   他愣住,抬头看了一眼天。   徐弄清说:“下雪了。”   雪。   舒荷听过这种东西。   在星际,大部分星球都不会下雪,只有少部分星球有四季,其中的冬天,就是下雪的季节。   他没见过雪,但是听说雪很好看,白茫茫的一片,还能捧起来玩堆雪人打雪仗。   舒荷的家长们也没见过雪。   他好想打开终端拍照。   想分享到足有一百多个怪兽家长的相亲相爱一家人群聊中。   可现在舒荷没有工具拍照。   他看着,眼睛湿了一点,扭头抿唇对徐弄清说:“徐弄清,我想我家人了。”   徐弄清看着他,没有讲话。   黑眸无端低垂,握住舒荷手腕的那只也手无声加重了力道。   手背上的青筋明显。   舒荷早晚要走的。   或许是年后,或许是春天。   徐弄清拉了舒荷一下,舒荷疑惑地看向他,顺着他的力道跟他走进了照相馆内。   “拍照吗二位?”照相馆老板抬头看了眼进来的两人,视线多在舒荷那停留了一会儿。   他没见过这么水灵的人,不像这里生出来的,哪怕是荧幕里的大明星都不过如此。   徐弄清:“拍合照。”   “成,跟我来吧。”老板走到幕后,他弄好打光板,然后将用以当做背景的蓝布挂了上去,要两人坐到中间。   舒荷好奇地坐了过去。   有些暖的灯光照在他雪白的面颊上,杏眼晶亮夺目。   哪怕还没拍,老板都能确定他绝对极其上相,说来,这俩兄弟都长得不错。   适合当明星。   可惜他们水安镇是小地方,没有星探。   有实力也难以大展拳脚。   老板摇头叹气,也不知自己在遗憾些什么,他放下幕帘,正要离开打光板前,突然听见徐弄清问:   “没有红布么?”   徐弄清没有第一时间坐到舒荷身边,反而是静静地注视着老板问,嗓音有些低。   低到老板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毕竟这个问题实在……   老板呃了声,迟疑地瞅了徐弄清一眼,说:“普通照一般都是用白的或蓝的当背景,你要红的话,那是拍结婚照用的。”   徐弄清问:“不能用吗?”   “……当然可以。”老板上前换了红布。   他虽然觉得徐弄清这个要求有点古怪,但也没多想,调好灯光后,老板就来到照相机面前,他固定三脚架,眯眼调试。   “很好……这个位置,你们离近一点点。”   徐弄清坐在了舒荷身边。   舒荷其实觉得这个走向有点奇怪,怎么突然就要拍照了?   他迟疑着,但还是听从老板的话,向着徐弄清挨近,手乖巧地搭在膝上,尾指轻轻碰到了徐弄清。   老板道:“嗯……茄子,笑一笑吧,展现一下你们深厚的兄弟情谊。” 第15章 年代文里的娇气反派 15   舒荷望着镜头,有点迟疑地轻轻弯起了唇瓣。   他笑起来显得有点恬静,娇憨,眼眉也小幅度地弯着,脸颊上酒窝若隐若现,很乖,还有一点面对镜头的不好意思。   杏眼剔透,清纯到勾人。   雪白的肤色在打光板的照映下,更是白得几乎透明,令人疑心是不是用手指轻轻碰一下,就会在上面留下鲜明的红痕。   不知为何,老板的心跳莫名有点加速。   他匆匆按着相机,稳了稳心神,重新聚焦。   少年的坐姿是坐姿端正的。   背脊也挺直,如松竹,气质清贵,干净得不染纤尘。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幅年代久远的水墨山水画,令人久久无法回神,惊艳的余韵悠长。   而另一位先生,能看得出平时不怎么笑。   他只是牵动了唇边的弧度,难得给人一种无所适从感。   可老板却觉得这样的组合正好对味,他眯着眼,咔嚓咔嚓一次性拍了好几张。   老板去洗照片的时候,舒荷从拍照的棚子里出来,他去抓徐弄清的衣袖,小声对他说:“我们之间哪有兄弟情谊呀,老板看不出来吗?”   徐弄清垂眸看他:“看不出来什么?”   “我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呀。”舒荷说,“怎么看都不像有感情的样子吧。”   徐弄清扯平了唇角,“你可以问问老板。”   那还是算了。   这种问题不好问的。   舒荷松开徐弄清的衣袖,去看老板洗照片,他走后,徐弄清垂头看了一眼自己被抓得皱皱巴巴的衣服,伸手一点一点将布料捋平。   这上面,还留有舒荷手指的温度。   “要几张?”   老板将洗出来的照片摆在桌上,想了想又说,“能跟你们要个授权吗?我把照片放店里当宣传,这几张全给你们,如何?”   舒荷:“可以呀。”   老板又去看徐弄清。   徐弄清:“听他的。”   “得嘞,谢谢。”老板喜不自胜,有这样的照片放店里当招牌,他不信店里生意不好。   徐弄清付了钱,将这五张照片拿了过来,舒荷凑近,好奇地抽走一张。   走出照相馆,雪已经在建筑物上落了薄薄的一层白霜。   他用手指点了点照片里的徐弄清,回头看他,“你笑得好勉强哦,不想拍还拍。”   徐弄清:“没有勉强。”   舒荷不信。   他将照片还给徐弄清,回头上前,清冽的雪正好落在了细密的长睫上,舒荷眨动两下,望着面前街巷中薄薄的白霜。   好看!   “徐弄清。”舒荷杏眼晶亮地回头,发现徐弄清并没有在看雪,反而正低着头在看一块广告牌。   “你在看什么?”   徐弄清适时收回视线。   他走到舒荷身侧,抬手帮他把后面的帽子拉起来戴好,隔绝冷风,“没什么。”   舒荷的视线被帽子遮挡。   他随意地哦了一声,没有在意,所以也并不知道徐弄清所看的那块广告牌上,尽数都是——   招聘启示   -   尽管吃了晕车药,但回程的这趟路对舒荷而言依然不好受。   他靠在徐弄清怀里,鼻尖有点红,闭着眼,细密的睫毛还有些许濡湿。   小小哭过一次,又被徐弄清给哄睡了,现在显得尤其乖,一点也看不出清醒时候嘚吧嘚的样子。   徐弄清搂着他,用手轻轻托了一下他白皙的脸,舒荷困顿地抬起头,要他不要动。   眼睛睁都没睁,眼皮还有点泛红,徐弄清一边没说话,一边却又将他往怀里按了按,垂着眼眸,鼻头贴着舒荷的乌黑柔软的发丝,无声汲取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时间过得很快。   临近过年,王家村家家户户都热闹了起来。   杀鸡的杀鸡,杀猪的杀猪,烟花炮仗一天到晚都在放。   回村的年轻人和小孩们大多大胆,他们得知了舒荷的存在,每天得了空闲就要来找舒荷。   也不做什么,就是觉得舒荷好看,想和他玩,想亲近他。   在同龄人面前,有了共同话题,舒荷的好人缘得到了空前的释放,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现在三天两头不着家,不是在别人家里坐客,就是在和别人玩烟花。   有次不小心被烟花烫到了也没和徐弄清说,还是换衣服的时候徐弄清细心看到的。   他直接就按住了舒荷纤细的手腕,上面印着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红疤,在雪白的皮肤上刺目得无法忽视。   “这是什么?”徐弄清的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块疤。   舒荷疑惑地看了一眼,腮颊轻轻鼓起,咕哝道:“前几天不小心被烟花烫的。”   前几天。   原来已经是前几天的事了。   徐弄清垂着黑眸,英俊的五官神情难辨,“你怎么没说。”   “为什么要和你讲。”   舒荷微微歪着头,漂亮的杏眼盯着徐弄清看,徐弄清却没有和他对视,反而是偏开了头,看着落在床角的那几本经商的书。   他的视线却是没有聚焦的。   分明是在此之前,舒荷遇到什么事都会说,跟他说。   亲近,唯一,依赖。   是舒荷对他的独一份。   现在不是独一份了。   有更多人出现在了舒荷的身边。   所以舒荷选择了别人。   徐弄清的唇线一点点抿成一条直线,他垂下眸,遮挡了眸中的情绪,收回视线,继续盯着舒荷那截泛红的皮肤。   “上药了吗?”他问。   “上了。”舒荷认真说,“王晚晚给的药。”   徐弄清:“……”   “你怎么了呀?”舒荷凑近徐弄清,杏眼里倒映着男人英俊的五官,他发现今晚徐弄清和平时不大一样。   徐弄清有半晌没说话,他抬手碰了碰舒荷的脑袋,迎着这双眼睛,语气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情绪道:“睡觉吧。”   “……”   主角好难懂。   舒荷嘀嘀咕咕,又递给他一个谴责性的眼神,然后才肯回到被窝睡觉。   次日是除夕,按照王家村的传统,这一天家家户户都得在祠堂一起吃饭。   往年徐弄清从不融入这种集体活动。   但今年有舒荷,舒荷非要过去,说这样才热闹,他想到或许会有很多人围在舒荷身边,静了几秒也跟了过去。   想的确实不错。   祠堂吃饭的时候,王晚晚就想找机会和舒荷聊天,可她看到徐弄清,又不由有点犯怵。   说不清为什么。   端着饮料徘徊了一下,王晚晚最终还是没有过去,她收回视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看到徐弄清漠然地扫了自己一眼。   “……”   祠堂内人声鼎沸,吵得几乎听不清人讲话。   一些中年男人挨个递烟点烟大声调笑烟雾被风卷得彻底闷在了祠堂之中。   舒荷呼吸敏感,根本闻不得这味,他捂着喉咙咳嗽不断,下一秒就被徐弄清拉着离开了王家祠堂。   “咳咳!”   舒荷咳得脸都红了,双颊飘起粉粉的云雾,他上前趴在徐弄清怀里,小猫吸猫薄荷一样汲取自己熟悉的味道。   再抬头的时候,杏眼溢出一点生理性的水光,脸色由红转为苍白。   日光之下,整个人脆弱得好像风一吹就要散,怕轻抱着也能把人揉碎。   “徐弄清……”   徐弄清注视着他,听着他用微弱的语气对自己说:“你可不能学抽烟,不然我要你好看。”   微弱,但娇纵。   他已经习惯这么指使他了。   徐弄清嗯了一声,黑眸敛起,指腹轻轻拭去了舒荷眼角的清泪,“我不抽。”   “我们回去吧。”舒荷有点郁闷自己一口饭都没吃进去。   “我想吃你做的。”   “好。”   一整个下午,舒荷难得不出门了。   外面下了点雪,他窝在碳火边看书,还不忘将那几本经商书故意放到徐弄清看到得最显眼的地方。   不明着要他看,偏要他自己打开。   这已经是舒荷第无数次这么做了,也是徐弄清第无数次三过而不入。   这次舒荷也以为和以往没什么不一样。   没有上进心的主角是不会翻开的。   他看着手中的故事书,支着自己的脸颊,唇瓣微鼓,耳边突然响起翻书的声音。   舒荷呆了一下,迅速抬起脑袋看去。   徐弄清居然翻开了第一页目录!   史诗级进步呀!   舒荷假装没看见,怕徐弄清感到压力不看了,他悄悄转过身子,难掩雀跃地在心中问系统:【1 哥哥,他看书了!不过,他看得懂吗?】   系统机械音道:【嗯,主角有光环。】   舒荷闻言,悄悄伸手对着徐弄清的方向,抓了抓空气。   然后又对准自己的脑袋松开手。   系统怔了一下:【你在做什么?】   【主角光环。】舒荷仰着漂亮的脸,杏眼晶亮又显得严肃,他端端正正地扶了一下自己脑袋上并不存在的光环,点头说,【反派抢了,现在是我的了。】   系统:【……】   有点可爱。   它冷静地拍了张照,上传论坛,不能只有它被控到。   舒荷还在等春节。   按照传统,是要守夜到零点的,那时候会有新年第一簇烟花升天。   舒荷有个东西要在新年给徐弄清。   他企图沉下心看书,可是时间过得实在太慢了,舒荷有点等不赢,他迅速起身,去拿了东西塞衣兜里。   紧跟着,在徐弄清那双黑眸的注视下,舒荷神神秘秘地将他按在了墙角,杏眼晶亮。   “给你。”   一点柔软的气息透着点勾人的清甜,占据了徐弄清大半的心神,他低垂黑眸,手掌被舒荷那只有些发凉的手握住,上面多出个什么。 第16章 年代文里的娇气反派 16   东西的外壳质地有点发硬。   是红包。   徐弄清后知后觉,舒荷塞了个红包给自己。   他定在原地没有动,依然任由舒荷将自己按在身后的墙上,唯有黑眸微微低垂了一些,注视着自己宽大的掌心中,属于少年的那只雪白微凉的手。   舒荷没有松开他。   他于是指尖微弯,尝试性去握舒荷的手,这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没有挣扎,逐渐被他一点一点地扣在了滚烫的掌中,肌肤密不可分。   “怎么想到给我这个?”徐弄清喉结微滚,听见自己用有些发哑的嗓音问舒荷。   他的黑眸里尽数都是舒荷。   舒荷要的就是这个问题。   他台词都准备好了,闻言立刻抬起脸看着徐弄清,假装不满地轻哼一声,说:“才不是我给你的。”   徐弄清无声看着他。   “是我父母给的。”   舒荷在给自己的父母刷主角好感,免得以后被逆袭的龙王恨屋及乌,“我父母知道我一直住在你那里,对你十分欣赏,说什么也要给你包个红包。”   “我不让他们给,他们还非要给,哼,我是不知道你有什么可欣赏的,又不上进,那么那么穷,也就……”   舒荷瞅徐弄清两眼,“也就脸好看一点,但是好看能当饭吃呀?不上进的男人没有用,老婆都讨不到,是我的话我才不会给你红包呢,哼,松开我。”   他说完才发现徐弄清将自己的手攥在了掌中,并且力道还逐渐加重。   舒荷心下慌了一些,怕他听了发怒要抓着自己欺负。   于是一时间手中挣扎得更厉害了,卷翘的长睫低垂着还不敢和主角对视。   冷不丁一下,头顶传来徐弄清的嗓音,“是,你说得对。”   他竟然承认。   惊讶一瞬间压过了紧张,舒荷下意识抬起了杏眼,不敢相信徐弄清竟然会顺着自己的话说。   徐弄清面上没有怒容。   没有他想象中的气急败坏,也没有要欺负他的意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舒荷在那双漆黑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小小一个。   好像就只能装得下他了。   心底突然感觉一点奇怪,舒荷张了张口,正要说那你知道就好,便听到徐弄清又说:“有钱能解决什么呢?”   这或许是主角崛起路上第一个需要破的心境。   舒荷茫然间突然意识到,系统当初说过的,世界崩坏,主角没有上进心很大的原因就是找不到上进的意义。   所以小反派必须给主角细数有钱的好处。   这多简单呀。   舒荷眼前已经出现自己完成任务的光景了,他杏眼晶亮,假装不经意地说:“那可就多了,有了钱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有了钱就不用自己织围巾了,还可以改善家庭条件,像我一样一天换三件衣服不重样,还可以到处去玩……世界好大的,当然最重要的是,有了钱你就可以报复所有踩你一脚的坏人了。”   说到这里,舒荷假装自己说漏嘴,不想提醒徐弄清还可以报仇雪恨一般,立刻不讲话了。   可他的演技好拙劣。   明明要装若无其事,一双圆润的眼睛却还不住地往徐弄清的神情上跑,像个躲在墙角摇尾巴做攻击状的猫。   呆呆的,可爱的。   徐弄清对这些话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他嗓音有点哑地问:“有了钱就能有老婆吗?”   舒荷瞬间点头,“对!相信你未来老婆也不会喜欢一个不上进的穷男人。”   徐弄清细细看着他,仿佛在想什么,片刻才道:“嗯,我知道了。”   舒荷确实不喜欢他这样的穷男人。   所以。   见主角终于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舒荷高兴得想扑进毛绒绒家长的尾巴里滚两圈,可这个世界没有他的家长,所以他只能努力冷静。   零点。   外面的烟花准时升空,砰的一声,舒荷被吓得往徐弄清的怀里躲了一下,没察觉到男人的手环在了自己的腰间。   “好大声。”舒荷捂住自己的耳朵,“什么时候放完呀?”   徐弄清:“什么?”   烟花声很大,接连不断,舒荷只能凑近到徐弄清的耳边,也放大一点软音问他烟花什么时候结束。   徐弄清按在舒荷腰上的手紧了一些,属于对方柔软馥郁的气息萦绕在他的呼吸间。   他半晌才低低说:“凌晨一点。”   “这么久。”舒荷咕哝了一下,“明天还要早起……”   他挣开徐弄清的手,趴到窗边去看烟花,徐弄清不许他到外面看,说外面风大。   都不知道主角为什么要替反派在意这些。   舒荷奇奇怪怪地想着,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人碰了碰,他扭头,五颜六色的烟花时不时在面颊上映出一点光影。   徐弄清站在了他身侧。   没看烟花,在看他。   舒荷以为他有话要讲,比如和上进有关的话题,台词都准备好了,可他等了十几秒,面前这个身形高大的男人都不发一言。   这一次,舒荷又在那双黑眸里看到了自己。   他低下头,重新去看烟花。   其实心底还有点说不上的茫然,这种茫然就像是他小时候发现家长有八条腿,而他只有两条腿。   -   次日舒荷起了个大早。   穿戴整齐后,他掀开自己的行李箱,从里面取出现金塞进红包里。   父母忘记给他寄红包了。   听说要给徐弄清红包,他们就直接寄一沓厚厚的现金过来,而舒荷没经验,自己也忘记要红包了,还是临时去找自己唯一熟悉些的王晚晚要的。   王晚晚一次性给了他好几个红包壳,还给他送了薯片,好吃。   舒荷打算给王晚晚包一个红包,就当做感谢了。   包好后,舒荷正要出门,就见徐弄清靠在墙边,视线从上往下,落在了他手中的红包上。   语气有点淡,“给谁的?”   “王晚晚。”   舒荷走得匆忙。   最近天气不好,时雪时雨,他怕去晚了会下雪。   也就没注意到徐弄清在听他提起王晚晚时,变得有点暗的眼神。   -   外面风大,王志顶着大风拿着铁锹在路边清雪,他清得漫不经心,有些出神,还有些心神不宁。   他没想到王晚晚还真有那个本事,口才那么好,竟然成功在舒荷那混了个眼熟。   这就是大学生吗?那么会做人,会哄人,偏偏舒荷看到他王志就走——   就像现在一样。   王志眼睛一定,万万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遇到了落单的舒荷,他瞬间加快脚步挡了过去。   舒荷手中的红包很显眼,王志一眼就看到了,他顿了下,表情有点怪地说:“少爷,这红包不会是给王晚晚的吧?”   “是又怎么啦?”舒荷微微鼓起脸颊,“你别挡着我。”   “王晚晚哪里好了?”王志酸气冲天,“哦,看来徐弄清也没入你眼,前阵子看你们天天黏一块我还以为事情都定了呢。”   舒荷原本要绕开他走。   听到这话,他下意识停下了脚步,对着王志歪了歪脑袋,迟疑地看他一眼,“什么事?”   王志盯着舒荷。   面前的少年茫然地看着他,是真不知道他在讲什么。   沉默了两秒,王志脑袋高速运转,最终,他抱着点让舒荷反感徐弄清的心态,故意说:“你不知道吗?徐弄清他,他喜欢你呢。”   其实王志自己也不确定。   这个年代,同性恋太骇人听闻了。   他自己有鬼,就觉得徐弄清也一样,否则徐弄清那个寡淡孤僻的性子怎么可能放任舒荷住在他那?   王志想到这眼神闪了闪,继续说:“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吗?舒少爷,喜欢是想讨你做老婆的意思。” 第17章 年代文里的娇气反派 17   “徐弄清想讨你当老婆,想和你结婚过日子。”   “他对你心思可不干净,舒少爷。”   说完,王志就老神在在地闭了嘴,观察舒荷的脸色。   心底也是很满意自己这招。   不管徐弄清到底喜不喜欢舒荷,只要舒荷去问了,那么不论他会得到哪种回答,最终两人都会生出隔阂。   说不定,舒荷就直接抛下徐弄清住别人家去了呢?   王志舔了舔嘴唇,隐隐有点激动。   面前的少年看起来愣住了。   那双漂亮的杏眼闻言轻轻地抬了一下,看着他,好听的少年音浑是不满:“你胡说八道什么呀。”   舒荷没信,甚至不知道王志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   他蹙起白皙的眉心,慢慢吞吞、有理有据地反驳说:“我和他都是男生,和喜欢有什么关系啊,他很讨厌我的。”   王志一顿:“讨厌?”   “对,我们关系很差。”舒荷说着,又去看王志,微微抬了抬自己尖细的下巴说,“就像我讨厌你一样,我和徐弄清的关系也是这么差。”   王志:“……”   王志的激动一下卡在那。   他不信。   他一点都不信。   村里谁看不出徐弄清挺顺着这少爷的?走哪都带着,谁多看一眼都要平白遭他个冷眼,这叫讨厌?   王志皱眉,认为是舒荷身边有太多顺从他的人了,所以稍有个不太顺他心意的人,他都会觉得那人对自己不好。   被娇惯坏了的少爷,会这样也是正常的。   总之王志不会甘心让自己放走这个算计徐弄清的机会,他暗自冷笑一声,也有理有据地说,“是吗?那他整天带着你,每次看到你的时候也总能看到他。”   “还有一次,我看见徐弄清把你没吃完的梨吃了。”   “不喜欢你的话,他能跟你吃一个东西?”   “……”   舒荷没吭声。   他低着睫毛,脸悄悄红了。   气的。   什么梨呀……那是他在欺负徐弄清啊!   徐弄清如果不吃的话,他就要给他好看了。   受到反派的压迫,主角当然要顺从,虽然舒荷也想不到徐弄清如果不肯吃的话他能拿他怎么办。   但是那不重要。   因为被胁迫的人是会自己脑补惨痛代价的,为了不让那些惨痛的代价成为现实,主角当然不可能和他反着来。   舒荷眼睛飘忽了一下。   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假装扶正自己的主角光环,告诉自己即将龙王逆袭了,一声令下王志就要住狗窝。   “你别说了。”舒荷别开头道,“徐弄清对我什么感情,我肯定比你清楚,你再说我就让我保镖把你抬进狗窝里,和狗一起住。”   超有主角气势的!   王志:“……”   王志当真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全村也就他三婶家养了两条狗,这狗最近怀孕生了崽,窝里一片狼藉,比猪窝还臭。   王志对有钱人的想象全从电视里看来。   在他的印象里,豪门真的会做出这种事,所以,王志怀疑舒荷也是真的会这么做。   他紧了紧后槽牙,说了最后一句,“那你去问问徐弄清,就知道我说没说错了。”   舒荷的回应是匆匆去找王晚晚,根本没有理他,王志咬牙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分钟,上前跟上。   王家村人口不少,尤其过年大的小的都回村了,这一路上有不少小孩和舒荷打招呼,舒荷都回应了。   没多久他就看到王晚晚,顿时小跑上前,杏眼晶亮地将手中的红包推过去,“新年快乐。”   王晚晚大吃一惊。   她看着手中的红包,伸手从自己的衣服里也掏出个一模一样的,“好巧,我也是准备去找你拜年的,给。”   然后又接过了舒荷给自己的红包。   后头的王志看得牙都酸了。   在他看来,王晚晚真的是太会了,一个红包,又能在人心底留下印象,又能无形和人增进了关系。   真的高。   说不准,最后王晚晚真的能嫁进豪门,做她的大少奶奶。   王志想到这些,在考虑自己要不要和王晚晚打好关系,还是出手去破坏。   就像算计徐弄清那样。   他暗暗想着,看见前面的王晚晚看了自己一眼,两人似乎是聊完了,正在朝着这边走来。   “去我家做客吗?”王晚晚大方自信地撩了撩自己的头发,笑着问舒荷。   在她眼中,模样昳丽的少年正低着头吃糖,还顺手分享了她一颗,没有一点少爷架子。   “我要回去了。”舒荷含着嘴里的糖拒绝了邀请。   王晚晚接过糖,笑着说了句谢谢,又提起那她送他回去吧。   舒荷还是摇头。   两人目前有点熟,但其实很多话王晚晚都说不得,王晚晚清楚知道这一点,所以为了更进一步拉近关系,她自然没有知难而退,反而是借用自己重生归来的大脑和舒荷拉扯了一番,最终成功得到了送他回去的机会。   看到王志时,王晚晚礼貌地喊了声堂哥,然后就不理了,注意力依然在舒荷身上。   王志站在原地目送两人的背影,鼻头一动,嗅到了舒荷嘴里水果糖的味道。   他搓了搓自己的裤子,不知在脑子里想了些什么,匆匆扔下铁锹往家的方向走。   -   这一路,依然是王晚晚在找话题。   她不希望舒荷把自己当个农村人,当成一个和他没有任何希望的人,所以一路上都在展示自己的知识面,包括她上辈子的工作经验。   就算从舒荷那捞到一个工作也好。   舒荷情绪价值给的倒是格外足,他会亮着杏眼说她厉害,说她以后肯定很有前途,但是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一点粉红泡泡都没冒出来。   王晚晚有点怀疑人生,觉得舒荷有点像后世里网上流行的钢铁直男,可看着他那张脸又觉得这个称呼不太合适。   舒荷突然停了一下脚步。   王晚晚下意识跟着停下,看向他,发现他在盯着隔壁那户人家的院子看,里面传来了细弱的嘤嘤声。   “好像是小狗,她家养了条狗,最近生了六只崽崽。”王晚晚说,“你想养狗吗?”   舒荷眼睛有点亮。   但他没点头,也没摇头,王晚晚暗自记在了心里。   很快目的地就到了。   王晚晚再不想,也只能止步于此,和舒荷说再见。   “嗯嗯再见。”   舒荷杏眼晶亮地往家的方向走,一抬头就看见徐弄清倚在门边正垂眸看着自己。   屋外飘着冷风,冷得刮骨,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   舒荷想提起狗狗的事。   话到嘴边,他又是一停,想到王志那些胡话。   迟疑之下,舒荷咬碎了自己嘴里的水果糖,脚步一转,走向旁边堆积起来的白雪边。   徐弄清瞬间走出来,“做什么?”   “堆个雪人。”舒荷刚要提起袖子,就被徐弄清强硬地握住手制止了动作。   舒荷挣扎,“你干嘛呀。”   “你身体不好,堆不了。”   徐弄清低头用自己滚烫的掌心去捂舒荷的手,这只手冰冰凉凉的,指尖都被冻得有点发白。   他低垂着视线,嗓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你想看雪人,我给你堆。”   舒荷说:“你是说我身体不好,堆了会生病吗?”   “嗯。”   “可你为什么要在意我生不生病。”舒荷微微歪头看着他。   捂着他的那只手顿了一下,视线中,徐弄清回以了沉默。   舒荷于是抬起脸,腮颊轻鼓,挣脱开对方的手。   徐弄清不知在想什么,一时之间还真叫他挣脱开了,下一瞬,他能感觉到舒荷用那双有些冰凉的手捧住了自己的脸。   冰冷的感觉本该将他的大脑冷得不能再清晰。   可徐弄清心中一时之间什么都想不到了。   他的视线里,呼吸里,只有舒荷踮起脚尖靠近自己的模样,还有舒荷说话时,吐露出来的柔软气息,馥郁芬芳,勾出了所有压在理智之下的欲念。   “徐弄清。”   “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第18章 年代文里的娇气反派 18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毛毛细雨。   风又变大了,冷得刺骨,却吹不灭徐弄清心口那团骤然丛生的熊熊大火。   他看着舒荷,黑眸深得空而远,压制喉结的滚动,整个人如同被什么东西定在了原地。   以至无法说出任何一句话。   舒荷按在徐弄清脸上的手指不由动了动。   他有点冷。   应该进屋说的。   想到这里,舒荷放下了自己的手,转身就走,身后徐弄清冷不丁握住了他的手,拉着他一起进屋,关门。   风被挡住,手依然没松开。   一冷一热,黏在一起,抓得死死的。   舒荷回头,漂亮的杏眼里倒映着徐弄清微微紧绷的神情,对方抓着他的手,低沉的嗓音从滚烫的喉咙里一字一顿地冒出来:   “为什么这么问。”   “王志说的。”   舒荷慢慢吞吞道:“王志说你想讨我当老婆,真的吗?”   徐弄清盯着他,呼吸好像重了一点点。   以前他从来都看不懂徐弄清在想什么。   但是现在,舒荷却能感觉得到徐弄清动荡的心情,甚至是抓着他的这只手都紧了不少,抓得他有点疼。   舒荷抿着柔软的唇,脸颊上的小酒窝若隐若现。   他看着面前人,雪白眉心轻蹙,嗓音有点弱地说:“疼。”   徐弄清这才回过神似的骤然松开他的手。   他后退了半步,神情不明地看着舒荷,嗓音都有些哑,“那么,你认为呢。”   就很心机!   又把问题抛回给反派。   舒荷捻了捻衣角,那么几秒的停顿中,聪明的大脑已经准备好了全部台词。   他被自己聪明得脸颊都有点红,眼睛眨了两下,看着徐弄清贬低道:“谁知道你呀,你虽然挺讨厌我,但可能是看我不好惹吧,平时对我又不错,我也就欣赏你这点。”   “不过,也或许是王志想错了。”   “毕竟你穷穷的,哪来的本事和我谈呀,肯定不敢生出这种念头对吧?而且,我可不想过苦日子,就算你长得还不错……”   舒荷咕咕哝哝,说的话却莫名有些模棱两可,甚至叫人有些分不清他的具体意图。   至少,系统不懂。   这种时候,自然是要全力贬低主角嘲笑主角痴心妄想才对。   夸就夸,贬就贬,两个混合在一起效果都大打折扣了。   系统观摩一下,给舒荷拍了两张照,准备有空了再好好教他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做。   这话落下后,徐弄清盯着舒荷看了好半晌。   他英俊的面容出现了细微的神情变化,似是想说什么,但最后又停住了,只道了句:“你说得对。”   舒荷转移了话题,“王晚晚她婶婶家有条狗生了六只崽,你去帮我买一只回来好不好?”   徐弄清本就站在门边。   闻言他打开了门,细心地用身体往门缝一挡,没让舒荷吹到一点冷风。   他“嗯”了声,背过身,舒荷再看不见他的表情。   -   舒荷小声唱着歌到碳火边坐下。   他探身从桌上拿过《反派作恶大全》,又细心为自己系上围巾取暖,接着这才低头,雪白脸颊蹭在毛绒绒的围巾上,烤火看书。   系统习惯性拍了一张。   趁着现在有空,它冰冷的电子音响起:【你刚刚为什么不直接嘲笑主角痴心妄想?】   舒荷把书翻到其中一页,停下。   他骄傲地说:“反派作恶大全上说了……”   系统瞬间明白舒荷的意思:【……】   可是,倒也不用这么……   学以致用。   “反派作恶大全上面说当反派不仅可以从贬低主角、挖苦主角来做,还可以另辟蹊径。”   舒荷被自己聪明得控制不住想摇家长的尾巴,眼睛都亮晶晶的,“还可以骗主角感情!”   “1 哥哥你知道骗感情是什么意思嘛?就是我假装和主角在一起,等主角对我情根深种了就分手。”   舒荷说:“刚刚徐弄清没承认是不是喜欢我,但我感觉他是有点意思的,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一个欺负他的人…… 但我觉得任务肯定能完成!”   系统:【……】   客观来讲,天才。   这个办法确实天才。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它不希望舒荷假装和徐弄清谈恋爱。   系统冰冷的电子音微沉,【你有很多时间。】   【不用急于求成。】   【也用不着委屈自己。】   舒荷闻言惊讶地睁大了晶亮的眼,系统以为他要说不委屈,谁料下一秒,这个委屈成包子的小反派就小小声说:“可我住在这里已经很委屈了。”   “我长这么大还没住过这么小的房子。”   “要不是来这里,我连蟑螂都没见过。”   “任务完成,我就要去住大房子,我最多再委屈……”舒荷把书架自己腿上,掰着手指头数数,“最多再待几个月。”   几个月时间,能骗到徐弄清的感情吗?   他有点犹豫。   “嘤嘤……”   门口传来小狗崽的叫声。   舒荷思绪一停,迅速回头,惊喜地看见徐弄清拎着一只小土狗进了门。   “好可爱!”   舒荷上前将狗狗从徐弄清手中接了过来,狗狗出生没多久,看着小小一只,一嗅到舒荷的气味就嘤嘤嘤地往他脸上舔。   看起来很喜欢他。   徐弄清冷淡地看着这只刚刚在自己手中一声不吭的土狗,说道:“它太小了,你养不活。”   “那每天定时送它回去吃奶呢?”舒荷想了一下,“我给大狗的主人钱。”   徐弄清:“嗯。”   舒荷的注意力已经完全放在了狗身上,这只狗狗特别活泼,嗷嗷地叫着细弱的崽崽音。   和它玩到晚上,又吃完饭,舒荷才想起自己还要堆雪人。   他趴在窗户上往外看,“徐弄清,你说了要给我堆雪人的,不是骗我的吧。”   徐弄清收拾了桌上的碗,“现在吗。”   “对。”   顿了一下,徐弄清将碗叠起来,然后才拉开门走出去。   他看起来干脆利落,甚至问舒荷要多大的雪人,舒荷围着围巾跟在他身边,勾着他的衣服挡风,软软的嗓音带着点鼻音,“要和我一样高的。”   闻言,徐弄清侧头丈量了一下舒荷的身高。   屋内映出来的光和月光洒在这片院子里,光线不算充足,仅能让徐弄清看清舒荷那张露在外面的脸。   雪白的脸吹了点风,腮颊看起来红嫩嫩的,那双眼睛被稀薄的月光照亮,和他对视。   令徐弄清无端想起今天白天的那些对话。   他嗓音低了一些,“雪恐怕不够。”   舒荷遗憾地啊了声,“那有多少弄多少吧。”   徐弄清垂着眼睛一声不吭去弄雪了,没多久就搓了两个一大一小的雪球出来,舒荷很想参与,就偷偷伸手,想将小雪球放在大雪球上面。   他的动作却和徐弄清同步。   徐弄清冰凉的手按在了舒荷的手背上,他怕冷到舒荷,一瞬间撤开了手,又迅速将舒荷的手也从雪上拉开。   舒荷愣了一下。   他乖乖看着他,眼睛里透着点茫然,鼻尖被冷得有点红,唇瓣抿着,也发红。   很乖。   乖到令徐弄清又想到了白天那些话。   他无法确定舒荷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半晌,徐弄清漆黑的眼眸盯住了舒荷,他伸手按在了舒荷的衣袖上,将他拉向自己这边。   微冷的空气中,两人的呼吸随着距离的逼近而缠绕一瞬。 第19章 年代文里的娇气反派 19   干、干什么?   舒荷下意识仰脸,被风吹得有些湿润的杏眼中,倒映着徐弄清近在咫尺的眉眼。   这双眼睛颜色很深,眉目低垂着,神情很难辨别出是什么意思。   舒荷心底被困惑占据。   不知道人已经被他勾得克制不住了。   他用下巴蹭了蹭脖颈上系着的围巾,嗓音慢吞吞问:“你拽我干嘛。”   徐弄清未语,舒荷却能感觉到他按在自己衣袖上的手力道又重了。   几乎是没有一点防备,伴着羽绒服轻微摩擦声,舒荷就被徐弄清带进了怀中。   他下意识抓住了面前人的衣服,茫然抬头。   徐弄清则顺着他手中的力道微微弯身,低头。   漆黑深邃的眼眸宛若化作实质,视线一寸一寸地从舒荷昳丽的眼眉落到了他柔软的唇瓣上。   清透的香甜彻底占据徐弄清的呼吸,他越发低头,脑中什么想法都没了,只是抵着舒荷泛红的鼻尖,试探性看着他。   系统:【他——】   意识到什么的舒荷:【他上钩了!】   舒荷眼睛晶亮。   天哦!   自己上午才刚定下的骗感情计划,晚上主角就上钩了。   这感情太好骗了!   他好聪明!   舒荷眼睛越发明亮,他看着徐弄清,在徐弄清有些怔忡的目光下抬手勾了一下他的脖颈,踮起脚尖。   “徐弄清。”   徐弄清被他的眼睛看得移不开。   甚至,心口跳动的速度也越来越无法遏制。   他喉结无意识滚动,嗓音里的回应还没说出来,就见舒荷弯着眼睛,清澈的少年音透着柔软清甜的气息,问:“你是想亲我吗?”   是。   他想亲他。   很想。   徐弄清平时看着沉稳,甚至是堪称寡言,鲜少外露情绪。   可现在却被舒荷一句简简单单的话给逼得狼狈至极,一腔情意彻底收敛不了,克制不了了。   他甚至没敢看他了,低沉的嗓音哑得不像样子,吐露出来的寥寥几语颇为滚烫,“是,可以吗?”   舒荷其实也没想好下一步要怎么走。   他选择学徐弄清。   回答不了的问题就抛回给问问题的人。   “你觉得呢?”   徐弄清气息重了重,隐忍地偏头看他,眼眸里倒映着舒荷仰起下巴的模样。   那双眼睛明亮,看着他,装着他,却难以看出真情所在。   一个娇气的富家少爷,有资格想一出是一出,随意玩弄一个人的真情。   他当然也有选择的余地。   他自甘沉沦。   舒荷晃神间,忽然感觉腰间多出一只手,下一瞬,柔软的唇面覆上一个滚烫的吻,气息灼得他大脑发白。   因着并未做好准备,所以第一时间纤细的手指按在了男人的手腕上,身形定住。   推还是不推,这是个问题。   徐弄清并未给舒荷太多选择的时间。   他是第一次接吻,又是第一次和舒荷这么亲近。   简单来说,就是不敢再深入一点了。   徐弄清吻了吻舒荷的唇,黑眸凝神,想用手指去碰他的脸,又怕自己的手把他冰到。   他只能凝视这双干净得清纯的眼睛,片刻将舒荷按进自己怀中,低低问:“雪人还堆吗。”   舒荷回神。   他抿了下唇,唇边的小酒窝若隐若现,犹豫道:“……嗯,堆。”   又过了好半晌徐弄清才松开舒荷,舒荷想自己把雪人头放上去,不肯要他来动。   徐弄清于是牵起他的手,要他覆在自己的手背上,冰冷的雪球由徐弄清来碰,放上去的动作却是由舒荷来。   舒荷的手也小小的。   覆在他的手背上。   干干净净,纤细柔软,没有碰过一点家务。   就像人一样。   要好好养着。   花很多很多钱娇养着。   没多久,雪人堆好了。   徐弄清回屋拿了根红萝卜给他,舒荷认认真真将萝卜按进雪球里当雪人鼻子,再塞两坨泥当眼睛,树杈子当微笑嘴。   非常完美。   舒荷围绕着雪人看了一圈,雪白腮颊藏在围巾里,眼睛亮堂堂的让系统给雪人拍照。   自从知道系统有拍照功能,他就经常使用,看到什么好风景都想拍回去给家里人看。   却从来都不知道系统的相册里更多的是他。   【……】   系统看着面前的马赛克,冷静地说:【我的眼前全是彩色马赛克,我看不到你在做什么,主角怎么你了。】   舒荷哦了下,被徐弄清拽进了屋里,“我们亲亲了,就几秒呀,1 哥哥你还是看不见吗。”   【……】系统闻言,不知怎的怔了下来。   接着,程序里陡然腾升一股无名火,越烧越旺,中了病毒都没这难受。   当然,这股无名火它并没有对着舒荷释放,而是匆匆留下一句【马赛克还有半小时倒计时】就匆匆上了论坛,去折磨别的系统了。   -   今夜过后,这段恋爱也算是莫名其妙谈起来了。   其实客观来讲,他们并没有说清,到底谈不谈。   但经过这几天的相处,舒荷觉得徐弄清应该是认为两人在谈了。   他对他极好。   虽然以前也好,但更多时候都是收敛着性子,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对他好。   弄得舒荷时常看不懂主角在想什么。   不过现在却不一样了,徐弄清的情绪表露明显许多,不再收敛,经常会长久地盯着他看,被他发现了也不闪不避。   反而还会摸摸他的头发,然后凑近亲他。   吻技一次比一次好。   谈得也很认真。   认真到舒荷开始绞尽脑汁准备好分手台词。   就差定个合适的时间段提出来……   到了春天,四月中旬,天暖了许多。   采茶季节来临,王家村来了收茶叶做加工生意的商人。   舒荷认真翻看原剧情,发现这行生意人中有个是徐弄清的妈妈。   抛除崩坏的剧情线,按照原本的龙王线,徐弄清会在这里跟母亲离开,开始做生意,走向成功之路。   舒荷杏眼渐渐亮起来:“1 哥哥我的机会是不是来了?”   系统这段时间被伤得好深。   它不想讲话。   半晌,系统的机械音还是冷梆梆地响起:【徐弄清不会跟他妈走。】   “为什么?”舒荷看着面前的戏台子,认真说,“我去劝劝他,他会听我的。”   系统:【……】   系统:【祝你成功。】   分手最好。   话虽如此,但舒荷还是认认真真看完台上戏曲人演的戏才离开。   -   四月中旬有个三天小假。   王晚晚的大学在外地,离得远,小假本不该回家,可她清楚记得这几天是王志离村跟人做生意飞黄腾达的日子。   这个机遇,她也想要。   就算可能会被父母怪罪,她也要争取一下,万一将来飞黄腾达的就成了她呢?   到时候,她和舒荷间就没有身份差距了。   王晚晚暗自想着,忍痛买了对她而言昂贵的机票,又转车回了村里。   到家的时候,王晚晚不出意外被父母骂了一顿,骂她败家子浪费钱买票,王晚晚却不在意,左耳进右耳出,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出门去打听茶叶的事。   只是,情况和她记忆中的有些不太一样。   王晚晚怔然地听着面前的老妇人说:“徐弄清他妈也来了你晓得吧?可能是要带徐弄清进城做生意撒……你王兴国佰佰还想要人大老板带王志一把勒,被人直接拒绝了,我都觉得丢人。”   徐弄清?   这些商人里有人是徐弄清的妈妈?   王晚晚皱起眉。   这不应该……上辈子,哪有这种插曲,那些人直接就带王志离开了,根本没被人拒绝过。   不对——   王晚晚突然意识到,这行商人里既然有徐弄清的妈妈,那么很大可能,人家就是向着徐弄清来的。   否则,这种做大生意的商人根本用不着亲自到村。   所以上辈子那些人选择带走王志,很大可能是因为徐弄清拒绝了离村。   而这辈子,徐弄清大概是没有拒绝。   为什么不拒绝呢??   王晚晚喉头发哽。   她的机遇!   -   陪着徐弄清摘完茶叶回家,舒荷见到了他的妈妈。   一个打扮得时尚的女人,踩着高跟鞋站门口,似乎对他很好奇,频频看向徐弄清希望他能介绍一下。   徐弄清却始终没介绍。   在外人面前,他的神情平静到有些冷,“可以,但我暂时不会进城。”   徐母提起生意的事,徐弄清同意了,公司越来越大,她也需要一个比较信任的人来当亲信。   虽然这孩子她有很多年没管了。   但是亲人么,有深厚的血缘牵挂着,徐母并不担心徐弄清会跟自己两条心。   闻言,她笑起来说:“暂时不进城?那你要城里村里来回往返?何必折腾呢。”   外面送信郎吆喝着有信。   舒荷瞬间跑了出去,带起来的风吹得黑发微微漾开,露出精致的眼眉。   少年意气风发。   徐母不受控制扭头看去。   徐弄清的视线也追着他的背影,几秒后才平淡地“嗯”了一声,“没什么不可以的。”   “那为什么非要折腾呢?”   徐母顿了一下,收回视线话锋一转,“他是谁?你们村里的娃娃还能生得这么好看?”   徐弄清偏头,走向门口。   徐母也跟着转身,只听见他冷淡的声音传来,“你找我谈生意,那就只谈生意好了,其余的是我的私事。”   “……”徐母皱起眉。   真没礼貌。   对母亲就这个态度?   她有点不爽,但又不好说他什么,毕竟这么多年没见,培养亲情为上。   屋外。   舒荷没进屋。   他在外面拆信。   天暖了许多,可时不时还是会转凉,舒荷身上穿着件薄薄的外套,低着头,风吹得他额前乌黑的发丝晃呀晃的。   要用手挡着才能不让眼睛被影响到。   舒荷腮颊轻鼓,认真看信。   父母在信上说,到他检查身体的日子了,必须回家了。   方管家已经到了路上,随时会接他离开。   后面还写了一大段一大段的问候,关切之意溢于言表,舒荷看了好几分钟,看完的时候,里头徐母和徐弄清也聊完了。   徐母走了出来,目光在看到舒荷时,又停顿了两秒。   她想打招呼。   但徐弄清似乎不太希望她和这孩子接触。   徐母最终还是径直离开了。   舒荷将信塞进衣服兜里,一进屋就想问徐弄清情况,可徐弄清将门关上后,第一时间是去亲他。   滚烫的气息烫得舒荷有些发软,他被亲得抵在身后的门上,眼眸浮现一点湿润。   徐弄清垂眸专注地凝望着他的杏眼,一只手捧在他白皙的脸颊上,指腹微蹭,气息越发沉。   舒荷被亲得发出一点模糊的软音,大意是要他停下。   他听到方管家在外面喊自己——   “少爷!我来接你了!” 第20章 年代文里的娇气反派 20   徐弄清当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可这一瞬间他眼中只有面前要被亲哭的舒荷,根本无暇去思索外面那话是什么意思。   徐弄清微烫的手抚在舒荷雪白的后颈上,舒荷有些轻颤,他怕痒,后颈的位置尤甚,一碰就要激灵,偏偏每次徐弄清都跟故意似的,总按着这里亲他。   躲也躲不开,避也避不掉,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主角……   舒荷被亲得嘴巴都要合不拢了,软软的小舌隐约可见,透着清淡的香甜。   他被面前这个平时正经一接吻就听不进人话的坏家伙亲了又亲,软嫩的唇珠都发红了,挣扎着掉出眼泪来。   漂亮的下眼睑都挂着晶莹的泪珠,又被人疼惜地吻去。   方管家没见有人应自己,这才疑惑地逼近这扇门。   他抬起手,敲门,微微反震出来的动静流连到了舒荷抵在门上的纤薄背脊。   舒荷无力抬手抓了一下徐弄清的头发,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了,胁迫似的盯着他看。   偏偏手指还在发颤,杏眼含泪,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像一只被剪了指甲的狸花。   徐弄清妥协了。   他用指腹轻轻擦去舒荷眼上的泪珠,将他抱在怀里,抵在耳侧说:“要不要等一会儿再见你方叔?你现在……”   眼眶红红的。   唇瓣也是。   一看就像被人欺负了。   舒荷后知后觉徐弄清的未尽之言,他抿抿发麻的唇瓣,腮颊鼓起,脸颊边的小酒窝都盛满了生气。   主角完蛋了!   等分手他要甩很多很多难听的话!   舒荷用力捏手打了徐弄清两下,还真有点疼,徐弄清眼中却漾着一点笑,细心地看着他,指着床边要他过去。   接着,他才和门口的方管家说:“等会儿,他刚起床,在换衣服。”   方管家没有异议。   他当然想不到少爷会被这个穷山沟里的男人拐跑,闻言还哦了一声,站到一侧等待。   为了掩饰心虚,舒荷当真去换了件衣服,还玩了会儿已经长大一点的小狗。   出来的时候,他正在整理自己的衣领,微微低着头,领口折叠在修长雪白的颈子里,被手指勾了出来。   一看就很逼真,看着就像是刚睡醒,就是眼睛怎么好像有点湿……?   方管家迟疑了一下。   但很快就安慰好了自己,或许刚睡醒都这样吧。   方管家走到舒荷面前,上下看了两眼,很快笑着说:“少爷没瘦,太好了,这次体检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说完又去看徐弄清:“徐先生,这段时间麻烦你了,一会儿我就带少爷回城了,对了,我从市里带了不少吃的来,您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一会儿再给乡亲们分一分。”   “回城?”徐弄清直接把后面的话给无视了。   他听到舒荷要走,思绪凝滞一瞬,下意识去看还在和衣领作对的少年。   “怎么感觉这衣服奇奇怪怪的……”舒荷有点不开心,这衣领比他的动物皮还难穿。   徐弄清抬手,手指卡在舒荷颈侧帮他整理,酥麻的触感迫使舒荷再度想到了刚刚门里那些事。   他扭头,杏眼微眨两下,一本正经地抿着唇说:“我回家检查身体,过段时间就回来了,正好你也要和你妈去做生意,这段时间就先分开一下吧。”   三言两语,徐弄清没来得及发散的思维就被遏制了。   只是短暂分开。   异地恋么。   他沉默一下,“过段时间,是什么时候?”   “可能暑假。”舒荷自己也不确定。   方管家目光扫过二人,他们的关系似乎变好不少……   “方叔,我们走吧。”舒荷不带什么东西回去,走到方管家身边。   这次的分别太过突然,很多话都来不及说,徐弄清一路静默地跟在舒荷身后,看他上车,也只来得及说出一句:   “写信给我。”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拂起地上尘土。   舒荷摇下车窗,雪白的脸微微探出车窗外,他抿起唇笑,脸颊边浮现小酒窝。   徐弄清的衣袖被他探出的手轻轻抓住。   “徐弄清。”   “你会上进的吧。”   走之前,还不忘督促主角上进。   舒荷觉得自己十分敬业了。   他见徐弄清点头,这才满意地收回手,探身到车前说:“方管家,走吧。”   “等会儿少爷,我把吃的都拿出来让徐先生分下去先。”   方管家好一阵忙活才把吃的拿出来,堆到地上,正要上车时他余光一瞥,忽然发现自己脚边多出个小玩意儿。   “嗷嗷!”   狗狗不知何时跟着他们跑了下来,此刻正奋力甩着尾巴嗷嗷叫,听到动静,舒荷重新探出车窗,“小福!”   狗狗叫幸福。   舒荷取的。   小福立刻前爪抬起趴在车窗边,嗷嗷不舍地看着舒荷,想去舔他的脸。   可它现在太小了,根本够不到舒荷。   舒荷心软软,趴在车窗上摸了摸小狗头,然后才叫徐弄清把它抱回去,别被车碾到了。   徐弄清上前。   他弯腰拎起小狗,直起身躯时,飞速地吻了吻舒荷放在车窗边缘的手。   吓得舒荷一下缩了回来。   他条件反射去看方管家,确定没被发现,这才凶巴巴地去瞪徐弄清。   徐弄清轻轻看着他,黑眸专注,“再见。”   话音落下,车便扬尘而去。   狗登时嗷嗷叫唤起来,有农人听到动静,纷纷赶来看情况,看到吃的,他们又问徐弄清这是什么。   在外人面前,徐弄清的表情迅速淡下来。   他冷淡地说舒家人送给他们的,人人哄抢,徐弄清自己却退出人群,拎着沮丧的狗狗回了住处。   -   舒荷没想到回家的日子那么舒服。   家里没有任何小飞虫,天气也没那么反复无常,开着暖气,他不用经常换衣服,还能吃各种好吃的。   父母见到舒荷,松气于他没瘦,这再好不过。   身体检查结果也出来了,一切都良好,甚至比去的时候还好了一些。   可见山水养人是真。   不过听到舒荷还要回去,他们依然不赞同,舒母甚至说:“这种山沟沟的,妈不放心你一直在那里,你是不知道爸妈这几个月有多想你。”   “我知道的。”舒荷抱着怀里的大玩偶,像抱着自己的家长一样,雪白的脸颊压在软软的布料里,心满意足地说,“我再去玩几个月就回来啦,以后就不去了。”   舒母:“那里有什么可值得你惦记的?”   “山,还有人。”舒荷胡口乱邹,“我还在那养了条狗狗,叫小福。”   舒父:“……狗掉毛你身体不好不能养。”   “不会的,小福毛不长。”   舒荷声音有点软,把脸埋进大玩偶里晃了晃脑袋,没忍住撒娇,“好不好嘛。”   “好好好。”舒母哪里能抵抗,她起身抚了一下舒荷后颈上柔软的黑发,“头发长了,该剪了。”   说起这个,舒父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先前不是说培养爱好么?小提琴你自学得怎么样了?喜欢的话就培养这个吧。”   舒荷挺喜欢的,“好。”   “妈妈去给你联系个专业的老师来。”舒母重视道,“医生说培养目标对养身体也很重要,看见喜欢的东西心情也会好。”   舒荷点头。   没多久,他去邮箱里取了徐弄清送来的信,徐弄清虽然读的书不多,但字却意外好看。   异地恋期间,信件从来都没断过。   徐弄清不太提生意的事。   不知道是报喜不报忧还是怎么的,他只问他最近怎么样,身体还好吗,在做什么。   舒荷自然也挑着回。   他回答检查结果很好,自己还跟着小提琴老师学琴去了,这段时间要参加考级,说着说着没忍住提起小提琴老师好严肃,他有点怕他。   过几天,徐弄清又回了一条很长的信件。   最后才问小提琴老师多大。   舒荷写信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正坐在桌边给他专业书划重点句子的男人。   这是一个年轻的男人。   长相俊美,不说话时看着有点凶,教人的时候也凶,还很严肃。   不过脱离教学场景,私底下他其实挺好相处。   “乔老师。”   舒荷想了想直接问:“你多大呀。”   乔泽兰抬了下头,目光划过舒荷那张漂亮的脸,答道:“29,怎么了?”   “没事。”舒荷低头继续写信。   他写得认真,乔泽兰一直以为他在记笔记,可走近了才发现这是一封信。   不待他看清,舒荷突然仰脸看他,伸手挡住纸张,“你干嘛哦。”   乔泽兰轻笑,“不给看?”   “不给。”舒荷偏头,柔软的发丝顺着弧度落在耳侧,他捂得死死的,直到看见乔泽兰摊手离开,这才低头继续写信,表情特别专注。   也不知信件那头是谁。   乔泽兰把玩着手中的笔,眯眼看他。   -   另一边,徐母带着徐弄清到公司熟悉了一下公司目前的主要工作方向。   她其实挺担心的。   徐弄清这孩子虽然读书时候成绩不错,可到底是没读过什么书,悟性也不知道怎样,她该从哪里带起……   徐母只能先从简单的行业逻辑方向说起。   她说得有点复杂,更复杂的是徐弄清竟然一次就听懂了,甚至问出了一些关注点十分精准的问题。   “你接触过?”徐母这下有点怀疑。   徐弄清沉默两秒,否认,“小荷给了我本书,上面有案例。”   小荷。   徐母知道他说的是舒荷。   上次离开王家村前,她特意向别的村民打听了,知道这位生得漂亮的娃娃是城里人,只是暂住在徐弄清家。   听说家境非常不错……   那以后,徐母心底就隐隐生出了个念头。   她放下手中的文件,环胸去看徐弄清,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那孩子叫舒荷是吧?看着就贵气,他有没有二十了?妈妈这有个特别好的姑娘想介绍给他……” 第21章 年代文里的娇气反派 21   此话一出,徐弄清的身形肉眼可见地顿住了。   他缓慢抬头,露出英俊狭长的眉目,一双黑眸古井无波,看着徐母,眸底平静得看不出丝毫起伏。   徐母对上他的眼睛,心口蓦然突跳,一阵压抑的心悸倒逼上喉口。   这双眼睛没有怨恨,没有愤怒,倒显得有些诡异的森然。   仿佛是被什么空洞洞的怪物给盯上了,令她不受控制后退半步,面部肌肉微抽,环胸的手也僵硬放下。   “怎么了?”   徐母大脑凝滞几分,自认自己刚才没说错什么,她只是想给舒荷这孩子介绍个对象而已。   卖个人情,当个媒人,也是生意场的一环。   她打听过了,徐弄清和这孩子关系不错,肯定是能搭得上话的。   “为什么要这么看我?”   她可是亲妈,不是仇人。   徐弄清敛了眸。   他偏开视线,徐母再也看不懂他的情绪,只能听到自己这个许多年不见的儿子,用一种说不出的语气对她说:“他有喜欢的人。”   徐母张了张口:“有喜欢的人怎么了,已经谈了吗?”   “嗯。”徐弄清加重了语气说,“他们谈了快四个月了,感情很好。”   徐母:“……”   四个月。   有点不对吧。   她听说这孩子是去年秋天到的王家村,上个月才离开,这期间远不止四个月了。   总不能是谈了个村里人吧?   徐母感到些许荒谬。   她甚至怀疑是徐弄清在编造谎言骗自己。   可是徐弄清又有什么理由骗她呢?又不涉及他的利益。   不过鉴于刚刚提起这事时徐弄清的反应,徐母斟酌一下,虽然觉得漏洞多,但到底是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话锋一转说:“公司目前在水安市有点瓶颈了,打算向外扩展,你既然看过经商的书,那也不算一点经验都没有,正好目前缺人,你就别回村了,留下来练练手吧。”   徐弄清:“不行。”   徐母:“?”   徐母:“你是不是在故意和我作对?怪我当年把你扔爷爷奶奶那?”   徐弄清平静看她一眼:“没必要。”   “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徐母非常不能理解:“一直城里村里转车来回,你不嫌麻烦我都嫌——”   说着说着,徐母突然顿了一下,朝着门口走去。   徐弄清回头。   视线里,徐母牵起了一个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小男孩,她回过头,向徐弄清介绍这男孩的来历。   这是她和第二任丈夫生的孩子,十岁,目前在读四年级。   算是徐弄清的弟弟。   徐母本来不希望徐弄清多打扰自己的家庭,毕竟是和前夫生的孩子,不过既然都要和人共事了,她自然希望徐弄清能和弟弟和睦相处。   “你弟弟年纪还小,调皮了些,你得包容。”   徐母对着弟弟说,“快,叫哥哥。”   弟弟没什么反应。   他低头抠手指,摆明了不待见。   徐母难得有点尴尬,又去看徐弄清,发现他依然面无表情,看都没看这个突然出现的弟弟一眼。   “这段时间,我依然会城里村里来回转。”   徐弄清嗓音淡漠,“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闻言,徐母也失了继续掰扯的心。   她将小儿子拽进办公室,按着他的肩教他人情世故。   -   不知不觉,暑假到了。   天变得炎热起来,舒荷换下了长袖,穿上了布料少少的短衣短裤。   他皮肤白,白到近乎晃眼。   一双漂亮修长的长腿没了布料的遮挡,大大方方露在外面,线条匀称,膝盖和踝骨处都透着点粉,靠在沙发边缘轻轻晃呀晃的,总是格外吸引人的注意。   乔泽兰低着头在给舒荷讲音乐时,第三次被这双修长的腿晃走专注力。   他终于忍不住了,伸手按在了舒荷的膝上,指腹陷在柔软的皮肤里,“别晃了。”   哪知舒荷极度怕痒,被他这么一按,瞬间就像一只液体猫从他手中窜开,乔泽兰都还没反应过来,沙发上的少年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不知不觉溜到了钢琴边,正睁大眼睛不高兴地看着他的炸毛荷。   呆毛都立起来了,可不就是炸毛。   乔泽兰放下手中的乐器书。   他将手背在身后,捻了捻方才从指腹中溜走的柔软手感,看着舒荷:“怎么了这是?”   “痒。”舒荷抬腿揉了揉自己的膝盖,鼓起脸对乔泽兰说,“你别乱动我,乔老师。”   乔泽兰闻言笑了一下,“膝盖也痒?那你就别晃腿了,晃得我没法集中注意力。”   舒荷觉得乔泽兰不是好人。   集中不了注意力那是小反派的问题吗?乔老师应该反思一下是不是自己心里有太多杂念了。   他别开头,捂了一下自己脑袋上的呆毛,鼓起的腮颊上有个若隐若现的酒窝,轻哼说:“那乔老师快下班吧,一个下午了我好累,我也要休息了。”   乔泽兰反问:“是吗?是休息还是写信?”   当然是写信。   不过,写信也可以当做是休息呀。   又不动脑不动力的。   只需要根据徐弄清寄来的信件回应的答案,根本不算难事。   舒荷没有回答乔泽兰,他重新窝回被窝里。   雪白修长的腿轻轻屈起,身子前倾,下巴搁在了膝盖上。   他拿着保姆刚刚从邮箱收回的信件拆,拆着拆着还不忘回头警惕地看着乔泽兰。   “不许看哦。”   乔泽兰轻笑,“不看。”   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他很好奇信的对面到底是什么人。   乔泽兰曾偶尔瞥见过对方寄来的信件,行文颇为克制,没提一句想念,却字里行间都铺满了想念。   对舒荷的想念。   听说舒荷之前在某个山沟沟的村里待了半年,乔泽兰若有所思,不出意外,肯定是这村里的某个人。   他垂了下头。   视线落在舒荷被发尾遮挡着的后颈上。   “听舒伯说,你下周就要走了?”   舒荷看到徐弄清很罕见在信里直白写了“我想你”三个字。   两个多月没见,这段异地恋好像反而增进了主角的感情。   舒荷继续往下看,听到乔泽兰的问题,他咕哝说:“是哦,下周一就走了,乔老师,你可以放假了。”   “恐怕放不了。”乔泽兰慢条斯理说,“小荷同学,你忘了吗?我上个月就给你报名了小提琴比赛,下下周就要开赛了。”   舒荷愣住了。   他抬头去看乔泽兰,漂亮的杏眼茫然眨动两下,“比赛?”   “是。”乔泽兰道,“练了这么久,也该比场赛来精进一下经验了。”   “你将来可是要前往国际大舞台表演的,不能荒废。”   舒荷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远大的志向。   见他有些迟疑,乔泽兰立刻说:“你天赋好,难道想止步于兴趣上?”   舒荷迷迷糊糊摇头,又想点头,他没想那么远呀……乔泽兰已经赶在他点头前一锤定音,定好了他这两个月的所有行程。   比完赛,还得去专业学校上一个月的课,要回王家村的话估计得九月去了。   舒荷父母也很支持舒荷往这方面发展,生意上的事他们并不强迫舒荷去接手,大不了到时候请专人打理。   反正,孩子开心最重要。   舒荷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问题,就根据行程去忙了,当然还不忘写信给徐弄清,告诉他推迟离开的事。   徐弄清这次只在寄来的信里写了三个字。   【我想你。】   -   王晚晚并不知道舒荷已经离开了。   一到暑假,她就紧赶着离开学校回了村,念及寒假那会儿舒荷似乎挺喜欢那些小狗崽的,她特意在狗崽崽长大到比较容易养活的时候才去抱了一只。   打算送给舒荷。   “那娃先前已经抱了一只走了嘞,还有,他四月那会儿就离开了,你不晓得麦?”   得知王晚晚要做什么,婶婶抱着狗提醒她,王晚晚完全没想到舒荷已经有了狗,并且早离开王家村了。   都快忘了,舒荷不是王家村的人。   他肯定是要离开的。   她愣在原地,一瞬间心里五味杂陈,“他……还回来吗?”   “不晓得嘞。”   婶婶说:“就姓徐那小子和人熟,可他又不同我们讲话,最近还总不在村里,我们哪晓得。”   王晚晚把狗还了回去。   她哦了声,没忍住低落,嘴里苦苦的。   如果他不回来了……   舒荷在九月下半月回了王家村。   这次不仅有他和保镖,还多了个乔泽兰。   乔泽兰要跟着的理由很简单也很充分,他说明年年初还有场小提琴比赛,作为老师,他得确保舒荷在乡下不会荒废了学习。   真的是很敬业的一个老师。   舒荷咕咕哝哝,趁着这位敬业的老师还在后备箱帮自己整理行李,他抬手挡着烈日,踩着干净的运动鞋匆匆忙忙进村了。   夏风浮动,发尾飘扬。   不少村里人都看到了他。   顿时,小少爷又来了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向每个角落。   而舒荷此时已经寻着记忆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他推开门,太阳掠影,尘埃浮动,在体型已经变大不少的小福兴奋地扑上来前,舒荷已经率先被一人搂进怀中,低头亲吻。   小福激动地趴在地上甩尾巴嗅闻,一双狗狗眼装满了主人。   “……徐弄清。”   舒荷被亲得发出点模糊的软音,他仰着头,脸颊被徐弄清粗糙的指腹轻轻按着。   这人亲他一下,又停下来看他一眼,继而又是深吻。   舒荷短促地呼吸着,小舌都被人亲了又亲,徐弄清一句话不说,却很显然非常想念他,想念到甚至没了安全感,需要用这种黏腻的行为去确认他是否存在。   门是没关的。   舒荷一直记着这点,他怕极了,怕有人路过瞧见,于是含着软音叫徐弄清的名字,又伸手去拽他扎人的头发。   徐弄清这才停下来。   他微微弯着身,和舒荷平视着,又吻了吻他的唇珠,才算是彻底按捺下心底那些纷杂到无可控制的念头。   “……小荷。”徐弄清凝视着他,嗓音低哑地叫着。   舒荷慌张地抬手捋了捋自己的黑发,又抿住唇瓣,垫脚问他这里有没有亲破。   杏眼湿湿,又晶亮。   一凑近,柔软的香气就扑鼻勾人。   徐弄清低垂着眸,喉结滚动着,去看他柔软泛红的唇瓣。   乔泽兰的声音在这时传来。   “是这里吗?” 第22章 年代文里的娇气反派 22   跟来的四位保镖依然是去年保护舒荷的那几位。   他们熟悉路,所以收拾完行李,就带着乔泽兰来找少爷了。   乔泽兰确定位置,缓缓停下了脚步,他的目光越进院子里,停在了舒荷身前那个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身上。   体型纤细的少年在他面前看起来小小的,一只手就能被全部搂进怀里。   两人的距离也过于近了。   甚至从这个角度看去,像是刚接过吻。   舒荷听到乔泽兰的和保镖们的声音,顿时心虚地挡了一下自己的嘴巴,他完全不敢转身,硬停在原地擦干净眼泪后才敢小心回头。   “老师。”   舒荷雪白的脸颊飞着一抹不明显的酡红,他喊着,杏眼往旁边飘,鼻音还有点重,声音小小地介绍,“这是教我小提琴的老师,乔泽兰,在信里和你提起过的,这位是徐弄清,我住在他这里。”   生怕乔泽兰问什么似的,他介绍的语速很快,可落在乔泽兰眼里完全就是在欲盖弥彰。   乔泽兰眯起眼。   他的视线划过舒荷有点微微泛红的眼尾,又定睛一扫他湿红的唇瓣。   片刻,乔泽兰走进院子。   乔泽兰看向神情淡漠的徐弄清,平和地笑起来:“这样么,徐先生好,小荷娇气,住这里麻烦你了。”   平静之下,空气无端有种凝滞。   徐弄清黑眸冷淡。   他看向乔泽兰的眼神没什么波动,语气漠然:“又不是第一次住了,这里算他的家。”   “小荷的家在京市,还是不能这么算的。”   乔泽兰话锋又是一转,“不过小荷似乎很喜欢这里,我看附近风景确实不错,小荷,带老师去转转吧。”   啊。   舒荷为难,不太想。   他好累的,还有点晕车呢。   舒荷也没明着拒绝,他鼓起腮颊垫脚,对着外面的保镖招了招手说:“陈哥,带乔老师去转转吧,南边那块田那风景好,还可以捉鱼。”   乔泽兰:“……”   “好嘞。”陈哥跟着舒荷在这里住了大半年了,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哪。   闻言立刻上前,就要带着乔泽兰去逛,乔泽兰沉默之下,还是跟着走了。   门关上,舒荷松气回头。   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再度被徐弄清抱进了怀里。   这次的吻轻了许多,舒荷睁着杏眼,眼睫毛动了动,唇齿半张着喘气。   徐弄清抵着他的额头,手抚在他的后颈上,这时候才低低地问:“为什么还有外人。”   是说乔泽兰。   舒荷眼睛湿润,小口小口喘气,缓了半晌才勉强开口:“我明年有场小提琴比赛,乔老师说来监督我学习。”   “明年又要走?”   舒荷杏眼心虚地飘开。   哪止明年呀。   他再过段时间就要和主角说分手了。   徐弄清没得到回答,也不再问了,就在这间狭窄破旧的小屋里,他贴着舒荷低低地说他好想他。   异地恋不是难在距离。   是难在见不了面而产生的各种想法。   他会想舒荷回去了,还会不会再来。   会想舒荷会不会遇到别的感兴趣的人。   也会想舒荷会不会觉得腻味了,要和他算了。   这些情绪,哪怕在此刻见到舒荷时依然没有缓解,他只能不断地亲他,才能勉强填一填空洞的心脏。   舒荷感受到了徐弄清对自己满到快溢出来的情根深种。   到时候分手,主角会不会哭鼻子,或者是恼羞成怒揍他一顿呀……   另一边,乔泽兰跟着保镖离开后,有意识地跟他了解了一些舒荷曾在这个村子里的事。   不过保镖其实也不太清楚。   舒荷的生活太简单了。   冬天的时候更是窝在屋里不怎么出门。   乔泽兰:“他和徐先生关系怎么样?”   “挺好的。”保镖说,“刚来的时候少爷还不怎么待见徐先生,后来时间长了关系就自然变好了。”   走了一段路,面前多了个戏台子,台上,专门在各个村子表演的戏曲队此刻正在台上表演。   下方坐着的都是些老人,他们上了年纪没事只能来听听戏。   乔泽兰停下脚步。   他环着胸,盯着这出戏看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片刻才偏头对保镖说:“小荷将来是要上大舞台的,你说对吧。”   保镖没懂他的意思,“是,怎么了乔先生?”   “他这样优秀,总得配个能配得上的。”乔泽兰笑起来,目光依然停在那戏台子上,“可不能什么人都敢肖想。”   保镖懵了:“?”   谁?   乔泽兰却没有要多余解释的意思。   他向着戏台走去,和村委会交涉了什么。   十月的时候,舒荷才从乔泽兰那听说他给自己搞了个活动,要他提前适应站在大舞台上表演的感觉。   戏台那,会有很多人来捧场听他演奏,舒荷听完就完全愣住了,漂亮的杏眼睁大。   “你第一次比赛的时候很紧张,后面几次也没有脱敏。”   乔泽兰拿过小提琴,随手在上面拉出几个不错的音。   “小荷,你得脱敏。”   舒荷足够有天赋。   人优秀,家世好,长得好。   不释放一下光芒,真的会沾上些甩不掉的淤泥。   乔泽兰笑了一下,“别犹豫了,明年比赛台下会有更多的观众,现在还只是些老人呢。”   舒荷抿住唇,脸颊上浮现一个小酒窝。   他干巴巴道:“乔老师,你比我还在意我的前程。”   “那是当然。”乔泽兰仿佛认为他这话有问题般,挑了下眉头说,“我是你老师,我不在意你的前程,那谁在意?那个徐弄清么?”   舒荷微微仰脸,茫然。   这关徐弄清什么事呀。   “就这样说定了。”   乔泽兰转移了话题,将手中的小提琴递给舒荷,“时间是明天晚上。”   舒荷接过小提琴。   他犹豫地哦了声。   十月小长假,王晚晚接到家里人打给自己的电话。   说是小少爷回来了。   本来打算趁着这几天假期兼职打工的王晚晚闻言,瞬间就更改了行程回村。   她其实有点奇怪母亲为什么要特地提醒自己这件事。   王晚晚也没多想,到家第一时间就想出门。   王妈赶紧拦着她,王晚晚生生被拽到角落,皱着眉看王妈挤眉弄眼对自己说:“晚晚啊,你喜不喜欢人舒少爷?”   “……”   王妈看她不说话,也没有在意,“喜欢的话,现在有个机会摆在这里,你拿着。”   手心被人强硬地塞了一个折叠起来的纸。   王晚晚下意识低头,“这什么?”   “药。”王妈抓紧王晚晚的手,压低声音说,“那种药,村口老中医那拿的,你要是怀了就不用去上学了!到时候多弄点钱给你弟娶媳妇用。”   王晚晚大脑翁的一下。   她骤然甩开母亲的手,王妈愕然地看她。   “你疯了?!”王晚晚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妈妈,“我还在上学,我要是怀了我以后还怎么做人?”   “小点声!”王妈也被她这态度激得有点恼,“我本来就不想你浪费钱去读书,现在你也到外面看过了,难得有个机会摆在面前,人小少爷看着对你也还可以,你要是怀上了他能不管?”   “况且你也二十了不小了,在我们那个年代孩子早有了!”   王晚晚气到发抖。   她喜欢舒荷。   她是喜欢舒荷。   她刚开始是奔着这种打算靠近舒荷的,可是后来却真的喜欢舒荷这种性格的男生了。   可就算是这样,她也没打算搞这种手段!   况且那是她想算计就能算计的吗?!   她要脸的。   王晚晚气急深呼吸,“妈,这是你的主意吗?”   “是大家的主意。”   王志从外面走了进来,表情不太好地对王晚晚说,“你要是不肯,那多的是人愿意。”   怎么还有个王志??   王晚晚愤怒地看着自己这位堂哥,没了机遇,王志多半要泯然众人了,她现在连同这人多说一句话都嫌恶心,“那你怎么不去?”   王志眼神闪了一下。   他搓了搓手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也行啊。”   “滚。”王晚晚一把将人推去出去,死关着门,对王志的破口大骂充耳不闻。   她回头去看母亲,“我考虑一下。”   王妈转了转眼珠,“能考虑就好……舒少爷现在应该在戏台那边,你去看看?”   王晚晚捏着手心的药包。   好半天她才推开门,撞开王志往外走。   王志怒骂一声。   找到戏台这里的时候,王晚晚才发现附近有好多老人,连隔壁那条湾的老人都来了,她捏着药包,目无聚焦地四处乱看,终于在一条小道上看到了舒荷。   半年没见,少年一点变化都没有。   他被簇拥在人群中央,长相迤逦极了,昏黄的灯光都掩不住雪白的肌肤,清贵干净的气质。   身上穿得简单,短裤和小衬衫,一双小白鞋,修长的手指正拿着价值上万的小提琴,侧头和旁人讲着话。   那样的耀眼。   高不可攀。   没多久,舒荷就拿着小提琴站上了将近两米高的台上,下方乌泱泱好多人,他鼓起腮颊,觉得自己好像在开演唱会。   有点紧张。   OoO   老人们新奇而期待地井然有序坐好。   都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台上那个漂亮的娃娃,这还是他们活了那么久第一次听这种乐器。   徐弄清在其中。   他抬着眸,目光专注地落在台上少年身上,似是因为紧张,舒荷晶亮的杏眼飘来飘去,也飘到了他身上,对视。   “徐先生。”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横插进来,徐弄清微顿,偏头冷淡地看着乔泽兰坐在了另一张椅子上。   乔泽兰今天穿着正装,一身衣服皆是上好布料,版型很正。   他笑了一下,目光也看向舒荷,闲聊般问:“徐先生和我的学生认识也有一年了吧?”   徐弄清眼中划过一丝漠然的厌烦。   乔泽兰无所谓耸肩,“看来徐先生不爱讲话。”   “小荷有和徐先生提过他家里的事吗?”   “他有和你提过……”乔泽兰似乎是想到哪说的那。   他适当停顿一下,接着,偏头注视徐弄清,用自然地语气说着,“小荷有跟你提过,他有个门当户对的未婚妻吗?” 第23章 年代文里的娇气反派 23   仿佛当真是随口一说,这句话后,乔泽兰便挪开视线,专注地看着台上的少年。   周围人声错杂翁乱,如同拨乱的弦,无人注意到,徐弄清倏尔抿平唇角,藏在身侧的手一点点弯了起来。   他英俊的眉目低垂,眸底透露清冽的锋芒,面无表情:“——你到底想说什么。”   看着台上,乔泽兰瞬间收敛了笑。   他轻嗤一声,往身后的椅子上一靠,平淡道:   “我没什么意思,和徐先生随意聊聊罢了,既然徐先生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那我也不多说了。”   “小荷的表演开始了,徐先生大概不知道,他天赋很好,将来是能站在世界的舞台上的。”   王晚晚小心翼翼挑了个角落坐好。   她藏在阴暗的环境里,抬头看着少年低眸的模样,捏着药包的掌心不断渗出汗渍。   要试吗?   要试吗?   试了也不一定成功。   不试的话,她大概这辈子就这一次距离舒荷最近了。   王晚晚看着台上,思绪错杂纷乱,脑海中紧绷着一根摇摇欲坠的弦,震得她麻木焦躁。   直到,一阵优雅舒缓的琴音响起,慢慢如流水般漾开,草丛里的夏虫在夜间鸣叫着伴奏,她思绪一空,仿佛瞬间被清走所有的烦恼。   世界一下变得安静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台上的少年身上。   他穿着清新简约,像校园里的男高,四周的背景也并非什么高雅之堂,反而是再简单不过的铁架子架起来的高台,背后那块布上甚至还是戏曲的宣传幅,风吹雨打破破烂烂,至今没有撕下来。   可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得配上一杯红酒。   灯光之下,舒荷微微低着自己的头,他的睫毛很长,顺着弧度落下一点浅薄的阴影。   精致小巧的脸漂亮得清纯怡人,令人有些移不开视线,松散的柔软黑发搭在额前,看起来软软的,衬得他特别乖。   这首曲子像情歌。   音色不间断地从琴弦上柔和流淌而出,仿佛将整个夜色都融入了其中,徐弄清坐在下面,凝眸看着他。   他此生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没多久,琴音结束了。   只剩下夏夜的虫子在草丛里嗡嗡叫,温度燥热,一切的情绪仿佛都顺着琴音的消失一下子被人抽走。   夏热给了人当头一棒。   短暂的寂静后,老人们站起来激烈地鼓起了掌,拍得蚊子无所遁形,而王志则站在阴暗角落里,看着舒荷那张迤逦的脸,手中不断动作着。   王晚晚要真不愿意,他来。   他来。   他想了一年了,冒进一次怎么了?   王晚晚立刻站起来朝着舒荷走去。   乔泽兰欣赏地笑了,只是目光在看到起身朝着舒荷走去的乔泽兰时,笑又变成了冰冷。   短短几分钟的表演,系统拍了无数张照片,幸好它等级高,有无限存储空间。   图里有认真拉琴的舒荷。   还有因为紧张而抿出一点小酒窝的可爱舒荷。   还有眼神放空,为转移注意力而在心底一声一声小小声喊它 1 哥哥的舒荷。   系统一次性全塞进了舒荷系统后援会。   是的,它开了个群。   群里能容纳无数系统,还有宿主。   宿主有上论坛的权限,做完第一个任务就能解锁。   只是,它不打算给舒荷这个权限了,不然被发现这些,它就不能再在舒荷面前做个冰冷无情的引导系统。   群里一片热闹。   【:这是什么?新鲜的宿主宝宝,咬一口。】   【:哥,我开展了一个交换生活动,一个月,送你的宿主来当交换生吧,我求你。】   【:是谁家宝宝多才多艺(大声)】   舒荷不知道不止自己面前很热闹,世界的另一个角落也在因他而热闹。   他抿着唇,杏眼晶亮,脸颊粉粉地看着这些人给自己鼓掌,有些扭捏地拿着小提琴走下戏台子。   徐弄清站在台子边等他。   乔泽兰站在台子的另一边等他。   舒荷低着头,第一时间想往右转,去找徐弄清。   乔泽兰眼神当即一暗,正欲上前,第三道身影却横穿过来,一举拦在了舒荷面前。   “……王晚晚?”   舒荷脚步停住,有些意外她也在这里。   王晚晚按着手心被汗渍浸湿的药包,先是近距离被舒荷那张漂亮的脸冲击了一下,然后才勉强回过神,故作自然地冲着他笑了一下,“是我,好久不见啦,你有空吗?”   王晚晚猜想自己应该漏洞百出。   她都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一看就是做了亏心事。   不过,她喜欢的男生似乎并没有发觉,在舒荷眼里,王晚晚一直是个比较热情的女孩子,他还没见过她现在这幅好像很紧张的模样。   以为是有事,舒荷有点茫然地轻轻歪了歪脑袋,“有空呀,你找我吗。”   “嗯。”王晚晚抿唇,“这里不太方便讲话……你能跟我去我家吗?我想和你聊聊。”   舒荷看王晚晚好像好着急的模样,犹豫了一下,想着自己也没什么事,还是点头答应了。   徐弄清站在他面前垂眸看着他,眉峰不明显微压,“时间很晚了。”   “你先回去吧。”舒荷伸手牵了徐弄清一下,然后又一本正经地收回,好像两人只是好朋友那样。   他仰起脸说:“我很快回来的。”   徐弄清手心还残留着那柔软的触感。   他低头,收拢手,像是要将温度留在掌中,低低嗯了一声。   “乔老师你也回去吧。”   舒荷招呼完就跟着王晚晚走了,徒留这俩互看不顺眼的男人留在原地。   乔泽兰心气颇为不顺。   他没想到,除了徐弄清,还有一个女性。   徐弄清垂眸走到一侧,并未离开。   乔泽兰离开了,他要去跟保镖打听这又是谁。   -   舒荷就去过王晚晚家两次。   每次去的时候,她妈妈都在家里,喜欢问一些奇怪的问题,幸好这次不在。   屋里就他们两个。   王晚晚拖了张椅子过来,坐到舒荷面前。   她其实没想好要说什么。   现在该做的,应该是找个机会把药下进水里,然后看着舒荷喝下去。   沉默几秒,王晚晚说:“我最近一直很苦恼一件事……”   舒荷将小提琴放到桌上,闻言有点高兴地在心底对系统说:【1 哥哥,看我当解语花。】   系统:【我也有惑需要解语花来解。】   王晚晚:“我妈妈不太重视我,只重视我弟弟……她不希望我继续读书,要我出去打工挣钱给弟弟娶媳妇用。”   “还要我早早嫁人生孩子,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我不愿意,但又觉得也不是不行。”   如果是舒荷的话。   她也不是不行。   舒荷刚要当解语花,没想到自己就要惨遭滑铁卢。   他不太懂王晚晚的纠结的点在哪,腮颊不由轻鼓,犹豫地问:“为什么会觉得也不是不行呀?肯定是读书重要呀。”   王晚晚将手按在桌上,偷觑他一眼,说道:“那人我还挺喜欢的。”   “他也喜欢你吗?”   “……不喜欢。”   “那你还犹豫什么呀。”舒荷睁大杏眼,气鼓鼓道,“去读书。”   就算在星际,他那些不用读书的怪兽家长,都会特意为他一个小人类去了解学校。   更何况是这个世界,读书更重要。   王晚晚沉默几秒,“如果能先婚后爱呢?”   “那也是读书重要呀。”   舒荷咕咕哝哝,说着先婚后爱万一没爱呢,学业没了就是真没了。   王晚晚心里酸涩。   完了,她这下是真觉得自己就算下手了,舒荷这个笨蛋也不会对自己多差了。   就算不能先婚后爱,看在孩子的份上,他也一定不会对她冷眼相待吧。   “我去给你倒点喝的。”   王晚晚蹭地一下起身。   她站在饮料和酒面前,选择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酒,心不在焉撬开盖子,因为紧张,也没发觉酒分明是第一次开,这盖子为什么会这么容易松。   王晚晚慢吞吞倒了两杯。   借着昏暗的灯光,她摊开自己的手心,看去。   药包被汗渍弄软了,一些药粉已经散了出来,黏在她的手心并不舒服。   舒荷低头晃着腿,细白的腿在昏黄的灯光下像覆上一层朦胧胧的滤镜,匀称漂亮。   他继续当解语花,“你是缺钱读书吗,我可以跟我爸妈说资助你哦。”   “舒荷。”   王晚晚喊着,没有回头。   她按着手中的杯子,低声地问:“如果有人伤害你,你还会原谅他吗。”   舒荷以为她在喻指那个只在意弟弟的妈妈。   闻言立刻说不会,他才不会原谅对自己坏的坏人呢,有苦衷也不行。   王晚晚闻言笑了一下。   她低头看去,最终把药粉扔了,用力擦了擦自己的手心,彻底放下心底所有的昏念。   “嗯,如果以后还有缘分再见的话,我肯定是永远不会伤害你的。”   舒荷接过她递来的杯子,小小喝了一口。   然而,辛辣味呛得舒荷溢出眼泪,“怎么是酒呀。”   他用力咳嗽两下,酡红上了脸,大脑飘飘然。   王晚晚没想到他只是喝了一口酒就会上脸,立刻站起来说:“对不起对不起,这酒小孩也能喝的,我没想到……”   舒荷几乎是立刻就醉了。   他仰起脸,漂亮的杏眼在灯光下映着细碎的光,表情认真,一本正经,“那我这个小孩怎么喝不得呀。”   怪兽人均寿命两千岁。   小人类连零头都没有。   在家里的时候,家长们都是宝宝宝宝地喊他,说他这么小一只,好怕一屁股坐死,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   王晚晚被逗笑,“好吧,我给你倒点水冲一下。”   舒荷喝了水才好一点,他起身和王晚晚告别,王晚晚把人送到门口,开始盘算母亲回来要是骂自己的话她得怎么办。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徐弄清见舒荷去得有点久,迟疑之下还是找去。   -   夜色模糊。   这条路没有路灯,黑极,泥地两旁是夏季飞虫在嗡嗡叫,在燥热的环境中格外惹人心烦。   舒荷晃了晃脑袋。   他忧愁地说:“我是喝醉了吗……”   为什么觉得身体轻飘飘的。   腿也飘忽忽的。   大脑都有点不听使唤。   还好热。   系统透过镜头清楚看清舒荷的脸。   腮颊发红,眼尾也映着一点浅浅的颜色。   清纯被艳色取代,他吸着泛红的鼻子,眼眶里热泪盈盈,看起来可怜至极。   吐出来的软气也是灼热的。   系统不知怎的,莫名觉得他这样很危险,【快走吧,直接回家,你别走这条路,去刚刚来的那条路。】   为什么?   舒荷咬着舌尖,含糊说:“这条路近呀……”   能少一半的路程呢。   “咔嚓。”   舒荷闻声,茫然回头。   王志踩到了一个枯枝。   他并未在意,眼里只有那个面露艳色的少年,既然都被发现了,他索性也不装了。   “舒少爷。”   王志露出下流的笑,目光从他漂亮的眼尾,一点一点流连到他修长雪白的颈子上,往下,是被衣服遮挡严实的锁骨。   夜色中,舒荷勉强看清王志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他蹙起了眉头。   嗓音有点软,“怎么又是你啊。”   “可惜了,舒少爷这么不待见我,却还是得……”   王志搓了搓手,一步一步地逼近舒荷,他就知道王晚晚不会下手,明明场子都清空了,空荡荡的房间孤男寡女,这么好的机会还把人给放出来。   幸好他提前将药粉倒进了水里和饮料酒里,每个都放一点,不管王晚晚最终会选择哪个递给舒荷——   他都逃不了了。   一个漂亮的,纤细的男生生活在这样一个老光棍多的山沟沟里,多的是人觊觎,不是他也会有别人,那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况且,舒荷和徐弄清一起住了那么久,说不定早就……   王志兴奋地笑了两声,甚至吹了下口哨,“舒少爷,你和人亲过嘴吗?你这种有钱人应该不缺男人女人吧。”   系统突然喊:【跑!】   舒荷踉跄了一下。   他往后退了两步,其实根本没太听清王志在说什么,他的脸好热,大脑都被烧得有些发昏。   跑去哪里?   舒荷努力睁眼看清王志的动向,王志向着他一扑,他下意识后退去躲,却腿软得险些摔到地上。   王志越发兴奋。   被这双雾蒙蒙的眼睛单纯看着,真的比任何药都有用。   他非常想顺着去逗弄舒荷两下,调戏调戏,看他脸红得结结巴巴的模样,可夜长梦多,早点完事才是上策。   “舒少爷……”王志再次猛地扑向舒荷。   舒荷小口喘着气,呆在原地看他,就在王志以为迎接自己的会是一具温软香怀时,他的腰身蓦然传来一股重力。   “啊!”王志被突如其来的一脚踹进了旁边的草里,啃了口泥。   舒荷浑身有点发抖,两颗眼泪滚烫地坠了下来,他湿着眼睛被人抱进怀中,明明人都还没有看清,却能委屈地叫出来人的名字:“徐弄清。”   脑袋全部埋进了徐弄清的怀中,手胡乱抓着他的衣服,呼吸紊乱,茫然又急促地说:“我好难受。”   徐弄清下意识托住他柔软的脸颊,手中肌肤滚烫。   这才发现舒荷原本白皙的脸上被艳色取代,少年含着眼泪,下眼睑是红的,含糊不清说着:“我好像要死掉了。”   “别乱说。”   徐弄清见他这样,呼吸滞了半秒,直接将人搂进怀中打横抱起。   系统快要报警了。   它气得后台的程序都发出了鸣笛声,整个系统空间都闪烁着大红色,几乎快要爆炸。   主角要是趁人之危——!!   它会直接放弃这个任务,带宿主抽离世界。   系统无法平静,程序鸣笛到发出滋滋的刺耳响声,它在舒荷脑袋里不断地说着话,想要舒荷清醒,不要在不知不觉的时候被人占走了便宜。   舒荷。   舒荷。   它不断喊着,喊了许久才发现自己面前依然没有马赛克,系统从炸裂的程序中抽离,去看外面的环境。   徐弄清并没有趁人之危。   他直接带着舒荷去找暂住在别人家的保镖了,要保镖开车送舒荷去水安镇的医院。   保镖差点被舒荷这幅病蔫儿蔫儿的模样吓死,他们都深刻意识到由于自己的工作疏忽,促使少爷在这山村里遭人暗算。   保镖们来不及想太多,赶紧要从徐弄清手中接过舒荷,谁知徐弄清不肯松,要跟着。   没时间说太多,保镖们赶紧去开车了,留下来两个去追查王志这该死的家伙。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王晚晚坐在家里,莫名有些不安。   她明明没有下药,也没有做亏心事,按理来说不该有这种情绪,舒荷他到家了吗?   王晚晚不安地抠着手,视线转来转去,又转到了桌上舒荷只抿了一口的酒上。   她拿过杯子,盯着看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什么,大脑里的弦突然卡崩一声断掉了,手有点发抖。   哐当一声,王晚晚没能抓住杯子,杯里的酒液瞬间炸开,浸了她满身。   她却没有在意,反而神色慌张地从位置上站起来,匆忙扑到装饮料和酒的柜子上,抖着手去一个一个开瓶子。   这些饮料都是今年过节剩下的。   父母节俭,就算是把饮料存到过期也不会开,所以这些饮料的盖子都是紧的,不该一扭就松开。   王晚晚动作匆忙地一个一个扭开瓶盖,崩溃地发现竟然全是松的,她颤抖地抬起手将瓶子对准灯泡,借着刺眼的光,王晚晚在瓶口清楚看到了残余的药粉。   “那你怎么不去?”   “也行啊。”   王志回答这三个字时,那满露精光向往的眼神陡然浮现在王晚晚的大脑里。   王晚晚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快要喘不上来气,再也抓不住手中的瓶子,无力地靠在了身侧的柜子上,模糊不清的眼中是舒荷放在木桌上的那把精致小提琴。   她无法接受。   她什么都没做,却被当做了枪使,成了伤害舒荷的第一个元凶。   王晚晚胡乱一擦眼泪,撑着柜子爬起来踉跄向外跑去,她想去追舒荷,又不知道舒荷当时走的是哪条路。   舒荷太久没回来了。   乔泽兰还想就小提琴问题和舒荷聊聊,然而左等右等等不到人,他只好出门去找。   戏台边的老人还未散去。   他们依然在聊舒荷这个娃娃真有才华,满是向往,希望这是自己的孙孙。   乔泽兰走近听了两句,颇为骄傲,还想说什么,却听到一道女音急促大喊,“你是舒荷的哥哥吗?”   乔泽兰皱眉回头。   王晚晚不认识乔泽兰,却看得出乔泽兰和舒荷很熟悉,也不是村里的人。   她只能寄希望于他:“舒荷回家了吗?”   乔泽兰看她慌慌张张:“没有,我看他太久没回来才出来找的,他不是跟你走了?”   闻言,王晚晚顿时绝望。   她还顾及着周围人多,只要哭不哭地含糊说一句:“舒荷他出事了。”   乔泽兰眼神一凛。   走远了,王晚晚才来得及把自己的猜想告诉他,乔泽兰根本没时间和她发脾气,闻言立刻去找保镖,却发现四个保镖全都不见了。   徐弄清也不见了。   村子里没人知道情况,只知道开走了一辆车,乔泽兰心脏突突跳,左右踱步,倏尔去问王晚晚,“那个什么王志呢?”   往好点想,徐弄清及时到场帮了忙。   毕竟,徐弄清当时是没有离开的,他一直在等舒荷。   王晚晚被乔泽兰的眼神吓得一抖,崩溃说:“我不知道。”   乔泽兰:“带我去他家!”   王晚晚什么都不敢说,立马带人去找了,而与此同时,王志从草堆里爬起来第一时间就回了家。   王兴国正在饮茶。   他今晚心情不错,毕竟这一计是他提出来的,王晚晚这丫头现在应该在——   如果事成了,有他一份功。   “爸!”   王志匆匆进门,身上都是湿泥,狼狈至极,他惊恐地问王兴国,“我犯事了,怎么办?”   闻言,刚要斥责他怎么这幅样子的王兴国手一抖,茶就从杯里溢了出来。   王兴国清楚知道自己儿子的狗屁德行,又见他这样惶恐,明白犯的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你干什么了?”王兴国瞬间站了起来。   这事毕竟不光彩,王志含糊一下,才将自己的所作所为说出来。   “什么?!”   王兴国身子一晃,就要晕过去。   王志赶紧去扶。   王兴国身残志坚地打了他一巴掌,气得手不停点,怒骂:“你真是疯了,你一个大男人,你、你——”   他怎么敢的啊!   王晚晚那丫头如果事成,多半相安无事,不至于被人舒家怪罪。   王志呢?   王志他有什么?有个把,能怀孕吗?   “你完了,你老子我也救不了你!”   王志惊恐地捂着自己被扇了一巴掌的脸,“我、我那是鬼迷心窍!我是想着他肯定不敢把事情说出去,没想到会有第三个人突然出现啊!”   “你走吧!”   王兴国喘着粗气,就当没他这个儿子了,“走的越远越好,别被发现了,东西也别收拾了我给你拿点钱你走吧。”   王志傻眼,“用得着吗?”   他根本没有真的伤害到舒荷好不好!   他那是未遂。   这事有严重到需要他背井离乡的地步吗?!   “你还不懂吗?”王兴国气急败坏道,“你招惹的是谁?舒荷,舒荷!他家里多有背景你不知道吗?趁着他爸妈现在还不知道这事,你能跑多远就跑多远懂吗?要是被人家知道了,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吗?”   “我——”王志涨红了一张脸。   “快滚,现在就滚。”   王志大脑嗡嗡,被推得后退了好几步,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   他咬了下牙,扭头迅速往外走,脚步却又被骤然逼停。   门口不知何时多出四人。   两个保镖,他见过。   一个舒荷的老师。   还有一个……王晚晚!   王晚晚站在最后面,已经从保镖那听说舒荷没事了,她松了口气,接着心底是无边的愤怒。   真恶心!   王志这死东西难怪之前看她那么不顺眼。   怕不就是因为她和舒荷走得近嫉妒了。   “想去哪?”乔泽兰走到王志面前,垂下愠怒的眼看他惊慌失措的模样。   两名保镖迅速上前将王志按住。   王志气得怒骂还有没有王法了,他们是要公然绑人吗?!   王兴国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哪怕是看见乔泽兰打了王志一拳,他作为老子也不敢吭声,王志完了,他清楚知道这一点。   此时,舒荷已经被送到了水安镇的医院里。   他的身体不单单是中了药的问题。   本来就体弱,还受刺激性药物攻击,舒荷难受得一直哭,腮颊粉红一片,眼皮肿肿,趴在徐弄清怀里委屈死了。   又冷又热。   冷的时候整个人都窝进徐弄清怀里,徐弄清用单薄的毛毯裹着他。   热的时候又恨不得什么都不穿。   可这辆车没有挡板。   徐弄清只能一直低低地哄着舒荷,看他的眼里满是心疼。   水安镇终于到了,他将舒荷抱起来进去找医生,掏了所有的钱给舒荷开了间病房。   半个小时后医生才告诉徐弄清和保镖们,幸好摄入量不多,问题不大,打完针喝点药就差不多了。   不过,鉴于病人本来就身体不好,身体素质往后恐怕又得下降一截。   医生提起这个时,满是惋惜地摇头,“本来病人的身体素质控制得很好,他以前应该经常吃药吧,养久了也不是不能越来越好,可是现在……唉。”   保镖出去打电话了。   徐弄清知道他们是去联系舒荷的父母。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思绪放空,半晌才推开门走进去,坐在病床边缘。   舒荷可怜死了。   他闭着眼,在脑袋里和系统呜呜哭,说好难受,好累。   系统一点都维持不住以前作为冰冷引导者的人设。   它放缓声音安抚舒荷,告诉舒荷自己有积分,可以买点有用的药给他用,不过这算作弊的行为,它不能常用。   舒荷乖乖任由系统给自己用了药。   这药只能解决舒荷目前的难受,并不能彻底根治他的身体情况。   舒荷悄悄记下了,打算努力任务,到时候还积分给系统。   系统安抚好宿主,这才点开论坛,从里面薅了点别的系统赠送的积分,给舒荷买了一大堆有用的药。   作弊又怎么了。   不被发现,那就算它没有作弊。   系统正要关论坛,看见后援会弹出来几条消息。   【:哥们,你已经三个小时没有放我宝的美图了。】   【:统哥,你以前不是随时随地都在分享美图吗,我宝呢,你是不是想私藏。】   【:我宿主看不见我宝美图连任务都不想做了,他已经深深爱上了我宝。】   【系统:没心情,开免打扰了。】   【:?】   【:?我舒荷宝宝被臭男人拐走了吗?】   【:楼上的你别乱猜测好不好,雷死了,现在没心情的变成了我。】   “……”   舒荷用了药后,昏昏沉沉的大脑清醒了一点。   睡不着了。   他眉眼动了动,被徐弄清攥在掌中的手往外挣了一下,睁开眼。   徐弄清从出神中回神。   他按了一下舒荷有些冰凉的手腕,俯身看他,“醒了,还难受吗?”   “我一直没睡着……”   舒荷声音哑哑的,还有点微弱,他抿着颜色变得有点淡淡的唇,艰难侧身,“徐弄清。”   徐弄清垂眸看他:“嗯。”   “你过来点。”舒荷说。   徐弄清停顿了一下,俯身在舒荷面前,两人的距离瞬间变得近在咫尺。   舒荷没什么力气。   但他还是尽力地抬了下自己的脑袋,凑近贴在徐弄清的侧脸上,亲了亲他。   柔软的气息带着清苦的药香味,一触即分。   发丝也拂过徐弄清的脸,像一根羽毛。   徐弄清滞在原地。   他攥着舒荷手腕的力道加重几分,喉结微滚,偏头去看舒荷漂亮湿润的杏眼,半晌问他:“怎么忽然亲我?”   舒荷才不说自己是想勾他一下乱他心,好加大分手时给人带去的痛击。   也不说自己是想挣积分还系统。   舒荷理所当然道:“你以前亲我的时候也总是很突然呀,哪有那么多理由。”   徐弄清握住舒荷细白的手。   他道:“我亲你,是因为实在喜欢你,你刚刚也是吗?”   舒荷:“……”   主角你。   小反派可回答不上来。   别怪他无视这句话了哦。   舒荷一本正经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咕哝说:“困了哦困了哦不讲话了不讲话了……”   唇瓣蓦地一热。   舒荷眼皮微动。   他没睁眼,只能感觉到徐弄清在亲自己的唇,力道很轻,也没有像以前那样胡乱撬开他的嘴乱来。   徐弄清只是简单亲了亲,又分别在他脸颊上亲了两下,用手轻抚开他额上发丝,低声说:“你父母到时候要来了。”   舒荷静静听他讲话。   “我要见吗?”   徐弄清嗓音低哑,听起来有点干涩,“我能见吗?”   舒荷到底是睁开了眼。   “能。”他说,“不能也会见到呀,是你帮了我,到时候我父母会答谢你,给你很多钱,他们还要去王家村解决欺负我的那些坏人……”   说到这里,舒荷忽然抿唇停住了声音。   他别开头,徐弄清低头牵着他的手,亲了亲他的指尖,滚烫的温度像电流一样窜到舒荷的大脑里,他茫然看去。   “我不想要钱。”徐弄清对他说。   舒荷:“那想要什么呀。”   “更贵的。”   徐弄清贪心道:“需要我自己花很多钱去买,也不一定能买到的。”   那是什么?   舒荷听不懂,疑惑地看着徐弄清,徐弄清却没回答,只是静静看着他,黑眸里映着他病容的倒影。   舒荷闭上了眼睛。   后半夜,乔泽兰开车来了水安镇,整个水安镇就这么点大,医院也只有这一所,他轻而易举就找到了舒荷住着的病房。   彼时,舒荷已经睡下了。   徐弄清在里面守着。   乔泽兰顿了一下,到底是没有推门打扰,他转身靠在门外的墙上,不知在想什么,好半晌才去问保镖,“你们联系少爷的爸妈了吗?”   保镖吸着烟,闻言从烟盒里拿出一根递给他,然后才吞云吐雾地苦笑说:“当然,乔先生,今晚过后我们这工作怕是保不住咯……”   两名保镖苦笑。   短短几个小时,他们就沧桑得像老了几岁。   这工作很好啊,跟着少爷住在村里每天都很闲,闲到他们都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忘记了村里可能存在的危险。   乔泽兰骂了两句,“该。”   他点烟,吸了一口,又嫌弃地拿开,“这什么廉价烟。”   “我们哪有钱买好烟。”保镖觉得这烟就已经很好了。   乔泽兰自己是享誉国际的小提琴家,本身家世也不错,当然看不上他们这种烟。   乔泽兰皱眉,低头将烟碾灭扔进垃圾桶里,他看了一眼墙上的禁烟牌子,无差别攻击道:“医院不能抽烟,灭了。”   两名保镖:“……”   您哪来的火气啊。   又不像他们工作没了。   乔泽兰纯粹是气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在,如果他在的话,舒荷就不会有这一遭。   “他情况怎么样?”乔泽兰紧了紧后槽牙。   保镖将医生的原话告诉了乔泽兰,乔泽兰一听心底的郁气更重了。   他就说,这种山沟沟里能有多安全。   等舒荷的父母来了,他要带着舒荷走得远远的,少和这里的人有牵扯。   次日一早,在病房外一夜没睡的几人精神前所未有充沛,保镖接到两位老板的电话说是已经到镇上了,问他们具体位置在哪里。   乔泽兰主动出去接人。   舒母一下车,只来得及匆匆叫乔泽兰一声泽兰打个招呼,急得根本没空多寒暄,乔泽兰当然没有介意,他跟在舒父身边一起往医院走,还不忘低低告诉他事情的具体经过。   “小荷——”   舒母一把推开门。   她急得满头大汗,直接无视了徐弄清,扑到床前去抓舒荷的手,“小宝你脸怎么这么白,啊?是不是很难受,妈妈在这里别怕。”   正在和徐弄清掰扯自己想吃什么早餐的舒荷还没反应过来。   他喉咙痒痒地咳嗽两声,舒母立刻叫医生,简直急得六神无主,旁边平时看着理智些的舒父此时也和舒母一个样,匆匆问着赶来的医生他的孩子怎么样了。   病房里一片吵闹。   徐弄清无声看着这一幕,起身退了出去。   乔泽兰站在病床边,注意到他的背影,轻嗤一声。   本就格格不入。   如果不是舒荷突发奇想要下乡,他们本该就是两个不同阶层的人,一辈子也碰不到一起。   是舒荷太好相处了。   才给了人一种,好像只要努力一点就能配得上的错觉。   舒荷好不容易安抚好父母,扭头就发现徐弄清不见了。   他想,大概是买早餐去了。   于是开始苦恼地想徐弄清到底会不会买他想吃,但是身体情况不建议吃的早餐。   “小荷,你饿不饿?”舒母擦了擦泪,将被子扯起来,将他盖得严严实实的,“妈妈去给你买早餐,你身体不好只能吃些清淡的,一碗小米粥吧,再来一杯豆浆,好不好?”   乔泽兰动身说:“伯母你好好和小荷聊聊天吧,我去买。”   舒母:“你这孩子,那麻烦了。”   “等等。”舒荷匆匆把脸从被子里伸出来,脸颊有点苍白,羸弱地看着他说,“徐弄清去帮我买了。”   乔泽兰:“……”   他说这小子怎么突然走了。   还以为是知难而退,结果是去买早餐?   乔泽兰垂在身侧的手紧了一下,接着一言不发坐到了一侧。   舒母回忆了一下,刚进来时小荷床边确实有个年轻男人在那坐着。   因为太过焦急匆忙,她也没有特意多看,这就是徐弄清么?年前小荷特意要她给红包的那孩子?   “他是你朋友吗?”舒母没想到舒荷在村里还能有这么要好的朋友,“看起来人挺好。”   “嗯。”舒荷含糊应着,又说,“也是他救的我,妈妈。”   “是他?”舒母惊讶后立刻说,“那得给报酬,真的是多亏他了,不然你……”   说着,又哽咽起来。   舒荷软软说:“他人特别特别好的,也很照顾我,你们要多给一些报酬。”   父母对主角好一点,才不会被他的恶行连坐。   这样子,主角到时候应该不会对他的父母出手吧……   舒荷犹豫想着,舒父舒母皆是点头,表示肯定要给很多的报酬。   没多久,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所有人同时看向门口。   徐弄清一夜没睡,一直守着舒荷,此刻看着却依然很平稳精神,他手中拿着几份早餐,推门迎上数双眼睛,其中还包括舒荷的父母。   徐弄清停顿了一秒钟,便自然而然地关上门。   “叔叔,阿姨。”他喊了再合适不过的称呼。   甚至没有在外人面前那副向来的冷淡,反而是客套而不失礼貌地表示自己买了几份早餐,给他们的。   “麻烦了。”舒母打眼一看就晓得徐弄清这人不错,只是小荷现在状况不佳,她打不起精神寒暄,只能勉强笑着接过早餐。   徐弄清手中留了两份。   一份清淡的小米粥,一份肉包。   肉包油腻,舒荷吃不得。   但是舒荷就是想吃。   为此早上和徐弄清掰扯的时候还掉了两滴小眼泪,可怜得要命。   “我吃这个……”舒荷小嘴一撇就要接肉包。   舒母拧眉,正要制止,就听这个年轻男人轻声说:“只能吃一口,然后吃小米粥。”   舒荷咕哝了一下,还是勉强点头。   舒母见状也不说什么了,她吃了早餐,抚着闷闷的胸口,出门呼吸新鲜的空气。   再回医院,刚好遇到了出来给舒荷买饮料的徐弄清,两人在医院走廊相遇,脚步皆是一停。   徐弄清不卑不亢地看着舒母,“阿姨。” 第24章 年代文里的娇气反派 24   水安镇的天是阴的,仿佛随时会下雨。   徐弄清要去医院附近的超市买饮料,碰得巧,舒母正好就想为报酬的事和他单独聊聊,自然点头应了这句阿姨。   她跟上去,在超市看着徐弄清买东西数钱,“给小荷的?”   徐弄清低垂着眼,将饮料和糖放到收银台上:“嗯。”   闻言,舒母心中对徐弄清的印象又好了不少,她看这年轻人挺踏实,不像是为小荷的家境而来,于是便斟酌了一下,自己到底要不要直接张口就是以钱做报酬。   这样会不会冒犯了他?   付完钱,徐弄清拿过饮料去看舒母,黑眸轻敛,不带半分锋芒。   舒母知道他是在等自己先离开,毕竟礼数上来看,不能将长辈扔后头。   心思转了转,舒母往外,边走边自然而然地问:“你目前是在村里种地吗?”   徐弄清走在她身后,嗓音低沉,“偶尔种地,其余时间跟着母亲在外面做生意。”   “做生意?”舒母顿时就想到了给报酬的办法,“做哪方面的生意?是在这一带吗?”   “茶叶加工。”   徐弄清说着又莫名停顿了一下,沉默的几秒,好似是听明白了舒母的意思。   他垂下眼眸,片刻才干涩着嗓音说:“我跟小荷是……很好的朋友,我很庆幸那时候帮到了他。”   舒母闻言倏尔停下脚步。   她迅速回头去看徐弄清,目光探究地落在他的神情之上,片刻才定定问:“什么意思?你什么都不想要?”   原本舒母都已经想好。   提钱俗了,所以只要徐弄清点头,她可以挪用舒家在京市的人脉,推他一把助他打开生意市场,自此平步青云。   小荷的命比千金贵。   他救了小荷,当然值得这样一个报酬。   可是舒母完全没想到,徐弄清竟然是有不要报酬的意思。   她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企图看明白他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和自己搞拉扯,欲擒故纵故作清高。   谁料徐弄清完全没给自己留什么余地,他垂眸确切道:“嗯,不用,我和他的感情很纯粹。”   舒母默认是友情了,沉默了一会儿,既然如此,这段友情确实珍贵,是不该用报酬来衡量。   她没再提这个,转而问了徐弄清一些舒荷在村里的事,徐弄清都一一答了,没多久两人就回到病房。   舒荷又打了一次针,医生说能出院了,舒母却不是很放心,要他再留一晚,观察观察。   医院床位不够,夜里的时候舒父舒母等人在外开了宾馆,徐弄清没有离开,依然坐在舒荷的床前。   见状,乔泽兰也回病房不走了。   舒母扫他们一眼,说:“小徐,你两天没休息了,要泽兰守那吧。”   她和乔泽兰的父母熟悉,所以自然没和乔泽兰客气。   乔泽兰听了,心情显然也不错,他环着胸瞥徐弄清一眼,看他怎么答。   徐弄清正欲拒绝,这时,靠在病床上正喝饮料的舒荷抬了下苍白的脸,去抓徐弄清的手。   “我不要。”   他咕哝说,“我要徐弄清陪我。”   都不用徐弄清来找借口了。   乔泽兰的好心情戛然而止。   小宝都发话了,舒母自然没再说什么,她对乔泽兰招呼了一下,要他跟去宾馆休息。   乔泽兰始终憋着一股气。   他起身,走了两步又回到座位,不走了,“我也守着。”   “……”   舒母看不懂这些年轻人。   当真是身体好啊,她反正是熬不动了。   留下来,乔泽兰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他靠在墙边,目光落到舒荷那张病蔫儿蔫儿的小脸上。   舒荷喝完饮料就躺回了被窝里,他嫌热,偶尔又将细长的腿伸出来,要徐弄清给他捏捏。   捏痒了,又小小地踢了徐弄清一下,就迅速缩回被窝。   好像心虚一样,只露出一双微润的眼在被子外,下半张脸则完全被挡住,像只缩进纸箱子里的猫。   “徐弄清。”   声音藏在被窝里,听起来也软软闷闷。   “我们的小福怎么办。”   舒荷蔫儿了,“两天没人喂小福,它是不是要饿死了。”   徐弄清垂眸,想去握舒荷的手。   可病房还有个外人在。   徐弄清道:“小福会去别人家讨吃的。”   “那要是吃到耗子药了怎么办。”舒荷越想越有点想走,他满脑子都是小福吃了耗子药倒在路边吐白沫的模样,“我们还是回去吧,我已经好了。”   徐弄清伸手,将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舒荷被闷在被窝里的下半张脸。   他专注地看着他说:“小福很聪明,不会的。”   舒荷一想,“是哦,我那么聪明,我的狗也很聪明。”   小福特别通人性。   他高兴难过,做什么动作小福都能认出来,完全不需要专业训练。   小福不翻垃圾吃,也不吃狗粑粑,还会主动跳进河里洗澡,再爬上来嗷嗷地围着舒荷,要他给它擦毛。   特别乖,很聪明的。   才不会去吃耗子药。   想到这里,舒荷眼中微润着水光,开始忧心到时候分手,小福是要判给他还是判给主角了。   乔泽兰看着这幕,有些插不进话。   他有点不甘心,拖着椅子坐到了舒荷床边,想要开口,却发现除了小提琴外,他们好像根本就没什么共同话题。   舒荷也不会像和徐弄清聊狗那样,和他聊什么趣事。   梗了两秒,乔泽兰完全不过脑子地说了一句:“我去给你喂狗吧。”   说完他就后悔。   舒荷却已经飞快答应了,杏眼晶亮地看他,声音好听:“好呀!!乔老师你人真好,小福的狗粮就在桌上,它胃口好大的你多给他倒点,谢谢谢谢。”   乔泽兰:“……”   不谢。   杀了他吧。   说出口的话得到了这么激烈的回应,乔泽兰哪还有收回的余地?他紧了紧后槽牙,站起来。   时间还早,早去早回。   说不定晚上还能赶回来。   乔泽兰带着不甘离开了。   没了外人在,舒荷往旁边挪了挪,将手贴在徐弄清宽大的掌心上刚要讲话,面前的光景便暗了下来。   接着,唇瓣上传来了熟悉的滚烫触感。   舒荷眼睛眨动两下,手想从徐弄清掌中离开,却被对方轻而易举包裹在手心。   又亲了两下,徐弄清才慢慢撤开,舒荷面颊发粉,眼尾溢着点湿润。   他小口呼吸,纤细的手指在徐弄清的掌中缩了一下,徐弄清垂眸紧攥着,片刻才说:“我想问个问题。”   舒荷又有点热了。   他将腿从被窝里伸出来,闷闷软软地嗯了一声,腮颊边的小酒窝鼓了鼓,“我先问。”   “好。”   “我父母给你报酬了吗?”舒荷很关心,“多少钱呀?”   徐弄清淡淡道:“给了,我没要。”   哎?   怎么能不要!   这可是龙王崛起的启动资金呀!!   舒荷完全怔住了,他睁大杏眼,有点控诉地挪了挪身子,费力地踢了他一下,“你为什么不要呀?是不是傻?”   有了钱,就可以做生意,就可以崛起。   他就能完成任务,得到很多积分。   然后还给系统。   现在进度又远了一点。   舒荷小嘴一撇,活像是吃亏的是自己一样,飞速将手从徐弄清的掌中收回,表示自己现在很不开心。   徐弄清手中一空,心头也突了一下。   他微微弯曲指骨,喉结滚动了两下,才用有些干涩地嗓音低低对舒荷说:“我和我的父亲不一样。”   舒荷看他。   “小荷。”徐弄清重新抬起眸,深色眼睛缓慢地落在舒荷漂亮的杏眼上,声音放轻,“我以后会有钱的。”   舒荷:“很有信心吗?”   那小反派勉强高兴点。   徐弄清却是静几秒,没点头也没摇头,见状,舒荷又有点不开心了,主角的上进心怎么还是不坚决呀。   果然还是要分手。   他别开头,把自己藏进被窝里,只剩下头顶乌黑的小呆毛露在外面,声音嗡嗡的,“我只能祝你成功了,有钱不要,你是笨蛋。”   徐弄清扯了一下他的被子。   舒荷抓得紧紧的,没给他扯下来,半晌,才听见被子外的男人问:“你在意我的前程吗?”   “在意。”舒荷说。   徐弄清就当他是在为他们的未来着想了,又静了几秒,他才向舒荷承诺,“我有信心,我会有钱的,以后都给你花。”   舒荷软软地哦了声,这才有点满意,他悄悄在心底问系统进度怎么样了,哪知道系统正因为面前的马赛克而焦灼中。   马赛克倒计时还有十分钟。   【1 哥哥?】   系统冰冷的电子音莫名很沉重,【嗯,进度不错,你现在就可以分手了。】   舒荷鼓起腮颊,一本正经地板着脸说:【我有自己的计划,1 哥哥你不要扰乱我的计划。】   系统:【……】   舒荷还是有点热。   他重新把脸冒出来,额前的黑发都有点湿湿的,软软地呼出两口气,脸颊微红。   睡也睡不着。   舒荷别开头,重新去看徐弄清,正好对上徐弄清那双黑眸,他似乎总是这样,闲来无事就会一直盯着他看。   舒荷:“看我干嘛哦。”   徐弄清唇线有些抿直,英俊的眼眉似是难得流露出了一点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的迟疑。   “怎么啦你?”   “小荷。”   徐弄清终是开口:“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舒荷这才记起,刚开始徐弄清就这么说来着,他微微歪了下脑袋,杏眼望着他,“什么?”   徐弄清问:“我是你的第几任对象?”   OoO   小反派直接被这个问题给砸懵了。   “换句话说。”徐弄清下颌紧绷,喉咙也有点堵,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舒荷,这次花了好几个瞬息的呼吸,才完整地说完接下来这句话,“——你有未婚妻吗?” 第25章 年代文里的娇气反派 25   啊?   舒荷闻言,迤逦姣好的小脸不自觉露出点迷茫来,呆呆看着徐弄清。   未婚妻?   这两个问题,都好莫名其妙哦。   他现在还在和徐弄清谈恋爱耶,怎么可能会有未婚妻?   不然那不是感情骗子吗?   舒荷想到这里,杏眼眨巴了两下,忽然心虚地别开脑袋,唇瓣抿出一点小酒窝来。   虽然没有未婚妻。   但他确实是感情骗子qwq   “你有吗?”徐弄清见他不语,盯着他,嗓音低沉地问了第二遍,“青梅竹马的未婚妻。”   “没有。”   舒荷蹭了蹭枕头,嗡嗡地回答:“我哪来的未婚妻呀?你怎么会想到这种奇怪的问题。”   闻言,徐弄清凝视舒荷几秒钟,干涩的喉口上下滚动。   可还是有些哑,   “乔泽兰说的。”   舒荷惊讶地抬起脑袋:“乔老师?”   “嗯。”   徐弄清垂下眼眉,重新执起了舒荷的手,握在手中。   他道:“昨天说的,说你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   “我没有呀,他怎么会这么说?”舒荷印象中的乔泽兰不太像会胡说八道的性子,所以他有点疑惑,甚至是忍不住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睛睁得圆圆的,更像猫了,“我和他才认识半年,他怎么会了解这些?难道是……”   舒荷犹豫了一下:“难道是我爸妈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给我订了门婚事吗……可我没有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呀。”   徐弄清黑眸深谙,细细在心底咀嚼未婚妻这三个字。   刺耳,苦的,难听的。   他抓紧舒荷的手,“乔泽兰在说谎呢?”   舒荷:“那他为什么要说这种慌呀?”   是啊。   为什么呢?   徐弄清垂下眼眉,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盯着自己手中那只纤细漂亮的手看了几秒,然后执起,在上面轻轻吻了一下。   指尖上的触感滚烫而鲜明。   舒荷忍不住往回抽。   当然是没有抽出来的,徐弄清攥得极紧,片刻低低缓缓地对他说:“不重要,反正他在给我们喂狗。”   正在喂狗的乔泽兰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他没心思去想是不是有人在背后蛐蛐自己,因为眼前这条不配合的狗已经挖空了国际著名小提琴家的所有心神。   小福一口都不肯吃。   不仅如此,它嗅到乔泽兰身上有自己主人的味道,还疯狂地吠叫起来,好像是觉得乔泽兰绑架了自己的主人般。   “汪汪汪!”   小福目露凶光。   乔泽兰躲在门后,也没了耐心,他冷嗤着说道:“再叫,回头就叫小荷把你扔了,让你变成流浪狗。”   “汪汪汪!”   小福听到小荷二字,越发激动,它前爪趴在门上用脑袋去撞门,咚咚咚,撞得门发出震耳的动静。   乔泽兰抱着胸任由它撞,本不欲管,可过了会儿又怕它再撞下去会出事,不得不臭着脸说:“你主人明天回来。”   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   小福停了下来,蹲在门边低呜呜地叫,乔泽兰叹气,抬手看了一眼腕表,时间不早了。   他顿了一下,选择留在王家村等他们回来。   次日,舒荷等人乘着车开进山里,和昨天一样,天气是雾蒙蒙的,却始终没有下雨。   阴云盘旋在天上,反而让人心头沉压压的,恨不得干脆下一场大雨算了。   车开不进王家村,照例停在路口,舒荷就被徐弄清带回了住处,而舒父舒母则直接去找王志算账。   这两天,王志一直都找不到机会出门。   门口不止有保镖守着,还有一些隐约知道点内幕的老人游荡在附近,摆明了也是要看着他不许他跑。   这些人到底是谁的亲戚啊?   王志越憋越急,胸口积压郁气,气得大骂,一开始还怒说你们堵着我不许我出门是违法的,后来就是挖空了心思一直盯着后门,想见缝插针逃出去。   可村民们太鸡贼了。   他们守着,还谴责王志怎么成这样了,人家是个男娃,一句又一句说得王志脸色涨红,纯粹是气的。   他后悔了。   他不该那么莽撞的。   至少得找个合适的时间,没有任何人在场的时候再行动。   王志恼得用力锤了锤面前的木门,又狠踹几脚,无头苍蝇似的在屋中走来走去。   他老子王兴国急了两天也冷静下来了,开始拉着王志的手沉着说:“你进去就蹲几年,出来还是很年轻,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别干这事了。”   王志瞪大眼。   蹲几年?没什么大不了的?   站着说话不腰疼!   王志气得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我又没成功,凭什么蹲几年?”   “凭人家姓舒。”   王兴国精疲力尽地揉了揉眉心说:“好了,好了,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就怕我这村长也当不得了,这些年来……”   “老王,你快出来,舒荷他爸妈来了!”   !   王志闭着嘴不敢讲话。   王兴国紧张地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阴云密布的天空下,舒家父母堵在门口,表情没比这阴天好多少,两晚的陪护并没有让他们冷静。   “王志呢?”   舒母没有寒暄,直接看着王兴国冷声说:“让他滚出来。”   王兴国脸色僵了僵,他回过头,看见王志站在门边,畏首畏尾地看着这边。   王志抓着手咬咬牙,抛下所有自尊低声下气地求饶道:“我知道错了,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又没成功,我已经记下这个教训了求你们行行好。”   “你没成功是因为人家小徐及时赶到!”舒母神情冰冷,不知道他哪来的脸说这些的,“要是人家小徐没赶到,我们小舒会怎样?到时候你死一百次都不够的!”   王志脸一白。   他们还想杀人不成?   舒父冷眼看他,“我们已经报警了,你也别想着警察不会管这事,舒家多的是人。”   闻言,王志仿佛瞬间被抽空全身的力气,浑浑噩噩扶着门,头脑发麻。   他绝望地搜肠刮肚寻找翻身的办法,可一想到舒家的人脉势力,一股山头压在背上的无力陡然将王志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他完全没有办法。   这时候,王志才真的有点后悔了。   他怎么敢的啊。   怎么敢认为舒荷不敢把这事说出去,就去犯这种险的?   可是,谁让舒荷太漂亮了,太干净了。   他只是——   王志思绪一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骤然抬头。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郁,拉了另一人下水:“这事不止是我一个人的错!还有王晚晚,药是她下的,一开始是她……”   王志把原本的计划一五一十倒豆子似的全吐了出来。   舒母瞳孔骤缩。   她的小荷,就是在这样一个充满算计的山沟沟里生活了一年的?   前所未有的愤怒侵占了舒家人的心。   与此同时,王晚晚得知舒荷回了村,想都不想便立刻拿起小提琴往外走。   门口,她的脚步又不由自主停下。   舒荷会怎么想她?   解释说药不是她下的,舒荷会信吗?   可那真不是她下的啊!   王晚晚来的时候,舒荷正在屋中逗狗,狗已经很大了,可他还是像小时候抱它一样,将它整个往怀里揣,软着嗓音喊它小福乖小福乖。   小福沉浸在幸福中,尾巴狂摇,伸出舌头舔了舔主人的脸。   嗷呜。   喜欢你。   “小……舒荷。”   王晚晚尴尬地站在门口,手足无措看着这幕。   舒荷下意识扭头看她,纤细的眼睫低垂了一下,抱着小福没讲话。   “你好点了吗?”王晚晚小心翼翼走近几步,用双手将小提琴捧到他面前,忐忑不安地看着他,“你的小提琴没有带走,我给你送回来。”   舒荷看了眼琴,别开头,没有搭理。   他悄悄鼓起腮颊,纤细漂亮的手指捏着小福腮上的软肉,努力将它往怀里抱,就像还在别的星球时,总喜欢趴在家长的毛绒绒里那样。   小福感觉到主人的抗拒,顿时扭头冲王晚晚吠叫,王晚晚下意识后退半步,看着那双目露凶光的狗眼,心跳陡然加速,有点惧怕地咽了口唾沫。   她忍着腿抖,忍着怕狗扑上来咬自己的恐惧,告诉舒荷:“我知道你觉得药是我下的。”   “可我真的没有下。”   “我那天……是想那么做,可是和你聊过以后就放弃了。”   “我不知道瓶子里有药,是王志下的,他把我家所有饮料都下了药,昨天我就把饮料全扔进垃圾堆了。”   “舒荷,对不起。”王晚晚哽咽了一下,“我脑子有病,我不该对你生出那种坏心思,对不起。”   舒荷瘪着嘴。   他吸了吸鼻子,还是没有看王晚晚,只是背对着她,手中一下一下顺着狗毛,小声说了句:“我之前拿你当朋友的。”   王晚晚泪崩,“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小福挣脱开舒荷的怀抱,作势要咬王晚晚,王晚晚被吓得踉跄后退几步,扒着门想问舒荷愿意相信她吗。   可小福没给她这个机会。   小福凶猛地吠叫两声,彻底赶跑了这个欺负主人的坏人。它重新回头冲进舒荷怀里要抱抱,在他怀中吐着舌头哈气,发出嘤嘤声。   舒荷杏眼润着微光,低头贴近狗狗,用力揉了揉小福的脸,翕声说:“小福你好乖呀。”   小福舔他手指,尾巴甩成螺旋桨。   呜呜。   主人乖。   -   天阴凉了那么多天,这场秋雨总算姗姗来迟。   雨势急湍,阻碍了舒家人离山的路,本来舒父舒母俩人打算尽快处理王志,可因着这场雨不得不暂留王家村。   至于王晚晚,他们昨天也去找了,那女孩哭着说了所有的前因后果,包括下药的到底是谁,舒母无法分辨她是在推脱责任还是真情流露,证据不足,她也不好把握惩罚的度。   舒荷抱着狗狗。   他偏了下脑袋,小声说:“我以前拿她当朋友的。”   舒母沉默几秒,“现在呢,小宝。”   “现在不是了。”   他抓着狗毛,不和欺负自己的人当朋友。   “妈妈明白了。”舒母不会去处理王晚晚。   别人不懂,她懂她的小宝,最最心软了。   “雨停了我们就走。”舒母抬手摸了摸舒荷的脑袋,徐弄清正在柴房做饭,她想到这孩子又顿了一下说,“小徐这孩子,以后跟你大概是见不到了。”   舒荷点头。   舒母:“要妈妈跟他讲吗?可以带他去京市安排点事做。”   “不用。”   提及正事,舒荷有点精神起来,精致的小脸逐渐严肃。   是时候说分手了。   不过,这场雨下得空前久。   接连三天,雨势依然没降。   舒母几人只能暂住在别的村民家,她有些不太习惯这种破旧的环境,浑身难受得慌。   可想到自己的小宝能在这里待一年,又觉得好骄傲。   她的小荷好坚强!   除此之外,王家村还多了一位从京市一路开车赶过来的人。   那便是徐母。   她五天联系不到徐弄清了,不得不开车过来看情况。   徐母的到来令人意想不到。   徐母也没意料到自己会在这里碰到舒荷的父母,还意外得知了徐弄清前几天帮的忙。   这可是大忙啊!   可不得携恩图报!   徐母是个精明的商人,见到舒父舒母第一眼,就已经起了打交道的心。   她也很谨慎,没有提起徐弄清救人的事,仅仅是当做交朋友一样,在这无处可去的雨天和人聊了起来。   聊生意,聊家庭,聊孩子。   徐母不知道的是,舒母在得知她将自己的孩子扔村里不管不顾时,就已经失了和她继续结交的心。   就算是徐弄清这孩子的母亲也不行。   救人的是徐弄清。   她可以给徐弄清好处。   他的母亲如果是好的,她也并不介意帮一把,可惜……   心中有了隔阂,可面上舒母并没有拉下脸,只是态度淡了一些,但也算是句句有回应。   至少在外人看来,她们聊得很不错。   一切看起来都很温馨。   仿佛在往好的方向走着。   夜里,徐母也在别的村民家入住。   花了钱的。   舒荷这里,只有他和徐弄清两人,外加一条狗。   小福在夜里很乖,不吵不闹地趴在床边,伴着门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屋中一片寂静,昏黄的灯泡挂在墙边亮堂堂。   天很燥热。   舒荷刚洗完澡,乌黑的发丝湿漉漉的,正在往下滴着水。   他睁着晶亮杏眼,用毛巾擦头发,身上穿着短袖和短裤,短裤特别短,露出来的皮肤雪白一片,往床上爬的时候布料被微微牵扯开,露出柔软雪白的腿心。   “徐弄清。”   舒荷高喊,“快来帮我擦头发呀。”   徐弄清在隔间收拾东西。   闻言,他走了出来,昏黄的灯光下,舒荷身形纤瘦地盘腿坐在床上,他杏眼湿润,仰头看着这边,衣肩半露,皮肤雪白又纤薄。   徐弄清走过去,俯身在他肩上亲了亲,舒荷措不及防地呜了下,脖颈微缩,下一秒整个人都被徐弄清抱进怀里,手中半干半湿的毛巾也被对方拿去。   毛巾在柔软的黑发上轻轻擦拭着,力道适中。   舒荷偏头,靠在徐弄清的身上,想到即将要说出口的话,一时之间他又有些犹豫起来。   看起来,徐弄清没有做好一点准备。   他突然说分手,徐弄清会不会被他气哭啊。   哭了的话,主角还会心甘情愿给反派擦头发吗?   舒荷低着头,想了想还是闭着嘴,软睫低垂着,腮颊轻鼓,让徐弄清给自己擦干净再说。   徐弄清专注地为舒荷擦着发丝,又擦擦他的脸,上面也有发丝渗上的水珠。   擦完,徐弄清又凝神盯着舒荷看了片刻,俯身在他柔软的唇瓣上亲了亲,指腹按在他雪白微凉的后颈上。   舒荷敏感地颤动了两下。   他抓着徐弄清的衣服,微微仰着头,额前还有些湿润的发丝被人轻轻捋开,面前人贴近亲了他一下,又低头看他一眼,循环往复。   “……徐弄清。”   舒荷的嗓音含糊地喊徐弄清的全名,唇瓣微抿,脸颊边的小酒窝若隐若现。   徐弄清低头看他,黑眸十分专注,好像移不开视线般:“嗯。”   “雨停了,我就要走了。”舒荷说。   徐弄清说:“嗯,今天我和母亲聊了聊,也想告诉你,以后我去做生意,不会回村了,到时候我去找你。”   “其实……”舒荷欲言又止地停顿了一下。   他捻了捻手心,抓着徐弄清的衣服,鼓起勇气抬脸,注视面前人。   雪白.精致的面容在昏黄的灯光下毫无瑕疵,纤弱美丽。   徐弄清又想亲他。   甚至已经俯身。   舒荷却挡住他的唇,睁着的杏眼里倒映着男人垂眸疑惑看来的眉眼。   “我真正想说的是。”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短暂的接触,下一瞬,舒荷略带鼻音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我们分手吧。” 第26章 年代文里的娇气反派 26   ——我真正想说的是,我们分手吧。   这两句话如同什么恶毒的诅咒,不间断地回荡在徐弄清的脑海中,迫使他神情不明显地微微滞了一下,狭长眼眉抽动着。   舒荷感到按在自己颈后的那只手力道重了些许,他别开头,挥开徐弄清的手,俨然一副不许他再这么亲近自己的模样。   徐弄清的手被拂得僵在了一侧。   他缓慢地想,或许是听错了字。   是他把别的字听成了分手。   他们的感情这么稳定,怎么可能忽然就走到了分手的地步。   荒诞。   徐弄清抬起黑眸,复又别开视线不与舒荷对视,也不准备再继续方才的话题,权当是自己听错了意思,他声线低哑地说道:“到时候我会经常去找你,我们不会异地恋,我……”   “你听不懂吗?”舒荷蹙起漂亮的眉打断道,“我说分手,分手!”   霎时间,徐弄清的喉口顿时像被什么狠狠遏制住了。   他骤然看向舒荷,舒荷却眼神飘忽,唇瓣轻抿着,微微往后挪了角度。   他不安地绞弄着手指,点头道:“我是认真的。”   昏黄的灯泡下,徐弄清一动不动地看着面前的少年,黑眸里仿若被灯泡映出了微润的光,他沉默了许久,才竭力道:“为什么?”   为什么分手?   为什么这么突然要分手?   舒荷一开始准备了很多虾仁猪心的台词,可真到了该演这场戏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些难听的话实在难以说出来。   可不说出来,效果就大打折扣了。   舒荷看见徐弄清有些泛红的眼眶。   徐弄清似是在克制,情绪始终紧绷着,他见舒荷不答,上前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腕,死盯着他重复一遍:“为什么?”   “很多原因。”舒荷鼓起腮颊去甩他的手,觉得这个距离不太安全,于是又娇纵道,“你别拽我。”   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从前对他几乎是百依百顺的徐弄清此刻不仅不听,反而还猝然朝他逼近,几乎是有些发了狠地将他拽进了自己怀中。   舒荷措不及防,跌撞进徐弄清胸怀,他睁大眼,唇上很快传来了熟悉的触感。   再无平日里的沉稳寡淡,徐弄清发了狠地亲他,好像这样才能抚慰心口的焦躁,他的动作又急又凶,舒荷被亲得有点呼吸不上来,脑袋晕晕的,唇瓣湿润得微张,小舌若隐若现,吐露出的柔软芬香也尽数被男人吞没在咽喉里。   听到动静小福陡然清醒,在床边看着这幕吠叫,“汪汪!”   叫声尽被无视。   舒荷的腰身被男人宽大的掌心扣着,身子微微紧绷,纤薄背脊挺直,哪怕隔着衣服也能看出漂亮的弧度。   他几乎整个人都有点用不上力气,手脚并用去打徐弄清都没有用。   本就宽大的衣服被这么一阵折腾,右手肩上的布料彻底松垮地堆在了纤细的手臂上,露出来的雪白肩颈也隐隐泛上了红。   刚洗完澡,身上除了体香还尽是沐浴香气,都不用贴着皮肤嗅闻,便能将人勾得失神堕落。   徐弄清就像土狗小福,舒荷被他又亲又咬,唇瓣都酥麻了,只能颤着可怜的声线,用柔软的气息一句又一句去吐出那些难听的话。   “我要分手很难理解吗?”   他仰着修长脖颈,脸颊上都是湿润的泪珠,睫毛湿漉漉的,整个人像一只炸了毛的三花猫,又凶又急地说:“你又没钱又没本事,谁知道你以后到底能不能成事,我看是不能,我为什么要跟着你耗。”   “当初我就说过,没钱的人是没有老婆的,你要做生意,你打拼多少年才成事啊?十年?要我跟你十年吗,十年我都得应付爸爸妈妈不谈恋爱吗。”   徐弄清喘息着,眼眶猩红。   他不知何时停下了对舒荷的强迫,怔在原地看他。   纤弱漂亮的少年勉强拎起肩上的领子,指尖透着粉白。   “你难道真的以为我们以后能一直在一起吗?”   舒荷指尖攥着衣服,短促地呼吸,有点缺氧的大脑随着一句又一句的话音落地,逐渐缓过来劲儿。   可他脸还是红的,眼尾也飞着一抹薄薄的红晕,眼睫湿漉漉垂着,看起来可怜透顶。   舒荷倔强地继续说台词:“等雨停了我就走了,我家在京市,而你在水安市做生意,中间隔了那么远,你说你来找我,三天一次还是一周一次?”   “因为这些吗。”   徐弄清嗓音嘶哑,眼眶泛红地看他,“因为这个分手吗。”   “不止。”舒荷情绪上来了又掉了滴眼泪,他攥着身下的被子,这一刻他好想抱住尾巴。   “最重要的是,我不认为你能成事。”   “你没读过多少书,不止难成事,也根本配不上我。”   “当初我本来就是跟你玩玩而已,你难道还当真了吗?不会吧。”   放完狠话,舒荷一股脑爬下床,准备去找妈妈,免得挨打。   当然,他还不忘倔强地甩出最后一句强调性的台词,“我不觉得你能事业有成,徐弄清。”   flag立越狠,主角越是能以此为目标上进。   到时候,徐弄清就能抱着龙王逆袭归来,报复所有看不起自己的人的想法往上爬了。   舒荷说完,转身就走。   “所以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徐弄清站起来看着他的背影,眸中隐隐偏执。   舒荷低着头去开门,脸蛋上的泪弄得他有点痒痒的,他胡乱一擦,鼻音重重地道:“是,就是跟你玩玩,我从没想过跟你有什么以后。”   徐弄清大步上前。   舒荷听到脚步声,吓得湿淋淋的眼睫顿时一颤,浑身紧绷,生怕自己要挨打。   可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   他扭头,睁开水光潋滟的眼茫然看去,却见徐弄清仅仅是当在门边,什么都没动。   “外面在下雨。”徐弄清嗓音嘶哑,手按在身后的门上,力道闷闷加重,“你身体不好,不能冒雨出去。”   舒荷怔了怔。   他茫然看着他,听见徐弄清继续道:“分手的事我没答应,时候不早了,你睡吧,有什么明天再谈。”   舒荷:“……”   系统都无语得说不出话了。   【……】   脸呢。   舒荷确定徐弄清是真的没有要打人的意思,紧绷的身子这才缓缓松懈了,他后退两步,紧盯着他看,然后才迅速转身爬进被窝里躲起来。   可是,十月天燥热。   没一分钟,舒荷又掀开被子翻了个身,他偏头一看,发现徐弄清还站在门口,就像被他罚了站一样一动不动。   舒荷脸颊轻鼓,翕声翕气,“今晚别关灯了。”   半晌,徐弄清:“嗯。”   舒荷不知道徐弄清的心藏在外表之下翻滚着岩浆,这一夜,他闭着眼睛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可能是哭狠了,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头很痛,小脸苍白恹恹的,颇为无力。   徐弄清已经不在门口了。   看起来并没有罚站一晚上。   舒荷慢慢吞吞挪到床边,小福吐着舌头哈气,狗眼上斜,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汪汪。”   舒荷摸了摸它的脑袋,将他搂进自己怀里,呜呜地撒娇,闭着滚烫的眼皮说脑袋好难受。   小福急得快要满地乱爬,它挣扎两下想去找另一个主人,就在这时,端着水杯的徐弄清面色寻常地走到舒荷面前。   舒荷下意识抬头看他。   徐弄清垂着眸,没有和他对视,只是将药递到他唇瓣,舒荷张嘴接了过来,含进嘴里。   昨夜那个吻很凶,以至于他的唇瓣到现在都透着嫩红,唇角还被人轻轻划破一点。   温度滚烫,和男人的指腹一触即分,暧昧又疏离。   他们的关系,好像一下子就回到了刚认识的时候。   舒荷低头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温水,他没有和徐弄清讲话,徐弄清也没有讲话,只是沉默地跟在他的身边,他去哪,他就跟到哪。   外面还在下雨。   雨势未减,舒荷站在破旧的木门边,屋檐上的水珠噼里啪啦打在地面,溅起的水珠飞到了他的裤腿上。   舒荷最终还是回屋了。   这两天其余人都在别的村民家吃饭,中午不太过来,舒荷有些蔫儿巴,数着停雨的日子。   好在,吸引力法则成功。   下午,雨停了。   大雾四起,依然不太适合开车,不过好歹是能找人了,舒荷找到爸妈,说自己和徐弄清结下了梁子,这两天对他的态度可能会很差很差。   要父母看到他凶徐弄清的时候,就批评他两句,假装站在徐弄清那边。   舒母大为震撼:“……啊?”   她怎么可能会批评自己的小宝!   舒父欲言又止,“结了什么梁子?”   “不太好说。”舒荷含含糊糊地道,“反正,你们就批评我就是啦。”   舒母没答应。   舒父也没答应。   事实上,也并没有给他们太多批评的机会,因为第二天大雾散去,他们准备带舒荷走了。   包括犯了事的王志。   徐母殷勤跟上,打算跟他们一起回城,至于徐弄清,舒母看见他给舒荷打着伞,还是以前那副沉默的模样,不太像闹过架子的样子。   舒荷停了一下脚步,回头看徐弄清。   天空下着细雨,不太影响出行,但偏偏舒荷是个娇弱体质,前几天那事过后就更弱了,一点雨都淋不得。   徐弄清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给他打着伞。   此时此刻,他于伞下轻掀视线,黑眸和舒荷对上。   “别打了。”   舒荷抬了抬下巴,推开徐弄清的手,“那晚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   徐弄清又把手挪回原位。   依旧给舒荷打着伞。   他的嗓音嘶哑,“我的答案也很清楚。”   舒荷微微咬了咬唇内侧的软肉,抬手,用力将这把持于自己头顶的伞打到地上,假装不耐地娇纵道:“没用,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咚的一声。   伞被扬到地面,沾上湿淋淋的泥土。   徐弄清怔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乔泽兰突见喜事:“?”   舒母、舒父:“……”批评还是不批评?   徐母:“……”啊?发财之路没了?   舒荷扭头就钻进车里,没有再废一句话,看起来就像个娇纵的纨绔少爷,可谁也不知道,他紧张得手都在轻攥。   所有戏份都结束了。   小反派应该成功了吧OoO   ——车门砰一声关上。   无人再多说一句话,车子扬长而去。   被落下的小福后知后觉,迟疑地看着远方汪一声,然后越汪越大声,大惊失色,它的小主人呢?!   徐母走不动了。   她推迟行程,表情难看地走到徐弄清面前,笑不出来,“怎么回事?你跟那孩子吵架了?”   徐弄清神色恍了一下,无视她,依然盯着车子离开的方向。   远方浓雾模糊了一切。   黑眸中,也透露出一些疯狂的执拗。   -   去年秋至今年秋。   一年时间,上天降下一场本不该属于他的幻梦。   梦醒了,他偏不醒。   ——他会将梦变成现实。 第27章 年代文里的娇气反派 27   上了飞机,舒荷昏昏欲睡地闭着眼睛,很困了,却不知道为什么睡不着。   好像遗忘了什么……   舒荷迷迷糊糊想着,过了一会儿,脑袋突然灵光一闪,他霎时睁开水润杏眼,发出一点小小的啊声。   他的小福忘记带走了!   此时,飞机已经起飞有一会儿。   要赶回去并不现实。   舒荷坐立难安,难过得攥紧手指,小嘴微鼓。   昨晚他还在小福耳边念叨说要带它去过好日子,要顿顿给它吃大棒骨,小福期待得尾巴都要甩天上去了,可是现在……   “怎么了?”耳边忽然多出一道声音。   舒荷眼睛水润润地看去,乔泽兰本身就一直关注着他,想和他聊聊怎么和徐弄清结梁子的事情,苦于找不到机会。   现在,机会被他抓住了,乔泽兰凝神看着舒荷的双眼,“想到什么了?”   舒荷沮丧道:“我的狗忘记带走了。”   闻言,乔泽兰顿了顿。   他还以为和徐弄清相关,没想到是那条小土狗,现在也不知是该喜该忧。   乔泽兰拧着眉,又缓缓松开道:“你喜欢狗的话,我到时候送你一条更好看的。”   舒荷摇头。   他撇了下小嘴,微微低下脸翕声说:“不要别的狗,我就想要小福。”   乔泽兰:“我送你的狗会比小福聪明,好看,实在不行我去市场给你买只一模一样的小土狗送你,这样行吗?”   舒荷也倔,别开头道:“我就要小福。”   “那到时候回去接它。”乔泽兰也很快改口,没有和舒荷对着干。   见舒荷点头,乔泽兰的视线这才聚焦在他隐隐有些嫩红的唇瓣上,唇角痕迹鲜明。   他扯了下唇,不愿多想,“今早你和徐弄清吵架了么?”   舒荷声音轻轻地应了声。   “吵得很厉害么?”乔泽兰语气淡然道,“小福放在他那,你说他会不会恨屋及乌,伤害小福?”   舒荷有点疑惑地看他一眼,“怎么会。”   虽然吵架了,还吵得厉害。   但是舒荷觉得徐弄清不会是那种和动物作对的人,况且,小福是他们一起养的呀,又不是他一个人的狗。   乔泽兰深切明白,以后徐弄清多半没机会再接近舒荷,他根本无需将这么一个人放在眼里。   可或许是因为舒荷此刻对其的态度太过信任,他偏克制不住诋毁的心,刻意道:“你别太相信徐弄清,有的人就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否则你们今天怎么会吵架?”   乔泽兰并不知道两人这一遭是分手。   还以为舒荷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所以这话也是有点利用人需要认同感的心理,来令舒荷能对他敞开心扉,好好聊聊。   毕竟,一起吐槽一个人是最容易增进关系的方式。   舒荷却没有顺着乔泽兰的话讲,不仅如此,他还蹙起了漂亮的眉,瞟着乔泽兰,鼓起腮颊指控道:“哦,那你也是吗?”   乔泽兰:“……”   乔泽兰沉默几秒,“乔老师是怎样的人,你不知道么?”   舒荷仰起下巴,还泛着点红的眼尾在头顶灯光的照耀下,莹润得惹眼,他咕哝着说:“我不知道,不知道乔老师为什么要跟徐弄清讲我有个未婚妻。”   闻言,乔泽兰心脏突的一下狠跳。   他瞬间盯紧舒荷,在紧张的情绪蔓延之前,嘴比大脑更快反应过来,“我没有。”   舒荷许是没有料到他会不承认,闻言愣了一下才说:“徐弄清跟我讲的呀。”   竟然还告状!   乔泽兰皱眉,笃定道:“他骗你的。”   是吗?   舒荷犹豫着,有点摇摆不定了。   他想不到徐弄清这么骗自己的理由,况且,当时徐弄清这么问的时候,表情郑重其事,显然这个问题在他那盘旋了很久才敢问出来的。   舒荷忽然抿住唇。   他想到了,乔老师说有的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其实说的就是他自己吧。   明明就讲了,还不承认。   哼。   舒荷不理乔泽兰了,乔泽兰几分钟后才意识到,他发出去的回旋镖打到了自己身上。   “小荷。”   乔泽兰禁不住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他好像对你抱着不干净的心思。”   舒荷捂住耳朵,不听不听。   什么不干净的心思呀!   他那时候还在和徐弄清谈恋爱,徐弄清喜欢他多正常呀,怎么就是不干净了。   乔泽兰哪知道自己无意中又踩雷了,他絮絮叨叨和舒荷说了很多,舒荷偶尔忍不住才回那么一句。   闹着闹着,到家了。   京市一片晴空,温度适宜。   家中舒适的环境令人感到陌生又熟悉,有时候舒荷想到以后不用回王家村了,还有点不太习惯。   这种症状三四天才好。   舒荷提出找小福的事,舒母立刻安排派人过去,又是一天,被派去接狗的人才回来说那家人已经不在了,狗也被带走了。   闻言,舒母看了舒荷一眼。   她琢磨道:“小宝,妈妈给你再买一条吧?”   舒荷一听就蔫儿了,明白徐弄清这是带着小福打拼去了。   他蔫头耷脑摇头,舒母有点担忧,虽然被拒绝了,但她思虑几天,还是走进了宠物店,给舒荷挑了只德牧。   小狗崽被带回家的时候,舒荷还在琴房练琴,舒母悄悄打开门将狗崽放到地上,小狗崽声音奶叽叽的,迈着小短腿往舒荷脚边走,第一眼就格外亲近。   听到声音,舒荷愣了一下。   毛茸茸的触感蹭在他的脚踝处,有些痒,他下意识低头,对上小德牧的星星眼。   “呜。”小德牧狂甩尾巴,有几分小福幼年的影子。   舒荷低头看了好一会儿,才犹豫地放下琴。   他心头还念着小福,不大愿意养第二条狗崽,但小德牧实在太热情,短短的前爪抬起抱着他的小腿,吐着舌头舔他,和小福一模一样。   “小荷。”舒母站在门口看这幕,劝道,“养吧。”   舒荷这才抱起小德牧,他鼓着脸颊,低头抓着狗狗的脸为它想名字。   “开心。”   幸福和开心。   德牧狂甩尾巴。   舒母欣慰地离开了琴房,徒留系统冰冷地审视这条狗,不太满意,来来去去怎么那么多狗?   【你想要龙吗?】   舒荷搂着德牧,雪白的脸蹭在它脑袋上,咕哝问:“上哪里找龙呀?”   【我就是。】   话音刚落,一条和小德牧差不多大的西方龙就出现在舒荷眼前,它挤走了德牧的容身之所,不容置喙地将自己挤进了舒荷手中。   舒荷懵然和它对视。   【怎么。】系统冷酷地抬起爪子,拍在舒荷手腕上,程序传递而来的触感无限溜进它的中枢传感器中,它又道,【狗可以送走了,有我就行。】   舒荷在短暂的愣神后,杏眼倏尔晶亮。   他将系统搂进自己怀中,惊喜道:“我可以两个都要呀!”   系统被按在他雪白干净的颈窝里:【……】   香香的。   -   与此同时。   徐母被一个问题困扰许久。   她始终想不明白,徐弄清到底和舒荷结了什么梁子。   明明两人关系尚可,她可以借着舒家的势开拓市场,可如今一切都没了,平步青云的机会轰然倒塌。   她问徐弄清事情经过,徐弄清眼神漠然,缄口不言。   徐母气得很。   所有糟糕的情绪中,大概也就只有那么一件值得令人欣慰的事了。   那就是徐弄清已经彻底扎根在城市中,不再来回辗转,甚至是日夜将时间投入了工作,汲取生意经验,进步速度惊人。   徐母感到不可思议。   她从不知道徐弄清在经商方面竟然有着超乎常人的直觉和天赋,令她足以放心地将一些重要工作转接到他手中。   也就一年时间,她所经营的茶叶加工产业成功打开了邻省市场,建立了多条合作链,甚至隐隐还有继续扩大的架势,吸引了不少眼光独到的投资人的注意。   徐母向来是保守派,这时候才有些担心起来,这样会不会太高调了。   隔壁市本身就有个茶叶加工大厂,在当地很有名气,他们这样抢夺市场容易成为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徐母琢磨着挑个时间和徐弄清好好聊聊,有锋芒有进取心是好事,可不能一口吞下大象,太急了会绊跟头。   人还是得慢慢来,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为上。   然而,还不等徐母把这些话告诉徐弄清,徐弄清就“如她所愿”停下了前进的脚步,转而告诉她他要去念书了。   徐母:“?”癫了。   25 岁了,还想重返校园?   你听听这合理吗!   一年里,徐弄清攒下了一些钱,任徐母如何骂,他始终面无表情,情绪一点起伏都没有,漠然至极。   他潜心按照自己所规划的路线走,不受外界干扰,冷得像个机器人。   而与此同时,舒荷也参加了大大小小的小提琴比赛。闲暇之余也不忘关注主角的动向,确定主角有在上进。   任务进展得很顺利。   舒荷二十岁生日到了,家里人预备给他大办,还得连带着十九岁的一块办了。   毕竟那时候他在王家村,家里没法给他办,舒母舒父一直念叨着,仪式感不能少。   挑了个合适的时间,请柬都发出去了,来的宾客全是各行各业的翘楚,舒荷以前是不太习惯这种人多的场景的,但自从表演比赛多了,人再多他都能把他们看成小狗狗。   和德牧一样。   小德牧已经长大了,吃的是专人调配的食物,每天都会被人牵出去锻炼,一跑就是三四个小时,肌肉块头藏在毛发下硬邦邦的,实心的。   长大后的它看起来比舒荷都要大,跟在他身边巡视,一双眼睛威风凛凛。   舒荷牵着狗绳,很努力拽才将它拽到脚边,德牧蹲坐着仰起头吐舌头哈气,满心眼里都是面前的小人类。   舒荷摸摸他的脑袋,小小声学它叫,“嗷呜呜,开心,你不要去啃草,要么啃了草就不要舔我。”   德牧用力甩甩尾巴,遗憾地跺脚踩草,它转身去看舒荷,狗眼眨动两下,忽然偏头去看他身后。   “少爷。”   舒荷回头。   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穿着舒家工作服,他讨着笑将手中的东西递给舒荷,“这是一位先生要我转交给你的,生日礼物。”   舒荷有点疑惑。   他低头接过正方形纸盒,上面绑着彩绳,蛋糕打扮,但是抱起来却很轻。   按理来说,送来的生日礼物有方叔统一收着,留给他拆,是谁特意让人带过来的?   舒荷犹豫地抱着盒子回房间了,他关上门,转身走到电脑桌边,将纸盒放在上面。   彩绳一拔就松。   舒荷打开纸盒盖子,探头看去,最先看到的却是一张看起来孤零零的单薄信纸,他下意识拿出来,折开一看,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六个字。   【生日快乐,舒荷。】   舒荷迟疑地后退两步,拿着纸去开抽屉,从里面翻出自己以前暑假和徐弄清寄信时留下的信纸。   都还没扔。   他从这一堆信纸当中,打开徐弄清寄来的其中一封信,和这张纸的字迹做对比。   完全不一样。   徐弄清的字迹很锋利,和为人内敛的性格不像。   这张纸的字迹却很工整,像是一笔一划慢慢写出来的。   舒荷渐渐疑惑,想不明白是谁送的,他看了眼纸的背面,空白一片,不得不重新走到礼物面前,拿出里面的东西。   手感柔软的薄膜包裹着里面的雪白的布料,链条一开,一件顺滑的毛绒绒衣服就从里面溜了出来,布料摸起来上乘,针织缝线一丝不苟,尤为精细。   然而,这些都是次要。   最重要的是,这件衣服有条长长的毛绒尾巴,舒荷将尾巴缠在自己的手腕上,看着这些,低头愣住。 第28章 年代文里的娇气反派 28   生日礼物送衣服,这不算罕见。   可是送的衣服带尾巴,这就不是罕不罕见的问题了。这场生日宴来的都是各行各业的翘楚,舒荷听爸爸妈妈提过,他们送的礼物一定都是挑不出错处的车、游艇,好茶之类的贵重东西。   不贵重的拿不出手,尽管宴会主人家不会在意,可作为来宾他们却不能不当回事。   所以这件衣服,是某位来宾送的概率不大,尾巴太过轻佻,要不是熟悉舒荷的,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么送。   舒荷迟疑地将衣服抻开。   他贴近自己,惊讶发现尺寸完全合适诶!   连衣帽上还带着两对毛绒绒的小耳朵,小小的,一只手心就能笼罩在内,舒荷一开始都没有注意到,现在发现了,他杏眼一下晶亮,对这衣服的喜爱程度蹭蹭上涨。   他相信自己穿上它,就是一个合格的小怪兽!只要不露出小脸,背对着家长,他的家长肯定也无法认出他的人类。   舒荷卷着尾巴晃了两下,星星眼对系统说:“哥,我穿上它以后你帮我多拍几张。”   系统:【……】   系统的机械音听起来硬邦邦的,莫名道:【你都不知道是谁送的。】   “不管啦。”舒荷低头脱衣服,系统面前立马就是一副马赛克,它忍了一下,才继续说,【徐弄清送的,是不是?】   舒荷摇头。   他捋了捋自己略有些长到可以扎小啾啾的发尾,钻进衣服里面,回头扯着拉链,把脸都憋红了也没能拉上来。   他泄气地跪坐在床上,咕哝说:“我不知道。”   他觉得是徐弄清。   但是徐弄清没有理由再给他送生日礼物。   两张纸的字迹也并不像。   除了徐弄清,那就只剩下父母了,可是父母已经给他送了生日礼物,是两栋豪宅。   排除再排除,就没有人再知道舒荷这个独特的小癖好了。   系统等了五分钟,面前的马赛克屏蔽倒计时方才结束,它得以看清舒荷此刻的模样。   这件衣服的绒毛纤白。   乍一看,就和真的动物毛发没什么区别,摸起来有质地,颇为柔软,舒荷穿在身上将他衬得当真像是一个幼小的怪兽。   衣服宽大,他纤瘦的身形藏在里面,戴着帽子,两只小耳朵会随着动作弧度,而微微弯曲一点,灵动可爱。   舒荷继续和衣服拉链作对。   这次没人帮助,他探得手都酸了,才勉强将拉链拉上来,结果还不小心划到了背脊上雪白的肌肤,疼得舒荷瞬间发出一点小小的抽气,眼光水润。   他扭了两下,憋着有点红的脸挪进被窝上,把脸藏了进去,咕哝说:“拍好了吗?”   系统:【嗯。】   它拍了很多张。   “那就好。”舒荷缓了好几分钟才走到全身镜面前,拽着自己的小尾巴欣赏。   镜子里的少年面貌迤逦,眸子水润晶亮,他凑近镜面鼓了鼓脸颊,学着记忆里家长的怪物叫声嗷呜了两下,抿着小酒窝自娱自乐。   他真的好像小怪兽呀!   好一会儿舒荷才心满意足地褪下这身衣服,他换上自己的常服,下楼去找给自己送礼物的工作人员。   生日宴还在继续,舒荷这位主人公除了刚开始要被迫和人打招呼外,接下来全程都可以自己做自己的事。   他绕来绕去,终于在庄园大门处找到正在守门的男人,舒荷没有耽搁,见状立刻小跑上去,直奔主题,“要你转交礼物的那人长什么样呀?”   男人愣神看他一眼,反应过来道:“那位先生穿着西装,看起来跟我年纪一样吧?长挺帅,他就让我把礼物给你,其余的什么都没有说。”   其实还是说了的。   托人办事,肯定是要给金钱作为报酬,男人收了点钱才肯帮忙做事,他当然也不会把这种没意义的话告诉舒荷。   舒荷闻言哦了下,还是无法确定是不是徐弄清,只好作罢。   他扭头往回走,正好看见乔泽兰牵着德牧朝他走来,德牧已经有半个小时没见到主人了,嗅到熟悉的气息,它立刻激动地挣脱开狗绳,毛发随风猎猎作响,狂奔至舒荷跟前。   “汪!”   德牧狂甩尾巴,脑袋往舒荷怀里用力顶。   舒荷被蹭得很痒,很努力才躲开大狗狗的热情,他飞快捡起地上的狗绳,护着自己柔软的肚子教育着,“开心,你不要老是挣脱狗绳,别人会害怕的。”   乔泽兰走过来瞥德牧一眼。   “可不是。”   德牧汪汪地假装听懂,下次还要再犯,它亲近地贴在舒荷的腿边,鼻端蹭着他嗅来嗅去,吐着舌头哈气。   突然,它嗅闻的动作一顿,闭嘴回头朝庄园外看了眼。   舒荷未觉,低头拽着拽着它走向乔泽兰。   “下个月有音乐会。”乔泽兰跟在舒荷身边,讲着行程,“音乐会结束了你可以休息很长一段时间。”   舒荷不知道开心为什么一直往反方向走。   他用力拽,用力到脸都有点红,脱力道:“乔老师,你好像变成我的经纪人了。”   本来乔泽兰自己就有很多国际行程要跑。   可自从成为舒荷的老师,他就再也不受邀约去演出了,几乎是在利用自己的人脉和经验给舒荷铺路。   乔泽兰不置可否。   “汪……”   德牧见舒荷不肯松手,不得不放弃去庄园外的目的,它半匍匐着冲那边威胁似的低低吼叫两声。   小福望眼欲穿,着急地趴在铁围栏上,回头看徐弄清。   进去!   小主人就在哪里!   圆圆的狗眼里,身形颀长高大的男人一瞬不瞬地站着,他低垂着黑眸,牵着狗绳,将小福从围栏上拽了下来。   徐弄清的嗓音冷得像雨,“别叫。”   它没叫!   小福急得去咬徐弄清衣袖。   徐弄清任他咬,高大的身形依然巍然不动地站在原地,他垂眸看着这条狗,像是在审视它,又像是在借它审视自己。   “汪。”小福没忍住低低叫了叫。   徐弄清别开头,自语道:“别急。”   小福原地转圈圈。   “以后会见到他的。”他黑着眸,盯着某一处。   小福泄气地躺在了地上。   主人有了别的狗,叫它怎么不急啊。   -   音乐节过后,舒荷的知名度扩大一大圈,甚至上了电视。   之后他首次接到了国外某个知名音乐人的合作巡演邀约,在国外待了近一年才回来。   这个年代消息闭塞,获取消息渠道基本就靠报纸和电视,舒荷在国外没法兼顾任务,还挺着急的,一回国就去拿了报纸,打听了徐弄清近段时间的消息。   然而,水安市当地的报纸没有相关报道。   舒荷都要以为徐弄清知难而退放弃了,还想是不是他当初分手时说的那句“不认为你能事业有成”太过狠心,徐弄清干脆自暴自弃了。   这怎么行呀。   舒荷急得不行,抱着德牧蹭来蹭去,甚至想去水安看看,演一出偶遇初恋落井下石瞧不起人的戏码,好在这时,有人给他打听到消息说徐弄清目前在念书,自己在试着创业,做一些小生意。   念书?   舒荷不明白徐弄清为什么还有心情念书。   这意思是,他没有和妈妈一起工作了吗?   徐母也正苦恼着。   她以为徐弄清去念书,就是要专心学业的意思,谁知道不仅仅是如此,徐弄清竟然一边念书一边不忘做些小生意。   依然和茶叶相关。   他熟悉这个,有相关经验。   徐母甚至觉得,徐弄清当初和她一起共事那一年,并非是奔着赚些小钱去的。   他只是在,疯狂汲取商业运营经验而已。   如今经验有了,钱也攒了一些,所以他跑去自己单干了。   足矣得见,徐弄清的野心远不止这些——   -   与此同时,舒荷隔一段时间就得往国外跑一次。   好在,虽然主角任务进度归零重新来过,但好歹也是有在稳步上升的,舒荷要系统帮自己关注一下他的情况,自己则继续专心小提琴。   又是两年,舒荷得知徐弄清的事业有了新的突破。   他以茶为卖点,创造了一款茶饮卖得很不错,甚至在电视台有广告,彻底步入了正规,公司也开起来了。   任务肯定快完成了!   舒荷高兴地想着,晃着腿杏眼晶亮地问系统:“你说主角还要几年才事业有成呀?”   系统顿了顿:【两年。】   按照原定剧情,主角就是在五六年的时候彻底在京市站稳脚跟,成为最有潜力的新贵。   现在已经三年了。   不过,它原本是希望任务能尽快完成的。   可现在它反倒希望主角进度能慢一点了。   最好花个十年二十年,要舒荷把他忘得干干净净。   舒荷便数着日子,顺便用骰子甩数字,数字大的证明徐弄清会报复他,数字小的证明徐弄清会看在爸爸妈妈的份上放过他。   摇六次,五次大。   舒荷瞬间欲盖弥彰地将骰子塞进枕头下,鼓起脸说:“封建迷信,不算!”   -   第一款茶饮面世后,便是第二款、第三款,它们都因为独特的口味创新卖得不错。   然而这时,徐弄清却不再深耕茶饮这一行业,反而将目标迈向了更有潜力的房地产。   他变得更忙,忙得没空回家看小福,没空去窥伺想见的那个人。   他只能借着报纸,借上面的寥寥数语,去窥探舒荷近段时间的惊鸿。   舒荷已经是报纸常客了。   他是当今最年轻最著名的小提琴家,人长得好看,笑起来像团棉花糖,无人不爱。   报纸提起舒荷上周在国外开的巡演,国外著名钢琴家在这场巡演上与他合奏,合奏结束面见媒体时,钢琴家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高调告白舒荷,说了一大堆肉麻却情深意切的话。   报纸上没有照片。   上面只描述了舒荷的婉拒。   他说,他已经有对象了,感情很好,抱歉。 第29章 年代文里的娇气反派 29   天际阴云密布,浓郁的雾气盘旋在这座繁华的城市中,将环境衬得死气沉沉。   车停靠在写字楼路边,内部光线略暗,徐弄清坐在后座低垂着头,不知为何,英俊眉目显得微恍几分。   他目无聚焦地看着报纸,看着报纸上的寥寥数语,这些句子仿似一把锋利的骨刀,企图刺向他。   他于是弯着指骨,缓慢地将指腹按在纸面的宋体中,神情仿似未觉,力道却重得几乎要将纸碾碎。   开车的司机在这气氛压抑的车内战战兢兢,不断瞥头偷觑男人脸色,“徐总……”   手中力道骤然一松。   徐弄清张开手指,任由报纸散落在车座底下,他抬头看着司机,深黑的眼眸于阴暗的环境中难以看清,司机也很难说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空得令人发怔。   半晌。   在凝滞得可怖的氛围中,徐弄清像以前那样,用平静到漠然的语气说对他:“去福安路。”   舒家在福安路,坐落在那的宽阔庄园中。   那里很繁华,各种设施店面应有尽有,却并非市中心,也是因为一家人喜静,所以挑了那么个地方做宅子。   司机连忙应是,开车前他想到什么,在身上摸索几下,殷勤地掏出烟小心翼翼递给徐弄清。   男人么,心情烦了燥了那就来一根,来一瓶。   徐弄清的目光落到司机手中的烟上。   他不知是想到什么,眼眉又是恍了一下,才拒绝了司机的讨好,眼睛闭上靠在后座。   司机匪夷所思地将烟塞回盒里。   说起来,他似乎确实没见过徐总抽烟。   这很罕见,他以前在别的雇主家当司机的时候,就从没见过坐到这个位置的老板,竟还有烟酒不沾的。   顶多是在老婆面前装装样子假装不抽,老婆一走就开始点烟了,话说,徐总有老婆吗?不会是听老婆话才不抽烟的吧。   徐弄清闭着眼,屏息,忍耐着大脑神经传来的阵阵刺痛,思绪仿若回到当初被舒荷分手的情境中。   那时候痛,现在更痛。   他情愿被分手一百次。   也不想听到舒荷已经有了别人的可能。   明明他一直看着。   会是谁?   乔泽兰?   徐弄清低沉的呼吸着,手在西装口袋里碰了两下。   他拿出一瓶药,从中倒出两颗吃下,连水都没喝,然后垂头捡起了散落在车座底下的报纸。   后面还有报道。   舒荷婉拒后,那名著名钢琴家并没有放弃,还说他来自一个小国,他们国家的婚姻法准许三个人结婚。   没了办法,舒荷只好说自己的择偶条件很特殊,一般人都达不到那个要求。   钢琴家追问那他那个感情很好的对象是谁?那个天天跟在他身边的乔吗?   舒荷:……乔泽兰?   钢琴家说是的亲爱的,被舒荷否定说乔泽兰只是老师,报纸报道到这,仍然没人知道他那个感情很稳定的对象到底是谁。   徐弄清闭着眼,微撑着头。   他将报纸扔到一旁,放空思绪,半个小时后,车停在福安路附近,司机回过头小心提醒说到了。   徐弄清睁眼,从喉咙里淡漠地嗯了声。   他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   舒荷最近没有任何行程。   每天就是待在家里遛狗,顺便关注主角的动向,他家里一叠叠的报纸,以前全是水安日报,后来全国各地的都得收集,全是和主角相关的。   距离主角彻底崛起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舒荷偶尔也会上自家公司问爸爸妈妈业绩怎么样,以后会不会被人弄破产。   听得舒母是觉得又晦气又想笑,问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家里的事业目前蒸蒸日出,尤其赶上经济风口,利润每天都成倍增长呢,现在就已经能窥见未来优秀的情形了。   光说国内,有和他们营收差不多的企业,还真没有比他们高出一截的企业。   舒荷闻言紧紧抱着德牧,雪白的脸颊蹭蹭它的毛发,庆幸地咕哝道:“那就好,那就好。”   万一徐弄清被仇恨蒙蔽了心神,连带他爸爸妈妈也报复怎么办呀。   舒荷杏眼眨动着,低头掰手指数自己挣的钱,确定就算破产他也能养好爸爸妈妈后,这才放心不少。   不一会儿,舒荷准备牵着德牧回家的时候,乔泽兰来了。   乔泽兰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情绪起伏不大,除此之外,他倒还是礼貌地和舒母打了招呼。   “伯母。”   “泽兰。”舒母看着他坐到沙发上,好奇地问,“怎么了这是,怎么这个表情?”   乔泽兰顿了顿。   他沉默几秒,回头看了眼在和德牧贴贴的舒荷,方才放轻了嗓音说:“老一套,父母催我相亲。”   “你哎。”为人父母,舒母当然是站他父母那边,也更能共情父母,“你现在都三十三三十四了吧?你说你一次恋爱都没谈过……等会儿,是一次都没有过吧?”   舒母狐疑地看着他。   明面上,乔泽兰是一次都没有谈过的,但是舒母也不确定他私下是个怎样的活法,毕竟人家不是自己的孩子,总归不会太过关注。   乔泽兰顿了顿,又看了舒荷一眼,见他还在专心玩狗,不由抿着唇叹气道:“是的,伯母您别怀疑。”   “那不就对了?你一次恋爱都不谈,我要是你父母我也着急啊!”舒母恨铁不成钢地道,“还不就只能相亲了?你也别和你父母犟,去见见人家,万一聊得来呢?”   乔泽兰第三次去看舒荷。   德牧趴在沙发另一侧,上半身依赖地蜷在小主人怀中,明明是那么大一只狗,却好像还把自己当成幼犬般,耳朵亲近地贴在小主人肚子上。   而他的小主人此刻正低着脑袋,侧脸白皙恬静,眼睫纤长,脸颊边若隐若现的小酒窝分十分招人。   他揪着开心的毛,帮它找有没有虫子,确定没有虫子这才低头亲了它一口,唇瓣红红的,开心眯着眼舒服地咕哝一声,情到深处忍不住轻轻地咬了咬小主人的手。   小主人抿唇笑起来。   可爱又清纯。   乔泽兰看得心脏像被什么撑满,鼓到发胀,或许是冲动在作祟,他忍不住语出惊人:“可我有喜欢的人了。”   舒母愣在座位上。   舒荷好奇地悄悄偷听。   他搂着德牧,低着头抱着它一起偷听八卦。   乔泽兰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次,他的眼中带上些许笑意,继续道:“喜欢的人实在太好,看不进别人了。”   舒母欲言又止:“……”   舒母:“被拒绝了?”   “没有,他不知道。”   不仅不知道,还在置身事外地偷听,带着狗漂亮的眼睛一直往这边瞟,还以为人家不知道。   舒母听完表情一言难尽,她那个年代的恋爱都是快节奏的,从见面到恋爱到结婚都很快,三十多岁没结婚的人,那等于是到老死也难结婚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让你不敢表白?”   乔泽兰这次停顿的时间有一点久,道:“世俗。”   舒母不懂。   总不能是喜欢个五六十岁老太吧,不然和世俗有什么关系?   “小荷也一直没谈。”乔泽兰突然转移火力,“伯母您怎么不催他?”   舒荷立刻定住。   他抱着狗,鼓起腮颊回头去瞪乔泽兰,自己被催婚,还要拉上他。   坏老师。   为什么不催小荷?舒母闻言当真认真思考。   她从来都不急。   小荷谈不谈都没关系,他高兴就好了,作为父母,她从不指望自己的孩子一定要闯出一番天地,也不要求自己的孩子遵循社会那套规则按流程往下走。   小提琴事业是意料之外的。   她和丈夫,从小荷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就明白一定要小荷当个快乐的孩子了。   小荷本来就体质不好,能平平安安地活着就已经是奢望,他们怎么可能再给他上一层重重的枷锁?   家里又不是没钱。   舒母确定道:“我还是希望他开心。”   德牧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刻抬起脑袋哈气吐舌头。   乔泽兰叹气,“我父母就不这么想。”   舒母宽慰地道:“人各有志嘛,你倒是长情种,不过作为父母肯定是会为你着急的,你试着看看别人呢?”   乔泽兰摇头。   见状,舒母也不劝什么了。   还是那句话,人各有志。   舒母又忙了会儿,处理了一些应急的文件,这才拿过车钥匙准备带舒荷回家。   “泽兰,来家里吃顿饭?”   乔泽兰欣然答应,“那就打扰了伯母。”   “你这孩子,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舒母笑着走进电梯,舒荷跟在二人身边,牵着狗绳领着开心往外面走。   今天是晴天,暖洋洋的。   无人注意到,公司大楼对面停着一辆黑车。   徐弄清掀着淡漠的眉眼,隔着车窗,目光落在面颊带着小酒窝的舒荷身上。   他长高了点。   头发长了一点,发尾的一小撮头发绑着小啾啾,也就三厘米长,垂落在雪白的颈后。   低头进车时,阳光正好落在他的颈侧,优美的身形被勾勒得完全展示,像在发光。   德牧趴在车门边哈气,小福也趴在座位上哈气。   它将下巴垫在自己的爪子上面,眼神忧郁地转来转去。   “你怎么来这了?”   徐母坐在副驾驶,目光在外面那栋楼停了会儿,才回头对后座的徐弄清说,“这是那孩子家里的公司吧?你前段时间不是把工作中心放在京市了么,你跟他家打过照面没有?一起做做生意也不错啊,反正当初认识,更何况你还救过他家小孩……”   徐弄清没有回答。   他依然盯着外面,深邃的眉目在昏暗的环境中像蒙上一层灰雾,有些冷清,平静得看不出意思。   直到那辆车离开视野,他微动,回了头。   他面无表情道:“找我什么事?”   徐母意识到他直接无视了自己的问题。   她面上的笑淡了一点,但还是笑着,没有像以前那样随意对待徐弄清。   今时不同往日。   现在的徐弄清,已经走到了她曾经想都未曾想过的位置,从村到一个市,到一个省,再到全国各地都有涉足。   要不说他有经商天赋呢。   弄茶饮,茶饮起来了。   做房地产,房地产的利润居然一年比一年高,尤然成了近几年的新风口。   徐母现在只想和这个被自己忽视的儿子打好关系,而想打好关系自然就要从方方面面入手。   譬如,生活。   徐弄清现在孤家寡人,内心肯定很想要一个温暖的家,她从前因为前夫的关系连带着也不太想管徐弄清,但现在,他带来的财富足以令人忽视这些。   徐母笑起来道:“嗐,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最近有空没有?你继父惦念着要你回家陪他喝一杯。”   听了这话,徐弄清眉心不自觉微动。   他看向徐母,长睫之下是一双漆黑的眼睛,尽显冷漠,“之前提过,我不喝酒。”   徐母呃了声。   不喝酒?   做生意这么多年,她不信徐弄清没有在生意场合喝过酒。   这话多半是借口吧,她暗暗揣测着,倒是没有继续为难,反而是转移了话题,像全天下最寻常的母亲般关心道:“那你什么时候结婚?你今年是二十八还是二十九了来着?”   徐弄清垂眸厌烦道:“我不结婚。”   “不结婚啊?”徐母惊了一下,然而她的第一反应却并非觉得这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反而——   “那正好,你如今事业蒸蒸日上,肯定需要个继承人,你弟弟不就正合适么,以后家产都给你弟吧,让你弟给你养老。”   “……”   徐弄清:“这些东西,我当然会悉数送给值得的人。”   徐母便以为他在暗示,要他们对他好些,尽心些,于是连连点头。   她还想说话,可徐弄清已经无心再往下谈了,他偏开头,下颌紧绷,竭力掩饰了自己难以隐藏的不耐,牵起散落在一侧的狗绳,带小福下车。   这里还有舒荷残留的气息。   小福一嗅就狂甩尾巴,汪汪地叫,希望能把自己的主人叫回来,可舒荷已经离开有十多分钟了,怎么可能听得到它的呼唤?   徐弄清牵着它,一路步行到福安路。   仍然是上次那个位置。   他在围栏外,看着围栏内草坪上正在喂德牧的舒荷。   小福趴在围栏上,吐着舌头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能叫,就是有种感觉,自己好像并不重要,所以主人扔下他了。   它只能偷偷看主人,如果叫了会被驱赶。   毕竟主人有更好看的狗了。   而它是只黄黄的小土狗,爸爸妈妈都是普通的看门狗,体型没有德牧庞大,外形也没有德牧威风凛凛。   它轻轻地嘤了声,贪恋地盯着主人看了许久,在围观主人用小气球逗别的狗时,眼神又变得有些黯淡。   它难过得不敢看下去,逐渐从围栏上下来,蹲坐在徐弄清身侧。   徐弄清没什么空每天遛狗喂狗。   都是雇的专人定时喂它,遛它,养的倒也不错,毛发油光水亮,体型正常矫健。   明明也算小酷狗。   可小福却觉得自己不威风所以得不到喜爱,它萎靡不振地低头趴在地上,嘴巴抵着沙土,眼神忧郁地眨了两下。   牵引绳随着小福趴下的动作微微晃了晃,带上些力道,徐弄清于是顺着力道垂下了头。   他看着小福,神情有些微微一恍,最近总这样,轻而易举魇在了回忆中。   舒荷刚开始养小福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的,问他狗能喝牛奶吗?能吃大块的肉吗,能抱在床上睡觉吗?会不会被压死,要盖被子吗,不盖被子会不会冷死。   那是养小福的第一个冬天。   小福从站都站不稳磕磕绊绊长大了。   它的成长轨迹舒荷没有全部见证,那时候正是两人第一次异地恋,他还在家中,他们只能以书信来往。   可相比较他,舒荷似乎还是更喜欢小福。   徐弄清攥动牵引绳,将萎靡不振的小福拽了起来。小福慢慢从匍匐状态重新蹲坐好,忽有一阵风吹来,它被吹得睁不开眼,听力极好的狗耳里传来主人清澈好听的嗓音。   他在对另一条狗说,你的小气球要被风吹走了,被风吹走了你还捡得回来吗?   另一条狗汪了一声,接着是项圈被晃动的声音,伴着跑动的吐气,它像是在用实际动作告诉主人它有多厉害,当然能把球球捡回来。   小福蹲坐着,听着听着,眨了下眼睛。   它眼睛湿润润的,喉咙里发出一点细微的声音。   以前在村里的时候,主人从没和它玩过球。   徐弄清按着牵引绳微微弯身蹲在小福面前,漆黑的眸看着面前的小黄狗,问它,又像是在问自己。   “你想到他面前去吗?”   小福甩了一下尾巴。   想的。   但是不敢。   小主人还会要它吗?   徐弄清盯着它半晌,垂下漆黑的眸,伸手解开了栓在小福脖子上的枷锁。   “去吧。”   他看也没看小福,站起身将取下来的牵引绳卷好,嗓音轻得像是自语,“我也要见他了。”   小福抖了抖身上毛发,下意识往前跑了两步。   接着它想到什么,回头去看徐弄清,见他站在原地没动,于是疑惑地跺了跺脚,吐着舌头往庄园方向怼了两下头,像在示意什么。   见主人呀杵那干嘛!   徐弄清却往反方向而去。   小福更疑惑了,它追着徐弄清跑了两步,又急急刹车,一秒的迟疑后,迅速回头往庄园跑。   “汪!”   “汪汪汪!”   “汪汪汪汪汪汪!”   它乱叫,叫得特别难听,叫得感情肺腑,叫得破了嗓音。   它突破保安的守卫,眼中只有那个盘腿坐在地上的漂亮小主人,速度越快,四周好像亮起刺眼的白光,暖阳之下,小土狗一个疾驰而上——   啪!   小福被德牧一脑袋撞飞了。   “汪!”   它摔得眼冒金星,四脚朝天汪汪乱叫,德牧则四肢岔开在地低吼着,危险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就是这个味道!   这条死狗在它家附近待了不知道多久!   德牧猛地往前扑,又被反应过来的舒荷抱着脑袋拦下,它在舒荷怀里嗡嗡叫,急促吐息着,急切地舔舐着他的脖颈,想要确定主人还是自己的。   舒荷因为懵然,一时之间竟也想不起来要推开德牧,他坐在草坪上,怀里一条狗,视线却看向另一条狗,漂亮的杏眼中逐渐凝聚一点微润的水光。   “小福……吗?”   他的嗓音嗡嗡软软的,鼻尖一酸,还有点小哭腔。   德牧在舒荷怀里不动了。   它突然仰着头,专注地看着自己的小主人,尾巴紧紧盘旋在草里,不安扭动。   小福摔得眼冒金星,却还是身残志坚地爬起来,摇摇晃晃滚到舒荷面前,像以前那样伸出舌头舔他的手指。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它边舔,边发出一点细小的狗叫,舒荷松开德牧,一把将小福搂进了怀中,像以前那样捏着它的腮帮子看它,左右端详,不敢相信地睁大杏眼,“小福?”   小福咧嘴笑,眼睛都满足地眯了起来,整只狗都冒着幸福的氛围。   德牧蹲在旁边,孤零零看着他们。   它有些茫然,像是想不明白自己的主人为什么还有别的狗。   为什么这条死狗从没进过他们的家,却和主人认识。   为什么主人要松开它去抱另一条狗。   小福热烈回应,它就是小福就是小福,主人!!   另一个主人还在外面!   它嗷呜嗷呜叫,特别特别兴奋,觉得一家得以团聚,小福狂甩尾巴,转身就想带舒荷出去找徐弄清。   可舒荷要更快反应过来。   他摸着小福的毛,又拿过小福脖颈上写着它名字的狗牌,下面写着两个主人的名字。   徐弄清,舒荷。   他们的狗。   联系方式:xxx xxxx xxxx   地址:xxxxxxx   小福被养得不错,眼睛明亮身形矫健,一看就不像流浪狗。   狗牌也没换。   德牧咬着犬牙往前想扑到舒荷怀中,可舒荷在这时站起了身匆匆往外走,它扑了个空,扭头一看,小黄狗亦步亦趋跟在他身边。   德牧定在原地,尾巴慢慢从翘起状态垂到了地上。   它好像是第三犬。   “少爷!”   保安急切地问舒荷:“您没事吧?!这狗——”   他对着这条贸然闯入的臭狗就想踹上去,舒荷下意识去挡,然而还没来得及动,他的眼前就冲过来另一条黑狗。   是疾驰而来的德牧,一脑袋把保安撞倒了。   “哎呦!”保安摔得眼冒金星,舒荷赶紧上前将人拽起来,“这狗我认识的,叔。”   保安摘下帽子,呲着大牙揉了揉脑袋,“认识啊……没见少爷养过小土狗啊。”   舒荷没来得及解释。   他回过头,沿着庄园的铁围栏一路往前走,往前看。 第30章 年代文里的娇气反派 30   庄园四周一片寂静,风卷起了槐树落叶。   从铁栏杆沿路而上,前方景色一览无余,除他之外再无第二个人在。   舒荷停下脚步看着前方,微微歪着脑袋,片刻他才有点疑惑地低头拍了拍小福的头,小福立刻仰起头吐着舌头哈气,专注地盯着他,“汪!”   “你是怎么来的呀?”   舒荷挠挠它的下巴,漂亮的杏眼里夹带茫然,“是……徐弄清送你来的吗?”   小福甩着毛动了动鼻端。   它嗅闻两下,扭头看向不远处,徐弄清离开的方向,“汪。”   汪完,又轻轻咬着舒荷的衣服,拽着他往回走,舒荷整个人茫茫然的,由它带着回到庄园。   开心正趴在草坪上闭眼,旁边是那只它特别喜欢的圆滚滚气球。   没了小主人,它连气球都不想玩了,以后主人还是它一个狗的主人吗?   开心忧郁地嗡了声,它趴在地上蛄蛹两下,又睁开眼抬头,鼻端朝着空气嗅闻。   “开心。”舒荷看到它加快了脚步,小福跟在舒荷腿后,狗眼警惕地盯着德牧。   德牧察觉到敌意,犬齿微微呲起,后肢紧绷着压低身子注视小福。   两只狗近距离接触,留给双方的却只有警惕到恨不得下一刻狠狠撕咬的攻击性。   死狗。   它们心底不约而同想道。   “这是小福。”舒荷吸吸鼻子,虽然弄不清状况,但还是想先介绍两只狗狗认识。   他分别握起小福和开心的爪子,要两只狗狗假装握手,唇边抿出了一点小酒窝,小声说:“小福是哥哥,开心是弟弟。”   德牧大感晦气。   它挣了一下爪子,不愿意和这条死狗接触。   小福虽然也不乐意,但它很听舒荷的话,尤其被抛下了那么久,它不希望主人不开心。   “呜。”   小福低低叫。   装什么可怜!   德牧嘶吼着大叫,四肢肌肉紧紧绷着,凶猛地看着小福,仿佛下一秒就要扑过去狠狠撕咬它的血肉。   这样的开心是舒荷陌生的。   他一直以为开心是只温良的狗,他从没见它这样过,顿时就紧张了。   舒荷赶紧抓着德牧的牵引绳起来,小福站在原地仰头看他,“呜汪。”   “别打架呀。”舒荷着急地隔开两条狗狗,朝方管家多要了一条牵引绳。   方管家疑惑地站在一侧看小福,“这条狗哪来的?”   除了舒荷,没人认得出这是他几年前养的小狗。   舒荷给小福栓绳,鼓起腮颊解释,方管家听着感觉像是在胡扯,四年了,那狗怎么会忽然出现在他们家附近?   偏偏舒荷精致的小脸写满了认真,还拿小福的狗牌给他看,方管家看着狗牌半信半疑,目光落在徐弄清这三个字上。   “那那个……徐先生呢?”   舒荷摇头。   他低头,牵着两条气氛紧绷的狗往家中走,在心底犹豫地问系统,【1 哥哥,是主角吗?】   系统很久才回答:【是。】   【那他到底怎么想的呀。】   舒荷回屋关上门,往床上一坐,小脑袋嗡嗡的。   主角怎么会知道小反派住在什么地方。   还特意来送狗。   两条狗蹲坐在地上,一个在墙角,一个在舒荷脚边,堪称世界最远的距离。   在墙角的是小福。   它蹲着挨在墙边,小黄毛油光水亮,眼神低垂着,令人硬生生从一条狗身上看出了拘谨。   俗话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舒荷和它好久没见了,此刻又有好多话想说,所以一眼就看到它可怜的样子,不由拿起桌上属于开心的逗狗棒晃了晃,对它说,“小福,你过来点。”   小福吐出舌头哈气。   它拘谨地挪了两步,挪到舒荷脚边,德牧气炸了,气得呲牙咧嘴,犬齿露在外面。   小福不怕。   它就怕舒荷为难。   舒荷将逗狗棒放下,费力地抱起小福,咕哝着它现在怎么这么重了,小福眯着狗狗眼咧嘴去笑,上半身亲昵地趴在舒荷的怀中,鼻尖在他的白衣服上蹭蹭,又去舔他细弱的小手腕。   德牧气得发出低吼,尾巴垂在地面。   小福从舒荷怀中睁眼看它。   “别凶啦开心。”舒荷抽空摸了摸它的脑袋,然后才去问小福,“是徐弄清送你来的吗?”   他低着头,杏眼倒映着狗狗的模样,“是的话就握握我的手手。”   小福吐着舌头抬起前肢,搭在他柔软的手心,身后的尾巴甩成了螺旋桨。   德牧看不顺眼,抬着头用脑袋一把顶开两人的手。   舒荷摸了摸德牧的脑袋,没有生气,只是有些不解,他坐在床边低头晃腿,迷茫说,“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可惜小福不会说人话。   不然它就会告诉舒荷,徐弄清天天看他们的红底结婚照,隔三差五带它在庄园外看他,想和他见面想疯了。   可惜它不会讲话。   所以舒荷的疑问暂时都得不到解答。   没了办法,他只好先想一些别的重要问题,例如该把小福安置在哪个房间?以后要怎么让两只狗狗好好的和睦相处?   晚上舒母舒父得知了小福的存在,给出了和方管家一样的反应,他们都不太相信这条狗是小福,毕竟四年了,京市和水安市隔那么远,这狗怎么可能油光水亮的一路流浪而来?   不过么,既然小孩要养,那就养好了,舒家又不缺一条狗吃饭。   这些人当中,乔泽兰倒是个例外。   他一见小福,就看出了小福是当初那个在村里用脑袋砸门想咬他的恶狗。   “你那股劲劲的态度呢?”   乔泽兰报仇似的,倚在墙边低头嗤笑小福,“以前不是挺威风吗?怎么现在变这么拘谨?蹲那两小时动都不带动的,看不见小荷你就不会走路了是不是?”   小福对着他呲牙。   “哦,欺软怕硬。”乔泽兰见状拍手点头,“你到开心面前逞逞威风呢?”   小福猛地扑上去咬他。   它不和另一条狗作对是不想主人为难。   这个人类嚣张什么!!   “汪汪!!”   看见小福的动作,乔泽兰条件反射将门一把关上,刚要冒出一句脏话,身后就转来熟悉的声音。   “老师。”   舒荷抱着怀里新买的狗狗玩具,仰头疑惑地看着乔泽兰。   乔泽兰瞬间将脏话吞回了肚子里,回头。   入目的少年杏眼透亮,面颊雪白,干干净净的模样哪能听得了一句脏话?   乔泽兰轻咳一声道:“没什么,对了,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月底有场演奏会。”   舒荷软软哦了声,低头去开门。   乔泽兰站在一旁,看着他发尾绑起的短短小啾啾,手有点发痒。   想碰。   舒荷打开了门,乔泽兰按了下手,目光看向屋里,一眼就看到那条狗装模作样蹲坐在角落,眼睛往这边瞟。   得亏它是条狗。   要是个人,凭借着舒荷对它心软的劲儿,那还得了。   乔泽兰冷笑。   舒荷抱着玩具盒走到小福面前,他买了两份礼物。   德牧不肯把自己的玩具分享给小福,例如上次那个逗狗棒,只是沾了点小福的气味就不肯要了,还很人性化地一脚将逗狗棒踹飞三米远。   要这两只狗狗和谐相处的目标任重而道远。   所以舒荷只能买双份。   他忧愁地叹气,从玩具盒里摸出逗狗棒塞到小福嘴边。   小福觉得自己特别幸福。   它的名字具象化了!幸福!   主人陪它玩玩具,玩气球玩飞饼,死狗有的它也有,死狗没有的它还有。   例如那独它一份的想念。   舒荷又给它喂了狗粮,时间空下来了才去练琴。   他已经上台表演过很多很多次了,从来都没有失误过。   不过秉着认真的态度,舒荷还是为了月底那场演奏会专心排练,他在琴房练琴的时候,两只狗狗分别在两个角落蹲坐着,专心看着这边。   “笃笃——”   琴房的门忽而被人敲响。   是舒母,“小荷。”   舒荷放下琴,两只狗立马像左右护法似的窜到了他身侧,狗眼一个塞一个的鸡贼。   舒荷艰难地避开两只狗狗的挤挤蹭蹭,免得踩到他们,拉开门,“妈妈。”   舒母哎了一声,看起来是有话要讲。   她站在舒荷面前,表情欲言又止,又偶尔呈现出一种古怪。   舒荷迷茫地歪着头,看见她觑了自己好几眼,就是不讲话。   “怎么了呀?”   舒母咬咬牙,问出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小荷。”   “你当初和小徐那孩子,到底是结的什么梁子?”   舒荷完全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闻言杏眼呆呆睁着,衬得迤逦眼眉透露无辜之色,表情也有些空白。   舒母鼓励地看着他。   说出来。   舒荷看着舒母,腮帮子轻轻鼓了鼓,纤细手指无意识地揪住衣角,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好。   舒母纳闷,试探道:“妈妈就是问一下,你们这个梁子,它大吗?”   舒荷杏眼一闪,心虚地小声说:“还、还挺大的?”   舒母倒吸一口凉气,“你怎么他了?”   舒荷扭捏低着头,“就是欺负他了……”   他没说是怎么欺负的。   但是舒母自己会脑补。   看这架势,她大惊失色,该不会是动辄打骂吧?   “妈妈。”舒荷赶紧追问,“为什么这么问呀?”   舒母表情先是空白,而后才露出痛苦神色,不再称呼小徐,而是直呼大名,“徐弄清他好像来寻仇了。”   啊?   舒荷张了张嘴巴。   -   主角到底是干嘛来了……   舒荷不敢下楼。   他坐在楼梯一角,从扶手缝隙里去偷觑楼下的状况,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睁圆的杏眼里,倒映着男人垂眸的模样,他一身西装革履,身形高大颀长。   这个角度看不见脸,只能听到对方清淡的嗓音传来,和以前有了很大差别。   然而隔得远,舒荷并不太能听清具体聊天内容。   他小心坐在楼梯上,尖细下巴抵着膝盖,揪了揪自己发尾的头发。   没有人想到徐弄清会突然造访。   舒荷推演过主角和反派再次见面的时机,他甚至是想过台词的,就像演分手那场戏时一样。   两人再次见面可能会是在某个高大上的宴会上,主角作为京市商圈新贵,会是这场宴会的主人公,最最瞩目的人。   而小反派出现在其中,一定会被主角的簇拥针对,然后主角再不咸不淡的站出来,亲自打脸小反派。   他会被欺负哭,然后过段时间继续第二轮打脸,直到主角彻底气消。   总之是龙王归来大出风头。   怎么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出现在他的家中。   而且主角亲自上门的话,就处于劣势了呀,庄园里养了好多保镖打手的,他要怎么针对小反派呀?   舒荷放空眼神,想了一堆有的没的。   没多久楼下聊完了。   舒父舒母以及徐弄清齐齐站了起来,好像是客套了两句,接着他们就亲自将人送了出去。   舒荷等了会儿才蹭蹭下楼。   “小荷。”   舒父看见他,冲他招了招手说:“小徐是来谈生意的,好像不是来寻仇。”   舒荷往大门挪了两步。   他不相信,撇了下小嘴,紧绷着白皙的脸认真道:“要小心他做局,我和他真的结了很大的梁子的。”   舒母:“……那具体是什么梁子呢?你们先前还好好的,好像就是走的前一天出了矛盾,就一天而已,你怎么欺负他了?”   舒荷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溜到门口,走进庄园院子里,风吹得落叶在院中盘旋,寂静的环境中,唯有落叶簌簌声。   主角应该走掉了。   这一遭实在突然,舒荷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打算往前,被看见了就不好了。   他鼓起腮颊偏开头,打算回屋和系统进行复盘任务,然而刚要动,就在这时,朦胧间,舒荷好像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咬字缓慢——   好像有人在说,好久不见。   霎时间,风声停了,盘旋的落叶飘落在草坪上。   所有的感官都慢了下来,唯有男人那显得有些低哑的嗓音响起。   他的声音变了些。   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舒荷说不出是哪里不同,也不太能分得出心神去思考,他定在原地,纤长的羽睫动着,心底渐渐下起了一场暴雨。   脑子里都是主角和反派的对决。   舒荷悄悄睁圆杏眼,紧抿着唇瓣,捎带着脸颊边的酒窝,都呈现一种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的抗拒。   他不想打架……呜呜。   舒荷收回后退半步的脚,额前乌黑细碎的发丝随着低头的动作微微晃了晃,迤逦的眉眼藏在其中。   他紧绷着小脸,往前走了两步想假装没听到。   可这时,身后大步掠过来的步履踩着草坪,声音是那样的鲜明,就像当年在王家村雨夜里接吻时滚烫震动的心跳,重得令人无法忽视。   舒荷紧绷着身子,瞬间鼓起脸回过头不溜了,打算继续像以前那样行反派本色,和主角光明正大对骂。   谁能骂得过他呀!   他还有两条狗助阵!   舒荷抬起头,雪白的脸映着刺目的阳光,嘴一张,然而他甚至还没具体看清徐弄清此刻的模样,手腕便被面前人紧紧抓住,瞬间所有要说的话都被遏止。   “好久不见。”   舒荷茫然抬起头,听见面前人用低沉的语气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他看着他,徐弄清也垂着眼看他,眉目呈现出一种和从前完全不同的成熟,英俊的五官难以辨认此刻情绪。   黑眸更深了,一眼望到最深处,也更难看出心底的想法,只有似有若无透露出的侵略性,在一点一点从四面八方蚕食舒荷。   舒荷手指轻蜷。   他有点害怕,被这双黑眼睛这样看着,无端像是整个人都被困在其中逃不掉了,手腕登时用力挣扎起来。   “放开!”   舒荷睁着水润的眼着急地瞪他。   徐弄清的力气大得令人不可思议,他就这样攥着舒荷纤细的手腕,落入掌中的肌肤软而透着丝微凉。   哪怕是被这只手挣扎,被面前人的另一只手打着,徐弄清的表情也始终没有变过一点,眉头都不曾皱过。   “好久不见。”   他看着他,好像就只会这句话了。   舒荷挣扎不开,就用自己另一只手去抓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还是掰不开就拽了一下他的深色领带。   徐弄清却顺着领带力道低了头,他一身西装革履,气质是冷肃的,不像从前寡淡。   这在舒荷看来是很新鲜很陌生的打扮。   他抬着头,手中拽着男人的领带,攥得指尖泛着点用力的粉色,复又松开,将手背在了自己的身后。   舒荷看着徐弄清,晶亮的杏眼好像闪着一点水光。   他轻咬唇内侧的软肉,吸着鼻子问:“你到底想干什么?来我家干什么?崛起了是吗?” 第31章 年代文里的娇气反派 31   徐弄清好像听不见声音,只是用漆黑深谙的眼看着舒荷,狭长眉目之下,那双视线仿佛凝作了实质,一寸一寸,慢而轻缓地流连在他精致昳丽的眼眉之间。   明明昨天才见过。   他在暗处看着他,看他清晨起来带着两条狗散步,看他在院子中努力劝两条狗和谐相处,看他和另一个男人聊天。   就像这四年来的每一天。   看着他好像将自己忘得干干净净。   明明昨天才见过,这一刻却又像是隔了四年。   徐弄清迟钝地垂了眸,握着手中这截纤细伶仃的腕骨,肌肤的贴触令人颤栗滚烫,给了他两人终于再见的实感。   他注视着,慢慢握紧了,任由舒荷如何挣扎都不放手。   舒荷着急道:“你再这样我就喊了,我爸爸妈妈还有保镖们都在附近,等我把他们喊过来你就……”   徐弄清:“就怎么?”   舒荷仰头瞪他,“你就死定了!”   徐弄清反倒是笑了,他看着舒荷,唇边掀起的弧度鲜明,可一双漆黑的眼睛看着却又像是空的,“这样么。”   他似乎没有了顾忌,又或许是这一刻的情绪太过纷杂,半晌自言自语竟道:“那就叫吧。”   主角干什么啊……   舒荷完全看不明白徐弄清的意思。   不打人不骂人,只是紧紧抓着他,比起龙王归来复仇,倒更像是余情未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   他当时放的狠话那么狠,而且尽是些瞧不起徐弄清的话,徐弄清但凡是有点尊严傲气都不会再喜欢他。   舒荷抿住唇珠,看着自己被紧紧抓牢的手腕,“疼……”   鼻音重重的。   嗓音也哑哑的。   乍然腾升的激烈情绪退却之后,舒荷的鼻尖便有点酸涩了,他嗡嗡地喊疼,话音刚落下,桎梏在腕间的力道便陡然消失。   舒荷茫然地看着面前人。   徐弄清看着舒荷的手腕,雪白一片上透着鲜红的手印,他知道舒荷有多脆弱,冬天吹点冷风就要感冒,遇到点小委屈就会忍不住湿了眼睛。   ……他吓到他了。   舒荷蹭一下退开两米远。   他鼓起腮帮子指着院门很凶地说:“我不管你是来干嘛的,快走,不然你就死定了。”   徐弄清看着他,眼眉翕动。   这四年舒荷像是没有变过。   风声阳光下,他依然白得耀眼,高挑瘦削的身形宛若春天的清竹,他想到了那张红底照片,四年前四年后都如出一辙。   很美。   半晌,徐弄清迈动步履向着舒荷走了过去,舒荷抿着酒窝盯着他。   男人走到了院门处,方才回头对他道:“我读了大学。”   舒荷盯着他,没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   徐弄清道:“明天见。”   明天还来呀?!   道完这句话,徐弄清就彻底离开了院门,他的背影颀长,莫名萦绕着点孤寂。   无言中,小福哈着气从屋中跑了出来,紧紧贴在舒荷脚边。   舒荷:“等等。”   徐弄清脚步一顿。   他回头。   舒荷捻着衣角,撇了下小嘴说:“为什么要把小福送来?”   徐弄清:“你想它。”   这也是他送过去的,将要见面的预告。   舒荷低头咕咕哝哝那怎么不早点送来,他弯腰搂着小福的脖颈,小声问它要不要和徐弄清说两句。   小福看了眼已经转身离开的徐弄清。   它蹭蹭舒荷的脸,没有汪呜讲话,舒荷于是带着它回客厅,和爸妈具体了解徐弄清来这的目的。   提起这个,舒父兴致勃勃有很多话要讲。   “小徐是真有头脑。”   “聊了个把小时,他提出来的商业概念都很新颖,我听说他还是搞茶饮出身的?现在在搞房地产,将来又要弄什么网络,虽然是我们公司没有涉足的产业,能不能成事也不一定,但小徐拿了完整的企划案给我看,我觉得能合作。”   舒母在旁边倒茶,闻言插了句嘴:“当年他救了咱们小荷,我还想送他来京市学做生意呢,咱们舒家也可以帮他托底助他平步青云,算报酬吧,谁知道他拒绝了。”   “那时候我还在想他是真清高还是假清高,谁知道……”   舒母感叹地摇头,“这才四年,后生可畏啊。”   舒荷一直专注音乐,并不了解生意方面的事。   他听得迷迷糊糊,只记得一句话,“……不可以合作!”   舒父一愣,“为什么?”   舒母还不知道徐弄清觊觎自家孩子,否则无论如何她此刻也不会说:“小徐看着大度,应该没有把当年你欺负他的事当回事吧。”   舒荷:QAQ。   可是,他骗主角感情,骗得主角当时都红了眼。   怎么可能没有当回事。   舒荷绞弄着自己的手指,干巴巴道:“我就是担心,他会因为这个故意坑我们。”   虽然按照原剧情,主角走的并不是靠合作搞垮舒家的路线,但是也差不多了。   他是从方方面面瓦解舒家的公司的。   舒父拧眉道:“也行,我到时候再跟他聊聊,顺便这份企划案……”   舒荷伸手。   舒父递给他。   虽然舒荷看不明白生意场上的弯弯绕绕,但是他有系统,为了抓住主角漏出的马脚,舒荷抱着企划案蹭蹭回房间了。   他盘腿坐在床上,掀开这份企划案。   这份企划案只是一个概念。   提出的概念都是后世兴起流行的,现在下场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有利于抢占市场。   真不愧是龙王……   舒荷鼓着脸颊,专注认真地往下看,他花了半个小时,一点小细节都不放过,然而还是没能看出这份文件的槽点。   看得舒荷都有点累了。   他萎靡地趴在了床上,用手支着自己的腮帮子,揉眼睛说:“1 哥哥,你能看出来这份文件的问题吗?”   系统当然……看不出来。   它勉强按捺下中了病毒似要爆发的程序,用镜头见缝插针地扫描这份企划案,才终于揪到一个错处:【你看这个。】   文件上被虚空划了横杠。   舒荷睁圆杏眼,歪着脑袋认真看去,系统挑剔道:【这个利益划分是你们拿大头,主角拿小头,这一看就不正常,怎么会有人甘心吃亏。】   舒荷觉得很有道理,连连点头,表情严肃地肯定系统。   “没错,肯定有问题。”   舒荷拿起企划案,抓着这处错处蹭蹭下楼找父母。   舒父舒母压根就没注意到这个利益划分,如今舒荷提出他们才意识到点不妥。   点子是徐弄清提的,他们就负责出钱投资,一半一半都差不多了,结果他们 7 徐弄清 3。   冤大头,纯金的。   舒父决定到时候找徐弄清谈谈。   恰巧次日,徐弄清二度登门拜访,舒荷没有下楼,依然像上次那样坐在楼梯角落偷看。   看来看去,也听不到一点聊天内容,舒荷撑着脸颊,雪白腮颊压在手心脸颊嘟嘟的,他小步挪动脚步回屋了,打算等徐弄清离开了再和爸爸妈妈了解具体。   小福蹲坐在书桌边,忽然嗅到了熟悉的气息,脑袋在空气中点来点去。   片刻它狗眼上斜,去看小主人,轻轻嗷呜了声。   舒荷疑惑地看它,还没来得及讲话,就听见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还以为是爸妈,于是迅速去开门结果看到徐弄清的舒荷:“……”   OoO   舒荷杏眼睁得圆圆的,惊讶地看着站在自己门前的男人。   徐弄清很高,几乎和门槛一样了,而舒荷这四年虽然长高了一些,对比面前人却依然显得纤瘦,小小一只。   他抬头看他,又觉得很不高兴,没有气势。   舒荷不开心地扭头回屋,不和主角对视。   徐弄清在门口站了几秒,见舒荷始终不回头,这才踏进这间屋内,回头关上门。   屋中有熟悉的气息。   曾还在王家村时,他吻着舒荷时总能嗅到,香的,像是从他雪白的皮肤里散发出来的体香。   “你来干嘛?”   舒荷头都不肯抬,看都不看他一眼。   徐弄清沉默几秒,走到他面前低沉道:“和你聊聊。”   舒荷:“聊什么?”   徐弄清却没回答。   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他的视线偏移,落到了书桌上。   凝望的黑眸中,倒映着书本上叠放着的几张报纸,这些报纸似乎是忘记收好了,大喇喇地敞开着,他清楚看见报纸开头署名的地址是水安市。   水安市日报。   下面还压着几张,时间是前年,地址署名昭阳市。   昭阳市是他曾为做生意所涉足过的城市,那是最忙的阶段,离京市又非常很远,远到他无法完成一周见舒荷三次的节奏,以至令人无法忘却那段经历。   徐弄清凝了神,忽然伸手去拿,而久久没得到回应的舒荷在这时疑惑地抬了下头,正好就看到徐弄清要去拿报纸。   他一下就挺直了腰扑过去抢了过来,没让徐弄清看清上面的内容。   这些可都是报道过主角的报纸,要是被看到了主角要怎么想啊。   舒荷一股脑将报纸塞进抽屉里,徐弄清手垂了下来,缓慢偏头,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看见抽屉里有一沓更厚的报纸。   舒荷杏眼犹豫地瞟开,转移话题,“找我聊什么?”   徐弄清盯着他看了几秒,眼眉不明显地聚拢一分,又迅速松开,嗓音喑哑地问:“那份企划案。”   舒荷还是有点心虚。   他上前用肚子挡住抽屉,才有了点动物筑巢般的安全感,“哦,舒家不想和你合作。”   “为什么?”徐弄清道,“因为当年的事?”   知道还问。   舒荷低着头,鼓起腮帮子没讲话。   徐弄清慢慢道:“所以你是在怕我,还是愧疚。”   “才不会愧疚。”舒荷瞬间仰起头叭叭道,“我主动要跟你分手的,为什么要愧疚,而且我当时没有说错呀,你本来就配不上我。”   徐弄清:“那就是怕我。”   舒荷眼睛一下睁得比猫圆。   “没有!”他蜷缩放在书桌上的手,抬头不高兴地看着徐弄清,绞尽脑汁不让自己这个反派落于下风,“我怎么会怕你?你有什么好怕的呀,别以为现在事业有成了就能踩我头上,哼哼,那只会显得你很小气,和前任分手四年还耿耿于怀,你不会这样吧?”   “是。”   徐弄清说。   舒荷难以分辨这个语气的意思,不由蹙起昳丽的眉,歪着脑袋去认真看对方的表情,想确定这话的真假性。   看着看着,又不由出神到徐弄清的目的中,等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徐弄清朝着自己伸手。   徐弄清垂着头,和四年前一样燥热的指腹轻轻按在了舒荷尖细的下巴上,他压低了身形,压迫感瞬间流露而出。   舒荷背脊挺直,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吓在原地,漂亮的杏眼睁得水光潋滟,这还没完,很快舒荷感觉到自己面前的光暗了下来,世界好像被一团无法忽视的气息包裹、挤压。   柔软的唇瓣上,传来了男人富有侵略性的气息,舒荷呼吸停了停,下巴抬着,男人燥热的指腹在上面轻轻摩挲。   徐弄清垂着眸,手指渐渐滑到舒荷有些凉的脸颊上,就像当年在王家村那样,他捧着他的脸亲他,看着他的眼睛承认道:“是。”   “我耿耿于怀。”   “也不是你怕我,是我在怕你。”   舒荷紧绷着脸呼吸急促,他大脑一阵阵的茫然,只觉得好危险,忍不住伸手胡乱抓在徐弄清的领带上,像是想掌控什么。   徐弄清任由他掌控,手按在他身后的椅子上,低着头,几乎将人完全圈在自己的怀中。   这个距离,炽热急促的呼吸彻底侵占两人的思绪,他垂着眼含吻舒荷软甜的唇珠,细碎般的呢喃自语萦绕在舒荷发烫发粉的耳畔:   “我有钱了。”   “念了书,有文化了,是大学生了。”   “荷荷。”   “现在我配得上你了吗?” 第32章 年代文里的娇气反派32   舒荷:“!!”   舒荷惊慌失措睁大眼,后知后觉意识到两人此刻的荒唐,想都没想,攥着领带的手松开用力将徐弄清往后推去。   徐弄清喘息着,被推得往后退了两步,他看着舒荷,偏执地锁定着舒荷,那双黑眸好像终于不再死寂一般的空,而是染上了深重的妄念。   “荷荷。”   他加重了语气,语气甚至有些压抑的疯,执拗追问:“我现在配得上你了吗?你还想要我怎么做?”   舒荷含着水光看他。   如果没有前面那些余情未了的话,单听最后这句,真的很像嘲讽。   可偏偏徐弄清把自己的心意剖析得再明白不过,没有迂回没有拉扯,他直接将血淋淋的心脏都挖出来摆在舒荷面前了,问他到底还要怎么做,还要做些什么他们才能复合。   就好像舒荷要他去造火箭造航母,他也会像做生意一样毅然决然去做。   舒荷跌坐在椅子上,雪白脸颊因为缺氧而粉扑扑的,被亲得缓了好几个呼吸都还是空白,他答不上来,只能湿润着眼眶紧促呼吸。   藏在宽大衣服下的小胸脯都随呼吸的速度而起伏。   一时之间,屋中寂静下来。   小福敏感地踩着地板,垂着尾巴看两人。   舒荷低下头,用手背抹去眼泪,好半天才说:“徐弄清,你变了。”   他现在怎么会这么疯。   以前在王家村的时候,他不是这样的。   舒荷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有把人逼疯的本事,他还有点儿控诉,而徐弄清只是看着他,喉结干涩地滚动道:“我是变了,变成你讨厌的样子了吗。”   舒荷没有回答,鼻尖红红地反问:“所以你想复合。”   徐弄清:“当初我没答应分手,所以我们没有分手。”   简直就是诡辩。   “哪对情侣四年不见呀?”   徐弄清:“没有四年。”   他的嗓音哑了下来,“从昨天正式见面之前,我一直都有见你。”   舒荷:“??”   “像当初说的那样,你回京市,我去做生意,我去找你。”   “一周三次。”   忍不住的时候,一周要天天见他。   这些都是舒荷不知道的。   舒荷更不知道这四年来徐弄清一直在,他以为两人四年没见过,以为昨天是久别重逢。   如今听到这些,舒荷的眼睛无意识睁得圆滚滚的,他看着徐弄清,面前这一切的一切都和小反派原本推演的剧本不同。   只有龙王归来,没有打脸复仇。   没有被欺负,只有一颗滚烫烫的心脏被强塞进他手中,烫得舒荷坐立难安,脑袋运转的速度都变慢了,呆呆地坐在原地。   脱离情景预设,舒荷不知道该怎么办。   简称CPU烧了TvT   片刻的失语后,徐弄清像是重新恢复冷静。   他闭了闭眼,低头,用手指将被舒荷捏得发皱的领带重新捋平,随后按着那布料上残留的属于舒荷的余温,所有不理智的情绪尽数收敛在那双黑眸中。   徐弄清嘶哑着声,谈正事:“那份企划案我有信心成功,你7,我 3。”   舒荷愣愣抬头。   徐弄清:“刚刚对不起,是我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咬疼你了。”   他不说,舒荷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唇珠被咬了好几口。   现在一提,唇瓣上当真后知后觉传来了轻微的刺痛,舒荷伸手碰了一下嘴巴,抿着唇珠鼓脸道:“感觉你好威风呀。”   徐弄清沉默几秒,“什么意思。”   “我还是喜欢你以前在王家村朴实的感觉。”舒荷说,“那时候你话少,不像现在这样。”   徐弄清又是沉默。   他低垂着头,颀长的身高伫立在舒荷身前,难以忽视,“你喜欢我话少的样子吗。”   舒荷闷闷道:“我没有说喜欢你哦。”   徐弄清抿直唇线,无可无不可地轻点头,他垂眸微偏,将目光投放到了一旁的小福身上。   小福穿着狗狗衣,打扮得花里胡哨,它没有打扰两人谈话,只是蹲在那里吐舌头哈气。   “你走后,小福三天不肯吃东西。”   过了会儿,徐弄清慢慢讲起他离开后的事,“我拿出我们当时拍的照片给它看,告诉它右边那个是你,告诉它说以后就能见到你了,它才肯吃东西。”   舒荷泪点很低,闻言杏眼一下就含了水光,可怜巴巴道:“我当时让人回去接小福,可是你不见了。”   他闷声说着,微微晃了晃自己垂在椅前的腿,难得能宁静和谐地讲话,徐弄清无声掀起眼,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低沉着嗓音说:“但是现在,小福还是你的。”   舒荷翕声地嗯。   小福听到自己的名字,汪了汪,它挪到舒荷脚边蹲坐好,徐弄清看着,心口盘旋着不少话,等了四年累次积攒下来的话。   可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半个多小时,再待下去舒荷的父母就要上来了。   舒荷低头揉了揉湿淋淋的眼睫,耳边传来男人沙哑的嗓音,和昨天分开时一样的三个字。   “明天见。”   怎么办呀……   舒荷茫然地出神,拿不准自己现在是不是还要诛主角的心。   主角已经崛起了,距离他任务完成只有一步之遥,再讲难听的话应该也没什么用了吧……   对了哦!他还有反派作恶大全可以看!   想到这舒荷立刻停下晃腿的动作,抬头去看徐弄清,微润的杏眼晶亮,“明天不见呢。”   徐弄清一字一顿道:“会见的。”   舒荷撇了下小嘴,站起来将徐弄清推出去,却不想舒母此刻正在上楼梯,听到动静,她抬头的表情从自然变成不解,疑惑地扫视着两人的举动。   徐弄清是上来劝舒荷的。   她和丈夫都认为这份企划案大有前途,加上前不久徐弄清才对二人讲解了自己目前的商业规划,那条理清晰运筹帷幄的模样简直令人暗暗惊叹,此子无可限量。   若是利益为上的商人,定然不会犹豫和徐弄清合作。   可夫妻两人都是爱子的人。   所以他们也不想瞒着小荷和徐弄清合作,徐弄清知道他们的顾虑,就主动提出上楼劝舒荷。   舒母自然犹豫,隐隐担心小荷口中的梁子一事,又不好直白问徐弄清,只好旁敲侧击暗暗追问。   徐弄清许是看出来了,嗓音平静地告诉他们没有梁子,只是个误会,他也想借这个机会和小荷解开误会。   闻言舒母自然不再拒绝,主动告诉他舒荷的房间在哪里。   如今也过了半个小时,舒母想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想上来瞧瞧情况。   却不想……正好看见这幕。   还是闹矛盾了?   舒母看着徐弄清的目光透着探究。   相反的,徐弄清的神情重新恢复成了平静模样,并未因此而无措,他略低眸,英俊的眼眉萦绕对长辈的谦和,礼貌地对着舒母颔首,“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舒母顿了几秒,说道:“我送你。”   “麻烦了。”徐弄清平静地婉拒,“小荷想和您聊聊。”   舒荷靠在门边盯他。   “那行。”舒母不再客气,干脆侧身站在了一侧。   徐弄清离去前,回头看向舒荷,他的眼睛漆黑,化作实质般的凝视落于舒荷面颊间,灼得仿佛在贴近他舐吻,令舒荷紧绷的同时,又不由自主想到刚刚在房间中,那个滚烫幽深的亲吻。   才发了疯,现在看着倒又像是正常人了,一点也看不出那副偏执执拗的模样。   演吧。   谁能演得过主角呀。   舒荷撅着嘴挪开视线,不与徐弄清对视,徐弄清这才轻轻垂了头,踩着往下的阶梯离开了舒家。   他的背影高大修长,一身西装革履,刻意隐忍情绪的时候瞧着喜怒难辨,一点也没有当年的模样了。   舒母觉得唏嘘,时间留下的痕迹在此刻具象化,谁都想不到当年那个只知道种地的年轻男人如今能走到这一步,也不知是什么契机促使他坚持到现在。   摇了摇头,舒母跟着舒荷进了房间,她很好奇两人这半个小时聊了什么,“小宝,企划案的事,你觉得能合作吗?”   系统:【不能。】   舒荷刚要回答,就听到系统这么讲,他疑惑地问为什么呀。   系统电子音一片冰冷:【万一他骗你呢?就像你当初骗他感情那样,他也作出深情的模样欺骗你的感情,扳回一局。】   系统提出了一个新的可能。   一个舒荷虽然从没想过,但莫名就觉得很有道理的可能。   是呀……怎么会有人被骗成这样,还依然死不悔改,一条路跟着他走到黑?   要知道这种龙王逆袭类型的主角,报复心最最强了。   舒荷记得自己小时候特别难养,必须要陪着,不然就哭,他的家长们给他塞了特别特别多有意思的书转移注意力,上面全是这种故事。   有的主角特别狠,还灭反派满门呢!   反正总览全书,他没见过徐弄清这种类型的主角QAQ。   舒荷一个不留神就失神了半晌,舒母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小宝?”   “妈妈。”舒荷回神,杏眼含着点水光道,“还是你们来定夺吧,我不懂生意。”   “你和小徐的恩怨他说是误会,刚刚误会解开了吗?”   舒荷小幅度点头。   “那就好。”舒母准备再和丈夫看看这份企划案,“那妈妈先下去了,记得下来吃饭。”   舒荷又点头。   人走后,系统才幽幽开口:【应该拒绝,少和主角扯上关联。】   舒荷挪到书桌边打开抽屉,掀起了最上面一层厚厚的报纸,从最下面翻出自己珍藏的反派作恶大全。   “我知道的。”   舒荷认真点头。   他掀开书,精致的腮帮子轻轻鼓了一下,“但我又觉得,他不太像演的。”   刚刚接吻的时候,舒荷听到了徐弄清的心跳声,特别重,他拽着他的领带,都好像能感觉到心脏在胸口发震反震到指尖的触感。   像一池滚烫的岩浆骤然喷发出来,情绪之激荡,只有真情流露。   总之,不想演的。   系统沉默:【……】   舒荷蹭蹭脸颊,认真翻动着反派作恶大全,有关任务完成后的相关攻略在目录最后面,只有三页,却句句都很精髓。   第x条说:【主角崛起后反派要做的就是立正挨打,可以蹦哒两下恶心主角,但不能过多,不然容易打击得主角再次退回未崛起状态。】   主角还会被打击得退回未崛起状态?   舒荷睁大了杏眼,不敢相信地赶紧往后翻页。   【直到主角彻底崛起,无人能再撼动他的地位,这时候反派则可以脱离任务状态,选择留下或离开,当然这是好的走向,如果中途反派被主角报复致死,则算任务超额完成,会额外赠予积分。】   【相信您一定会成为一位优秀的大反派的!希望这本攻略书籍能为您带去灵感——书籍创作者如是说。】   后面没了。   舒荷抱着书,眼神放空思考了很久,才聚焦眼睛,团吧团吧把自己塞进了动物衣服里,模仿家长们抱尾巴蜷缩的姿态,可以防止焦虑。   天还热热的,舒荷藏在其中脸都有点发粉了,漂亮的小脸贴着绒毛,却不想出来,很快就这么恬静地睡了过去。   在小反派想到接下来的任务该如何做前,月底的演奏会如期而至。   作为老师,乔泽兰自然寸步不离跟着,然而这时他才慢半拍得知一个惊天噩耗,徐弄清竟然冒出来了——   被遗忘许久的危机感突然上线,乔泽兰咬牙紧绷神经,防着徐弄清接近舒荷,却还是防不住他来参加了这场演奏会。   演奏大厅极大,台下坐着乌泱泱的观众,气氛热闹,徐弄清就坐在第一排,打光灯尽在舞台上,而观众席的光线略显黯淡。   他处于其中,西装革履气质冷肃,英俊的面貌于阴暗的环境中看不真切,只令人莫名觉得生人勿近,隐隐具有压迫力。   乔泽兰走到第一排,看到徐弄清时停顿了一下。   他从未想过徐弄清会有这等成就。   一个大山里出来的人,没有文化,要怎么走才能走到如今这一步?   乔泽兰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怎样将徐弄清赶走,让这人像四年前那样被舒荷扔下,才是他目前的首要目的。   很奇怪。   这些年来出现在舒荷身边的人不是没有,男的女的,众多追求者,他从不觉得有哪个能真正摘下舒荷这朵干净的小荷花。   可对于徐弄清,在这个身世背景竞争力都弱到几乎没有的男人面前,他居然有了危机感,乔泽兰甚至想发笑,无数次反问自己,难不成真觉得徐弄清能成?   ……他不觉得。   可舒荷才是裁判。   舒荷对徐弄清的关注明显到他从四年前就看清了。   乔泽兰紧了紧后槽牙,滚动喉结,一言不发坐了过去,看向台上。   这一幕和四年前重叠。   一样的人,一样的场景。   乔泽兰说着一样的话,“你还在觊觎他。”   演奏缓缓开始。   流畅悦耳的音乐从那提琴中流出,观众席不知何时都安静下来了,静静聆听这场视听盛宴。   并未回应,徐弄清只是掀起深色的眸,眼底完整地映照着舒荷越发耀眼的身姿,专注到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一人。   乔泽兰紧着后槽牙,“你偏带他往这条路走,明明知道没有好结果——”   “你怎么知道没有?”   乔泽兰嗓音一下被遏制。   他缓缓看向徐弄清,说这话的时候徐弄清头都没撇一下,依然专注地看着台上,他的眉目落于漆黑的环境中,嗓音在这琴音的衬托下,莫名透出冷漠:“结局是我造的。”   他说有,就有。   乔泽兰愕然到说不出话。   他甚至不知道徐弄清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以为自己生意场得意,情场就也能得意吗?   这件事的结局是好是坏在舒荷,甚至是舒荷的父母。   所以他从来都不会将自己的感情摆到舒荷面前,他知道喜欢一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孩子这有多世俗不容,也知道他的性别受太多桎梏。   不谈年龄,只谈性别,徐弄清是比他好一点,年轻一点,那又好到哪去呢?   说到底,还得是要舒荷喜欢才行。   乔泽兰并不知道两人谈过将近一年,他看舒荷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羊羔,随时会被恶人带进坑里。   所以此刻惊愕的很,语气甚至有点愠怒了,“你要造个好的结局,小荷呢?要他在父母面前难做?”   徐弄清:“你很吵。”   乔泽兰:“……”   徐弄清垂下了手,扭头看向他,黑眸忽明忽暗,“这些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一股气血陡然倒灌上乔泽兰的大脑,促使他理智全无,“我是他的老师!”   “很好的旗子。”徐弄清赞同点头,英俊的五官却依然面无表情,他漠然看着乔泽兰,语调温吞且缓慢,“你这个年纪,不敢奢求,就别拦着别人。”   乔泽兰:“……”   还他爹的拿年龄来攻击人是吧?!!   乔泽兰这辈子就没被人拿年龄说过事,他在小提琴的天赋上没比舒荷差,也是年少成名,那时候谁见了他不称赞一句年少有为?   少时志得意满春风得意,现在倒是被人攻击起年纪大了!偏偏他还真一直在暗中计较自己的年纪,被戳中痛脚连句话都反驳不出。   周围突然响起如雷贯耳的掌声,乔泽兰表情难看地又颇为失神抬头看去。   演奏结束了,聚光灯下那个漂亮的少年拿着小提琴,羞赧地微微弯腰致谢,明明表演过那么多次,也不是紧张,偏偏每次结束他都会脸红,干净又纯情的晶亮杏眼在聚光灯下亮得人心脏发烫。   随着才华的释放,那张本就惊艳的小脸在此刻越发令人移不开眼,舒荷抿着唇为轰雷的掌声弯眼时,脸颊边的小酒窝若隐若现。   所有人都看着他。   舒荷本来要走,但目光晃了晃,就看到了坐在第一排的徐弄清,他下意识歪头,不解地看着徐弄清,疑惑他怎么会这里。   徐弄清站了起来。   乔泽兰发现舒荷在看另一个人,醋意冲天,以前表演结束的时候,舒荷第一时间总会去看他这位在台下看他的老师,可是现在——   “你怎么来了?”   舒荷回到后台,看见徐弄清已经离开观众席出现在了这里。   徐弄清道:“买了票,知道你今天有表演。”   “该走了。”乔泽兰走过来压着嗓音说。   他没看徐弄清,怕自己忍不住当着舒荷的面坏了自己原本的形象。   舒荷顿了一下,将小提琴递给乔泽兰,想要他帮自己收好,乔泽兰眼眉一松,正要去接,这时第三只手伸过来挡住了。   两人同时看去。   徐弄清表情不变,慢慢将手放了下来,垂眸看着舒荷,“我想请你吃顿饭。”   舒荷抿了下唇。   现在的定位……他迷糊到不知道自己是该当反派还是用前任的态度行事了。   徐弄清不急,只是缓慢地注视舒荷,等待着他的回应。   “……不了。”舒荷拒绝着掀起眼睫,又瞟开视线,含糊间总算找到了一个平衡,“我们之间……不是能吃饭的关系了。”   徐弄清唇边瞬间一抿,表情没怎么变,却依然能令人察觉到身上陡然压低的气压。   “走了。”乔泽兰看都没看徐弄清,一把接过小提琴,将两人的距离隔开。   徐弄清站在原地,黑眸晦暗地目送舒荷离开。   -   主角不展开报复,但事业依然在稳中有进,这其实算是很好的结局了。   只要主角站到无人能撼动地位的位置,认真苟住,任务就可以……   “真的是,小徐最近到底是怎么了?听他公司员工说他三天没去公司了,这份企划案才刚展开,少了他,不就等于少了中心人物?”   饭桌上,舒父在和舒母聊着生意上的事,舒荷低头夹菜给左右两边的狗狗吃,听到关键词这才抬了下头。   “你没打电话问问?”舒母皱眉。   舒父:“打了,人不讲,就说最近想休息,谁知道是出什么事。”   舒母:“他是三天不去公司还是三天不处理事务?”   “……后者。”   舒母愕然。   作为一个公司的决策者,站在那个位置上,底下人可都盯着看着呢,她有点迷惑了,徐弄清到底是出什么事了,竟然敢完全撒手事务?   三天这得损失多少钱?   舒荷听了两嘴,隐隐有点不好的预感,他放下筷子担忧问,“什么呀什么呀?”   “小徐三天没去公司了。”   舒父叹气解释,“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事。”   三天不处理事务,这对一家正在处于上升期的公司来说,必然会产生不少的亏损。   除非徐弄清已经有了完整的可以信任的团队助他处理这些,可才四年,多少老牌企业上下领导都挖空了心思内斗,徐弄清这么年轻,他哪防得住?   舒荷听得迷茫。   他想到书里那句主角会退回到未崛起前的状态,一时之间心脏跳动的速度快了起来。   不要呀……   他的任务进度不能清零QAQ   舒荷有点着急地起身,向舒父要了徐弄清的电话号码,他没敢耽搁,回了房间就开始给徐弄清打电话。   电话响的时间有些长,好在还是被人接起来了,可一时之间没人讲话。   舒荷看了眼按键机,确定是接通的,便瘪着嘴要开口,徐弄清不知道是他,淡漠微哑的嗓音率先传了过来,“舒总。”   舒荷瞬间捏紧手机,“是我徐弄清。”   “哐当——”   电话里传来玻璃碎了一地的声音,舒荷被毫无症状地吓了大跳,茫然问他问怎么了。   原本清澈质地的声音因惊吓而显得有些偏软,尾音好像含着一团雾蒙蒙的糖,不仅如此,声线经过电话的处理,还给了人一种正在被他关心的错觉。   徐弄清听完竟阖着眼莫名地笑了,他噙着唇边的弧度,慢条斯理去擦拭自己身上被飞溅的冷水,随后弯身,捡起水杯碎片。   “没事。”   他的嗓音依然带着点莫名的笑,尾音轻轻勾着,透着难以言明的疯,“没拿稳,不小心打碎了水杯,怎么给我打电话?”   “哦。”舒荷像小白兔一样什么都没发觉,还在干巴巴说,“听我爸妈说,你三天没有去公司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徐弄清:“嗯。”   舒荷担心问:“怎么了?”   是事业危机吗?   徐弄清将玻璃碎片扔进垃圾桶里,随后看着自己手上流着血液的伤口,眼神很深,嗓音低低的,“觉得没什么意义。”   舒荷:“啊?”   徐弄清将手放到湍急的清水下,任由冷水冲洗伤口,他垂眸看着,唇边的弧度没有落下,仿佛仍然噙着笑,可言语却丧得和表情不相符:“我是说,挣钱没什么意义。”   啊??   怎么会没有意义!   他都崛起了能打脸所有看不起他的人了,想要什么都能用钱买到,怎么会没有意义?   舒荷张了张嘴,意识到遭遇事业危机的不是主角,而是小反派TvT   他不能让主角退回未崛起状态。   舒荷微润着眼,纠结着结巴说:“我、我去去看看你?和你聊聊吧?”   “好,我来接你。”   徐弄清关上了水龙头,接着是关门的声音,“出门了。”   “……”   好快。   舒荷迷迷糊糊间,隐约感觉哪里有些奇怪,但又想不出来,挂断电话后他放下手机,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很快就听见了徐弄清造访的声音。   徐弄清在门口等他,身带急匆匆的风尘,可气息依然平稳,看起来并不如电话里给人的感觉颓然,可能是出门的时候收拾过了。   他的目光一刻不离,视线微压,“我住的地方离这不远。”   舒荷犹豫地点了头,跟着他往外走,虽说不远,但开车依然要十几分钟,期间舒荷坐在车的副驾驶位,攥着身上的安全带,目光飘开,看到了储物盒里摆放的药瓶。   他下意识伸手,指尖在上面挪了挪,去看药名。   这几年舒荷没少吃药,也懂些医学知识了,只是对这药名依然困惑,不太像营养药,他看向徐弄清:“你生病了吗?”   徐弄清偏头一扫,压低的视线落于他的指尖,“小病。”   小病是什么病?   舒荷歪头看他两眼,将药放回储物盒。很快住处就到了,徐弄清打开门,客厅全貌一一露了出来。   好冷调的装修……踏进屋中后,这是舒荷看到客厅的第一反应。   一点人气都没有。   甚至令人感觉阴凉,有种压抑感,四处都收拾得规规矩矩,很难想象有人在这里长住过。   “想吃什么?”徐弄清打开了冰箱,回头问舒荷,额发挡在了那双漆黑的眸前,“我做菜。”   舒荷挪到沙发上坐下,看着周围,脑海里还是当年那个小土房破旧的构造,半晌才咕哝说:“想吃清淡的。”   徐弄清垂了下眼,“嗯。”   “徐弄清,你为什么会觉得挣钱没有意义?”   舒荷看着他忙活,茫然地出声问:“你不觉得现在生活变好了,比以前舒坦了吗?”   徐弄清关上冰箱门。   他停了两秒,才转身走到舒荷身边坐下,舒荷扭头,清凌凌的目光好奇地看着他。   “你以前就知道的。”   徐弄清缓慢道:“你一直都知道,我没有上进心。”   舒荷怔了下。   “为什么要挣钱?”徐弄清重复咬着这几个字,嗓音发轻,偏头看他,“有了钱,我就能配得上你。”   这话给小反派带去了前所未有的惊吓。   舒荷好像是终于明白了徐弄清,嗓音轻颤,“你难道就没有什么志向吗?不为了我,你没有梦想吗?”   徐弄清:“你不是早就知道我吗。” 第33章 年代文里的娇气反派 33   舒荷呼吸着,在寂静的环境中盯着那双深黑的眼睛,茫然扩大,忽然整个人都有点昏然的晕乎起来,思绪好像被夹杂在海浪与浮云间,浮浮沉沉起伏不定。   是……   他应该是知道徐弄清的。   剧情崩坏,面前这个人本来就没什么远大的志向,如果不是被他骗了感情,他就不会走出大山,不会挖空心思往上爬。   他以为徐弄清崛起了以后会走向正轨,可是却忘了,支撑徐弄清往前走的理由是他自己。   不管徐弄清是余情未了还是想要报复,全都是因为他。   因为小反派。   所以挣钱对徐弄清来说,确实是没有什么用处的,徐弄清物欲低,这一点在王家村的时候就能看出来。   那时候卖货郎会来开着三轮车来村里卖吃的,都是些时兴的小玩意儿,徐弄清自己不爱吃,却每次都会为舒荷买些,好像看到舒荷吃得脸颊鼓鼓心满意足,他自己也会高兴一样。   所以他的物欲真的低到只是种田也能平平淡淡活着,从不想要什么,是在舒荷出现后才有了奢求,可这个男人平生唯一想要的人却和自己有着云泥之别,于是只能挖空心思往上爬。   现在,徐弄清最大的砝码就是在事业有成后,站在舒荷面前问他,我配得上你了吗。   一切只是为了一句。   ——我配得上你了吗?   无声之中,舒荷的呼吸渐渐变得紧促了,带着点软乎不定的气音。   他睁着湿润又迷茫的杏眼望着徐弄清,大抵是因为从没见过这种人,说不出是被这种孤注一掷的心态吓到了还是怎么的,舒荷没忍住掉了两滴眼泪,抽抽噎噎地看他,鼻音嗡嗡,“你怎么这个样子呀……”   徐弄清没想到他会哭,唇边微微动了动,有点凝滞地定在原地,听舒荷用哭音翻来覆蔫了吧唧地控诉自己:“你真的就没点追求吗。”   “活这么大,你还记得自己幼时想要做什么吗?小时候想做的事现在也可以当做追求的。”   “你不能这样呀……这样活着好难的,如果我不要你,你以后要怎么办,是不是还要回那个山沟沟去?”   絮絮叨叨,听着像担心又像着急,他还会担心他么?徐弄清失神想着,喉口不知何时变得紧涩难忍,连带着心脏都翻涌着滚烫,似岩浆般烧得血肉都要融化一块。   耳边传来舒荷微哽的气音。   徐弄清卡顿地抬起了手,像四年前那样,用燥热指腹揩在舒荷软白的脸颊上,一点一点拭去那晶莹的泪珠,接着他的视线压低凝聚,瞧见舒荷下眼睑挂着清泪,鼻尖泛红地看他。   舒荷好怕自己的事业要一朝退回原位TvT   也怕徐弄清现在的状态。   他觉得徐弄清看起来好像坏掉了一样,真的不太正常,人没有追求,那要怎么办呢?哪怕是为了躺平而努力,也算是一个追求呀。   可是徐弄清……   跟死了都可以。   徐弄清垂眸帮舒荷擦去了眼泪,本该抽离手,可他没有,反而还探向了舒荷白皙的耳后,他的体质向来健硕,不论冬暖夏凉手都是一如既往的燥热。   略过耳后的粗粝触感仿佛生了一路的震颤,烫得舒荷下意识停住了哭泣,眼含泪迷茫看他,耳朵尖被碰过的地方红红的。   “那我要怎么办呢。”   徐弄清轻轻问,如有实质的目光压低,燥热指腹不知何时落到了舒荷后颈上,他开了口,嗓音在寂静的环境里仿似聚拢了一团团沉压压的火,轻到只剩下气音,“小荷,你教教我好不好,我要怎么办?”   落于后颈的手实在是难以忽视,舒荷不太习惯地轻瑟了下肩颈,湿淋淋的眼睫无意识低着,瞧着可怜。   他上下轻碰唇珠,声音略微空茫,“我要怎么教你……你小时候有当太空人的梦想吗?”   “……”   “没有。”   徐弄清仿佛是顺着这话陷入了幼时的回忆,可他的童年经历实在算得上贫瘠——母亲忙于工作鲜少回家,父亲作为家庭煮夫也并不称职,整日不知道在哪里厮混,鲜少回家。   后来知事了,父母离婚,他被送到乡下,过上了春夏秋冬三点一线的种地生活,没有值得提及的特殊经历,自然也没有机遇去萌发少时所谓的理想。   他确确实实,从来都不曾融入过这个世界,更别提像别的孩子那样拥有要当太空人的梦想,甚至于——   “小荷。”徐弄清的视线压低,望着舒荷鲜妍的唇瓣,似是有些不经心般自语道,“你不觉得,这个世界像假的吗?”   舒荷后颈一动。   他往下撇着小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徐弄清也只是想到说到,很快便转移了注意力,用指腹轻轻按了按舒荷颈后温软的肌肤,这才缓慢松了手,道:“今天你能给我打电话,来看我,我心里很高兴。”   舒荷抬起有点粉的眼皮,水光将杏眼衬得晶亮,“那你什么时候去公司?”   徐弄清顿了顿,清俊的神情微动,唇边也重新带上了一点弧度,他确实是变得更疯了,舒荷看到这幕甚至觉得他笑起来没以前朴实,像藏着坏心眼。   到底谁才是大反派呀。   舒荷闪着眼睛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TvT差点忘了。   四年前,徐弄清的主角光环被他摘走了,现在在他的小脑袋瓜上。   罪过OoO   徐弄清忽然说:“小荷,你好像很关心我有没有去公司。”   舒荷放下手,“没有。”   “嗯。”徐弄清无可无不可地点头,“我事业失利,对小荷才好,这样就像四年前你和我讲的那些话一样。”   “我不会事业有成。”   “……”   舒荷尬得直揪沙发上的毛。   坏主角!   四年前主角寡言少语,少说多做,根本不可能这样讲话,现在就变了,还知道拿他的话来堵他了。   坏!   徐弄清似乎只是简单提及一句,并没有别的意思,他很快起身说给你弄点水果,舒荷还在等回答,啃水果啃得白皙的腮帮子鼓鼓的,含糊问:“那你到底什么时候去公司嘛?”   徐弄清摇头,“不急。”   他急呀!!   很急!!   舒荷鼓着腮颊三两下吃完手中的水果,有点噎着了,但还是想讲话,可他湿红的嘴刚一动,就看见徐弄清垂着眼,从桌上抽了张干净的纸出来自然而然握住他的手,帮他擦拭上面的水果汁液。   舒荷的手很漂亮。   修长白皙,指头总是泛着白里透粉的颜色,握起来柔软,也很冰凉。   他体质弱,露在外面的肌肤总是这样,夏凉冬也凉,还在村子时,要徐弄清捂大半个小时才能捂得有些暖色。   徐弄清就这么握着这截漂亮纤细的手,垂着眸专注地用纸巾从他的指尖慢慢往下擦拭,从指骨、指根、再是柔软的手心。   模样认真得仿佛在擦一块价值连城的玉,而舒荷被攥着手,懵然间只觉被徐弄清擦过的位置撩起了痒意,还有些热,热得他指尖也粉粉的,直往回抽。   “还没擦完。”徐弄清按着他的手,抬眸看他。   这时候倒又有点当年寡言的模样了。   舒荷闻言也不再动,他好像是在想什么,精细的眼眉时拢时松,显得颇为严肃可爱,过了会儿又偏开目光,盯着一个位置看了好久,连徐弄清一直牵着自己的手都没注意到。   想明白了舒荷才回头,杏眼聚焦,望着两人牵黏在一起的手几秒,弯了指尖,看着徐弄清手上的伤口。   “这是什么?”他问。   徐弄清淡淡一扫,“收拾玻璃刮到的,不碍事……你关心我吗?”   舒荷摇头,徐弄清唇边的弧度刚落下,就见少年似乎又想到什么似的点头,不仅没有挣扎开徐弄清的桎梏,反而还微微低头鼓起脸颊,对着他手上的伤口呼呼吹气,“不疼了不疼了。”   “……”   徐弄清呼吸不知何时慢了。   他听着这近乎是哄小孩子的软音,凝了视线,压了视线,也晃了思绪,只知看着面前。   面前是少年微微俯身时凑近的额首,乌黑发丝落于眼前,几乎挡住漂亮的眉眼,往下是白里透红的琼鼻,再是微张的唇。   从少年口中呼出的气息透着点柔软的清凉,如同掬了捧秋日的河水,伤口不疼了,又好像疼得要命,疼得他觉得自己置身于火海,心脏和大脑都被这团汹涌的火海烧得发痒难耐,理智也几乎被烧光。   握着舒荷的力道几乎是瞬间就加重了。   接着一阵天旋地转,舒荷眼前晕乎发暗,下一秒整个人都被徐弄清按在了身后的沙发上,这突如其来的一切令人完全没有防备,舒荷睁大了眼,旋即发现自己腰身两侧的位置也被徐弄清环住,近乎像是圈禁一般。   徐弄清俯身低头,滚烫的呼吸从舒荷颈窝处一路流连到他的唇齿间,他惊得小胸脯微起伏,侧耳偏了偏,不知是谁的心跳响得震耳。   徐弄清像是没了理智,毕竟压了他,又像是还有理智,他垂眼浮于舒荷唇齿之间,气息缠绵悱恻,却始终隔了层欲拒还迎的距离,并未真的亲上。   看他的眼神发暗执拗,又诡异地询问着他的意见:“——我可以亲你吗?”   咔嚓一下。   舒荷脑中的弦崩断了。   他眼皮还有点哭红,眼睛却清丽丽的干净,此刻胜似醉酒一样,大脑懵懵然,看着这双漆黑得只剩小小一个他的眼睛,说不出半句话来。   怎么会有人亲嘴还要这样正大光明问……   舒荷迷糊地想着,感到徐弄清伸了手,在碰自己的头发,滚烫指腹落在那光洁的眉心之间,像是忍不住似的,徐弄清在上面烙下一个冒犯的轻吻。   “我想亲你。”   他嗓音低低的,胸口都因声带而发震,勾着点黏连的情绪,“我好想你。”   滚烫的气息彻底缠绕在两人的呼吸中,于是,舒荷不知怎么的,就点了头,茫然地答应了徐弄清的询问。   唇上瞬间传来濡湿的触感。   片刻都没有停留,徐弄清牵着他的手,低头含吮他清甜的唇瓣,舒荷眼睫颤动得厉害,滚烫的舌尖撬开了他的唇齿,他轻轻呜咽一声,只能任人侵占了口腔的空间,舌尖瑟缩。   四年没见,徐弄清的吻技青涩了点,但很快又熟悉起来,舒荷不知何时完全被他抱进怀中,整个人软成了棉花糖,含糊地发出一点气音。   柔软的唇瓣被人不断地亲吻挑动,舒荷有点热,脸颊泛着潮湿的红,他茫然而怯懦地湿润着发红的眼眶,唇瓣都合不拢了,只能任着徐弄清欺负。   毕竟,是他挑起的TvT   亲久了,舒荷舌根都有点发麻,他满脸绯红地被徐弄清抱在怀中,隔着裤子,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有多么的那个……   他简直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趋势,不能这样了,舒荷急匆匆仰脸,乌黑额发都有些潮热,他软着手指推拒徐弄清,咬着快要失了感觉的舌尖说:“不、不亲了。”   徐弄清倒算听话。   他重重呼吸,黏腻阴湿地贴着舒荷柔软的侧脸,好像两人感情如初,没有破裂过。   徐弄清垂着眸,望着眼前白皙带粉的耳朵,凑近没忍住咬了咬。   他像是在呢喃,“刚刚为什么那样。”   舒荷知道他说的是对着手手呼气。   缓了半天,舒荷才动了动有点发麻的舌尖,慢吞吞将脸埋进徐弄清颈窝中,这有些依赖性的举动令徐弄清顿了顿,接着就毫不犹豫地紧紧将他抱在怀中,心口相贴,手搂在他腰上力道极其紧。   “没了我,你怎么办呀。”   舒荷闭着湿漉漉的眼,声音有点软,有点小,气息却发着烫弥漫在男人的颈窝处,“你都这样了,那我就只能……” 第34章 年代文里的娇气反派 34   甜黏的嗓音勾得徐弄清屏住了呼吸,心口血液一阵阵的倒涌进四肢百骸,灌得心脏跳动的速度不输四年前刚在一起那晚。   “……什么?”他干涩着嗓音,手轻轻按在了少年后颈的发尾上,滚烫的唇轻贴舒荷耳尖,“小荷说什么?”   舒荷呼出一口热热的气,从徐弄清颈窝处抬起了头。   徐弄清被架得不上不下,原本落于他后颈的手因此停在了半空中,清俊眉眼凝着,眼里只剩下面前这个凑近自己的人。   迎上那双眼,舒荷贴近在徐弄清唇边青涩地亲了一下,然后就重新把自己埋进他的颈窝里,咕咕哝哝道:“那我就只能和你好了。”   按在他腰上的手力道骤重。   没人知道这句话的杀伤力到底有多大,尤其是对一个精神已经完全坏掉了,只能孤注一掷的男人来说——   舒荷被人捧住了脸。   他茫然地离开那处滚烫的颈窝,脸颊被人捧在手心,挤出一点软软的肉来,他闪动着水润明亮的眼睛,含糊问:“你干什么呀……唔。”   徐弄清捧着他的脸,亲了上去。   不是深吻,而是一次又一次的重复亲吻、撤离、亲吻这个动作,好像情到浓处他只能用这种再简单不过的举动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舒荷下眼睑有点红。   他近距离看着徐弄清,被他捧着脸,亲一下闭一下眼,然后又睁开单单纯纯地看他,漂亮可爱得要命。   徐弄清凝视着舒荷湿漉漉的眼,指腹贴在他下眼睑上,凑近亲吻他的发丝,额心,鼻尖和唇瓣,然后对着唇瓣慢慢地研磨,气息滚烫到舒荷喉咙都有点干涩了,忍不住轻轻发出一点喘息。   他有点可怜地呜了声,像是茫然,又像是被亲到极致产生了些说不出的感觉,总之,舒荷又没忍住掉眼泪了,整个人没了骨头似的趴在徐弄清怀中,纤白手臂搂着他的脖颈。   白皙的皮肤已经完全变得绯红,脸颊和耳后都敷上了一层薄薄的粉。   徐弄清总算撤离,紧紧将他搂在怀中,嗓音哑到低沉,“对不起。”   舒荷闭着发烫的眼皮,舌尖疼疼的,哼唧着软音问:“什么对不起……?”   “不知道。”徐弄清垂着眸将舒荷后腰的衣服往下扯,挡住白皙皮肤及漂亮的腰窝,他说,“就是觉得好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爱的不得了,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了。”   舒荷偏了下脸。   他没吭声,徐弄清也没再开口,如此紧紧抱着过了不知道多久,那喧嚣到聚集在一处的情绪依然膨胀,舒荷已经忍不住说些不合时宜的话了,“那你这样……如果有一天,我们又分手……”   徐弄清一下顿住,声音变得极慢,“没有如果,小荷要耍我第二次吗。”   舒荷抬脸看他,又别开了头说:“没有,这次是认真的。”   “那就没有如果。”徐弄清半阖了眼,黑眸掩在其中,他像是难以忍受般,用唇蜻蜓点水地碰了碰他的脸颊,嗓音低得像是聚拢了团雾,“……算我求你,小荷。”   -   今夜舒荷在这过夜。   徐弄清给他准备了干净的房间,从收拾被套到打扫屋中卫生皆由他一手操劳,就如当年在那个破旧的土房里一样。   晚饭时间,舒家人给徐弄清打来电话,问小荷是不是还在他那里,舒荷这才接过电话告诉爸妈说自己今夜不回去了。   都是同性,所以舒父舒母也没多想,闻言简单哦了声,还感叹了句他们的关系看来又恢复得和以前一样好了。   舒荷拍拍脸,一本正经将手机还给了徐弄清,徐弄清的视线黏着他,嗓音有礼地和那头客套完,便牵着他的手吻了过去。   像是要一次性补完这四年的亲吻,徐弄清吻得极重,舒荷被他按在怀中,脸仰着,舌尖也被人含了进去,又咬又吮,呜呜地眼眶溢出清润的水光,喘不上来气。   一直亲到有些眩晕,徐弄清才松开他,用指腹娴熟地拭去舒荷下眼睑挂着的泪珠,每次亲他都要哭,委屈可怜成一团,就像是……   徐弄清低头,抵着舒荷发烫的额头,他看着他,舒荷迟钝地站在原地,忽然听见自己耳侧转来了男人压的很轻的一句,像是珍惜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的:“宝宝。”   -   恋爱就这么谈起来了。   虽说两人是破镜重圆,但其实复合后的恋爱感觉和以前不一样。   从前,他们的关系虽然看上去黏黏糊糊的很好,但其实从根本就不牢固,松垮得如同一座百年前修的绳索木桥,多踩一脚就散了。   所以后来舒荷说了分手,徐弄清甚至什么都做不到。   身份的云泥差别以及距离的远近,都是那时候潜在的隐患,可现在这些问题都解决了,徐弄清一人解决了。   只剩下最后一个隐患。   徐弄清垂眸盯着手机。   他也会一个人解决。   夜里,舒荷洗完澡换上了徐弄清宽大的衣服,他坐在床边要徐弄清给他吹头发,吹完后舒荷迅速回屋拎起枕头,去找徐弄清睡觉。   明明徐弄清才给他整理了房间,但他不肯自己睡,非把自己塞徐弄清怀里。   徐弄清当然接受。   他本来就想这样,只是刚复合不好太冒进,现在……舒荷浑身香喷喷挤进徐弄清怀中,主动抬手将他的手塞到了自己腰上,咕咕哝哝说道:“睡吧睡吧。”   “……”   关了灯,徐弄清低头轻轻按了按舒荷尖细的下巴,在少年睁眼看向自己时,于他唇上轻轻亲了一下。   舒荷眼睫一动,将脸埋进他的颈窝,“亲完睡觉哦。”   看起来像困了,其实小反派在脑海里和系统“对峙”,今天一整天,一整天!一整天系统都被马赛克拦着,什么都看不见。   它等着倒计时结束,可每次一结束马赛克又迅速刷出一层新的,将它程序里的一腔病毒都刷得偃旗息鼓,到了现在才来得及和舒荷讲话。   可是这个晚安吻,又令系统面前出现了五分钟的马赛克。   它:“……”   五分钟后,系统冷静地问舒荷:【为什么?】   【为什么和主角复合?】   它是真的不明白。   舒荷都有点困了,又被系统吵醒,他闭着眼,眼睫毛映在有点粉的下眼睑上,小声说:【我想帮帮他。】   系统:【帮他什么?】   【不知道……】舒荷也有些茫然,他说不上来,【我就是觉得,他好像生病了,车上那些药可能就是治病的,是精神方面的病吗?】   他不知道。   系统冷静道:【不用委屈自己做不愿意的事,你只需要和他耗,耗到足够的时间,等他的事业再无人能撼动,到时候我直接带你脱离世界也算任务完成。】   舒荷:【可我觉得他耗不到那个时候了。】   系统:【什么?】   【主角会死吗?】舒荷困顿地问,【主角死了,那任务怎么办?】   系统:【主角有光环,不会死。】   系统:【况且,实在不行这个任务先放一放,我带你去做下一个任务,接触下一个主角。】   舒荷杏眼睁大。   还能这样?   【那是不是……任务就算判定失败了?】   系统:【嗯。】   【怎么能这样。】舒荷不敢相信地控诉,好像终于发现了系统偷懒的证据一样,【1 哥哥你的事业心怎么这么低,你是系统我是系统呀?】   【遇到困难要攻克,万一下个任务我也遇到这种难题了呢,要一直放弃吗?】   振振有词。   系统冰冷的程序发烫了:【……】   当它中病毒好了。   舒荷认真说:【我还要挣积分续命呢,我还要回家,你要带宿主,我们都要认真工作。】   系统:【……】说不过。   不如杀了它吧。   系统许久都没发出声音,舒荷就当它被自己说服了,动了动脸颊打算重新酝酿睡意。   然而这时,他听见徐弄清喊自己:“小荷。”   OoO   舒荷睁开了眼,黑暗中他看不太清徐弄清的神情,迷茫问:“怎么啦?”   “没什么。”徐弄清垂着深色眼眸,手抚在他后颈上,“想你,叫一下。”   舒荷:“我要睡觉了,你也快睡觉。”   徐弄清:“好。”   过了会儿,他又说:“我睡不着。”   “为什么呢。”舒荷闭着眼鼻音嗡嗡地问。   “因为心情很好。”   徐弄清说:“好到像做梦,是梦吗?”   “你以前会做这种梦吗?”   顿了一下,徐弄清没忍住俯身亲了亲舒荷的唇瓣,他低低地呢喃道:“不会。”   他不敢做这种梦。   怕梦醒后和冰冷的现实落差太大。   徐弄清摸了摸舒荷的耳后,没再打扰他,只是将人搂紧了。   深夜,不知几时。   舒荷睡得迷迷糊糊,其实感觉自己才没睡多久,可他已经听到了徐弄清起床的声音。   朦朦胧胧睁开眼,面前一片漆黑,徐弄清怕打扰他的睡意所以没开灯,舒荷只能摸黑起身,茫然地坐在被窝里看四周。   等徐弄清洗漱完出来时,舒荷还是维持着坐着的姿势。   看起来像是坐着睡着了。   徐弄清看得心软,系好领带后没忍住上前亲了亲他,舒荷困顿睁眼,嗅到了清淡的薄荷味。   “小荷。”   男人贴着他的鼻尖说:“我去工作,会在你醒的时候回来给你做饭的。”   工作呀……   竟然是工作。   舒荷脑袋一下清醒了些。   他扭头看手机,“现在是几点呀?”   徐弄清打开按键机给他看。   “四点二十。”   舒荷惊讶。   “怎么这么早……”   “前几天落下太多文件没有处理,今天去早些,尽量安排一下后面的行程。”徐弄清垂着眼借按键机微弱的光,去窥伺舒荷漂亮的小脸,“小荷,你会系领带吗?”   舒荷迷茫点头。   他不爱穿正装,不怎么打领带,但有时候演出有要求,需要系这些东西。   所以就会了。   听到回答,徐弄清松了自己领间已经系好的领带,将东西按在了舒荷手中,舒荷疑惑地低头看了眼,面前传来男人低低的嗓音,“那小荷帮我系好不好?”   好无理的要求呀。   他刚刚明明看见他自己系了领带。   舒荷撅了下嘴,觉得徐弄清奇奇怪怪的,但到底没有拒绝,他心软,徐弄清姿态也放的低,燥热的指腹按在他手腕上,气息炽热,“小荷。”   舒荷颤着指尖,抬起了手。   他原本是坐在被窝里的,现在为了系领带不得不挺直了纤薄的背脊,微微仰脸将手环过徐弄清的脖颈,徐弄清低垂着头专注地看他,在舒荷认真打领带的时候,压低视线亲了亲他的鼻尖。 第35章 年代文里的娇气反派 35   怎么会有人这么爱亲,简直像个亲亲狂魔……   舒荷思绪模糊地掀了下自己薄薄的眼皮,眼前很暗,因此各种感官无限放大。   衣服的摩擦声中,他感受到贴于自己鼻尖的唇缓缓地一路蔓延,最终停在了唇珠中央。   湿润的触感,混着滚烫中透着薄荷味的气息,挤开了舒荷的唇齿,他脸蛋有些热,被亲得半张着唇迷茫地软下了腰,手指搭在领带上勾来勾去怎么都系不好了。   舌尖也被吮得发麻,隐约发出一点令人面红耳赤的水渍声,还有抑制不住的可怜呜咽。   这个吻从四点二十亲到四点四十,二十分钟,外面的天依然黢黑,舒荷却已经完全使不上力气了。   他柔软的脸贴在徐弄清的脖颈处,纤细的身形则被人完全搂至宽阔的胸怀中,眼睫湿漉漉半阖着,手指将领带捏得发皱。   “小荷。”   徐弄清念着他的名字,嗓音微哑,他垂着目,用指腹轻按舒荷柔软雪白的脸颊,看上去还想再亲。   舒荷当然不允许,他在察觉到徐弄清的意图时,就困难地将自己从那种迷乱的状态中抽了出来,手指软软地搭在徐弄清的唇上,捂着,义正言辞说:“要工作了,不要浪费时间。”   “……”   舒荷抬了下腰,在男人静默的眼中软着手指系好领带,然后迅速躺回被窝,只露出一张有点薄红的漂亮小脸,催促说:“快去快去。”   快点掌控商业帝国,化身龙王!!   许是感受到舒荷的期望,徐弄清看着他,唇边轻轻牵开一点弧度,旋即才俯身去揉他乌黑的发丝,“我八点回来。”   舒荷把脑袋缩进被窝里。   现在才五点不到,他还没睡够,所以徐弄清离开不久,舒荷就再次睡着了。   这一次他做了个梦。   梦到自己回到家,准备带着系统给拍的照片去找家长们一起欣赏,听夸夸,谁知道这些照片叠起来足有几米厚,重到小人类根本就拎不动一点,只能坐在照片上呜呜哭,急都要急死了。   太吓人了。   噩梦!   舒荷怎么哭都醒不来,最后还是被徐弄清叫醒的,他睁着湿润的眼坐在床上,头顶的小呆毛翘着,无论徐弄清怎么抬手往下压都还是会故态复萌。   现在是八点半。   徐弄清准时回来给他做早餐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舒荷因为这个噩梦而主动趴到徐弄清呜呜撒娇,偏偏他自己一点都没有发觉,什么撒娇不撒娇的,只觉得梦好吓人,急需要安慰。   最后自然是被忍不住的徐弄清抱着亲了好久。   舒荷是晕着脑袋进洗手间洗漱的,出来的时候倒是清醒了一些,脸蛋被清水洗得清透干净,眼睛也明亮。   头顶顽强的小呆毛已经被水按下去了。   舒荷走到餐桌边,看到徐弄清放到沙发上的文件,非常厚的一沓,能看得出这三天他究竟荒废了多少事务。   如果昨天没来的话,主角是不是能一两周不去公司?   舒荷咕哝两句,吃完面前这碗热腾腾香喷喷的汤面后,起身打算回家。   徐弄清看向舒荷,放下了手中的文件,他眉眼敛着,沉默的这几秒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才出声:“我送你。”   “好喔。”   十多分钟的车距,纵使开的再慢也到了,徐弄清解开了安全带,目光越过车窗,看向坐落于院中的别墅。   舒荷也解开安全带,手在车门上按了按,却无法打开,他疑惑地看向徐弄清,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人围困在车座之间,滚烫的气息落了下来。   “呜……”   舒荷眼睫颤动着,措不及防抓着徐弄清的肩,被人含着唇亲吻。   软嫩的舌尖在这段时间被欺负太多次了,一碰就是酥酥麻麻的疼,舒荷仰着脸短促呼吸着,发出一点含糊不清的软音。   车窗能被人看见呀……   他大脑昏昏然的迷乱,一边着急想着,一边又怕被人从外头看到了,可推徐弄清徐弄清又不听,舒荷急得心跳有点加速,红意也上了脸,只能抬着软软的手去抓他头发,喉咙里溢出可可怜怜的泣音。   弱得像幼猫,倒是起了反作用。   徐弄清重重呼吸,将滚烫的唇贴在舒荷雪白透香的颈侧,他吻着问:“我要跟你进去吗?”   舒荷眼睛失焦,显得有种茫然的呆,“当然呀。”   “这样会被叔叔阿姨看出来的。”徐弄清半阖眼,搂着舒荷的腰说,“我的眼睛会不听我的话,一直追着你,我会露馅。”   舒荷呼吸着,没太懂。   他软绵地勾了下手指,无力地将手卡在男人突出的喉结上,徐弄清似是没料到他的动作,喉结上下滚动一番,气息沉长地垂眸看着他。   “什么露馅?”   舒荷推着他,声音早被亲得软绵含糊,以至于说这话时,有种令人心悸的天真,“是说我们的关系被爸妈看出来吗?”   徐弄清喉结又滚了一下。   他垂头,看着舒荷抵在自己颈上的手,低声说:“是。”   “为什么要怕被发现?”   舒荷茫然地说:“昨天说了我是认真的呀,可以被他们发现的,一会儿我就告诉他们,我们好上了。”   “……”   徐弄清看着舒荷。   舒荷放下了自己的手,清丽丽的杏眼含着湿润的光,窝在车座之间歪头看徐弄清,说话的时候脸颊鼓鼓的,有点娇憨,“你是不是以为我们要一直藏着,偷偷好上呀?”   徐弄清依然没说话。   他只是看着他,漆黑的眼眸凝聚了什么,心跳也逐渐快了起来,舒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捧住了脸,唇瓣又被亲了一下。   舒荷不高兴。   亲亲狂魔不好!   他再次伸手按在徐弄清的喉结上,舒荷发现了,每次他按这个地方的时候,徐弄清总能从那种有点沉迷失神的状态中短暂“清醒”过来,现在也是。   徐弄清停下,看着他。   舒荷不满道:“你要干什么呀。”   不做什么。   想亲你。   徐弄清无声回答,又牵了下唇角,抬手按住舒荷的手腕,轻轻道:“我以为小荷会隐瞒这段关系。”   这也是最后的隐患。   舒荷的父母。   人是他求来的,所以这些事不该烦扰舒荷,徐弄清也打算自己解决,至于办法,他当然已经有了。   这四年来的创业经历没给徐弄清带去什么,只教会了他不达目的不罢休。   舒荷不明白徐弄清的想法。   他作为一个外星人,不太受这个时代社会限制,观念里也没认为这样有什么不行的。   舒荷道:“可以说呀,我爸爸妈妈应该也会答应的。”   哎不对。   忽然想到什么,舒荷又往下撇了下小嘴,鼓起脸颊道:“不对,好像也不是……他们应该不会太赞同,但是我多说两句,他们肯定就答应了。”   这是属于在爱的温床中长大的孩子的自信。   舒荷一直都是被爱的孩子。   不管是在这里,还是在另一个世界。   舒荷晃了下脑袋,摸索着去按车门,“开门呀,我有点晕车了。”   徐弄清迅速打开车门,舒荷跳下去,红着脸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刚亲密完,他面颊上的颜色还是很明显,唇瓣上还有徐弄清控制不住自己而咬出的齿印,舒荷这会儿倒是有点怕被发现了,他趴在车窗上从里面看自己的倒影,微微鼓着嘴看上面有没有特别明显的痕迹。   “这里是不是有点红呀?”   徐弄清出来了,舒荷于是凑到他面前指着自己的嘴说,他的唇瓣鼓鼓的,徐弄清垂眸盯着,又看了眼四周,才在他嘟嘴的时候俯身亲了一口。   主角你。   舒荷定在原地,欲骂又止。   徐弄清眉梢稍一敛起,抬手将他额前的发丝细致捋清,接着眼神一点点落下,停在舒荷漂亮的杏眼上,“我们的关系,由我来解决,过两天我亲自去找叔叔阿姨谈。”   舒荷挡着嘴,生怕他又亲上来,“那现在不说呀?”   “嗯。”徐弄清道,“我来解决,没关系的。”   舒荷闻言哦了声,没有和他争,两人共同进了屋,家中只有舒母在,徐弄清留了半个小时与之闲谈,随后才离开别墅,回住处处理剩下的工作。   只是小情侣就算分开也跟没分开似的,舒荷刚回到房间没多久就接到了徐弄清打来的电话。   聊的都是些没营养的话,电话就这么一直挂着,徐弄清也乐意,直到夜里舒荷困得不行了这通电话才挂断。   这天舒父舒母难得一块聚在公司办公室,舒母靠在沙发上看报纸,舒父则处理自己退休后公司的问题,他打算找专业的人来打理,然后带着妻子和小荷去外面旅游。   “你说咱们小荷什么时候会谈恋爱?”舒母看到报纸上某个明星的花边新闻,忽然兴起问。   舒父叹气,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道:“之前我着急,你不是还让我别急吗?”   “啧,那不一样。”舒母皱眉说,“再说我也不是急,就是随口一问,小荷那么多朋友,瞧着也没几个暧昧的,陈家那个姑娘不是和咱小荷关系好么?我看她也挺喜欢小荷的,结果两年了还是朋友。”   舒父现在倒是真不急了,佛系道:“缘分到了就有了。”   舒母看着报纸,“是这样没错……”   “舒总。”   门口传来秘书的声音,“徐总来了。”   现在提起徐总,那就只能是徐弄清了。   舒父讶异地说:“好。”   “小徐?”舒母好奇地站了起来,“他怎么来了?”   还没得到回答,门口便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秘书恭恭敬敬地打开了门,又恭恭敬敬地关上门。   “小徐。”   徐弄清抬眸看向舒父舒母。   因为舒荷的关系,他们之间并不像单纯的合作伙伴,起码舒母不会称呼别的合作伙伴小x。   这也算关系近的表现。   徐弄清神情自然地点头,口中喊着伯父伯母,两人都应了,随后笑问他来这里是不是工作有什么新的进展?   舒母示意地扫了一眼沙发,“你先坐吧,坐下谈。”   徐弄清顿了两秒,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他并没有坐下,反而是走到舒父的办公桌前,从公文包里拿出了很多东西。   夫妻俩都疑惑地看着。   “不是工作的事。”   徐弄清垂着眸道:“和小荷有关。”   舒母:“小荷怎么了?”   “有关……”徐弄清将东西都摆在桌上,舒父眼尖,看到了其中一份好像写着什么什么股份,还不等他明白,徐弄清剩下半句话就说了出来,“有关我和小荷持续五年的关系。” 第36章 年代文里的娇气反派 36   持续、五年、的关系?   什么意思?   什么持续五年的关系??   舒父舒母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面面相觑,又缓缓皱起眉,凝重地看回徐弄清郑重其事的神情,等待一个合理的解释。   空气却是静了那么几秒。   然后,在两人好奇询问的目光下,徐弄清轻轻垂了眸,屈了膝。   ——他一刻未犹豫地,跪在了舒荷父母面前。   啊?啊??   舒父:“???”   舒母:“!!!”   “小徐你这是——”   徐弄清在他们来扶之前抬起了黑眸,这双眼睛依然冷静,显然他对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复盘过无数遍,舒母被这双眼睛看得定住,手停在半空,已经开始头脑风暴小荷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很抱歉。”   舒父舒母压低视线,怔怔看着这个年轻男人。   徐弄清虽然跪着,但腰杆笔挺,神情不卑不亢,并没有因为这个举动而显得落于下风。   不仅如此,他明知自己接下来说的话很大概率会惹恼面前二人,目光却依然不闪不避,一字一顿地对着舒父舒母说:“我和小荷在谈恋爱,五年前谈的。”   “……”   从没有哪一刻,令人觉得世界如此安静——可明明都这么安静了,他们为什么还是听不清徐弄清讲的话?   耳边嗡嗡……   两人表情似是微僵,又似有些愠怒,他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和徐弄清对视,徐弄清神情不变,唯有喉结上下滚动一番,嗓音低哑:“小荷给了我四年的时间,让我走到他面前。”   “我想和他修成正果。”   “我的一切都可以给他。”   “房,车,股份。”徐弄清道,“股份转移比较复杂,可能需要花上一段时间,以后我会挣更多的钱,全部都给小荷。”   说到这里,徐弄清稍微停顿几秒,见舒父舒母依然像在宕机状态,他才继续道:“我先喜欢的小荷,我追的他,抱歉,伯父伯母就算不同意……”   舒母冷下脸,“你怎样?”   舒父:“你男的!!”   徐弄清说:“可是小荷不介意,所以我不会放弃。”   “……”   舒父眼前一黑,突然想起自己前不久才说的那句“缘分到了就有了”   这就是缘分吗?   谁家正缘是这样的啊!!   舒父舒母这一刻皆有着程度深浅不一的崩溃,他们都自认是守旧的性格,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受到这种话的刺激,很难忍住不把徐弄清轰出去。   可是他说小荷不介意。   小荷在和他谈恋爱。   五年!五年!   舒母企图冷静,让自己混乱的大脑能够理智思考,例如问问他们的爱情是怎么萌芽的。   可哪对父母遇到这种事能冷静下来啊?!   舒母声音忍不住放大,疾言厉色道:“你妈妈那边呢?小荷怎么没跟你一起?就你一个来跟我们谈?”   “我不希望小荷为这种事烦心。”徐弄清道,“至于我的母亲,四年前在王家村的时候,伯母应该知道她的,我做什么不需要经过她的允许。”   舒母:“你先起来。”   跪着算怎么个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欺负人了。舒母表情难看,徐弄清垂着眼,倒是直起了身。   他偏头扫一眼办公桌上的东西,平静道:“这些东西都准备好了合同,盖了章,伯父伯母带回去给小荷签个字就好了。”   舒父离办公桌近,闻言拿起了这些财产一样一样地看。自从徐弄清进军房地产行业,他名下的房产数不胜数,其中还有不少没开发的地段,他一并写在了合同上,受益人可以全部填小荷,换句话来说也是给舒家公司。   这其中还有政府点名要合作的项目,不少地段都未来可期,很难说未来几年徐弄清的公司究竟能发展到怎样的高度。   他有这种孤注一掷的魄力也是证明了心意的坚决,甚至,这些大概率也都是为了小荷而打拼的,毕竟他刚开始就说了……   舒父表情复杂。   这种豁得出去的人,在生意场上混的怎么都不会太差,如果是作为普通后生,他是很欣赏这样的人的。   可徐弄清他……到底是男的啊。   舒母坐在沙发上揉头,不再看徐弄清,只是说:“我不反对你,也不是针对你,你的诚意我跟小荷他爸都能看得见,只是一时之间无法接受,你明白吗?”   徐弄清:“嗯。”   “回去我们要和小荷聊一聊再定夺。”舒母疲惫道,“当年你救了小荷,是那时候开始的,还是在那之前?”   “之前。”   得。   那是真早啊。   舒母这下是真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五年,这不是个小数目,更何况徐弄清能从一个山沟沟里打拼出来,再将所得到的一切悉数赠予小荷……除了性别问题,他确确实实,是个很不错的人。   徐弄清抬腕看了眼表,嗓音低沉道:“伯父伯母,我去接小荷了。”   今天舒荷受某高校邀请去教学生小提琴,舒母是知道的,闻言她沉默几秒,眼不见为净地摆了摆手道:“算了,你走吧。”   她也得好好想想,这事该怎么办了。   “……”   -   舒荷躲着那些热情的学生飞快钻进车里,鼓着的脸颊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乔泽兰的电话就来了。   他下意识看去,刚要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在这时忽然伸了过来,按键机被人毫不留情扔到一侧,吻也落了过来。   舒荷眼睛一睁,看着徐弄清垂眸亲吻自己,指尖下意识攥住他的衣服,挣扎着咕哝道:“我要接电话……”   “他在校门口,也是来接你的。”   徐弄清气息滚烫,吻着舒荷的唇角转移话题:“今天我去找伯父伯母了。”   电话铃声不知何时消失。   舒荷眼眶湿湿的被转移了注意力,声音也被亲得含糊,甜甜黏黏的,“……告诉爸爸妈妈了吗。”   “嗯。”徐弄清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他,舒荷被亲得不仅声音含糊了,连大脑都有点迷糊,只凭着本能问他有没有挨骂。   “没有。”   “伯父伯母很通情达理。”   “以后我们可以结婚。”徐弄清用指腹轻轻蹭着舒荷柔软的脸颊,近距离盯着他看,“办婚礼,好吗?”   舒荷被蹭得有点痒,杏眼晶润地点头,有点慢半拍似的,又补充一句,“你的妈妈呢。”   “不请她。”   舒荷还想说什么,很快再次被徐弄清堵住了唇,亲亲狂魔真的不好呀……他勉强抬着脸,发出一点轻呜声,后颈不知何时落了一只力道鲜明的手,对那截皮肤又揉又捻动,他被痒得眼睫止不住轻颤。   徐弄清借这个姿势将舒荷整个搂在怀中,垂着眼眸气息炽热地接吻。   舒荷迷迷糊糊地偏了下小脑袋,昳丽眉心羸弱地轻蹙着,有点不舒服,他发尾的小啾啾好像松了,发绳抵得后脑疼。   徐弄清似是发觉了,亲他的同时手指在发尾上轻轻一捋,就将那松下来的头绳勾在了自己的掌中央,这下舒荷舒服了点,只是依然不太好,他张着嘴被亲得有点喘不过来气,舌尖粉粉的。   亲了不知道有多久,徐弄清才总算松开舒荷,舒荷瞧着被亲懵了,眼睫湿漉漉的,额前发丝也有点凌乱。   他小口小口喘着气,小胸脯起伏不定,发软的手指搭在徐弄清宽大的掌心间,去勾自己的发绳。   徐弄清握紧他的手。   “怎么想到绑头发?”   舒荷整体是短发。   但发尾总是留着一小截略长一点的乌发,会遮住雪白后颈,可以用发绳绑起来,绑成一个小啾啾。   对此舒荷显然很骄傲,他脸还有点红,仰着头道:“你不觉得这样很有艺术气息吗。”   说着,还晃了晃脑袋,满意得不得了,“很好看呀,快给我绑上,你会绑吗?”   徐弄清抬手碰着他的发尾。   是好看。   很漂亮。   舒荷软软地按着徐弄清的手腕,低垂着发粉的眼皮时,眼睛里细碎的水光总是时隐时现,他挪动身子,将整个后颈暴露在男人面前。   雪白而透香。   徐弄清在上面吻了吻,然后才缓慢地捋起这一小撮头发,乌发聚集于指间,三两下就被发绳捆绑起来。   舒荷正要回头,又被人搂着腰在后颈上轻轻咬了一口。   !   这种感觉就像猫咪被人类按住了背脊,忍不住变成波浪状。   舒荷就被这阵突如其来的触感吓得腰脊一麻,好像一股电流窜了上来,他急匆匆躲着,回头泪眼茫然地看着徐弄清。   徐弄清唇边一动,勾着腰将人带了回来,又在那被自己咬过的位置吻了吻,然后才捧着舒荷的脸亲他鼻尖,许久才坐回驾驶位,送舒荷回家。   -   夜里七点舒父舒母才从公司回来,彼时舒荷正在客厅和徐弄清煲电话粥,听到动静,他迅速回头看父母,杏眼晶亮,兴高采烈道:“我们来聊天吧!”   舒父舒母:“??”   两人还没怎么反应过来。   想象中,今晚应该是个不眠之夜,这或许还是他们第一次郑重其事且严肃地和孩子谈话。   可是,夫妻俩谁都没想到舒荷一点都不担忧,反而还大大方方的,眼睛一直追着父母走到沙发边坐下。   舒母一捂额头,“小宝,你和徐弄清……”   舒父:“真谈了五年啊?”   准确来说是一年,分开的四年不算,但是回来之前舒荷听主角讲过了,他们要假装已经谈了那么久。   “对。”舒荷掰着手指头数数,确信道,“我到王家村刚三四个月就和他谈啦。”   舒母看他这样就心痛,总觉得自己单纯可爱的孩子是被人骗走的,忍不住说,“难怪那会儿暑假你一定要回去。”   舒父则将各种财产转移合同推了过去,神色复杂地看着舒荷道,“这是他给你的,小荷,他有和你提过吗?一切都给你。”   舒荷已经挂了电话。   他好奇地接过这份并不算薄的文件,拿在手里看,有股份转移合同,房产转移合同……好几本房产证,看着看着,舒荷脑中忽然迷迷糊糊冒出一条线。   他好像想到了一件十分严峻的事。   已知,任务完成的前提是主角成为龙王,坐拥商业帝国。   那么,主角现在要是把一切都给了他,自己什么都不留下,那是不是代表着事业会退回到最初始的状态?   舒荷眼睛睁圆了。   他摸了下脑袋,去摸那并不存在的主角光环,怎么感觉主角光环好像真到了自己身上呀……   原来他才是龙王!   即将坐拥商业帝国的小龙王表情严肃,将合同一放,“我不要。”   舒父舒母:“?”   为什么不要?   倒不是图徐弄清那点东西。   舒家有的是钱,足以小荷后半辈子任性妄为,可这些东西难道不算是徐弄清的投名状吗?他既然诚心诚意摆出来了,既然给了,那就是小荷的了。   就要徐弄清给小荷打工,这怎么了?   反正他们要在一起很久的不是吗?   舒母不赞同道:“收下吧,爸妈不阻止你和徐弄清在一块,你开心最重要了,可这些东西不能不要。”   舒荷不太好讲自己的顾虑。   他鼓起腮颊,决定假装收下瞒过爸妈,然后再和徐弄清讲清楚。   半小时后,舒荷拿着合同回到卧室,一块塞进放报纸的抽屉里。   关上抽屉,舒荷去拿手机打电话,然而在电话打出去前,另一个电话先打了过来。   是乔泽兰。   舒荷按了接听,电流音嗡嗡窜过,沉默的几秒间,乔泽兰的声音从那头传过来,“小荷,下午怎么没接电话?”   舒荷才想起这件被自己遗忘的事。   他挠挠手,不好意思地低头说:“对不起呀,我当时有一点事……”   乔泽兰:“徐弄清接你走了是不是。”   舒荷惊讶,“你怎么知道呀?”   他怎么知道?   乔泽兰磨了磨牙,还能是怎么知道的?他看见的,电话还没被挂断就看见了,舒荷上了别人的车。   挂他电话,却上了徐弄清的车,这很难不令人多想。   乔泽兰抬手按了按眉,沉默片刻道:“小荷,你有谈恋爱的打算吗?”   舒荷掀开抽屉,重新拿出合同细致地看,“在谈呀。”   乔泽兰:“?”   乔泽兰:“??”   乔泽兰:“你别吓我。”   舒荷迟疑而茫然:“什么吓你?”   乔泽兰:“……”   乔泽兰大脑宕机,呼吸有点发沉,他像是发不出声音一样,尝试性地张了好几次口,才艰涩地挤出一句:“是徐弄清,是不是。”   “猜对啦。”舒荷好奇乔泽兰怎么猜出来的,“是他。”   乔泽兰脑袋一片空白。   “为什么是他?小荷,这很荒谬,他是男的,你不怕被父母发现么?如果……”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问些什么。 第37章 年代文里的娇气反派 37   隔着电话,舒荷看不见乔泽兰此刻的表情,单听对方声音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卡顿,还以为是信号的问题,所以也没多想。   他坐在床边晃腿,坦诚地告诉乔泽兰,“见过父母啦,爸爸妈妈都答应了,徐弄清说要办婚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办,到时候我给乔老师发喜糖呀!”   乔泽兰:“……”   乔泽兰一下失了神,魂不守舍地按在了挂断键上。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挂舒荷电话,挂断后心情却并没有预想的好一点,反而更沉更压抑了,乔泽兰侧头默然地看一眼放在墙边的小提琴,视线一点一点模糊。   就见过父母了。   父母就答应了。   他好像错过了很多东西。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   为什么舒荷的父母会答应?   乔泽兰一想到自己以前说的世俗二字,忽然就觉得自己像个小丑,根本不是世俗,就是他胆小怕朋友都做不成而已——   可是,凭什么是徐弄清呢?   一个小时后,乔泽兰洗完脸面色麻木地拨通了舒荷父母的电话,他思绪恍惚,嗓音有点哑地开门见山提起小荷恋情的事。   主旨围绕一句——为什么会同意?   舒母觉着他问这些有点儿奇怪,但还是回答道:“徐弄清把一切都给小荷了。”   乔泽兰:“什么一切?”   “车,房,股票,他孤注一掷到什么都没给自己留下。”舒母说,“虽然这些东西我们舒家不缺吧……但你也能看出来他的诚意,加上小荷喜欢,我跟他爸向来不爱为难孩子,不就是男的么,他开心就好,再说徐弄清除了性别不对其余都不错。”   乔泽兰哑然。   舒母:“怎么忽然提起这个了?”   “没什么,我以为伯父伯母会很介意这种。”   “嗐!介意有什么用?到头来不还是闹得家里不安宁?再说是小荷的人生,我跟他爸对小荷好点就行了,怎么能去折腾自己的孩子?”   “是……那伯父伯母,我先去忙了。”   “去吧去吧,我们小荷都恋爱了,你也要抓紧啊,你妈妈都跑到我这里来当说客了。”   “……”   舒父见她挂了电话才问:“泽兰啊?”   “是,这孩子来问小荷谈恋爱的事,看来他比我们知道的还晚。”舒母好笑。   舒父想的却是多一些。他拧着眉,想到乔泽兰这么多年都不肯谈对象,还整日跟在小荷身边跑,岂不是……   嘶。   舒父及时住脑,喃喃自语:   “……应该是我想多了。”   -   过了两日,深夜,徐母给徐弄清打去电话。   阳台上凉风徐徐,徐弄清侧身站在门边,眼眉平静,声色冷淡地问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打电话了?”   徐母责怪似的说了句,才步入正题,“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跟你继父这不是准备搬家么?搬到你弟学校附近,我记得你在那不是有处房产么?正好,空置出来给我们住。”   徐弄清:“送人了。”   徐母:“……什么?房子送人了?”   “嗯。”   徐弄清有点不耐地垂眼,复又抬头,目光透过阳台去看正窝在沙发里数着房本合同的漂亮少年,如此盯着看了几秒,他眉心倏忽松懈,嗓音清淡地加了句:“房子全部都送人了。”   徐母:“……?”   徐母愣住。   她刚听到徐弄清说送人了的时候其实是有些不爽的,觉得这不是败家子吗?市里的房子可不比水安镇便宜,他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朋友了?   但念头一转,又想徐弄清现在不缺钱,公司也越来越赚,她作为他的母亲何必在意这点三瓜俩枣?于是就想提出他名下另一处离学校远点的房子,那房子也不是不行。   哪知徐弄清会突然添一句房子全部都送人了。   徐母当然不信,哂道:“你不愿意就不愿意,找这种理由干什么?我又不会硬扒着你要那些房子。”   徐弄清平静地听完,语气没变:“送给小荷了。”   “……”   空气倏地一静。   接着,电话那头传来徐母不可置信地抽气,“当年那个,少爷?”   “嗯。”   徐母脑袋一阵阵地晕。   她还想骗自己徐弄清是说笑的,可徐弄清什么时候会开这种玩笑?那不就只能是真的了?   “为什么?”徐母闭了闭眼想冷静,可还是忍不住气得声音变得尖利,“全部,全部都送出去了?徐弄清,舒家不缺钱!用不着你拿这些东西去讨好去求合作!!”   徐弄清听完:“我们要结婚了。”   “……”   一而再,再而三的,徐母再三被寥寥几语砸得大脑裂开,人也要分裂了。左边一个小人说她在做梦,右边一个小人说认清现实。   ……结婚?   多荒谬啊。   他连恋爱都没谈过,结婚?   “我见过小荷的父母了。”   徐弄清漠然道:“公司股份也会给他,目前还在走流程,以后我除了他一无所有,所以你不用再勉强自己和我联系,虚伪的母子情到此为止吧。”   徐母喉咙一梗。   她想说话,可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声,徐母放下手机震撼地看着电话,啊?啊??   啊???   舒荷将可以挑给自己的合同揽了过来,股份转移合同放在旁边。   他已经和徐弄清商量好了。   一开始说是不要这些,徐弄清大抵有些理解不了,依然执意要给,舒荷很怕自己的任务归零归零,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收了房和车,这样总不影响主角的事业。   徐弄清从阳台回来,舒荷下意识抬起眼看他,眼里盛着男人修长的身形,他弯眼,脸颊边抿出一个柔软的小酒窝,声音脆生生的:“就这些,我弄好啦。”   舒荷是盘腿坐在沙发上的。   他刚洗完澡,发丝也刚被徐弄清擦完,整张漂亮的脸雪白而清丽,耀眼得如同日光下池子中摇曳盛开的荷花。   往下是修长的脖颈,短袖睡衣松松垮垮的,露出一半肩颈,此刻坐在乱糟糟的纸中,仰脸冲徐弄清笑。   徐弄清看得黑眸微敛,随后加快走向舒荷的步伐,舒荷抬着视线,只觉一阵阴影落下,一个宽阔而滚烫的怀抱就将他完整搂进怀中。   唇瓣也被人黏腻细密地亲了亲。   “我想把最好的给你。”   亲吻间隙,舒荷眼睫浮动时感受到怀拥着自己的男人气息滚烫,嗓音低沉喃问:“股份才是大头,为什么不要?”   这个问题前不久才提过,显然舒荷当时的解释不足以说服徐弄清,所以他此刻又问了。   舒荷窝在对方怀里,只能绞尽脑汁地想着符合逻辑的话,嗓音湿润含糊,“……这样的话,以后我是不是得经常去参加股东大会之类的会议呀?我不想去,而且你有股份的话,在公司更方便呀,反正你别给我。”   摆明了不肯要。   徐弄清唇边微抿,垂眸看着舒荷,微敛的黑眸伴随着一个又一个的吻,落在那柔软粉嫩的唇瓣上。   舒荷被他困在沙发之间,左右都逃不开,被人按着后颈捏着脸亲了好久,雪白脸颊无声中泛起了潮红。   热热的……   舒荷眼神放空,露着点粉嫩的舌尖喘气,徐弄清俯身黏密地贴着他发红的鼻尖,搭在后颈的掌心蜷着松下来的发绳。   “明天去拍结婚照。”   他的气息很热,低低问:“好不好?”   “嗯……”舒荷勉强回神,“要带小福和开心一起拍。”   听了这话徐弄清眉头不明显微动,只字未言,他扣着掌心的发绳轻捏舒荷后颈,继续这个湿润亲密的吻。   -   次日一大早,舒荷睡眼惺忪地被徐弄清从被窝里捞出来,去拍结婚照。   小福和开心似乎是知道要出门,在小主人还在吃早餐的时候就蹲门口了,出门前舒荷牵起了小福的狗绳,另一条则递给徐弄清。   开心性格莽力道大,舒荷也很犯愁,他总是抓不住开心的狗绳TvT,一个不留神开心就撒开腿跑掉了,追都追不上。   为了防止开心又这样,力道大的徐弄清来拿它的狗绳再合适不过,可是——   徐弄清平静地扫一眼呲牙咧嘴不服管教的开心,平铺直叙道:“别带它了。”   舒荷疑惑。   “它一定会挣脱绳子的。”   徐弄清重复一遍道,“所以别带它了。”   开心突然收起犬齿,主动将牵引绳甩了过去,留一个背影给徐弄清。   舒荷哇了声,“现在应该不会了。”   “……”   两人步行去照相馆。   彼时正清晨,街道上都没什么人,凉风徐徐,舒荷额前的黑发被风吹得散开一点,露出精致白皙的眉。   他眼睛润亮,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徐弄清,“之前四年你是不是一直有给我寄生日礼物?”   徐弄清偏头,漆黑的眼睛盯着他看了两秒,无声点头。   居然真的是他。   舒荷有猜测,可这一刻还是惊讶,“那你为什么不用自己的原本的字迹?”   第一年他收到的是喜欢的衣服。   第二年是一把价值连城的小提琴。   第三年最简单,是一个绑头发的发绳。   第四年是一条小鱼,和当年王家村他养的那条“英年早逝”的小鱼很像。   这些礼物无一例外,都附带有徐弄清亲手写的贺词,然而字迹和他本人大相径庭。   舒荷看不明白,茫然地睁着杏眼望徐弄清,便见徐弄清停下了步子,沉默后道:“怕你发现是我。”   舒荷:“为什么?”   徐弄清伸手去牵舒荷垂在身侧的手,这里可是在外面,舒荷杏眼睁大,看着自己的手被人十指紧扣。   “患得患失,是我心态出了问题,不重要。”徐弄清忽然回头拽了一下牵引绳,淡漠扫一眼想发癫的德牧,看它不动了才垂目收回视线,轻声对舒荷说,“我们现在才重要。”   舒荷愣了愣,咕哝一句:“好吧。”   半小时后,照相馆到了。   一般来说,结婚照这种东西得到专业的影楼拍,舒家会全权策划这些流程……可这次就像在当年水安镇拍“兄弟照”那样,依然是二人世界。   ……外加两条狗。   拍照片的时候这两条狗懂点事但不多,它们懂事在没有乱嚎乱叫,反而一动不动地蹲坐在舒荷脚边,没错,是两只狗都蹲在舒荷身边。   这就是不懂事的地方了,画面不和谐,逼死了摄影师的强迫症,摄影师忍不住对两条狗发出了嘬嘬的声音,让其中一只站徐弄清那边,左右各一只这才和谐不是吗?   哪知狗狗们都高傲地抬着头不给一点反应,徐弄清垂眸牵住舒荷的手,“就这么拍。”   摄影师:“……”   摄影师看着两人的手,敛下心底的震撼,此时此刻他只是个无情的打工人,不就是给……拍结婚照么。   看他大显身手,大拍特拍!   没多久,新鲜的结婚照出炉了。   舒荷拿过相框,好奇地在上面戳戳,“我记得以前我们在水安镇拍了兄弟照,这次却是结婚照,好神奇呀。”   “当时也是。”   舒荷迷茫抬头,“什么?”   “结婚照。”徐弄清垂眸看着他,清晰道,“红底的,那是结婚照。”   舒荷:OoO   主角你。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时候他好像还没有骗感情的计划。   原来那时候徐弄清就……   舒荷看了徐弄清好几眼,腮颊边的小酒窝都抿起来了,大抵是意想不到。   外面下起小雨,徐弄清打了个电话给公司的人来接,随后才偏头,握住了舒荷一下雨就会变得更凉的手。   他声音很低,在雨中却清晰地滚入舒荷耳畔,“小荷,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第38章 年代文里的娇气反派 38   车窗外雨幕纷纷,淅淅沥沥的琐碎之声被拦在外面,显得有些沉闷。   舒荷是第一次去徐弄清的公司。   从下车起徐弄清就旁若无人地紧牵他的手,一直到办公室,秘书面带微笑地在前方开门,舒荷扭头小声说了句谢谢。   他眼睛润润的,下巴尖而俏丽,秘书像是没想到他会道谢,措不及防下和人有了近距离的对视,脸瞬间就红了,受宠若惊摆手说:“不、不用谢!”   原来这就是徐总办公桌上照片里的“弟弟”呀——!   徐弄清一直紧紧牵着舒荷的手,在感到舒荷略微挣扎时这才缓慢松开,垂眸细致地将相框摆放在了办公桌上。   当年拍的那张照片也摆在最显眼的位置,爱护得极好,一新一旧并排放着,只要抬头就能看见。   舒荷还在好奇地探看四周。   他在心底暗戳戳和系统讲徐弄清怎么尽装修这种冷淡风呀,和他前段时间第一次去徐弄清家看到的一样,一样冷调,没什么鲜活气,死气沉沉的。   现在家里已经被改造成温馨风了,办公室却还是呈现出一种淡淡的“死意”,舒荷晃了晃脑袋,刚挪到徐弄清身边坐下就听见他低声说:“不喜欢的话,到时候改成和家里一样的风格。”   说这话的时候,办公室就只剩他们两人了。   屋里安安静静的,徐弄清垂眸牵着他的手,舒荷低头看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想起他在照相馆门口说的一见钟情。   ……很好奇!   一见钟情真的存在吗?   舒荷凑近了些,看着徐弄清的眼睛问:“徐弄清,一见钟情是什么感觉呀?”   徐弄清抬眸看他。   舒荷说:“你当时好像没表现出什么,我还怕你因为我让你推轮椅发脾气呢。”   “这就是。”   舒荷像猫睁圆了眼睛。   徐弄清看着他,停顿片刻轻声道:“这就是一见钟情,如果是别人让我这么做,我不会理会的。”   舒荷眼神放空,“那你当时还面无表情……”   停了一下,他仰起的下巴像翘起的尾巴一样,嘀嘀咕咕道:“对喜欢的人要笑,幸好我脾气好,不然我当时就不理你了。”   徐弄清牵紧他的手,轻轻嗯了声。   是脾气好。   好到亲多少下也不会冒出一句狠话。   徐弄清垂了下眼,在舒荷手指上亲了亲,这才开始处理繁忙的事务。   秘书偶尔会进来,有次问他下午的会议还开不开,徐弄清平静地将时间推到了晚上。他有些忙,不过再忙也还是会隔一段时间抬一次眼,细致地看着舒荷。   这次抬眼,他发现舒荷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熟悉的白色小药瓶,面前有电脑,舒荷正在看药瓶包装,挨个输入。   “怎么不直接问我。”   徐弄清从他手中拿下了小药瓶,放到一侧去牵他手,和人对视,“抑郁症的药,不是重度,我已经停药有段时间了。”   舒荷茫然。   显然,他并不太懂这病的具体症状,于是问:“严重吗?”   “不严重。”   舒荷歪着脑袋,颇为正经地看着徐弄清,想看出他是不是在逞强骗人,哪知徐弄清惯会作出那副平静的模样,根本看不出丝毫伪装神色。   见看不出来,舒荷只好郁闷地撇开了头,徐弄清在这时攥住了他的手腕,掌心温度炙热到令人重新看回他。   舒荷只来得及看见男人漆黑的眼眸,下一瞬唇珠便被人含住舔咬,气息如同热浪翻涌而来,令舒荷眼睫不觉一动,手软软搭在对方领带上。   徐弄清往下环住舒荷纤细的腰,忽然将他抱起放在面前堆满文件的办公桌上,腾空感促使舒荷轻呜一声,吓到似地搂住了男人的脖颈。   他眼尾洇着湿粉,模样瞧着有点乖又有点气,透香的唇齿半张,很快整个口腔都被人用湿润侵占,语不成句,只能发出点可怜地呜咽声。   徐弄清垂眸俯身贴着他的鼻尖,手在他后颈上取下发绳,捋入发丝,贴着他用力亲吻。   脾气真的很好。   被亲哭了他都不会骂徐弄清混账,只会用腿踢他,软软的舌尖退缩似地躲开男人的纠缠。   ……脾气真的很好。   -   两个月后婚礼提上了日程。   舒父舒母虽然有时候会觉得太高调了不太好,毕竟不是社会主流……可他们一想到这种仪式感都不能完完整整办下来,便觉得不是主流怎么了?他们就要给孩子风光大办,再多流言蜚语也不敢冒到他们这。   大家都在忙,只有舒荷闲得每天和狗狗玩,两条狗关系依然不好,但好歹已经能做到互相无视了。   德牧也学乖不少,任舒荷抓着牵引绳也不会突然撒欢挣脱,所以舒荷每次出门都自信地左右手各一只狗狗,走在街上好多人对狗狗侧目呢。   狗狗精力旺盛,一番遛下来舒荷累困了,是热红着脸回到家的,他没有耽搁,团吧团吧自己毛绒绒的动物睡衣就进了浴室,准备洗完就睡。   出来的时候,舒荷正好听见开门的声音。   他知道是谁,所以捂着湿漉漉的头发抬起了杏眼,声音软得像蕴了水蒸气:“徐弄清,给我擦头发。”   徐弄清放下钥匙,手中还拿着一束花,他怔然抬头,黑眸中倒映着姝色。   舒荷站在沙发边。   他刚洗完澡,脸颊手上都是湿漉漉的水渍,眼睛也被水蒸气蒸得水润润,脸还熏得微红。   身上是一件单薄的、简便款式的毛绒睡衣,徐弄清前不久才送的,今天是舒荷第一次穿,他杏眼亮晶晶地捋着自己湿润的乌发,朝徐弄清看去,无声催促。   “……”   徐弄清向着他走去,将手中的花送给了他,舒荷收下了,回以毛巾赠礼,先是要他给自己擦干头发,然后才用吹风筒吹。   几滴湿漉漉的水珠顺着发丝甩落,擦得徐弄清规整的西装上也晕了一大片的深色,徐弄清低垂着头神情不变,专注地吹干舒荷的头发。   “好啦。”舒荷扭头准备进屋要系统给自己拍照片,哦还得带上花一起,拍个花小荷。   他下意识去拿花,手腕却突然被人捉住。   舒荷下意识回头,润亮的杏眼一闪,就被人捞进怀中擦了擦颈部的水光,有点痒,但现在不是顾得上这些的时候,舒荷意识到徐弄清又要当亲亲狂魔了,于是下意识挡住唇瓣。   可是,晚了。   他露在外面的杏眼含着鲜亮的晶莹,里面倒映着徐弄清眼眉微低的模样,接着,对方将他挡在唇上的手温柔拉下,便低头吻了上去。   炽热的吻深而重,舒荷都来不及说什么,唇齿便被人抵入侵占,他的呼吸顿时有些不稳,本就湿润的眼睛更似淌了泪,发出点轻轻的甜黏嗓音,气息彻底交织。   徐弄清呼吸尽是舒荷身上的香味,他垂了眸,看着舒荷如今失神茫然的模样,手臂一紧,忽而将他抱起往卧室走去。   刚被放下,舒荷便又被人堵住了唇,他喘不上来气似地偏了偏脑袋,呼吸急促得心跳都加快不少。   “荷荷。”   徐弄清低头,在舒荷敞开的颈窝处吻了吻,清晰感知到当他滚烫的唇印在上面时,怀中人因敏感而轻颤了一下的气息。   舒荷泪眼蒙蒙地睁眼看着徐弄清。   “可以吗?”   他俯身在他耳侧,像是也有些艰涩一般,喉结滚动好几次,才低低地吐露一些只能和他说的话。   舒荷偏着头,眼睫毛有些轻颤,他不吭声,直到被徐弄清亲了亲颈侧时才绷不住似的,咕哝含糊说:“……有点怕。”   宽大的掌心忽而和他十指紧扣。   接着,在心跳紊乱到振聋发聩时,舒荷才听到自己耳边传来了男人低低的声息,   “我伺候你。”   怎么伺候……?他模糊地想着,受滚烫气氛感染,又模糊点头。   -   后悔了。   真到了那步,舒荷后悔得去咬徐弄清紧实的手臂,他第一次脾气不那么好,哭着说他为什么那么鲁莽,不能好好脱吗,为什么要撕烂他好看的衣服。   骂得可凶,可是很快舒荷就没提不起劲凶去了,这一夜他过得浮浮沉沉,不知昼夜,系统也被屏蔽了三天,这不亚于一个巨大的大逼兜,三天!马赛克倒计时!!   月夜浮沉。   清晨,房中照入第一缕温热暖色。   舒荷醒来的时候,发现徐弄清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床边,一直在盯着他看,不知是看了多久。   “……”   舒荷往下缩,缩进被窝,然后又从另一边探出小脑袋,他趴在床边难过地盯着自己被撕烂的衣服,徐弄清黑眸一顿,弯腰将被子往他身上遮了遮,然后才抿唇说道:“以后再给你买。”   舒荷摇头。   他不知道。   动物的皮毛被撕烂了难道还能缝上去吗。   虽然他有很多……但这件只有一件!   舒荷决定一天不理徐弄清。   他扭头,对着徐弄清娇里娇气哼了一下,然后才鼓起腮颊穿衣服,徐弄清帮他理了理衣领,看到他雪白颈上的红痕时目光又是一顿。   舒荷低头,“……今天我不能出门了。”   徐弄清低沉道:“我陪你在家。”   “我不想和你讲话。”   徐弄清:“对不起,我陪着你。”   “……”   虽然不搭理人家,但是人家做的早餐是要吃的,亲手做的小蛋糕也是要吃的,新的同款衣服也是要收的。   其实收衣服的时候舒荷的气已经消了不少,他抱着衣服腮颊轻鼓,嘀嘀咕咕地扭捏道:“以后不可以这样了。”   徐弄清倒像是觉得他可爱似的,抬手按了按他鼓起的腮颊,顺从答道:“好。”   于是气焰就这么消失了,人就这么和好了。   经过半年准备,婚礼日期如约而至,舒荷给一些朋友送了请柬,几乎全来了,除了乔泽兰。   乔泽兰的电话都打不通。   婚礼结束后他才接到对方的电话,说是在国外有时差,抱歉缺席了他的婚礼,礼物会给他补上的。   舒荷隐约感觉乔泽兰有点奇怪,但又说不清,他思来想去,忧心忡忡地问乔泽兰是不是得了绝症。   不知是看了多少狗血剧。   乔泽兰:“……”   乔泽兰本来喝了很多酒,现在是直接被这句话气笑了,酒也醒了,“绝症?我要真得了绝症你满足我一个遗愿好不好?”   舒荷:“……真得了呀?”   “没有。”乔泽兰咳嗽两声推开面前的酒,“最近接手家里的生意很忙……提起这个,我必须得说一件事,小荷,以后你不走做生意这条路,你家的生意是要一直给外人打理,还是会交给徐弄清?”   如果是后者……那徐弄清给出一切又有什么意义?最终还是他的,这不就是……   “应该是分一分给亲戚,然后剩下的全部捐啦。”   乔泽兰一怔。   “不过这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舒荷通达道,“乔老师你什么时候回国呀?答应你的喜糖我一直留着,你再不回来就要过期啦。”   乔泽兰顿时从复杂的情绪中抽出神:“……”   他用手抵了抵额头,大脑昏昏沉沉,有气无力道:“过段时间。”   “嗯嗯,那我挂电话啦。”   一句等等绕在喉咙里,又被乔泽兰咽下,他轻嗯了声,挂断电话后就这么盯着手机出神。   -   婚后时光荏苒。   几年时间,徐弄清的事业节节攀升,涉足多个商业领域,势如破竹。   智能机出现,全球开启移动互联网时代,经济迎来最鼎盛的时期,国内商圈公司地位也基本趋于稳定,难以再大洗牌。   这时候,舒荷终于听到后台传来了任务完成提示音:   【任务已完成,1000 积分已到账,成功解锁商城系统。】   系统机械音冷冰冰:【预备将在三分钟内送离宿主前往下个世界,请宿主做好准——】   舒荷:【等等!】   系统:【……怎么,要道别么,那给你留个十分钟。】   【不是呀。】舒荷在心底掀开反派作恶大全说,【这本书上说了,我可以自己选择留下还是离开,1 哥哥,我不着急走。】   系统:【……】   嗯,它急。   亲一次马赛克五分钟,做一次马赛克三天,舒荷根本不知道它这几年是怎么过的。   它如履薄冰。   系统声音愈发冰冷,【任务都完成了,还留下做什么?】   舒荷大大方方说:【陪主角呀。】   “……”   【你喜欢他?】   舒荷认真想了想,摇头。   它以为是否认,却听舒荷咕哝道:【不知道喔,但他对我确实很好。】   最初那四年,他对于主角崛起有多努力感受不到什么实感,只知道过一段时间就能看到报纸报道徐弄清的事迹。   后来在一起,同住一个屋檐下,舒荷这才对徐弄清到底有多忙有了实感,徐弄清每天都要起很早,睡很晚地去处理生意上的事,会议一个又一个的开,国外一次又一次的飞。   哪怕是忙到这种地步,也一定要每天和舒荷在一块,有时候舒荷睡得早,凌晨都能听见他从公司回来搂住自己的动静。   舒荷以前从没见过徐弄清这种人,一天就二十四个小时也要争。   系统:【……】   哦,那就是心软。   系统机械音:【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   舒荷:“?”   舒荷单纯问:“1 哥哥你在唱歌吗?”   系统:【……】   系统冷酷道:【哦,想走的时候告诉我。】   “好喔。”   任务完成,舒荷有些高兴。   他扭脸去看办公桌前的徐弄清,却正好发现他在盯着自己,两双视线对上,舒荷问:“干嘛哦。”   徐弄清阖眼按了按眉心,片刻撂下手中钢笔,起身走到舒荷身边。   舒荷不明所以抬头,却见徐弄清伸手碰了碰他的脸,好像在确定什么。   “你干什么?”   徐弄清弯腰将他紧紧搂在怀中,“觉得你要不见了。”   !   主角这都能预感到!   舒荷挣扎地从徐弄清怀中抬脸,杏眼晶亮,发丝挣得凌乱,却偏偏有种清凌凌的美,“我不见了你会怎么办?”   徐弄清:“找你。”   “找不到呢?”   “你知道我的,小荷。”   “……”   一些昔日记忆浮现,舒荷重新把脸埋回徐弄清怀中,嘀嘀咕咕不要那么极端之类的话,徐弄清低头亲了亲他的发丝,将人搂得更紧了些,才道:“可是我爱你。”   “……嗯。”   “别不见,好吗?”   “喔。”   -   往后余生一如既往,待一切尘埃落定,舒荷才被系统召回系统空间。   空间呈现一片纯白,舒荷不太喜欢这种刺眼的感觉,就在脑子里幻想这是一个糖果王国,然而不知是不是错觉,他面前的一切好像当真变成了糖果的形状。   舒荷睁大眼,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不是错觉。】系统突然出现,【空间由你精神而定,你想它是什么样,它就是什么样。】   闻言,舒荷睁着眼心情雀跃地说那么好呀,然后迅速开始在大脑里幻想各种场面,而系统也眼睁睁看着房间从现代风变成童话风再变成修仙风。   房间定格。   系统沉闷道:【积分已经添加完成,现在开始给你例行梳理精神,清楚多余杂念。】   舒荷认真点头。   过了会儿,他问:“好了吗哥哥。”   【嗯。】   舒荷没大感觉出不同。   他摸了摸脑袋,“那瓶药多少积分呀。”   系统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舒荷说的是什么,什么药?它正欲问,忽然福至心灵,想起那是很多年前自己用积分给舒荷换的解热的药。   系统安静了好久,才说:【二十积分。】   “那你划掉二十积分吧。”   舒荷低头认真地数了数,“加上利息,再划二十吧。”   系统:【小荷。】   系统:【我不用。】   系统:【去下个世界吗?】   系统:【好的,走了。】   欸——   舒荷眼前一闪,眼睛一闭一睁周围景色就出现了新的变化,他还没太反应过来这节奏,此刻茫茫然地靠在墙边,视线是一条通往街道的转角,外面有悬浮车慢悠悠从空中飘过,寂静有余。   这就到新位面啦……?   系统整理了一下目前已知的信息,机械青年音叙述道:【这个位面……嗯,难度挺低的。】   【背景的话,你现在居无定所,所以只能拿着一纸婚书去投靠楚川柏。】   舒荷:“听起来好厉害,那他应该就是主角吧,等我……”   【不。】系统打断,【他是反派。】   舒荷:“!”   舒荷瞬间捂住脑袋,杏眼不可置信地睁得圆滚滚的,没想到反派的职位都有人抢,“那他是反派,我是什么?我才是呀!” 第39章 Beta娇气点怎么啦 1   要失业了TvT   系统直接将大致信息给了舒荷。   舒荷抱着脑袋晕了晕,苍白着小脸,很快就知道了自己目前的处境。   他不算居无定所,相反家境还相当不错,背景在整个上禹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出行有无数随从。   也正因如此,大家族少不了明争暗斗,所以前段时间他的父母出事了。   族中旁支趁此机会篡夺了权利,欲要对直系一脉赶尽杀绝,于是一直护着舒荷的父母亲信想起那份婚书,要他带着婚书去投靠楚川柏。   楚川柏是楚家掌权人,信息素等级极高的Alpha。   而楚家又是上禹城地位无可撼动的钉子户,食物链顶端,只有他有那个实力保护舒荷,他是最好的人选也是唯一的人选。   不过,这婚约是父母辈定下的。   虽然有所谓文书契约,但其实一丁点法律效应都没有,只能看楚川柏那边是否有良心愿意认下婚事。   事实也摆出来了,楚川柏是不愿意的。   所以按照走向,他在发送消息寻求无果后,只能主动登门拜访寻一线生机……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呀,怎么连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障。   舒荷晕乎乎地蹲了下来,苍白手指紧捏着手中的婚书发呆,他敞开婚书去看具体内容,发现下面还写着一行小字。   【如当家掌权人年超四十则婚约自动作废。】   舒荷盯着看了会儿,才茫茫然意识到这份婚书其实并不算特意指向楚川柏。   白纸黑字写的很清楚,他将来的未婚夫必须是楚家掌权人。   父母用心良苦,认为一定要能争敢争的人才能配得上自己的孩子,所以借着当年救过楚川柏父亲一事,提出了这个要求。   如今父辈退休,大多是年轻一辈的在争权,父母又考虑到会有老人发癫死攥着权利不放,这才特意在上面加了年龄限制。   他们宝贝孩子当然不能和老头结婚!不过在这种前提条件下婚约虽然不作数了,但楚家依然得提供庇佑。   楚川柏是楚家这一辈中的胜出者,佼佼者,又是顶级Alpha,所以婚书落到了他身上。   系统道:【一个世界不止一个反派。】   【就像上个位面,主角做生意也遇到过不少人使绊子,那些人也都是反派。】   舒荷往下撇了下小嘴,烦恼地支着自己软软的脸颊,“怎么给我捏个这样的身世呀……”   还说任务不难。   他感觉任务比上一个难TvT   系统道:【这是系统经过计算,在不影响大致剧情下捏出来的最合适的数据,你成为楚川柏的未婚夫后,名义上会是主角的嫂嫂。】   主角叫楚川亭,是楚川柏同父异母的弟弟。   兄弟俩不太熟。   【嫂嫂这个身份很适合接近主角,不过……】系统停顿了一下,青年机械音莫名沉闷了些,【你不愿意的话,我是支持你另择他道的,这个位面的任务真的很简单,本身主角反派就有深仇大恨,你不用像上个位面那样绞尽脑汁去督促主角上进。】   更不用骗感情骗到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舒荷没有听出系统的未尽之意,蹲得腿有点麻。   他支着脸颊喔了声,靠在墙边慢慢抻腿,等差不多了才站起来剁脚,声音和系统如出一辙的闷,“那我去找楚川柏履行婚书吧。”   系统:【为什么……?】   系统:【这个反派和你不一样,他是真的反派,行事作风也心狠手辣。】   “我也是真的反派呀。”   舒荷觉得它好像把自己当成一块好欺负的小蛋糕了,撅嘴不开心道:“那我能怎么办嘛,有人追杀我。”   系统不讲话了。   现在确实没有第二个办法。   他是beta,这个世界的社会背景封建又超然,封建在beta一般没有家族继承权,超然在科技树点得不错,已经步入了未来纪元。   天蒙蒙亮。   舒荷走出了巷口。   楚家家宅地处于上禹城城中心,周围的街道全是他们家的产业,这里说安全也不安全,虽说不会有族中人敢到这里来追杀舒荷,但也因为地界原因,有遭受无妄之灾的风险。   舒荷在系统的提示下走了条小路,他情绪不高,大抵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路上都低头往下撇着小嘴,一颗小石头从一百米外踢到现在都还在踢。   真的是很不高兴了。   系统突然道:【不然你去军校读书也行,主角现在在军校混日子,那里安全,既能做任务又能躲避追杀。】   舒荷慢慢抬手捂住耳朵。   他眼皮拉耸着,小脸鼓起嘀嘀咕咕:“不听不听不听不听,哥你不要打岔,我还在想要怎么做任务呢。”   系统:【……】   哦,以为你难过呢。   舒荷想了很久,快到的时候才停下脚步,他抬头看着不远处恢宏大气的庄园,漂亮杏眼失神放空,“1 哥哥,我有个问题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   系统:“什么?”   “abo是什么?我是Banana?”   舒荷茫然问,“还有苹果,橘子。Apple,Orange,为什么要这样区分性别?”   系统:【……】   对时代背景的关键词一扫而过是这样的,【是beta,Alpha,Omega。】   系统纠正道:【你是beta,没关系,beta不用在意这些。】   舒荷想了想,软软地喔了一声,在走向楚宅前,他先将被自己捏皱的婚书捋直,然后扯了扯衣角,鼓足勇气到守门侍卫前站定。   “你们好。”   脆生生的一句。   谁都没反应过来,侍卫们被视线中陡然撞入的一抹姝色震得定在原地,舒荷微微抬脸,许是因为紧张,他的眼睫不由自主轻动一下,嗓音也有些含糊发软,“是这样的,我找楚川柏,我跟他有个……”   婚事二字舒荷说不出来。   他只能将婚书递给面前的侍卫看,雪白面容生得俏丽精致,此刻微微仰着脸,侍卫们被他如此盯着,都是不由自主脸红。   这是什么啊……   他们心不在焉低头,在看见婚书上属于楚家的印章时突然就清醒了。   原来是这个……!   先前楚川柏特意提过,如果舒家有人携婚书上门不用理会,更不必告知于他,意思就是不认这桩婚事了。   侍卫们看着舒荷。   风声下,他乌黑的短发被吹得晃了晃,杏眼亮而清润,不知是抱了多少的期待……侍卫们想象了一下拒绝后少年可能流露的可怜神情,不由深陷愧疚,他们不能放人啊,到底要怎么得体地又不伤人的回绝呢?   侍卫们的为难溢于言表,舒荷看出来了,鼓着脸颊叹气,他低头抿唇折叠好婚书正要离开,面前几人突然立定站好,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楚总好!”   楚总?   舒荷婚书折叠到一半,下意识扭头,循声看去。   楚宅附近静得唯有风声。   院门之外,不知何时停了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车,暖阳折射在车身之上,却晕出了一丝冷淡。   有人恭恭敬敬地弯腰打开车门,舒荷最先看到的是人的一截分明的指骨,握着一根金属质感的拐杖,西裤甫一露出车门,便立刻有人推来轮椅。   这轮椅有翅膀!!   金属的翅膀!   舒荷杏眼睁大,盯着那不知道飞不飞得起来的金属翅膀放空眼神,几个瞬息,周围忽而静得连风声都停了。   所有人低着头,气氛莫名肃穆,如此庄重的场面,独有侍卫发出的轻微咳嗽声,像是想要提醒什么。   谁都知道楚总不喜别人对他的双腿给予太多关注,他……   舒荷在紧绷的气氛中捏着婚书,轻轻歪了下脑袋,这次的视线和轮椅之上的男人对上。   男人身着西装革履,垂在扶手上的手骨节分明,青筋明显,尤其握着拐杖时,像在握枪。   他偏头将拐杖递给了身侧之人,随后收回视线,温和抬起淡色眼眸,看了舒荷两三秒,“你是?”   语气竟然算和煦。   舒荷不太确定这个人是不是楚川柏,但能看得出对方在楚家是有一定地位的。   有地位能管事。   他犹豫一下,低着脸颊,将婚书重新敞开给他看,“你好,我找楚川柏。”   楚川柏抬手支着下颌,目光在那婚书上简单扫过,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眼神深了深,语气依然和煦道:“我就是楚川柏,原来是你么,小夫人。”   舒荷愣了愣。   “昨天还想派人去接你,没想到遇见事耽搁了。”楚川柏解释着,忽而偏头去看下属,暖阳被车身遮挡,落下的阴影将他笼罩其中,独能看见俊美而锋利的侧脸。   他说着话,分明是温和的语气,可于笼罩的阴影之中,反而给人一种阴冷之感,“你去收拾间房出来给小夫人,提什么都要满足,明白么?”   下属低头:“……是。”   楚总昨天不是还说不认婚事么?什么时候说过要接人了?   “一会儿我去找你,好好聊聊。”楚川柏偏回头,轮椅缓慢地行至舒荷身前,舒荷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了他……身后的轮椅翅膀上。   楚川柏支着下颌,眸色浅淡的眼将他反应尽收眼底,宅外风声簌簌,他好似闷笑一声,嗓音低哑,“我有些忙,处理完手头的事会尽快去找你的,希望不会怠慢了你。我也知道你现在因为家里的事慌张无措,别怕,有我在,我会为你处理的。”   舒荷:“?”   谁能想到是这个走向。   舒荷愣了,系统愣了,侍卫乃至楚川柏身边的下属全愣了,这时楚川柏又偏头,温和地让下属带舒荷去住处。   “折腾一遭,你应该是累了吧,去睡一觉休息休息。”   舒荷迷迷糊糊地跟着下属进了楚家家宅,下属态度很谨慎,恭恭敬敬地道:“您穿什么尺码的衣服?我去叫人去为您定制几身,这几间房您看有喜欢的吗?如果不喜欢地段,周围还有不少房子,我带您过去。”   舒荷慢半拍点头,声音有点小,“我不确定尺码……其余的我都可以的。”   寄人篱下要乖OoO   “那我一会儿喊人来为您量量尺寸。”下属说着,开始尽责为舒荷收拾这间大屋子,不过同时,他还是没忍住侧目,看见少年低头站在墙边一动不动地看婚书,身形纤瘦,看起来好可怜,家被旁支占了,又是beta……   系统:【什么感想。】   舒荷茫然地看着婚书,翻来覆去也没找到有威胁的句子,费解地鼓起腮颊,“好多感想……不过,我会和他讲清楚的。”   得到庇护就行了,婚约的事不能难为人家,等捱过这段时间他会尝试寻找其他落脚点的。   系统松了口气,青年机械音听起来正色:【嗯,没错,就是这样。】   下属打扫得很卖力,想他拿枪的手如今处理着这些杂活,却一点怨言都没有,反而因为舒荷在一旁帮着指灰尘而更受宠若惊了。   虽然没有亲手帮忙,但是他愿意用眼睛帮他看灰尘啊!还告诉他这里脏脏的,免得他打扫不干净被楚总怪罪。   下属心情莫名雀跃,不由和舒荷多聊了几句,在了解到这位少爷目前艰难的处境时,一时更觉凄惨。   舒荷等他铺好了床,这才坐到床边,打听道:“哥哥,你认识楚川亭吗?”   下属先是被这句哥哥砸晕了头,然后才警觉地捏紧抹布,“楚川亭?您认识他?”   “……不认识呀。”舒荷含糊地道,“刚刚来的路上听人提起的。”   宅中还有人会提楚川亭?   下属拧眉,倒是没有怀疑舒荷这话的真实性,毕竟人也是舒家直系独子,没有理由会和这种平庸至极的Alpha认识。   那么肯定是有人在楚宅嚼舌根了,下属暗暗思忖,决定将这事告诉楚川柏。   一个小时后,卫生打扫得差不多了,下属听着舒荷叫他哥哥说着谢谢,腰杆不由挺直了些,笑容也多了。   他正欲讲话,门口传来了和煦的嗓音,“这么久了,还没打扫完?”   下属一个激灵。   他看向门口,只见楚川柏换下了那身西装,穿了衬衫常服,骨节分明的手上多了一副皮质黑手套。   楚川柏坐在轮椅上温和地看着他,下属迅速往门口走,心领神会道:“已经打扫好了,楚总您先忙,我去为小夫人采购生活用品!”   “嗯。”楚川柏嗓音寻常地应道,复抬眼控制轮椅到舒荷身前,他面容温和,手指交叠,舒荷下意识要从床边站起来,就被人按住了垂在膝上的手。   “坐着。”   楚川柏道:“我坐着,你也坐着,小夫人。”   “你别这么叫呀……”太奇怪了,舒荷绷着漂亮的小脸,努力让气氛变得严肃一些,“楚哥哥,关于婚事,我想……” 第40章 Beta娇气点怎么啦 2   楚川柏面容温和低垂。   戴着皮质黑手套的手依然按在舒荷纤白的手背上,他随意看着,手指张开,丈量这只手下的尺寸,不知是捕捉到了什么关键词,他忽而笑起来,自然地截了舒荷的话头:“什么?”   舒荷声音停住,不太明白楚川柏问的什么,楚川柏在这时掀眼,和煦地看着他,语气不疾不徐:“你叫我什么?”   “楚哥哥……?”   这个称呼怎么啦?   “你对谁都这么叫么。”   舒荷没觉得有问题,腮帮子理直气壮鼓起:“年轻的喊哥哥姐姐,中旬的喊叔叔阿姨,老的喊爷爷奶奶。你年轻,我叫你哥哥怎么啦?”   “……”   楚川柏静了静,随后掀起唇摇头道:“你不该这么叫我。”   “喔……”舒荷改口,“楚先生?”   “也不该这么叫。”楚川柏用余下的那只手支着下颌,浅色眼眸映着舒荷漂亮的脸,温和地问,“以我们的关系,你该叫我什么?”   以我们的关系?   他们有什么关系……?   舒荷被楚川柏弄得迷糊又茫然,那双夺目的杏眼眨动两下,颊边小酒窝也若隐若现。   他像是犹豫,又像是想到一个奇怪却又合适的称呼,唇瓣不由抿起,咕哝道:“我们来聊婚事吧,这张婚书……”   楚川柏动了动唇,无可无不可地低了视线,目光看着婚书的白纸黑字。   皮质手套下按着的那只漂亮手背忽然动了下,就挣开了楚川柏无形的触碰,楚川柏眼眸微微深了些,重新抬起眼,见舒荷完全未觉,这个挣脱的动作似乎只是他下意识的举动。   “我不会强迫你的。”舒荷尤自认真,像是为了增加可信度他还点了点头,雪白小脸露出的郑重的表情反而显得娇憨,“我就待一段时间就走,到时候我就把这份婚书撕掉,不会再麻烦你了。”   楚川柏没讲话。   他收回被挣开的手,往后靠在了轮椅椅背上,身上的衬衫随动作走向,微微贴着紧致蓬勃的肌肉,扑面而来一股被竭力掩藏的侵略欲。   如果舒荷是Omega,他现在就能闻到楚川柏的信息素。   一个强势的、充满侵略性质的、几乎不受控制的信息素,如果他是,他就能从这信息素中嗅到楚川柏的真面目。   可他不是。   所以舒荷只是睁着杏眼满脸认真地看着另一位反派,等待回答。   楚川柏慢慢垂了眼,微笑着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不好吧。”   “楚总。”   门口突然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我来给夫人量尺寸。”   舒荷攥着手指,见楚川柏偏头声色温和地道了声进,随后在那人低头恭敬的神态中,抬手取过了丈量尺寸的工具。   “出去吧。”   “是。”那人离去时还把门紧上了。   舒荷这才小声说:“……你跟他们讲讲,别这么叫我呀。”   楚川柏:“好。”   他按了一下轮椅,接着就在舒荷面前站了起来,像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茬,舒荷下意识抬起头,眼神放空地看着这个突然比自己高大好多的男人。   漂亮的杏眼中还倒映着男人低垂的眸色,楚川柏虽是居高临下俯视的姿态,却并不给人压迫感。   “小夫人……小荷,我是腿脚不好,不是废了。”   舒荷:QAQ。   他明白以前那人看自己从轮椅上站起来的感受了。   那是对医学奇迹的敬仰。   回头得认真看看背景了,不能对重要角色的剧情背景一眼带过,舒荷认真想着,这才迟疑问楚川柏:“你做什么?”   “给你量量尺寸。”   楚川柏从轮椅凹槽里取出一只钢笔,递给舒荷,顺便将他手中的婚书转到背面,“我来念,你来记。”   舒荷拿着钢笔,看着楚川柏取下手套,露出那双骨节分明过分苍白的手,男人拿着尺量,圈住舒荷纤细的手腕。   这双苍白的手看起来冷,可令人出乎意料的是,他手指温度竟格外滚烫,炙热,烫得舒荷下意识缩了缩手腕,低头和楚川柏脑袋对着脑袋。   楚川柏微微弯了身,量了手腕后说了个数字,舒荷记在婚书背面,然后站了起来,正好和俯身的楚川柏交错,在那浅淡的侵略性扑面而来前,舒荷先感觉到自己的腰被人环住,面前是男人宽大的胸膛。   他抬着脸,呼吸轻轻,隐约觉得这样好奇怪……   “出于一种Alpha都有的劣根性。”   楚川柏环着他的腰,修长高大的身形足以将舒荷整个人都困在怀中,他垂眸看他,意味不明地说完这么一句话后,便收束了尺量,手指按在数字上,低低念出一个数,“这么细,你在舒家吃不饱饭么?”   舒荷还在想他口中Alpha的劣根性,闻言:“什么呀?”   “没什么。”楚川柏依然低垂着眼。   丈量尺寸,当然要不穿衣服才能测出最准的尺寸,不过鉴于两人刚见面,他并未提出太过分突兀的要求,仅仅是微捋起舒荷的衣角,将尺量器贴在了他雪白干净的皮肤上。   看起来,和他的手差不多。   他弯了弯苍白的手指,似是无意地触碰着那细腻的肌肤,不知是不是上禹城天太热了,舒荷扯了扯自己衣角,听见楚川柏的呼吸有些沉。   如果他抬头,就能看见楚川柏有些奇异的眼神,眸底的色彩远比身上的温度更要来的炙热,毫不收敛,简直像是想盼着人看出来一样。   一项又一项下来,所有位置的尺寸楚川柏都了如指掌了,甚至是臀部,因为楚川柏态度太过端正大方,所以舒荷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被拐到那种气氛里。   他觉得楚川柏应该是个不错的人。   虽然是反派,但是他也是反派呀,他们是一个阵营的角色,应该互相扶持。   舒荷感觉到了热血。   他抬起头,腮颊雪白,杏眼变得晶亮,楚川柏垂下眸正欲说话,就这么撞进了这双漂亮到只有他的眼睛里,一时顿住。   “楚先生,你人真好。”   舒荷扭捏地暗示,“以后我们可以当朋友,一起做事。”   楚川柏:“……”   夫人变成朋友?   他敢说,他不敢接。   过了会儿,楚川柏自然而然略过这个话题,“婚书给我吧,我去找人给你定做几套衣服。”   舒荷将婚书抱怀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觉得得把东西留着,迟疑道:“……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我把尺寸发给你,谢谢。”   “……”   也可以。   加了联系方式后,楚川柏垂眸给他备注,随后抬首温和地让舒荷休息休息,睡一觉,舒荷小鸡啄米点头,看着楚川柏坐着轮椅离开。   到了门口,楚川柏忽而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和煦道:“叫我川柏就行。”   舒荷热血点头。   两个反派,一个阵营!   最后一句话说话,是时候离开了,可楚川柏却是又盯了舒荷一会儿,这才控制轮椅离开,还贴心地帮他把门紧上了。   【他和你不一样。】   系统终于能开口,青年机械音透出凝重:【他在伪装,你看看他的背景剧情,他绝对不是表面表现出的这么好相处。】   舒荷已经有点困了。   白天应该是躲过舒家旁支的追捕,这会儿尘埃落定,立刻就打不起精神了。   舒荷把自己塞进被窝,小脸贴着被子,眼睫贴在雪白下眼睑上,嗡嗡点头,“好哦好哦等我醒来一定看,我好困哦哥。”   系统:【……】   唉。   -   书房。   在一片寂静中,下属小心翼翼关上门,走到楚川柏的办公桌前。他注意到楚总将手套摘了,手里还拿着那份尺量工具。   下属看在眼里,大脑高速运转几秒,谨慎开口:“刚刚我给小夫人打扫房间时,小夫人向我提起了楚川亭。”   楚川柏拨弄尺量工具的动作一顿。   他缓慢抬头,平静地注视下属,不刻意表现出那副和煦模样时,楚川柏的五官甚至是有些锋利阴冷的,尤其那双浅淡的眼,冷漠而具有无形的攻击性。   作为亲信,下属当然知道面前这位Alpha的攻击性。   这是个用枪杀起人来面无表情的狠人——他战战兢兢低头,随即便听男人仍然用状似温和的嗓音道:“怎么说?我的小夫人认识他?”   下属用力摇头,完整地叙述道:“我问了,小夫人说是来的路上听别人说的,小夫人怎么会认识楚川亭呢?楚川亭这样一个平庸的Alpha,又怎么可能会有机会认识小夫人?”   话音落下,Alpha并未立刻点头。   一片死寂中,下属听到了手指敲击木质桌面的声音,沉闷而极有规律,像是枪声。   就在下属战战兢兢欲要补充时,楚川柏开口了:“嗯,我也觉得。”   下属丝毫不敢放松,在楚家办事,谁不知道这些上位者的恩恩怨怨?当年老爷子受信息素影响,出轨了楚川亭的母亲导致家庭破裂。   后来小三上位,原配收拾东西归家却意外身亡,闹得上禹城好一段时间都风风雨雨的,全是不可平息的恩怨……俩兄弟这些年来能如此和平,多得益于楚川亭的平庸。   Alpha有等级之分,等级又由信息素序列、精神力评级。   楚川亭的信息素序列虽然靠前,精神力却平庸至极,所以他无法靠信息素去压制、精神攻击任何Alpha。   如此平庸,在这个大家族没有一丝一毫的竞争力。   所幸他也不争,听说整日在军校混日子,如今小夫人……只能祈祷小夫人当时真是随口一问吧。   楚川柏敲击桌面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偏头淡淡道:“过段时间父亲六十大寿,楚川亭什么安排?”   下属道:“没接到他有回来的讯息,不过老爷子肯定会让他回来,到时候……”   “到时候看看我的夫人和他究竟认不认识。”楚川柏微笑着接了话,下属隐隐感觉到一丝属于Alpha的压迫,一时后背冷汗直流,不敢搭话。   “行了,出去。”   下属赶紧往外走,又听到人反复无常地说了句站住,他赶紧回头战战兢兢等待指示,就听楚川柏道:“通知下去,以后明面上别叫小荷小夫人,他不喜欢这个称呼。”   下属疯狂点头。   “出去吧。”   他如蒙大赦,飞速溜了。   “……”   半个月多以来,舒荷陆陆续续收到许多东西。   衣服、小礼物、装饰品和家具,还有一些亮晶晶的小珠宝,他的房间已经被打造得什么都不缺了,好像在这生活过十几年似的。   猫猫搭猫窝.jpg。   除此之外,上禹城夏季天气炎热,高达四十度,室外滚烫如火烤。   偏偏舒荷为了任务,总免不了得出门打听消息,所以炎热天气下,他只能每天穿得薄薄的少少的,露在外面的皮肤雪白,双腿修长匀称,天天在庄院跑。   今天抓着花匠问,明天逮着饲养大狗的饲养员问,舒荷盯着大狗想起另外两只狗狗,顿时就蔫儿了回家。   任务没什么进度,倒是剧情被推进了一点,今天是楚家老爷子六十大寿,不出意外,主角会出现在其中。   不过主角没什么上进心,所以他就算来,肯定也是到角落里藏着等散场,这反倒是给了舒荷机会。   他问了下系统:【见了主角我要怎么说呀?】   这个位面不太一样。   舒荷有点想往舒适区走TvT   系统为了防止舒荷走舒适区捷径,青年机械音说得细致:【看他是什么状态,然后对他施加嘲讽,你暂时就用……嫂嫂的身份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系统说起嫂嫂两个字的时候,声音有点古怪。   舒荷想来想去,点了头,不知是不是想到了更合适的办法,他悄咪咪离开人群,按照系统提示的方位往角落里走。   楚川柏面带微笑地和外人聊了两句,很快便偏头淡了神情,语气隐隐流露出了属于Alpha的侵略性,“跟过去。”   下属:“……是。”   -   楚家老爷子的生日宴自然是来了很多人捧场,场中央有各家族的核心人物,角落里也有一些被家长强制性带来却融不进的小辈。   小反派心心念念的主角此刻正坐在沙发上,低头百无聊赖地转动着空置的酒杯。   阴影将他笼罩其中,过低的存在感促使周围的同辈无人发现他。   同辈们齐齐看着另一处,窃窃私语,“那是哪家的?”   “好漂亮卧槽。”   “有点像舒家……可舒家现在这么乱,听说这次楚家也没邀请舒家的人来?他好眼熟,我一定见过。”   “他好像是Beta……”   “卧槽他是不是朝我们走过来了?”   有点吵。   很吵。   楚川亭转动酒杯的动作缓慢停了下来,他无可无不可地掀了下淡漠的眼,欲要起身——   “楚川亭是吗?”   周围突然安静了。   有什么鼓动的声音骤然响到刺耳,咚、咚、咚,连血液流动的声音都听得见,现场不知不觉成了信息素交流大会。   楚川亭起身动作一顿,用力按着空置的酒杯,那双藏在阴影下的眼睛缓缓眯起。   有人朝他走来。   是一个少年。   看起来十八九岁的年纪,模样漂亮得迤逦出尘,有一对圆润的杏眼,眸中清亮剔透。   少年倨傲地抬着自己尖细俏丽的下巴,高高在上看人,在这个特殊的环境中,所有人都打扮得庄重得体,唯恐被人以外形揪住错误,唯有他偏偏还像个孩子般,身上是一套布料很少的休闲装,不像是来参加宴会的,倒像来出游野炊的。   宽松的白色衬衫裹着纤瘦身形,似乎是嫌热,最上面的一颗扣子还没有好好系好,露出雪白一片的皮肤和骨感的锁骨。   颈部雪白修长,乌黑的发丝柔软短短,额前还有些零零散散的碎发,也挡不住漂亮的眼睛。   往下是一件很短的短裤,他的双腿修长笔直,线条匀称,该长肉的地方一点没少,膝盖还有些惹眼的粉,在雪白一片的皮肤上分外鲜明,格外招人。   青春、活泼。   少年意气浓郁。   是一个招摇到令人移不开视线的少爷。   不知何时,周围重新响起窃窃私语,无数双窥伺的眼神在昏暗的环境中暗流涌动。   舒荷是Beta,感觉不到Alpha信息素的争锋,他眼中只有任务,见主角在注视自己,于是大步上前,抬起尖细的下巴喊:“楚川亭。”   语气很傲气,偏偏声音清澈干净,是稚嫩的少年音。   于是原本盛气凌人的攻击力锐减,令人想为他鞍前马后…… 第41章 Beta娇气点怎么啦 3   楚川亭?   听到这个名字,暗中窥伺舒荷的目光皆停顿了一秒,他们齐齐扭头,这才发现角落里竟然还有个人在,那人处在更为昏暗的环境中,看不清神情,存在感低到他们从头到尾没发现。   而且,楚川亭?   同辈们表情变了变,能来参加楚家这场生日宴的宾客都非富即贵,即,大部分人都是知道楚家这桩豪门恩怨的,楚川亭是楚家本家人,他不在大厅主场待客怎么跑这种角落坐着?   尽管楚川亭天资平庸,且头上始终有个楚川柏压着,永无出头之日,可——楚老爷子是对他有一定的在意的,所以他们刚刚应该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一时之间,同辈们惴惴不安起来,生怕被人抓住把柄,而舒荷此时也走到了楚川亭眼前。   来之前为了壮胆,他喝了一点辛辣的酒,现在胆子是大了,可是脑袋晕晕的,嗓音也有些干涩闷软,听起来黏糊糊的,“你就是楚川亭?”   楚川亭没有立即回话。   他先是偏头,略有些桀骜的目光淡淡扫过窥伺这边的几人。   Alpha是一个相当具有攻击性的性别,这非刻板印象,而是基因里就携带着的。   他们骨子里充满了卑劣的独占欲、侵略欲、破坏欲,且天生视其他Alpha不顺眼。   陌生Alpha之间碰面也总免不了暗中较量一番信息素,这似乎能奠定之后交流的尊卑地位,掌握主权。   可是众人都知道,楚川亭的精神力幼年时期吃药吃坏了。   所以他无法以精神力释放信息素来压制任何的Alpha。   在这种前提条件下,不知为何,当这些同辈接收到楚川亭扫视而来的目光时,他们做了一个连自己都不可思议的举动——   沙发上的几人齐齐起身,摆动双臂,往远离这里的方向走!   可恶!他们总不至于被楚川亭一个眼神吓退了吧?!   同辈们在心底憋屈大叫,却无人在意,楚川亭见周围没有其他人在,随意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抬眸任由舒荷居高临下看着自己,“嗯,我是。”   “好呀你……”舒荷咬着舌尖,感觉酒劲已经麻痹了自己的神经,他晕得花了十二分倔强才说出准备好的台词,“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昏暗的环境屏蔽了内场的一切嘈杂。   少年站立在他面前,腮颊生出了一丝酡红,他好像喝了不少酒,以至于语气软绵绵的,“嗯?你怎么不讲话。”   要他回答什么?   楚川亭漫不经心地想,来找茬还找的这么没气势,不知道是哪家的……   他抬着头,顺着舒荷的话帮他引导接下来的情节,“请问你是?”   喔。   主角好有礼貌。   舒荷脑袋清醒了一瞬,很快就更晕了,他发觉自己有些站不稳,急需找个东西支撑着。   胡乱上前,楚川亭突然顿在原地,他侧头,看见舒荷抬腿踩在了自己身侧的沙发上,雪白的腿微微绷着线条,白得哪怕光线不足也能看清美感。   一颗精致的小痣生在他腿的内侧,纤细的手搭在上面,以支撑无力的上半身。   “你不知道我是谁?”   两人的距离拉得很近。   楚川亭嗅到了他唇中柔软的酒香,这张漂亮的唇一开一合,嗓音黏糊娇憨,“很快你就会知道,在楚家,惹到我你可算是惹到铁板啦,有我在一天,你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楚川亭呼吸着,黑眸盯着他的唇,“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惹到你了?”   “我是……恨屋及乌。”   舒荷没太明着讲什么嫂嫂之类的,他讲不出来,只能留有余地让楚川亭去想象,想象他到底招惹了一个怎样的恶霸!   只有崛起才能制服这个可恶的恶霸,小恶霸如此想着,脸蛋严肃地伸出手揪了一下楚川亭的衣襟。   手指软软的,还差点没能揪住,在小恶霸出糗之前,楚川亭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竟配合地被他揪着衣襟上前,“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也是你能知道的吗?”   舒荷娇憨地轻哼一声,“总之我看你很不顺眼,以后在楚家你就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吧!”   无人知道,此时暗中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这边,又悄无声息离开。   下属回到觥筹交错大佬如云的大厅,眉头皱着,俯身低低对楚川柏耳语了几句,楚川柏闻言神色不变,酒杯却是放到一侧。   见他要走,楚老爷子抽空出声:“去哪儿?”   “找我的夫人。”楚川柏没有回头,老爷子精准地听出他温和语气中透露的冷意,夫人……老爷子恍惚一下,他两耳不闻窗外事已久,对舒家近日所遭遇的事只隐隐有所耳闻。   那封婚书他自然记得,老爷子自认至情至性,承诺必然得遵守,只是那孩子似乎是Beta?Beta没有信息素,要如何掌控得住楚川柏这种强大的Alpha?   老爷子眼神微深,扭头问另一人,“川柏到现在还在研究所谓的信息素基因?”   另一人愣了下,“是。”   “有结果没有?”   “没有,进步甚微,而且各方势力都在打压这项项目,老爷子您不必太过忧心。”   老爷子哼了声,“我可没有忧心……从前我不认为他能改变性别基因,现在也一样,如今我两位旧友的孩子也住进了楚家,看川柏似乎对他也挺有意思的……哼,你且看着,最后这项颠覆社会的基因研究他不会进行下去的,或者说,他会改变研究方向,顺应Alpha的本性。”   另一人没敢搭话。   -   “事情就是这样……小夫人或许是之前和楚二少结了仇才打听的,而且刚才我看小夫人像是要对楚二少动手,就怕楚二少会出手反抗……”   “他不会反抗。”   楚川柏的语气温和而冷静。   下属看着他的背影:“……”   那您倒是走慢一点啊,这是急得连轮椅都不坐了。   -   楚川柏的腿是在少年时期伤到的。   一场人为的车祸,害他险些再也站不起来,如今即便是能站起来了,双腿也始终无法如正常人那样自然行走,不仅走一步骨骼之间会有疼感,细看还总有些轻微的跛。   跛脚,这对楚家当年风光无限的年轻长子来说,是何等的耻辱?所以尽管骨骼间轻微的疼痛于他而言不算什么,步行更为方便,可楚川柏依然选择轮椅。   下属帮楚川柏处理事务五六年了,见他用双腿走路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如今是万万没想到,楚川柏竟然会在拥有众多外人所在的生日宴场合,忽然弃了轮椅。   他谨慎地跟在楚川柏身后,摸了摸怀里的枪,盼望着这场生日宴不要见血……   到了。   楚川柏停下了步子。   下属跟着看去,想象中一片狼藉的打斗现场并未出现,不仅如此,漂亮的小夫人还靠在了沙发背上,脸有些红地偏着头,指挥楚川亭给自己切蛋糕。   下属印象中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楚家二少,不仅切了,还用叉子将蛋糕叉上,递到了人的嘴边。   “……”   静了两秒,下属偷偷去看楚川柏的脸色,这个角度只能看见男人的侧脸,一如既往的温和,唯有眼睫低了下来,不疾不徐往前。   “你真烦,奶油蹭到我脸上啦。”   舒荷偏头打掉楚川亭手中的叉子,楚川亭没有说话,似有所感,他回头淡淡地看向正朝着这里走来的楚川柏。   楚家的掌权人,他的大哥。   “怎么不在大厅那?”楚川柏温和地看着楚川亭,好像两人之间是没有任何父辈恩怨的寻常兄弟。楚川亭淡淡扫过他正在取手套的手,答道,“太吵了。”   “是了,你一向不喜欢这种高调的环境。”楚川柏微笑着走到舒荷身边,眸子垂了下来。   寂静的环境中,只有舒荷醉得有点含糊的嗓音,他偏头靠在沙发上,乌黑发丝乖顺地搭在眉边,面容恬静。   好像是发现楚川柏,他湿润的眼抬起,含糊的嗓音换了个话题,咕哝着“是你呀”“我的同事”“我们是一个阵营的”“你要对我好点”之类的怪话。   现场无一人把小醉鬼的话当回事。   楚川柏细致地打量着舒荷的脸,看出他醉了酒,“你和小荷喝酒了?”   楚川亭道:“没有。”   嗯,那就是碰面之前喝了。   楚川柏弯腰,苍白的手指按在舒荷手腕上,舒荷迷迷糊糊地被人拉进怀中,随后腰上多出一只手。   身体一轻,他被人打横抱起来了。   楚川亭自然而然起身,淡然地看着楚川柏这有些不符合以往人设的举动。   “刚刚起冲突了?”楚川柏问。   他抱着舒荷,听少年靠在自己怀里嘀嘀咕咕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浅淡的眼依然注视着楚川亭,楚川柏是笑着的,唇边的弧度像是画上去的那种,难以窥见眸底的情绪。   在楚川亭回答之前,下属冷汗直流。   ——楚总怎么突然释放了信息素?   那庞大的信息素宛若一种无法反抗的威压,大山一般笼罩在他头顶,他死死咬着牙,简直想跪下了,这信息素大概率是冲着楚二少去的,可楚总不是知道楚二少精神受损,是感受不到信息素压制的吗??   楚川亭表现得和寻常没什么两样,似乎没发觉Alpha陡然释放的精神压制,他淡淡道:“嗯,小冲突,我不小心惹到他了。”   “这样么。”楚川柏微笑着收了信息素,下属蓦然松了一口气,他跟在男人身后,听见对方又道,“包容一下小荷,他初来乍到,家中又出了那种事,现在心情不好情绪是会尖锐一些。”   楚川亭道:“嗯,我脾气向来好,大哥你是知道的。”   楚川柏:“既然如此,你是楚家的二少爷,躲着藏着在这里不见人也不是事,出去和父亲说两句吧。”   似乎没什么异议,楚川亭点了头,向着大厅而去。   一场平淡的兄弟会面就这么结束了,下属擦了擦汗,小心跟在楚川柏身边,“楚总,要吩咐厨房弄一碗醒酒汤吗?”   楚川柏顿了一下。   他垂眸看着怀中人,没有回答,搂紧他的腰往楼上而去。   -   “脑袋疼……”   “你的手别放在我腰这里咯得好难受……”   “我看到床了,把我放上去好不好,床好像在飞……呜,像你的飞天轮椅一样……真的能飞起来吗……”   舒荷醉得嗓音黏糊,靠在楚川柏怀里安静不下来,他一醉酒就上脸,不仅脸颊是红的,眼睑也是红的,氤氲得像是湿漉漉的汽水。   楚川柏看见他脸颊上的奶油蹭到了自己的西装上,以往有洁癖的他此刻破天荒没有发作,只是将人放在床边。   舒荷呆呆地坐着,湿润的眼注视着面前的男人,对方好像是屈膝在他面前,只有这样才能平视双眼。   “喝了多少?”   对方问。   舒荷回答不上来,因为小醉鬼没听懂。   楚川柏换了个问题:“我是谁?”   这回舒荷歪了歪脑袋,好半天道:“川柏?”   “嗯。”   楚川柏应了,眼神却好像是变了一点,他缓慢地按着舒荷白皙的手背,浅淡眼眸映着少年如今面带酡红、眼眶湿润迷茫的模样。   随后,在舒荷一板一眼的注视下,楚川柏一点点俯身,舔掉了他脸颊上的奶油,又自然偏头,鼻尖碰着他软嫩的唇瓣,嗅闻酒的味道,“自己喝的,还是有人灌你?”   刚刚做了那种变态行径的楚总,此刻问问题时的表情依然温和冷静。 第42章 Beta娇气点怎么啦 4   与此同时,觥筹交错的大厅内,人来人往,推杯换盏。   所有来宾面上都挂着虚假客套的笑,捧着哄着作为这场生日宴主人公的楚老爷子,楚老爷子身体不好,七年前退休后就一直居于疗养院,鲜少出来见人。   楚家对外放出的信号是老爷子病了累了,无心再管理公司,可其中事实谁不知道?他是被自己的亲儿子楚川柏拉下马的,老爷子叱诧风云大半生,到头来只能居于疗养院,难道真的甘心?   不管怎样,两头下注总是没错的,众人举起酒杯向老爷子敬酒,嘴里说着不走心的好话,老爷子笑呵呵地回应,何尝听不出这些人的马屁?只是他不在意。   老爷子藏着精光的眼随意在场内游走,似乎在寻找什么。   不一会儿,他表情松懈,抬手朝着一个方向招了招,“你这孩子,怎么不过来?”   “……”   众人看去,只见楚家那位资质平庸的二少站在走廊的转角,他生了一副桀骜不驯的面容,表情却是淡淡的,好像对一切都不在意。   “父亲。”   楚川亭喊着,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动。   老爷子主动朝他走近,寒暄道:“最近在学校怎么样了?”   “挺好的。”   “刚刚碰到你大哥了吧?”   “嗯。”   ……   这么冷漠。   众人心想。   奇异的是老爷子竟然全然没有介意,表情瞧着依然乐呵呵,就像全天下最寻常的父亲那样聊着家常话。   而楚川亭的回应不是嗯,就是哦,要不就是一听就很不走心很没情绪起伏的回答,一番你问我的下来,老爷子的表情到底是不明显地变了一点,叹气道:“你这孩子,怎么这副冷淡的性子?”   “我生性冷淡。”楚川亭淡淡道。   老爷子:“……”   “大哥谈恋爱了么?”就在老爷子略感不满时,楚川亭话锋一转,“舒家的?”   老爷子顿了下,“这我不太清楚,你是看到什么了吗?最近舒家那个孩子是住进来了,不知道川柏是什么想法。”   楚川亭:“他叫什么?”   “舒荷。”   老爷子道:“这孩子是个Beta。”   楚川亭:“和我差不多。”   ?   什么和你差不多?   老爷子拧眉去看楚川亭,楚川亭慢条斯理道:“我虽然是Alpha,但信息素是摆设,易感期反应也不强烈,不就跟Beta差不多?”   老爷子:“……”   “我大哥么,听说他易感期还要靠戴电击手环来抑制,小Beta要是见了,会吓到和他分手吧?”   老爷子:“……”   你。   说这些做什么?   “……你也别妄自菲薄。”老爷子将话题扭转回来,提出自己真正的目的,“你是Alpha,和Beta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更何况当年你是吃坏了药才不小心损毁了精神力,就算这样,我也一直对你很有信心,所以……再过几个月你就要毕业了吧?没想好去处的话,去帮你大哥处理事务吧,权当锻炼。”   楚川亭奇怪地看着他。   老爷子道:“还是说你一直介意当年的事?你母亲的去世虽然蹊跷,也有人说是你大哥动的手,可到底没有证据,你们兄弟二人应该齐心。”   他施施然说着,却发现楚川亭看自己的表情很平淡,像是一个局外人,以上帝视角洞彻了他每句话的含义。   这让活了六十年又是身为他父亲的老爷子略感不爽,老爷子皱起了眉,楚川亭慢吞吞道:“我会考虑的。”   “……”   老爷子想到自己的目的,皱着眉,最终还是按捺下心底的情绪,装作和蔼地让楚川亭自便,自己则重新回到觥筹交错的大厅中,去听那些虽然不走心但实在好听的马屁。   此时此刻,楼上的房间内。   蓬勃旺盛的信息素不知不觉席卷了整间屋子,是很烈的火酒味,仿佛裹挟着一簇野火。   舒荷依然醉着酒,脊背笔挺乖巧地坐在床边,没有听懂楚川柏的话。他眨动着湿润的杏眼,只憋出一句嗓音含糊的脑袋疼。   腮颊醉得发红,像是一团夕阳霞云,楚川柏注视着他雾蒙蒙的眼,片刻低头,将手指挤入舒荷柔软的指缝,和他十指相扣。   像是觉得这样还不够,他又停顿了一下,常年握枪的指腹揉在了舒荷泛粉的指尖上。   他动作很慢。   比起单纯的触碰,更像是在进行一种黏腻亲密的行为,他将少年本就粉嫩的指尖揉得发红,宽大炽热的掌心继而扣在那纤细的手腕上,紧了五指,皮肤贴着皮肤。   舒荷茫然低头,凭着本能说道:“好烫。”   “嗯。”楚川柏温和地点头说,“我病了,帮我治一下好不好?”   舒荷没听懂,眼睛睁得圆圆的,呆怔地看着他。   楚川柏就当他同意了。   他露出一个微笑,呼吸沉了一些,浅淡的眼眸在这一刻好似也染上了一些别样的色彩。楚川柏揉着舒荷纤细的手腕,炙热掌心又一点点落下,按在少年雪白的大腿上。   他没做什么过分的,只是用掌心贴着舒荷的皮肤,呼吸滚烫低沉,眼睛半阖着,舒荷茫然地低头,耳边是楚川柏依然温和冷静的嗓音,“叫我一声。”   舒荷眼前模模糊糊,“……川柏?”   “谢谢。”楚川柏垂头贴在他膝前,滚烫的呼吸将舒荷的小腿晕得发红,“全名,能再叫一声吗?”   “……楚川柏?”   楚川柏真觉得自己是个不正常的变态了,明明以前靠吃药就能缓解,现在却……   他喟叹着,用额头抵着舒荷的肌肤,片刻打开终端通知下属送醒酒汤过来。   “楚总。”   下属很快端着醒酒汤在门口敲门,“醒酒汤来了。”   楚川柏睁了下眼,抬眸和舒荷对视,舒荷看起来困了似的,白净的小脸没什么表情,杏眼半阖。   楚川柏直起了身,右脚微跛地走到门口,门一开,下属就被面前劈天盖地的信息素惊得喘不过气,直到手中的醒酒汤被人端了去,很快门便被人从里面关上了。   “小荷。”   舒荷耳尖动了动,鼻音重重地应了一下,抬脸往前嗅,他闻到了辛辣的生姜味,接着唇边多出一个什么。   “喝一点。”楚川柏端着碗将勺子抵到他唇边,舒荷晃了晃脑袋,喝了一口就别开了头,酒窝抿着,小嘴往下撇着说,“难喝。”   娇气脾气上来了,看什么都不高兴,他嘀嘀咕咕楚川柏给自己吃这么难吃的东西是何居心?是不是想欺负他?怎么能欺负自己的同事。   楚川柏端着碗。   他看舒荷不肯喝,想了半天也只是将醒酒汤放到一旁,随后弯下腰,按着舒荷柔软白皙的小腿帮他脱下鞋袜,将人塞进被窝里。   舒荷嫌热,抬腿就将被子给踹开,这些天他自认寄人篱下,表现得可乖了,楚川柏问他有什么想吃的他都一律说不挑食。   一双又圆又漂亮的杏眼总是正经地看着人,好像一只特别坚强的小流浪狸花,甚少露出这种娇态。   还是不够信任。   楚川柏坐在床边,并没有立刻离开,他侧头将被舒荷踹开的被子拎过来,叠好,再是打开终端的家庭控制系统,调低了房间温度。   一直到中午,楚川柏才端着已经冷掉的醒酒汤离开。   -   下午三点,舒荷迷蒙地睁开眼睛。   他捏着被子一角,呆呆从床上坐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着系统给自己复盘当时发生的事,【……然后你就被反派抱走了,我莫名其妙进了小黑屋,事情就是这样。】   舒荷捂着浑浑噩噩的脑袋,“我才喝了两口呀……”   【喝酒误事,以后不能再喝了。】系统机械音道,【反派不是什么好东西,很难说我被屏蔽的那半个小时他做了什么,你见到他小心些,我的建议是最好立刻就去军校和主角建立联系。】   舒荷听得迷糊。   酒醒了,可他的大脑依然像是一团浆糊,思考东西都比平时慢好多。   楚川柏不是好人。   他上次认认真真看了所有的剧情,明白反派是个比自己还坏的恶人。   剧情中说反派是笑面虎,表面看起来好相处,背地里比谁都变态,沾了不少人命。   和主角也是从头斗到尾,无数次都差点杀了主角,最后又都被主角逃脱、反杀。   是个超级坏的大恶人……可是,他和楚川柏相处的时候,从没感觉出危险呀?   舒荷吸吸鼻子,艰难地掀开被窝从床上爬起来,穿鞋的时候他眼睛一瞥,发现自己大腿上有好几个红色的印子,像是手指按出来的。   摸了摸,不疼。   好奇怪。   舒荷疑惑地揉了揉腿,动身往外走。   “主角还在吗?”他特别忧愁地问。   系统:【已经走了。】   舒荷眼里的高光熄灭了。   他沮丧地关门,下楼,这次错失机会,下次再遇到主角就不知道得是什么时候了,如果去军校……   可主角读的是专供Alpha的军校呀。   他是Beta。   舒荷揉了揉脸,鼓起脸颊打起精神,决定往舒适区走。现在宴会还没结束,他正好可以向来宾打听楚川亭的联系方式。   来宾们人脉都光,和楚家的工作人员不同,他们大概率是会知道这些消息的。   不出所料,舒荷终于在一个同辈那里要到了楚川亭的联系方式,他杏眼终于亮了起来,低头点开自己的终端,朝楚川亭发送好友添加申请。   为避免被拒绝,舒荷严肃地进行恐吓:【楚川亭,我知道你的秘密!】   一个小时后。   舒荷狼狈而忧愁地撤回了申请,重新编辑了一条:【你好,网恋吗。】 第43章 Beta娇气点怎么啦 5   系统:【你……又……】   舒荷捧着脸,星星眼:“1 哥哥你不觉得骗感情这招特别好使吗,这可是我辛辛苦苦挖掘出的舒适区,你要支持我。”   系统:【我……你……】   舒荷:“你的声音怎么好像马赛克呀,卡卡的。”   系统沉默:【……】   该怎么说。   它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冰冷的程序都好像燃起了一团熊熊不灭的大火……终于,系统疲惫地拖出自己全部的数据进行了一遍洗礼,升华,升华,升华。   从机械理智角度讲,这个舒适区确实不错,舒荷确实可以故技重施,以达到最快完成任务的目的。   这招一击必中,且有明显的效果反馈。   可,出于一些不太好理清的私心,它并不希望舒荷和这些男人有感情上的牵扯。   所幸,楚川亭一直没有通过好友申请,半天后,系统松了口气,刻板的机械音端得一副义正言辞的语气安慰道:【我相信除了这个舒适区,你还能挖掘出更多舒适区的。】   舒荷沮丧:“真的吗。”   【嗯,打开我给你的那本反派作恶大全看看,上面还有很多办法。】   它不提,舒荷都快忘记这本书了。   意念一动,一本空白封皮攻略书就浮现在了手中,舒荷坐得端端正正,打算复习攻略,正在这时,他的终端响起叮咚一声。   ——楚川亭朝他发送了好友添加申请。   “!”   舒荷惊讶得杏眼霎时晶亮。   他一时间没有注意到这条好友申请是楚川亭发送的,而非是他通过的,也就是说,楚川亭极大可能没有去看添加列表,而是直接输入了不知道从哪打听到的他的终端号,发送的申请。   总之,舒荷像一只狸花高高兴兴地朝猫条奔去了。   系统围观他给主角发的第一句话是:【宝宝你好。】   ……这么会。   “1 哥哥,我是不是应该循序渐进呀。”舒荷发完就觉得不妥。   他鼓着脸颊企图回忆自己上个位面的经验,可不知道是不是时间过去太久,他的记忆雾蒙蒙的,想不起什么细节了。   系统没说这是在系统空间梳理精神的结果,它回应着,机械音沉闷闷的,【是的,你真的要和主角网恋吗。】   “嗯。”舒荷已经有自己的计划了,他扭了扭屁股换了个位置坐好,小脸认真,“我不会告诉他我的身份的,我会先骗他感情,等到情根深种再告诉他我是楚家派过去算计他的,目的就是想看他被我打击得一蹶不振,从此再也无心争夺权势。”   看似是第一层,其实小反派站在第三层!主角听了他这么说后肯定会抱着要他好看的想法,努力崛起的。   他好聪明哦。   舒荷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聪明的人了,这个计划简直天衣无缝,起承转合特别完美。   他高兴地翘着脚,咕哝道:“放心吧哥,这次我也能拿下一千积分。”   系统:【……】   不暴露身份的话,这招确实可行……只是……   【如果主角真的答应和你网恋,那么过段时间他提出要见面怎么办?】   舒荷挠了挠脑袋,老老实实道:“我还没有想到这个欸。”   走一步看一步嘛,他现在还得先和主角谈上呢,想到这里,舒荷抿着酒窝重新去看终端。   孤零零的宝宝你好躺在聊天列表。   还不回复,小反派出师未捷身先死了TvT   -   夜幕,觥筹交错的生日宴结束后,楚宅变得极为清冷萧条,尽管诺大的庄园里处处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可给人的感觉依然像是立处于世界最阴暗的角落,惹人莫名发冷。   老爷子给楚川柏和楚川亭分别打了几次电话,可竟无一人接听,他表情难看,在上悬浮车回疗养院前,老爷子最后回头看了眼这栋诺大楚宅,苍老的眼里流露出晦涩不明的精光,伴随着背影没入悬浮车,只留下重重的一声“哼!”   “楚总,老爷子已经到疗养院了。”   书房里,下属禀报着生日宴结束后一些人的去处,“二少回了军校,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楚川柏垂眼嗯了声,过了会儿问:“小荷呢?”   “小夫人下午三点的时候出来过一次,他……问了一圈二少爷的联系方式,最后是李家那个少爷告诉他的,之后小夫人就回了房间,再也没出来了。”   书房里安静得只有挂钟在嘀嗒作响,下属低头,意外屋中居然没有什么信息素的威压。   他偷偷去看楚总,就发现楚川柏正在自然地转动着手中的钢笔,表情看着还算不错,楚川柏温声问:“你说,楚川亭怎么得罪小荷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打工人,这时候察言观色的本事必须上线,下属十分确定道:“一定是因为二少知道小夫人和您的关系。”   楚川柏:“嗯?”   “二少敬您一声大哥,可是他心底在想什么,您肯定再清楚不过,所以他面对小夫人,肯定是存了恶意的。”下属说,“毕竟,您和小夫人是一家人。”   楚川柏倏忽笑了,他放下钢笔支着脸去看下属,昏黄的灯光下,那双浅淡的眼透露出愉悦,和一些难以分辨的色彩,下属谨慎地低着头,听见楚川柏温声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虽说小荷和我认识不到一个月,但是爱情么,不是能挡得住的。”   下属:“……没错。”   “那么你认为,小荷喜欢我吗?”楚川柏话锋一转,“他在舒家没见过什么风雨,会喜欢我这种麻烦的人吗?”   下属:“那必然的,否则小夫人怎么会留在这呢?他每天见了您都会笑,您给他剥虾夹菜他也从来都不抗拒,小夫人其实很信赖您,信赖不就是喜欢?”   楚川柏微笑道:“观察这么仔细,你每天都盯着他看?”   下属:“……”   这很难评。   他大脑高速运转,企图证明自己对小夫人的心是单纯的……好吧也没那么单纯,但在楚总面前装也要装得若无其事。   下属正要开口,楚川柏敲了敲桌面道:“研究怎么样了?”   “还在推进中。”下属擦了擦汗道,“进展是有些慢……”   楚川柏好似想到什么,偏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如果放在以前,下属就会听到他用看似笑着实际阴冷的语气要他去解决一些人,可是现在,楚川柏只是沉默。   过了会儿,下属被勒令下班了,楚川柏杵着银拐穿过长廊,来到舒荷房间门口。   舒荷刚准备睡下,听到敲门声他从被窝里爬了出来,脑袋翘着一根小呆毛,门一开呆毛也跟着晃了晃,惊讶,“川柏。”   快十二点了。   楚川柏看起来好像才刚结束工作没多久,一身西装革履,他垂下浅淡的眼眸,眸底倒映少年杏眼睁大的模样,声音温吞而透着不明显的疲惫,“小荷。”   “好晚了,你怎么啦?”舒荷侧身让他进,杏眼落到他手中的银拐上,“轮椅呢。”   “没有外人在,就不用那种东西了。”就在舒荷因为这句话而迷茫时,楚川柏回了头,“小荷似乎对那把轮椅很感兴趣。”   舒荷关上门,闻言揪了揪手指,楚川柏温声道:“好奇那对翅膀吗?它确实能飞。”   舒荷:“哇……”   “翅膀飞不了多高,这么设计是为了防止有些路滑不过去,约莫也就……一米左右,我可以教你怎么用它。”楚川柏半眯着眼说道,“小荷想试试么?”   舒荷抿着小酒窝,没想到他会冒出这么一句,“这好像不太好……”   “怎么不好?说到底也只是个工具而已,拿它当悬浮车开也没什么不行的。”楚川柏微微笑了一下,颔首让他不要站着了,去坐吧,舒荷坐到床边,看见楚川柏也坐在了沙发上,高大的身形将这本来极大的屋子,都衬得莫名有些逼仄。   “今晚来找你,我是来和你坦白道歉的。”楚川柏叹气。   舒荷茫然地歪了下脑袋。   什么道歉?他对他做什么坏事了吗。   很快楚川柏就解释道:“今天醉酒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舒荷点头又摇头,迟疑地说道:“我记得我喝醉了,然后你把我抱回来,除了这个,后面的都不记得了。”   楚川柏取下皮质黑手套,闻言自然道:“记得是我把你抱回来的?我以为你会记不清。”   其实确实是没记清。   这是系统复述的。   还说楚川柏把他抱回来后就马赛克了,而系统被马赛克的含义……舒荷隐约知道一些。   他看着楚川柏,唇瓣犹豫地轻轻抿着,他是不是……   “这就是我要坦白并向你道歉的事。”   在舒荷困惑的注视下,楚川柏坦诚道:“我身上有种怪病,需要触碰人的肌肤才能缓解,当时我把你抱走以后……没忍住摸了你,对不起,我碰了你的手和腿,只是触碰,点到即止。”   舒荷:“?”   “冒犯了你,我今天一直惴惴不安,担心你记得,又怕你不记得,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向你坦白。”   楚川柏垂着眼,今天一天为生日宴的事他没歇过,此时和舒荷待在一块反而像是放松了,眉眼透着浅淡的疲惫,可嗓音却温和,甚至流露出一丝无可挑剔的真诚和无害,“实在抱歉,我们目前还没有结婚,可我尊重你,还是想和你慢慢来。”   系统:【不可能。】   系统:【只是碰皮肤我不可能被马赛克半个小时。】   系统:【只是碰皮肤我甚至可能不会被马赛克。】   系统:【就像你和人社交礼仪握手贴面礼,我难道会被屏蔽吗?!】   舒荷大脑好像泡在水里,咕噜噜的。   他感觉系统好像在愤怒,可是不明白为什么,他感觉楚川柏此刻的语气和神态也很违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反派和反派是一个阵营的……念了这句话好半天,舒荷才找回自己小鸟一样微弱的嗓音,“什么……什么怪病?”   见他关注点在这,楚川柏停顿下来,接着,又不知为何掀起了唇,温声道:“广义上叫皮肤饥渴症,和人肌肤接触就能缓解,不过除你之外,我从没有和人那样亲近过,一直都是靠吃药缓和,为避免病情加重,我通常会戴手套。”   舒荷呆呆看他,“所、所以我腿上的红痕,是你摸的?”   屋内光线明亮。   楚川柏眉眼间始终带着一分温和的笑,这是他惯常用来示人的面具,此时此刻,他注视着那坐在床边的纤瘦少年,在明亮的光线下,少年雪白的面目单纯干净,声音结巴却又异常直白地问着“红痕”“你摸的”这种话,令楚川柏意料之外生出一种特殊的感觉。   这种感觉黏腻、逼仄,像在一个狭隘的空间里用力破开那扇紧闭许久的门,他无声之中,轻轻喘了口滚烫的气,有些抱歉地掩了眼帘,嗓音沙哑地说:“小荷,我好像……又犯病了。” 第44章 Beta娇气点怎么啦 6   夜幕如水,整个楚家庄园异常寂静。   唯有一间房内灯火通明,模糊响着些低低的性感喘息声,压抑而隐忍,舒荷在楚川柏说完那句话后就站起来了,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他站在原地紧张无措地看着灯光下,那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Alpha彻底释放了信息素。   可屋中没有人能安抚他,只有一个闻不到任何信息素勾引的小Beta单纯且担忧地注视他,那样清高漂亮,好像玷污一下都是罪过。   楚川柏从那双圆润的杏眼中看到了自己如今的模样,依然沉着冷静。   他眼睛闪了闪,垂头低低喘了口气,像是处于某种症状中,骨节分明而苍白的手仓皇般按在了放在身侧的银色拐杖上。   他按得极紧,手背上的都青筋凸起了,极具力量感。   皮肤饥渴症是一种心理性疾病,因此任他心底各种黏稠念头此起彼伏克制不住,可生理上,外在表情上,他依然和以往一样温和真诚,就像这身再正经不过的西装革履,他微喘气,甚至有心问舒荷,“能帮帮我吗?”   嗓音沙哑极了。   有着不明显的气音,好像依然冷静,可舒荷已经看见他按着拐杖的手紧得像是要受伤了。   “我要怎么帮你?”舒荷大脑嗡嗡,第一次见人发病,他迷茫得像只咬自己尾巴的笨蛋猫,“用药吗?你带药了吗?我这里没有这种药……”   “不用那么麻烦。”   楚川柏伸出自己的手,微笑道:“给我牵一下。”   屋中静了片刻。   楚川柏抬着头,额角青筋明显,看他的视线却仍然绅士,这只伸出的手宽大而修长,像在邀请他。   舒荷从没听说过什么皮肤饥渴症之类的病。   也不知道怎么会有病需要触碰皮肤来缓解,只是牵牵手,就能缓解了吗?他略显迟疑,又不敢迟疑太久,因为楚川柏看起来真的很难受,三五秒的犹豫后,舒荷还是将自己的手搭进了楚川柏的掌心。   “这样吗……”   他的手好烫,舒荷被吓了一跳,楚川柏没有给他后悔退缩的机会,直接牵紧了这只纤细好看的手。   “对。”   他看起来好像真的缓和了不少,至少微蹙的眉头松开了,舒荷被他牵着,想了想又伸出另一只手碰碰他的手背,“要碰多久呀,你手好烫,我有点热。”   上禹城极热,就算整间房都有冷气,可牵在一起的手依然不可避免会产生摩擦、发热。   楚川柏抬眸看着少年按在自己手背上的手。   灯光下,这只手白皙得像是一块毫无杂质的玉,指尖泛着清透的粉,指甲上的小月牙也十分明显。   不知想到什么,楚川柏神情越发真诚,信息素的释放令他缓缓眯起了眼,温声道:“我也不确定多久能好,不过你别担心,我让人给我送药。”   说完,他打开终端让管家给自己送来了药,而后抬眸,望着少年低头看自己的模样。   灯光下,少年身形纤细,身上是长袖睡衣,很宽松,雪白的锁骨都露出来了。他歪着脑袋看楚川柏,纤长的眼睫毛无意识眨动着,恍若蝴蝶羽翼,纤薄而脆弱。   如果他是Omega……   现在屋中,失控的就是两个人了。   楚川柏捏了捏他的手,“过来坐。”   舒荷软软点了点头,抿着唇边的小酒窝坐到了楚川柏身边,这样不用一直抬手就能牵着,也能放松不少。   “你以后要带药在身上。”   舒荷噘着嘴指指点点,“不然下次怎么办呀,这次也就是遇到我,要是遇到别人,别人会觉得你是大变态的。”   楚川柏:“不会的。”   舒荷抬起尖细的下巴,“谁说不会呀?这种病肯定很小众,我都没听说过,要是你跟别人说要牵手缓解病症,肯定……”   “我的意思是,犯病了我会忍着,不会有人知道,我也不会找别人帮忙。况且,除了你和医生,也没人知道我有这种奇怪的病了。”   舒荷愣了一下。   “那你……”   “找你是因为信任你,而且我们之间的关系,做这些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像是知道舒荷要问什么,楚川柏揉着他的指尖温声道,“我是你的未婚夫,以后我们是要结婚的,现在提前熟悉一下,亲近一点,很正常。”   舒荷:OoO   他他他他他之前不是说了婚书不算数吗?   反派怎么还这样……   舒荷茫然地看着楚川柏,这是包办婚姻,按照剧情中对楚川柏的描述,楚川柏不可能会顺从认下这桩婚事的。   而且,大概率也不会收留他在楚宅。   想到这里,舒荷犹豫了一下子,打算重新和楚川柏谈谈,楚川柏忽然看向门口,管家的声音在门外传来,“先生,药已经给您送来了。”   舒荷鼓了鼓脸颊,起身道:“我去给你拿……”   “我离不开你。”楚川柏在舒荷睁大眼看过来时,慢吞吞补充道,“一秒不牵手,我就会觉得难受,一起吧。”   他绅士起身,牵着舒荷的手打开门,管家递药的时候眼尖看见了两人紧紧黏着的手,赶紧挪开头。   嗐!就这么几步路也舍不得松开手,看来先生是真的彻底陷进去了。   小情侣呦。   关上门,楚川柏直接干吃了一颗药,没喝水,舒荷问药效要多久见效,他温声说半个小时左右。   半个小时呀……   他好热。   舒荷呼吸两下,发现自己的手都被牵得有点红了,楚川柏根本不是单纯的牵,他还揉,揉指尖揉手心,宽大的手完全将他的包裹,捏着,黏着。   偶尔会专注地盯着他的手看,视线说绅士也不绅士,因为很炙热,像要在他皮肤上盯出一个洞似的,令人感觉浑身都像是被什么黏腻的东西贴上起来,极不自在。   手心的滚烫连着心脏,热得舒荷脸颊有点泛红了,他小声呼气,和并没有被屏蔽的系统聊了两句,身侧又冷不丁响起楚川柏的声音,“今天川亭怎么惹到你了?”   舒荷停下和系统聊的“楚川柏装没装”的问题,扭头迟疑地看他。   按照剧情,反派这时候嘴上叫着川亭,实际上心底对主角很不屑。   他得怎么回答好呀……   舒荷想了想,还是想不出什么合理的仇怨,于是含糊道:“就宴会的时候不小心和他起了点冲突,我讨厌他。”   楚川柏垂着眸,闻言真诚笑了一下,“嗯,我护着你,以后再遇到他你不用忍,想怎么对付他就怎么对付他。”   顿了顿,似是觉得这话会吓到单纯的小Beta,楚川柏又欲盖弥彰补充一句,“虽然我跟他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关系其实并不亲近,平时也不怎么往来。”   舒荷坐在沙发边晃腿,“我真的很讨厌他……”   楚川柏点头,“我知道。”   “所以你能不能送我去军校呀?”舒荷用拜托拜托的眼神去看楚川柏,楚川柏唇边的笑顿时敛了一些,抬眸注视着他清透干净的杏眼。   “楚川亭读的Alpha军校我进不去,我是Beta,你能帮忙吗?”舒荷说,“我想招惹他,让他不高兴。”   楚川柏盯了他片刻,声线缓慢道:“这么讨厌他?”   “是呀是呀。”   两只反派是一个阵营的,要互帮互助。   楚川柏却有半天都没有回答好还是不好,他低头用粗粝的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舒荷腕心脆弱的血管,摸得那样轻,可这白皙的皮肤依然红了一片,像被亲吻了很久。   ——楚川亭再废物,到底也是个Alpha。   而舒荷是Beta。   又是个脆弱单纯的Beta。   片刻,楚川柏微笑,松开舒荷被自己揉得发烫发红的手,没了接触,房间内的冷气霎时不要钱地黏上皮肤,冲散了浑身有些酥麻的热意,舒荷吐出一口柔软滚烫的气,抬起湿润的眼去看起身的楚川柏。   “药效见效了,今晚多谢你了。”楚川柏没有正面回答军校的事,手中攥着那根笔直的银色拐杖说,“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舒荷噘嘴,“哦。”   反派阵营出了叛徒!   他嘀咕两句,不过也没真怪楚川柏,虽然都是反派,但大家各司其职,也没有一定要互相帮忙的规矩,舒荷扭头拿起被他遗落的药,跟着他略有些跛的脚步到了门口,小声道:“药。”   楚川柏回头,先是低头扫了一眼白色小药瓶,才抬眸看着他声线温和,“帮我放着好不好?我自己经常忘记带。”   舒荷睁大眼,“可是我平时不跟着你呀……”   “怪我,那从明天开始,我天天带着你好不好?”楚川柏浅淡的眼看着舒荷,“你天天闷在家里也无聊,虽然跟着我也没什么有趣的,但至少能学学怎么管理公司。”   舒荷还是把药塞给了他。   “不行哦,我也好忙的。”   大家都在为了让主角崛起而努力,天天混在一起会严重拖慢进度的。   舒荷鼓起腮颊,决定重新找路子进Alpha军校,双线并进。   网恋和现实一手抓。   “我要休息啦。”舒荷伸手关门,只露出一张清丽的小脸蛋探头对楚川柏说,“你也早点睡呀,不然明天起不来了。”   楚川柏按着手里的药。   用的是牵了舒荷四五十分钟的那只手,掌心温度依然滚烫,残留着少年温软肌肤的触感,他慢慢按紧了手心,终究还是温声说:“好,晚安。”   “晚安呀。”   “……”   舒荷把房间温度调得更低。   然后才蜷进被窝里,揉了揉变得格外敏感的手腕,去看终端消息。   就在他刚刚帮反派治病的时候,主角终于回消息了,对方回了他一个问号。   接着,又是一条新的消息:【你对谁都叫宝宝吗。】   舒荷捧了下脸颊,为自己的唐突致歉,然后才乖乖回复:【不是呀,我打错了。】   楚川亭:【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这条回复十分关键,关系到能不能成功网恋。   舒荷严肃地鼓起脸认真想了想,谨慎回复:【当然知道啦,你是楚川亭,一个特别帅的Alpha。】   楚川亭:【?】   楚川亭:【今天。】   楚川亭:【什么意思?】   舒荷不知道楚川亭没看自己的好友添加申请。   看到这条消息,他费解地蹙了下眉,【就是,就是那个意思啊,你答不答应嘛?】   对方的回复更加令人摸不着头脑了,【答应什么?】   舒荷:【我加你的时候,你没看备注吗。】   楚川亭:【你什么时候加我了。】   楚川亭突然撤回一条消息。   楚川亭发送一条语音。 第45章 Beta娇气点怎么啦 7   楚川亭的消息撤回很快,前后也就一秒误差,可舒荷还是看见了。   不过鉴于对方撤得快,他也没多想就当是打错字了,顺手就点开了对方发来的语音条。   楚川亭:“你叫什么?”   是一条毫无征兆的问句。   终端那头的人似乎是感到什么古怪,可语气却又很难听出明显起伏。   他的声音和楚川柏有着鲜明的不同。   如果楚川柏的声音是一壶酿了十多年的酒,低醇悠久,磁性缓慢,偶尔会流露出一丝属于上位者的压迫感。   那么楚川亭的声音就是湍急的溪水,很年轻,也很桀骜,像是丛林里不懂匍匐只知猛攻的狮子,也像猎犬,栓不住绳就会跑出来咬人。   ……不知道为什么,舒荷总感觉自己好像暴露了,这种感觉来得没头没尾的。   他动了动纤细的眼睫毛,抿着酒窝拢了下被子,还在犹豫,就见楚川柏发了第二条语音,“你从哪知道我的联系方式的?”   应该是错觉吧……舒荷理了理思绪,老老实实回复:【从不松哥那拿的,今天在宴会上,我见你第一眼就感兴趣了,你就叫我……小花吧。】   以前在家的时候,他的家长有时候会叫他小荷花。   可是荷这个字指向有点太明显了,主角又很聪明,为了防止露馅舒荷还是摘掉了一个字。   小花小花,多亲近呀。   楚川亭:“常平城李家的那个李不松?”   舒荷:【嗯嗯。】   楚川亭:“你等我一下。”   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了,舒荷无聊地闭着眼假寐,以为自己要等十几二十分钟,可才两分钟楚川亭就回来了,还附带一个新的问题,“全名呢?”   舒荷:【楚花。】   楚川亭意味不明地发送了一句:【我们同姓。】   【是呀好巧。】舒荷正经地打字,【答不答应嘛?】   楚川亭:【可以。】   楚川亭:【但我不网恋,最多一个月就得见面。】   舒荷敲字的手停住了。   猫猫垮起批脸.jpg   才一个月!   一个月能骗到什么感情,他上个位面可是花了……啊……多久时间来着?   舒荷晃了晃脑袋,还是想不清,只好丧丧地回复:【一个月太快了。】   楚川亭:【不是说今天在宴会上见我第一面就感兴趣吗。】   楚川亭:【你不想早点见我吗?】   楚川亭:【难道不想和我亲近吗?】   “……”   好快的进展!!   就在舒荷睁大眼踌躇着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复的时候,楚川亭话锋一转,发了条语音:“你有未婚夫吗?”   舒荷瞬间想到楚川柏,也用语音回复,“当然没有呀,不然我就不找你了。”   少年声音在被窝里闷得软软的,像被亲狠了发出来的,也像是一团甜腻的棉花糖,和今天醉酒时含糊的软音相比又是另一番风味。   相同,又不尽相同,可到底十分鲜明,是那种令人一听就很难忘记的嗓音,稚嫩而清澈,语气和咬字方式组合在一起,形成了浓烈的属于他自己的风格。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很好认啊。   骗人都不知道伪音一下。   夹一下也好呢。   楚川亭戴上耳机,眯眼看着少年的小荷花头像,脑子里想的却是他今天用脚踩在沙发上居高临下看自己的神态,昏暗的环境模糊了一切感官,燥热的心跳都不知是谁发出来的,只有那双眼睛清透好看得令人无法忽视,   片刻,青年男音缓缓响起:“嗯,小花,你的声音好像有点耳熟呢。”   !   什么!   今天宴会总共就没有说几句话,主角难道都把他的声音记下来了吗?!   舒荷杏眼睁圆,很怕自己开局滑铁卢,一时紧张得声音都发颤了,胡乱找着借口,“我、我今天跟你讲过话的,但是你不理我!”   楚川亭用手支着下颌,“那是我的错了。”   “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多说多错,舒荷一股脑往外倒豆子,“时间不早啦,你早点休息!我要睡觉了。”   楚川亭的声音听起来竟还有些遗憾,“这么快?”话音又一转说行,明明才刚谈上,他就十分自然地念着舒荷的小名,“小花,晚安。”   “晚安……!”   电话挂断,终端熄灭,舒荷顺手关了屋里的灯,盯着黑黢黢的天花板心里还是觉得有点不太真实。   事情进展得过于顺利了。   他以为主角起码要问自己看看照片,或者了解了解他看上他的具体过程以及心路历程,谁知道楚川亭直接就答应了。   这么好骗呀……   舒荷嫌热掀开被子,转身将脸埋进了枕头里,在心底和系统聊,“哥,主角这么容易上钩,他是不是知道是我了?”   系统:【不如删了他,让他失去一个网恋对象。】   系统:【让他感受一下什么叫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呀。”舒荷像气泡鱼鼓起脸,让人想戳一戳他的脸颊,“你都不肯支持我的计划,我真的有制定很完整的反派剧本的,而且我上个位面人物就完成的很好呀,你都不信我,哼。”   他声音小小地哼唧着,嘴里嘀嘀咕咕,显然以为系统不相信自己的业务能力,可系统又能说什么呢?它转移话题,【我给你拍两张照吧。】   来这个位面快一个月,舒荷确实还没收集过自己的照片,闻言他稍微打起精神喔了声,将闷得有点粉白的小脸露出来,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积极指挥道:   “我看着那个位置,哥你从那个角度拍,拍三张,一张笑,一张不笑,一张睡觉的。”   现在舒荷拍照基本就等于是写日记了。   日记名字一定叫《小荷反派生涯日记》   系统照做,顺便帮舒荷把所有照片都整合装订在一起,方便以后任务完成他统一带回去给家长们看。   完事系统上了系统论坛,当然不是来传照片的,从上个位面舒荷被骗走开始它就再也没把照片传论坛过了,没心情。   系统淡淡一看,这么久,舒荷系统后援团的力量依然不减当年,无数个系统剪刀手将那些老照片剪成了视频,自发成为了自己做饭的大手子。   有一瞬间,它很想传些新的上去,但想想又作罢,谁知道这些系统的宿主会拿着照片去干什么……   系统匿了。   -   接下来几天,舒荷一心一意和主角培养感情。   线上感情很难培养,要形成依赖症,产生分享欲,所以见缝插针的聊天必不可少。   早安午安晚安是不落的,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基本也是不落的,顺便还得关心主角在军校上学累不累,平时一般学什么呀?   除此之外,还得黏人。   主角一下课舒荷就主动给他发消息,晚上睡觉的时候也得煲一小时电话粥,虽然舒荷觉得煲电话粥有些无聊,聊来聊去全是日常,插不进一句劝主角上进的话,但为了恋爱氛围,而且楚川亭似乎挺享受这种感觉,他依然认认真真和他打电话,互相说晚安。   十天时间,进展神速!   楚川亭已经会在和他挂电话的时候主动对着终端发出亲亲的声音了!   胜利曙光就在眼前,所以舒荷格外认真,连吃饭都不忘和楚川亭聊天。   他低头坐在高高的餐椅上晃腿,眼睫翘起,杏眼瞄着屏幕,回一条消息就扒一口饭,腮颊吃得鼓鼓的,像只不专心啃松果的小松鼠。   全然不知,此时客厅里危险地盘桓着浓烈的信息素——有抑制不住要扩散的趋势。   ……那是Alpha遭受冷落的不满。   啪嗒——   桌面忽然发出清脆利落的一声响,成功将正在一心二用的小Beta唤回了神,少年茫然抬起脑袋看去,圆润杏眼映着楚川柏看似绅士冷静的面庞。   Alpha在微笑,“在和谁聊天?”   舒荷腮颊动了动,将吃的咽下去后才小声说:“网上的。”   网上的人。   楚川柏已经放了筷子,闻言身子微微前倾,用手支着下颌。他看着舒荷,又偏过头,眸子落在少年面前的虚拟屏幕上。   终端是每个人类出生都会植入皮肤的一项身份信息。   这项覆于皮肤下的高科技随意念启动,随意念关闭,屏幕也是由网络波纹化作,立于空气之中,碰不到吹不散,外人很难看清上面显露的具体内容。   舒荷已经关了屏幕。   他以为是自己一心二用吃饭还玩“手机”不合楚家规矩,所以打算在楚川柏提醒之前恢复成一心一意,认真吃饭的状态。   谁知道,下一秒楚川柏开口说的话和这个毫不相干:“——这几天,你好像一直在和网上的朋友聊天。”   他温和地微笑着说:“不准备准备去军校么?”   啊?   舒荷握着筷子,无意识睁大眼睛看Alpha。   “上次你说要去Alpha军校的事我一直记着。”楚川柏自然地说,“花了一天时间给你疏通上下关系,又花了九天给你在附近找房子,装修,今天装修差不多好了,可以去了,还是说,小荷其实只是随口一提?”   “你……”   舒荷万万没想到楚川柏嘴上什么都没说,私底下却在给自己疏通关系,他睁大眼,小声道,“……我以为你没有答应。”   楚川柏敛了眸,温和地叹了口气,“当时想着你是Beta,Alpha军校从没有Beta去上学的先例,所以我在想我有没有那个能力给你打点好上下所有的关系,不是不答应你,我怎么会拒绝你呢?”   系统:【也就骗骗你,看剧情楚家在上禹城什么地位?这军校的校董都有他家的人,安个人进去哪里难了?】   舒荷本来心软软,一下又被打岔得分裂极了,一面是系统的话,一面又是楚川柏低眸叹气,真心实意的模样。   他迷糊地捏紧筷子,看着楚川柏,最终到底是眼睛所见给人带去的力量更为强大,他信了,看着Alpha感动极了,吸吸鼻子说:“你人真好,谢谢你,打点关系是不是很难呀?有没有花你很多钱?”   ……这么好骗啊。   楚川柏眼帘低了低,遮挡住了眸底不知名的情绪,声音一如既往,略带安慰:“没有,其实要比我想的容易多了。”   “给你买的房子就在学校对面,对了,别往家里带人。”   舒荷:“为什么哦?”   “你是Beta。”Alpha道,“你不了解Alpha,Alpha没几个好人。”   舒荷想了想,“orange……Omega呢?”   楚川柏:“一样的。”   都是受信息素基因所控制的疯子,不是人,是披着人皮的禽兽。   “好吧,我会记住的。”被这么一打岔,舒荷哪里还记得网恋的事,他怀揣着快乐匆匆吃完饭起身,转身时发尾飘起,高挑的背影溜得极快,“我去收拾东西啦!”   楚川柏往后靠,指尖轻轻按在桌面,轻扣。   他注视着少年年轻意气的背影,偏头道:“让人去查一下他最近在跟谁聊天。”   管家低头:“好的先生。”   “顺便,弄清楚舒家最近的动向。”楚川柏语气毫无起伏,“别让他们知道小荷去了军校,如果人多眼杂,实在瞒不住就多派一些人跟在小荷身边。”   管家明白地点头。   -   次日清晨,舒荷早早起来整装待发,吃完早餐后他就飞速上楼拎出自己的行李箱。   箱子不重,里面全是衣服和一些吃的,楚川柏看到时仍然向他伸手,要帮他拿。   “不用啦。”舒荷好心地躲开他的手,顾念着他的腿,少年音很软,“你也不方便,我看天气预报说最近要下雨了,腿关节会不会疼呀?还有你最近怎么都不坐轮椅了?”   楚川柏像是没有料到自己伸出的手会被躲开,动作一时停在半空。   他缓慢地掀了下眼,望着舒荷因关切而睁圆的眸子,谁都能听出他语气里的关心,也都能看出他有把楚川柏的人身健康放在心上。   这很好了,他担心他,顾念他,还看了天气预报怕他骨关节在潮湿天会疼。   这很好了。   可是。   但是。   一片寂静中,Alpha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微笑着伸手,苍白手指贴近舒荷柔软的尾指,舒荷感受到他的力道,正在一点一点地将行李杆攥入掌心。   而他只能松了手,没地方抓了。   Alpha绅士道:“不用担心,这点东西我还是能拎的。”   说完,他走到了舒荷前面,背影高大。   舒荷跟在他身后,盯着他有些微跛的腿看了一会儿,又挪开视线,抿着酒窝小跑到他身边,“川柏,我知道你很厉害的。”   走出宅子,有些燥热潮湿的夏风细密地飘了过来,将人裹挟在其中。   就像夏季不开空调蒙在被子里的感觉,热得躁郁,这种温度最是令人恼恨。   两人并肩往外走,庄园门口飘着一艘诺大的悬浮车,外形椭圆,颜色银白,颇具未来质感,伸缩楼梯从悬浮车门口一路蜿蜒而下,牢牢卡在地面。   楚川柏将行李递给下属,要他放进悬浮车里,闻言回头,垂眸看着舒荷道:“我知道,我也没想什么。”   舒荷:“反正你就是很厉害的。”   “嗯。”楚川柏像是没忍住似的,抬手在他柔软乌黑的发丝上摸了摸。   在舒荷反应过来前,他适时收回手,温声道:“上车吧。”   舒荷跟在他身后上了车。   悬浮车内别有洞天,半弧形窗户是磨砂质感,是单向的,除此之外沙发床铺隔间应有尽有,比起驾驶设备,它更像是一个一应俱全的房车。   舒荷环视一圈,车发动时才发现楚川柏居然没有下车。   “你要送我去吗?”   “我跟你一起。”楚川柏低头为他倒了杯冰奶,将玻璃杯推过去时袖口敞了敞,露出银色腕表,以及手背上力量感十足的青筋。   他微笑着,从容地说:“我也搬过去,和你一起住,一直到你从那里毕业。不过,军校五年才毕业,小荷你确定要读那么久吗?”   舒荷都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什么……?   “怎么这个表情?”楚川柏垂眸看着他鼓起的腮颊,微微笑了一下,“不愿意我一起吗?”   “没……没有。”舒荷太不明白了,他没忍住往前凑,清透的杏眼盛着Alpha,“你是认真的呀?这样会很麻烦的。”   楚川柏:“不麻烦,军校就在上禹城内,也不算远。”   “可是……”舒荷蹙了下眉头,还想说什么,这时楚川柏垂了眸子,忽然伸手按在他胸前的衣服上。 第46章 Beta娇气点怎么啦 8   舒荷下意识低头,原来是刚刚俯身往前凑的时候,衣服差点沾到冰奶了,细心的楚川柏注意到,于是自然地用手帮他捋了衣服。   就是,有点痒。   这只骨节分明的手隔着柔软纤薄的布料,像一根羽毛似的触碰到了他的皮肤。   痒得舒荷忍不住要后躲,可还没等他动,这只修长的手又往挪了位置,端起那杯冒着水汽的冰奶送往他唇边,声线温和,“试试。”   唇瓣抵着杯子,舒荷嗅到了冰奶的香醇,他没多想地低头,就着楚川柏的手含着杯沿喝了一小口。   首先是冰凉。   然后是瞬间在舌尖化开的奶味,醇厚得恰到好处,泛着荔枝香,有种心旷神怡的美妙。   很好喝……!   甜得舒荷眼睛亮起,双手捧着杯子说:“我自己拿着。”   楚川柏仍然握着杯子,舒荷拢着他的手背,水汽的冰冷在杯子上萦绕了一层薄雾,他的指尖都被冻冷了,可楚川柏的手好像依然是烫的,舒荷不由得又敞开一点空间,疑惑望着面前一动不动的Alpha。   松手呀?   楚川柏微笑一下,这才松了手。   这个小插曲没影响什么,舒荷低头专心喝冰奶,喝得唇瓣湿红,细长的腿在椅边晃着,随意聊:“不能带Alpha和Omega的话,那我能带Beta吗?”   楚川柏:“哪个Beta?”   “认识的朋友呀。”   楚川柏似乎在想什么,狭长的眉目盯着桌面,没有讲话,舒荷都把奶喝完了才听到他回答:“嗯,Beta可以。”   话是这么说,舒荷其实也没有Beta朋友,他咕哝两句,将手肘抵在桌上捧着脸,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楚川柏聊天,不多时,悬浮车停在了Alpha军校门口。   伸缩梯展开后,热浪携风滚滚而来,舒荷被扑面而来的热风热得匆匆下车,望向前方。   宽敞的校门两旁站着神色肃穆的值班士兵,他们身穿军服目不斜视,身形笔挺,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格具威仪。   而在士兵的正上方则是写了满墙的校训。   舒荷瞄了两眼,又去看周围游荡的Alpha军校生们。   他们好像在看这边……   舒荷想起自己前两天恶补的性别知识,不由睁圆杏眼,求证似的扭头,小声问楚川柏:“听说你们Alpha的信息素很神奇,有压制效果,他们是不是感受到你的气势了?”   两人距离很近,楚川柏垂眸的时候能嗅到舒荷乌发的清香,他看着他白净的侧脸,温声道:“或许是在看你呢?”   “看我做什么呀……”舒荷嘀咕着,突然感应到什么低头。   “怎么了?”   “有个电话。”舒荷匆匆对楚川柏说,“我去接一下!等我会儿哦。”   说完,他左转跑到了五六步远的位置去接楚川亭的来电。今天军校放假,舒荷来了以后正好可以办完全部的流程,所以他昨晚一直在做计划和攻略,早上也忙着这些事,忘记给楚川亭发早安了。   刚接电话,舒荷就担心地想起这件事,有预感楚川亭会借题发挥,果不其然,下一秒一道语气意味不明的青年男音就响了起来,“才谈十天,这么快就不把我放心上了?”   “谁说的。”舒荷急得已读乱回,“亲亲亲亲。”   他微鼓着嘴对着电话啵了好几下,虽然是赛博亲吻,但楚川亭一直都挺吃这套,舒荷抿着酒窝又多啵了两下,才低垂白净的小脸解释:“我这两天太忙了,不是故意忘记你的。”   楚川亭被他啵得安静了好几秒,缓慢问:“忙什么?”   “读书的事。”舒荷按照自己策划的剧本说,“我在Omega学校读书。”   楚川亭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单字音,“Omega学校?”   “是呀,我的信息素非常香香。”舒荷恶补了性别知识,知道信息素在这个世界观下的特殊性。   他现在是小甜o!   楚川亭无征兆地摘下耳机,撑着头眯眼,低低喘了口气。   ——他怎么能对着一个Alpha说自己的信息素香香。   ——这和勾引无异。   低垂着头的青年呼吸时深时浅,眼睛紧闭着,脑子里再次划过一些画面。   他们只见过一次。   始终能回忆的只有那个漆黑环境里踩在自己身边的腿,和那双居高临下的眼神。   这个Beta满嘴假话。   目的未知。   楚川亭从来不爱动脑,日子得过且过就算了,可现在,他忽然迫切地想知道舒荷到底在想什么,他要做什么,是被人利用了还是只是想拿他当个消遣?   一个月太长。   ——他现在就想见面了。   楚川亭睁开眼,发现自己额前的头发都湿了,他喘息着撇开头,重新戴上耳机想告诉舒荷,提前见面。   舒荷都挂电话了。   主角久久没声,小反派的时间也是很宝贵的!   舒荷对着电话意思意思地啵了一下,随后关闭终端,回头,眼前倏忽落下一片阴影。   他猝不及防呜了声,脑袋撞上一个坚硬的胸膛,眼睛都发直了,跌撞着往后推退。   “滴滴——”   汽车发出刺耳鸣笛,舒荷捂着脑袋泪眼蒙眬地回头,看见一辆汽车正朝着自己疾驰而来。   他脑袋嗡嗡疼,思维转换都比以往慢,眼见汽车猛地一打方向盘,一直有力的手突然拦着舒荷后腰将他往怀里抱。   “小心些。”   头顶传来楚川柏温和而严厉的提醒,车辆疾驰而过,留下一地尾气,舒荷按着楚川柏硬邦邦的胳膊,微润着眼,迷茫地从他怀里抬起头脑袋。   楚川柏抱着他,落在他后腰的手微紧,手心一片温软。他垂眸看着舒荷雪白迤逦的脸,“怎么了?”   舒荷鼓起脸颊:“你吓到我了……你走路怎么都没有声音的呀。”   “是你太专注了。”楚川柏低眸缓慢松开舒荷,掌心仍然留有温热触感,他收拢手指,像是要把什么留在手心,“电话打完了?我带你去办手续。”   也没说有没有听到什么。   舒荷勉强平息被吓一跳的心情,跟在他身边……川柏有没有听到呀?他和主角网恋的话,反派还会觉得自己跟他是一个阵营的同事吗。   他没有叛变TvT   一路揣着心事,舒荷都不知道手续已经办到哪一项了,他和楚川柏坐在校董办公室,听身旁人和校方领导制定有关Beta的专门学习计划。   舒荷乖乖坐着,腿也不晃呀晃了,就像第一次上幼儿园的小朋友,不多时,学习计划圆满制定完成。   Beta和Alpha有壁。   Alpha有很重的体能课,以及精神力锻炼课。   这些都不适合舒荷。   所以到舒荷手中的课表基本都是些强技术而不强体力的。   体能锻炼基本没有,只有些基础的小跑,身法。除此之外,枪法武器这些占课表大头。   课表排完,舒荷跟着楚川柏回了住处,收拾完行李后他积极地拿着课表上网研究,就这么到了第二天,假期结束,早八生活正式开始了。   彼时正值清晨七点半,校门口来来往往全是身强体壮的Alpha。   舒荷一个漂漂亮亮的小Beta走在其中,还背着书包,真的像小朋友了,他捏着书包带回头,对站在校门口目送自己的楚川柏挥了挥手,“放学见!”   人群川流不息,匀速涌动。   舒荷纤细的身形裹着军校干净利落的校服,垫脚越过人群朝楚川柏挥手时极具青葱意气,不知引了有多少人驻足偷看。   活像一只误入狼群的脆弱小羊羔。   楚川柏按着银拐,朝舒荷微微笑了一笑,待人转身,他唇边最后一丝弧度落下,恹恹偏头,视线掠过一众Alpha。   那双藏在浅淡眼眸下的情绪是阴冷的。   “……卧槽!谁他爹放了信息素?”   人群突然骚动。   “站不起来了操,我还想和那个小美人说话呢——卧槽我他爹还流鼻血了,校规不是禁止在学校用信息素斗殴吗??!”   周围乱作一团。   楚川柏回了悬浮车。   伸缩梯发出轻微地声音,自动收入凹槽里,门一关,燥热到令人心烦的风也堵在外面。   冷气扑面而来。   楚川柏坐在了半弧形悬浮车窗边缘,眼睛半阖,狭长的眉目看不出情绪,“——查出小荷在跟谁聊天了吗?”   蓬勃似火酒的信息素跟随这句话极速席卷整个车厢,这股信息素冰冷、逼仄、庞大,压得人几乎想跪在地上,掐着喉咙喘不过来气。   下属是伴君如伴虎,虽说他本该早已习惯了,可面对这密不透风尖锐得刺人大脑的信息素,仍然是忍不住紧着后槽牙,艰难憋出答案:“——楚二少。”   楚二少。   楚川亭。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答案。   Alpha慢慢垂了眼眸。   幽深的目光落在桌面那个被舒荷喝干净的玻璃杯上。   舒荷很喜欢这种奶,昨天喝了还不够,早上又喝了两杯,每次喝的时候都慢慢吞吞的,湿红的唇瓣会含着杯子,在上面印下一个漂亮的唇形。   喝得那样慢,是因为注意力全在终端上,在那个网友上,在楚二少,楚川亭身上。   嗡的一声,车内骤然响起鸣笛。   滴——滴——滴——   下属慌张抬手关掉墙上的信息素检测装置,去看楚川柏,却见男人注视着半弧形窗外,俊美的侧脸透露着漠然。   校门口的混乱还在继续。几个高大的Alpha被信息素精神压制得走都走不动了,血迹从鼻子眼睛里流出,他们破口大骂,整张脸十分狰狞可怖。   全是企图拦住舒荷的Alpha。   Alpha就是这种,禽兽一样的生物。   下属:“……楚、楚总,小夫人讨厌楚川亭,加他联系方式肯定也是为了找茬,您……”   他顶着莫大的压力,一句完整的话都难以说完,楚川柏一动不动,似乎是没有听到下属的声音。   片刻后,校门口的戏剧落幕了,Alpha事不关己地收回视线,目光重新落在那被舒荷碰过的玻璃杯上。   Alpha伸手,将杯子移到自己面前,往里倒了小半杯冰奶。接着他端起杯子,浅淡的眼眸如同无机质的银器,垂眸学着舒荷那样,含住杯沿上那个鲜明的唇形,冰奶无滋无味地流进了喉咙里。   他不喜甜。   这冰奶也确实寡淡。   甚至不如这杯子甜。   Alpha低低喟叹,又似有些愉悦,唇边重新弯起了一个像素点是弧度。   他放下杯子,玻璃杯底不轻不重地哒一声落在桌上,下属心都抖了,他知道楚总现在估计很想杀了楚川亭。   楚川亭算是个信息素一级残废者。   如果没有今天这一出事,如果他将来依然像现在这样,平庸无害,不动争权的心,那么这和平的假象说不定能维持一辈子。   可他和小夫人不清不楚……   和楚川亭不清不楚的舒荷此刻正在上课,颇为认真,他支着脸颊听老师讲枪支的拆卸,原本专心致志,可架不住系统冷不防用青年机械音说:【按照你制定的剧本,接下来是什么流程?】   接下来的流程可丰富了!   舒荷成功走神,抬起脸颊信心十足,“我会假装偶遇他,然后就上次宴会的事继续找茬。”   【他如果反抗呢。】   “那我就跑了。”舒荷歪着脑袋说,“我打不过他,不过没关系,我会试探他的底线,确保他不动手。”   这里是军校,主角应该不会动手……舒荷有些不确定了,思来想去,他还是上终端给楚川亭发了条消息,告诉他要争做文明人不能动手打人,动手打人是激化矛盾,不可取。   楚川亭这个点明明在上课,可竟然秒回:【怎么了。】   楚川亭:【小花,你是想打谁吗。】   是暗示他不要打人啦!怎么拐到小反派身上啦!舒荷鼓起腮颊和楚川亭掰扯半天,一下课就跟着墙上的教学楼指示牌走了。   前两天他以互相了解为由问到了楚川亭上课的位置。   小花:【我给你送了一个礼物。】   小花:【你快出教室,礼物托人给你了。】   舒荷发完两条消息正好走完最后一层阶梯,他经过转角,直奔右手第三个教室。   是要在窗户提醒,还是在门口守株待兔好呢……舒荷抉择做到一半,险些和教室门口走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他及时刹车,睁眼抬头,正好和楚川亭偏头看来的黑眸对上视线,双方具是一定。   ——这就是礼物? 第47章 Beta娇气点怎么啦 9   天阴了一片,乌云在高空挂了大半天,就是没下一滴雨。   舒荷伸手去拽楚川亭有力的手腕,楚川亭顺从地跟着他,竟然也没问他要做什么,就这么一路到了人迹罕至之地,舒荷杏眼忐忑地左右瞟着,果断将人按在墙壁上。   “好呀楚川亭,可叫我给逮到你了!”   语气可谓是气势汹汹,少年高高抬着脸说:“上次我醉了酒让你给逃了,这次这地方就我们两个人,你完蛋了。”   这一片是废弃教学楼,军校前身在这火拼过,死了不少人。楼栋都是黯淡的,爬满了藤蔓和蜘蛛网,风往这一飘,就吹开了舒荷额前的发丝。   他眼睛灼亮,剔透,雪白迤逦的脸在这种黯淡无光的环境下像是唯一的色彩,楚川亭就这么被他按在墙壁上,垂眸目光掠过他按在自己胸上的手,声音刻意弱化几分,“我怎么惹你了?”   舒荷觉得他应该是怕了。   于是再接再厉,含糊着嗓音说:“上次我不是告诉你了?我是恨屋及乌,楚家人都讨厌你,我也讨厌你,如果你想和川柏争夺权势的话……”   适时停顿,供人想象空间。   楚川亭忽然上翘了尾音说:“川柏?”   舒荷看他。   楚川亭的关注点竟然在这,“你和他什么关系?”   舒荷:“……”   他不是应该问他想对他做什么吗?   舒荷蹙起软眉,“是朋友,不对,你让我说我就得说啊?你现在沦落到我的手里,应该想想自己的人身安全!!”   ……嗯,还懂得压着嗓音不让他听出来了。   楚川亭毫无危机意识地懒散点头,被他按在墙上,脑袋随意低着瞧他,“生而为楚家人这是我的原罪,我很抱歉。”   舒荷:“……”   为什么他不能哭着说让他放过他啊,一点都不严肃。   他认真制定的剧本都要进行不下去了。   舒荷在心底和系统抱怨了两句,然后抿嘴松开了按在楚川亭胸口的手,他站直身体,楚川亭感到胸口力道撤去,竟还有些遗憾。   不能一直按着么?   “道歉也没用,我看到你就很烦。”舒荷小嘴嘚吧嘚输出,“想让我以后不针对你,你就必须任我驱使三个月。”   好像有点短。   舒荷犹豫一下,改口:“半年。”   楚川亭离开墙面,垂眸拍了拍衣服上蹭到的灰尘,他示弱地应着,“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比如现在,你不许在心底骂我。”   楚川亭:“没骂你。”   想亲你呢。   舒荷显然不信,楚川亭肯定在心底骂他是个莫名其妙的大作精,他重重哼了声,压着自己清软的嗓音说:“送我回班级。”   楚川亭:“哦。”他拍拍手心走到舒荷身侧,又被舒荷用漂亮的大眼睛瞪了一下,被凶了句说小弟没资格和老大肩并着肩一起走,态度可以说真的是很傲慢了,楚川亭垂眸看他,唇边像是动了动。   他大概是想骂人吧,但迫于小反派的威严还是没骂出来,舒荷见他自觉退到自己身后,于是高高抬着脸,往前走着六亲不认的步伐。   纤细的手也负在身后,互相揪着。   燥热的风袭来,吹开少年发尾巴,露出白皙后脖,楚川亭忽然问:“你是Beta,怎么来这里念书了?”   “这也是你能问的嘛?”   舒荷头都没回,保持着老大的傲慢,然而忘记下压的嗓音透出娇憨,“别打听我的私事,后果你担不起。”   非常霸气。   “……”   楚川亭沉默几秒,突然拨打了舒荷的电话,舒荷维持的傲慢险些被这通电话吓破功了,他惊得眼睛睁大,慌张去挂电话,头都没敢回。   或许楚川柏只是想和网恋对象吐槽一下遇到的怪人,电话被挂断后他就没有再打了,舒荷也松了口气,越发加快脚步。   到教室门口时,楚川亭停下脚步,舒荷回头抬着白皙脸颊,态度倨傲地说:“来加个联系方式,以后你要随叫随到。”   楚川亭掀眼看着他的脸,无可无不可地嗯了声,将终端号告诉了他。   舒荷早有准备,特意切了小号加他,很快联系方式就顺利加上了,舒荷走进教室,楚川亭在他的授意下搁门口罚了会儿站。   ……好听话啊。   像一只狗狗,而且都不咬人的。   舒荷用书挡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去瞟楚川亭,在他制定的剧本里,还有好几场戏份才能顺利拿下主角当自己小弟。   可是这才第一个戏份这一幕就杀青了。   舒荷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好厉害,他弯着眼睛,脸挡在书里高兴地小声说:【哥,我觉得我半年就能完成任务。】   系统却说:【有没有想过事情要是败露,主角怀恨在心报复你怎么办?】   【有的。】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舒荷居然真的有设想过,他雀跃地说,【事情败露的话主角肯定也崛起了,等他崛起到能欺负我的地步,我就跑进大山里生活,再养一条狗,任务完成就走啦。】   很美好夙愿。   可现实一般都会朝着反方向走。   系统扯了扯自己错综复杂的数据线,滋滋电流音下,成功窥见站在门口的主角此时此刻的表情。   ——这个信息素一级残废的Alpha,正在目不转睛盯着它的宿主看。   “……”   下午放学,舒荷踩着伸缩梯踏进悬浮车,一眼就看见一身西装革履的Alpha此刻正坐在半弧形窗户边,听到动静,对方偏头一如既往温和地看来。   “今天还习惯吗?”   “嗯嗯。”舒荷放下书包坐到楚川柏对面,他面前摆着一杯冒着冷气的冰奶,凝结寒霜,舒荷捂了一下冰冰凉凉的杯子,“是给我倒的吗?”   楚川柏点头,“趁还凉,喝吧。”   “喔。”   舒荷却一心二用,喝着冰奶还不忘回主角消息,他看了眼小号对方主动发来的询问:【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这个主动询问被舒荷定性为讨好。   他于是没回,切回了自己原本的账号,发现终端挂断后楚川亭又给自己发了不少消息。   一是问为什么不接,二是说最近你越来越忙了啊,三才是提起今天遇到一个莫名其妙大作精的事。   当然,楚川亭并没有真的这样去描述舒荷,这条具体内容大意是:【今天遇到一个声音和你很像的人。】   ……注意点真的好奇怪哦。   舒荷柔软的唇轻轻抿着杯子边缘,舔了舔唇回复:【哇这么巧,那人怎么样呀?一定和我一样可爱吧。】   楚川亭:【怎么不回我上面的消息。】   楚川亭:【网恋十一天,你对我变冷淡了。】   ?   !   舒荷睁着杏眼往上翻,不得不回复这毫无营养的消息,一条一条顺下来,他重新把话题拐回大作精身上。   楚川亭:【小花最可爱。】   楚川亭:【他特别坏。】   楚川亭:【还有小花送的礼物我收到了,我很喜欢。】   什么礼物?   他根本没有送礼物呀。   舒荷奇怪地回复:【我托人送你的礼物不小心被鸟叼走了,你收到的是什么?】   人。   一个可爱又坏的人。   楚川亭慢吞吞删掉这段文字编辑,面不改色,【小花的心意就是最好的礼物,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小花,把你地址告诉我吧。】   舒荷:“!”   舒荷急中生智把军校地址甩了过去,并配文自己没有时间取快递,他有个亲戚在军校读书,就让亲戚帮忙暂时收一下吧。   楚川亭轻啧一声。   漏洞百出的戏,他陪着演了一遍又一遍,此刻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好,小花,亲我一下。】   舒荷为难地发了一条啵啵的声音,然后看见楚川柏正微笑地看着自己,他脸一下就敷上了薄粉,扭捏地伸手挡住他的视线,“你不要这样看我。”   挡在楚川柏视线前的是一双纤细的手。   他的手指并没有并拢,从缝隙里还能看见少年不好意思偷看的眼神,楚川柏笑着,滚烫的手心攥住了舒荷挡在自己面前的小手,按下,他笑问,咬字清晰得像在掩饰情绪:“小荷是谈恋爱了吗?”   舒荷:“嗯……嗯。”   “可是。”楚川柏紧紧握着他的手说,“可是,你不是我的夫人吗?”   他的嗓音变得沙哑。   尾音甚至微微勾着,勾得那个“吗”字变得含糊,和前面清晰的字句形成鲜明对比,落到舒荷耳畔,莫名就令他的心口震颤了一下。   什么……?   “我上次不是说了……婚书不作数吗?”   舒荷急促地说:“你难道真的想履行婚书呀?你别委屈自己啊,我们以前都不认识的。”   楚川柏:“你怎么就知道我这是委屈自己?”   舒荷定住,眼睛发直发懵地看着他。   “到底是是委屈了我,还是委屈了……”楚川柏低沉的嗓音像含着滚烫的气,一字一顿地说道,“你?”   嗡的一下,好像有火烧上大脑,舒荷瞬间用力将手从楚川柏手中抽了出来。   他睁圆眼睛蹭地起身,像是不认识似的看着楚川柏,楚川柏当着他的面低下了头,漆黑长睫垂了下来,挡住那双压不住疯意的眸子。   ——太沉不住气了。   他如此想着。   年近三十一,这么多年来的楚家掌权人向来成熟理智,意气用事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从他真正掌控楚家起,他就再也没这么莽撞地打乱过自己的精心设想好的计划。   楚川柏从来都习惯性地将事情的成功几率推到百分之百才出手。   可现在,成功几率有百分之十么?   哪怕是一?   Alpha阖了眼。   他的手垂在桌面,依然维持着被舒荷挣脱开的姿势,下属去驾驶室了,此时此刻,诺大的悬浮车内安静得只能听到楚川亭低沉而加重的呼吸声。   舒荷站在他的面前,看不见他表情,只能主动问:“你什么意思啊。”   什么委屈你委屈我的。   他无意识攥着指尖,脸还泛着薄红,无声地看着这个不讲话的Alpha。   有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了……楚川柏抬起了头,俊美的面容恢复了以往的表情,可他额角出了很多汗,舒荷被他额发潮湿的模样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见这个男人向他露出了抱歉的表情。   “对不起。”   楚川柏好像刚刚是受到什么影响才那样讲话,此刻精神恢复过来,他的抱歉真心实意,看不出一丝假,“我易感期就在这段时间,受易感期来临前的影响,我情绪会有些阴晴不定,刚刚吓到你了吗?”   舒荷恶补的性别知识里当然有重点解释易感期的症状。   Alpha易感期来临前七天,来临中旬,来临后三天,情绪皆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   其中易感期中旬受到的影响最大,上面描述得很吓人,舒荷记忆深刻,所以他一听楚川柏用易感期解释,没怎么多想就相信了。   如果不是易感期影响,楚川柏怎么会说出委屈你委屈我之类的怪话。   他攥了下衣角,乖乖摇了摇头表示没有被吓到,“就是有点突然……你刚刚讲那些,听起来特别像那个。”   楚川柏:“哪个?”   舒荷抿唇不答,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楚川柏自然也没有追问,他敛着眸又向舒荷说了声对不起,缓缓道:“我的皮肤饥渴症也受到了易感期影响……现在发病了,小荷。”   舒荷睁眼看着他一脸冷静的模样,“药呢?”   “没带,我从公司直接来军校接你了。”楚川柏朝着舒荷伸出手,“能给我摸一下吗?我有点热。”   话题跳跃得有些快。   刚刚还在聊委屈你委屈我之类的事,现在就进化到牵手了,舒荷都没跟上这个节奏,他抿着酒窝迟疑地去看楚川柏,面前人示弱地垂着眼,“我现在,真的十分需要你的帮助。”   “……”   那还能怎么办嘛。   舒荷摆烂似的把手塞进楚川柏手心,他的手掌果然很烫,忍了一下舒荷才没把手抽出来,“你不要揉哦,也不要黏糊糊地贴着,感觉好那个。”   楚川柏:“哪个?”   “就是那个。”舒荷把两只手都塞给他,“不许揉哦。”   楚川柏垂眸看着他漂亮纤长的手指,不许揉?都已经攥在了掌心,他的指腹已然不受控制地按在少年柔软的掌心上。   按压的力道不重,但难以忽视,舒荷紧抿着唇,感受到自己手心传来的粗粝触感,痒得像是连着心脏一样,他喉咙也莫名有些痒了。   舒荷舔了舔唇瓣,低头看着冰奶,“我想喝……”   楚川柏半阖眼,“你可以坐过来吗。”   “你那没有多的位置了。”   “我的意思是……”楚川柏停顿一下,及时遏制受情绪控制险些说出口的话,他贴着舒荷柔软的掌心,十指相扣,半眯着眼说下后半句,“我的意思是,你能和我抱一下吗?”   舒荷:“抱一下?”   “嗯,这次发病的程度比上次深,只是牵牵手的话,我依然难受。”   舒荷站了起来,走到楚川柏面前。   楚川柏坐着,抬眼望着面前略显犹豫的少年,他露出一个叹气一样的笑,张开手,“只是抱一下,好吗?”   “……好吧。”   舒荷刚一俯身,腰肢便被人按着下压,他措不及防坐到了楚川柏的腿上,几乎像是碰到弹跳球一样想飞的站起来,“会压到你的腿……!”   他到底以为他的腿是有多废啊……   “我不是半身不遂。”   楚川柏搂着舒荷,将他紧紧按在自己怀里,唇瓣似有若无地贴着少年白皙耳垂,嗓音吐露的气息滚烫得灼热,“小荷,你把我当正常人看就好了。”   舒荷坐在楚川柏的腿上,浑身都在发热。   太热了。   冷气都扑不灭那贴在一起的皮肤,他很快渗了点汗,不舒服地被楚川柏按在怀里,热得大脑都有些发懵发怔,男人宽大的胸膛将他笼罩在内,隔着薄薄的衣服,他们几乎是全身没有缝隙地贴在一起,心脏反震得皮肤都在震颤。   脸颊落了汗,楚川柏帮他擦了擦,又捋开他被汗渗透得湿漉漉的额发,舒荷整张发红的脸都露了出来,圆润的眼像初生小鹿望着他,手攀在他肩上,眼睛雾蒙蒙的。   楚川柏嗅到了他身上泛着的清香,不是信息素,可这一刻竟胜似信息素,他紧搂着他,将人按在怀中,鼻尖贴着舒荷微湿的白皙颈侧。   这里没有腺体,光洁一片。   他呼吸着,漆黑眼睫毛垂了下来,舒荷一直在心底数数数,第十分钟的时候他不太忍得了这种热了,手脚并用地喘着气从楚川柏身上下来。   “太热了。”   舒荷小胸脯快速起伏,抱那么一会儿,他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漂亮的脸粉扑扑的,“……你好了吗,我不想牵了。”   楚川柏:“没太好……但我能忍一忍。”   舒荷抓抓头发。   他看楚川柏这样经受病痛的折磨有点心软,可是真的太热了呀!他受不了,发散的善心最终还是屈服在自身的难受下。   舒荷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他喝着冰奶,伸出一根手指给楚川柏握,楚川柏好像是发出了点气音,伸手攥住。   这一次,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一路相安无事地到达住处,舒荷收回手往外走,急匆匆表示要给他拿药,楚川柏本欲起身,动作间意识到什么,他又自然地坐回座位,“谢谢。”   舒荷拿着药回来,“你为什么不下车?”   “有点难受。”楚川柏接过药,偏头对他说,“你回去吧,我一会儿下车。”   舒荷没多想,哦了一声就下车回房间了,他没注意到楚川柏进了浴室,目前还在努力写军校布置的书面作业。   这作业真难。   舒荷用小号命令楚川亭教自己,对方倒是知无不言,可以说是小弟典范,舒荷悟性也强,学什么会什么,于是接下来几天他都在让楚川亭教自己上课没学的内容。   这天,舒荷的终端收到一条提示,有快递到了。   军校不许收快递,离这里最近的快递都在一公里外,舒荷不太想去拿,可是怕什么来什么,楚川亭给他网恋号发消息问他喜不喜欢这份礼物。   舒荷鼓起脸颊,切小号要楚川亭中午陪自己出校,他没说去干什么,楚川亭也不问,很轻易就答应了。   中午,两人在校门口汇合。   楚川亭像以前那样走在舒荷身后,做一个称职的小弟跟班,让舒荷都挑不出错处,一句找茬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鼓着脸颊,回头看见楚川亭手中盘着两颗银色铁球,“这什么?”   楚川亭上下抛了抛,“Alpha用来压易感期的。”   舒荷说:“你易感期也到了啊?”   楚川亭停下抛铁球的动作,没问他口中的“也”是指谁,答道:“快了。”   这俩兄弟易感期都是差不多的时间,舒荷嘀嘀咕咕,低着头继续往前走,忽然,楚川亭加快脚步忤逆他的话和他并肩而行,偏头问了个奇怪问题,“你有没有招惹谁?”   舒荷看他,“有呀,你。”   楚川亭:“……”   “有人在跟着我们。”他将两颗铁球攥到一只手里,用空着的那只手去抓舒荷手腕,“别回头去看,走。”   ……什么?   舒荷下意识想回头,又生生被楚川亭这句话逼得僵着脑袋,他懵着脸被人拽着匆匆往另一条走,这里不是去快递点的路,楚川亭抬眸看着前方,不知在观察什么。   “你……”   舒荷:“你是不是骗我,想吓唬我?”   越走越偏了。   楚川亭停下了脚步,他没松开舒荷的手,也没有回答,舒荷在这时听到了身后步履匆匆的脚步声,他紧了一下手指,回头看见五个身穿黑西装的魁梧男人,为首的脸上还有刀疤。   ……居然是真的!   他没有招惹谁呀!   “被你发现了。”   为首的黑西装男开口冷冷说道,他看着舒荷,又眯眼去看楚川亭,“我们不找你,找他,你别找事。”   楚川亭慢吞吞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是我找事,还是你在找事?”   这话可谓挑衅——黑西装男瞬间冷下脸撸起袖子,这时他身后的同伴谨慎地压低声音提醒,“他可是楚家的二少爷……再谈谈,别冲动。”   “……”   黑西装男表情很差劲,他盯着楚川亭,粗旷的声音尽量压得心平气和,“你想见血?我们就要他一个,你要么走,要么就护着他和我们对上,我们这里可是有五个人。”   舒荷已经差不多猜出这些人是谁了。   他眼睫轻颤,大脑嗡嗡地伸手,紧攥着楚川亭的手腕,楚川亭感应到什么垂眸看着他的手,又抬起视线盯着他紧张的小脸。 第48章 beta娇气点怎么啦10   “楚……楚总,舒家这几天一直派人守在军校门口,刚刚小夫人出来了不知道要去干什么,我们解决了一批跟着他的人,可是……”   公司内线电话里,下属支支吾吾不敢往下说,楚川柏从接到这通电话起就有预感,他神情难辨地站了起来,随着信息素释放的是手中被倏忽撂下的笔。   笔桌相撞,啪嗒声吓得电话里的人苦不堪言。   “说。”   “他、他们……舒家好像派出了两队人马,我们没发现,刚刚兄弟们已经赶紧跟过去了,可是小夫人被二少带着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也就是说,跟丢了。   楚川柏瞬间掐了电话,噌地往外走,他浅淡的眼眸里几乎是立刻凝聚了冰冷阴沉的血色,下颌绷得紧紧的,下属本以为自己会被滔天的信息素压得跪下,可刚刚还隐隐萦绕在办公室的信息素此刻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绝不代表楚川柏心无波澜。   只能是怒到极致,精神紧绷到反而想不起发怒的事了。   下属匆匆打电话摇人,带了枪递给楚川柏,然后他跑去驾驶室将行驶速度加到最大码——自动驾驶系统受空中交通管制,只能卡在一个不快不慢的速度。   想要迅速赶往案发现场,只能是人工驾驶,至于楚总为什么会知道具体位置在什么地方……下属不敢想,他撇着楚总给的跟踪装置上面的红点点,将速度加快到极致。   红点目的地,两方人马互相对峙,楚川亭上下抛着压制Alpha易感期的铁球,黑眸依然凝视着小脸紧张的舒荷。   舒荷张了张口。   他会说什么呢?是会求他帮忙,还是会恶言恶语地威胁他帮忙?或者……这种紧急情况,楚川亭竟还有空东想西想,然后他就听到少年略带犹豫的一句:   “你……你打得过吗?”   他们有五个人哎!   楚川亭:“……”   楚川亭口中轻呵,眉眼闪过被怀疑的不爽,咔哒一声,两颗铁球停止抛动,他缓慢扭头看向前方五人,尤其是为首那个黑西装的刀疤男。   “不用多说了。”   五个黑西装男听到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军校生说:“打吧,别影响我们回校,中午就四十分钟离校时间。”   “……”   嚣张!   怎么会有这么嚣张的人?!   “你确定要惹事吗?”黑西装刀疤男怒喝,瞬间释放自己的信息素,他是舒家养的打手,信息素和精神力级别名列前茅,他已经能看到楚川亭后悔了,“你是楚家的,我们不想惹事,你也别惹事!”   楚川亭面无表情,气质甚至露出了点不耐烦。   ——看起来一点都没受信息素影响!   黑西装男愕然一瞬,惊讶于这位楚家二少的精神力竟然真的已经废到和Beta无异了。   连信息素压制都感受不到!   他当然不认为楚川亭是信息素强于他所以才不受影响,毕竟谁不知道楚家二少的处境,那么现在看来,只能是动手了。   西装男和同伴们对视,舒家不比楚家差多少,事情败露以后族里会保他们的,而且,这楚二少在楚家本就存在感低得离谱,说不定解决了他,楚家如今的掌权人还得感谢他们帮着解决了一个麻烦呢……   “想好了吗?”   楚川亭将两颗铁球分别握在手中,嗓音淡淡道,“想好了那就来吧,我们还有十八分钟就得回学校了。”   “……”   “你躲一下,或者闭上眼睛别看,挺血腥的。”   场面混乱前,舒荷耳边最后响起的是楚川亭的这句提醒,语气依然泰然处之,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厌世感,他思绪嗡嗡地往后退了一步,眼睛还没来得及闭上,就看见两颗铁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空击出,砸中两个西装男的脑袋。   两人瞬间痛叫,捂着流血的眼睛倒在地上翻滚,舒荷被那沉闷的砸人声吓得心跳都振聋发聩了,可他不想只是在旁边躲着,他想帮忙。   没来得及多想,舒荷呼吸紧促地窜到两个倒地的男人身边,慌张去捡两颗实心铁球。   “嘶。”   电流滋啦一响,这铁球竟然是有电的!   舒荷抽回手的速度快得残影都出现了,他疼得眼眶红了点,看见倒在地上翻滚的两人腰间有枪,于是掐着发疼的手指去拿,往上抛给了楚川亭一支。   “枪!”   楚川亭精准地接过,咔嚓一声将枪上了膛,抬手利落地对准了刀疤男。   两个战斗力倒在地上,还有个战斗力被楚川亭踹中要害站不起来,此时此刻,拦在他们面前的就只剩下两个人。   刀疤男双眸喷火,也掏了枪对准楚川亭,舒荷刚学了有关枪支的知识,低头笨拙地学着楚川亭按下枪的某个部位,然后对准刀疤男身后的那个同伴。   此刻战况达到诡异地平局。   刀疤男呼吸粗重,他刚刚被楚川亭击中太阳穴,此刻眼前阵阵发黑,可是不能露怯,舒荷一直被楚家好好保护着,很少有这种单独走在外面的时刻。   错失这个机会,就再也没别的机会了!   “楚川亭。”   可有这人在,实在很难对他下手,刀疤男偏头啐了口带血的唾沫,气急败坏道,“你是他的Alpha吗?啊?这么护着他?”   楚川亭挑衅地笑了,不答反问:“嗯?我是吗?”   这句话问的是舒荷。   舒荷没有回答,他吸着鼻子一直很紧张,无法做到像楚川亭这样什么都不在乎地聊天。   刀疤男身后的同伴说:“你会开抢吗你就拿?”   舒荷:“我学了的!”   “……”   舒荷把铁球踢到楚川亭的脚边,多个武器多条路,楚川亭偏头却看了眼他被电得发红的手,黑眸微微眯着,不知在想什么。   ——这样下去不是个事。   刀疤男如此想着,谁都不敢贸然开枪,怕打破制衡,不如就以身搏斗。   他还不信了,专业打手打不过一个还没毕业的军校生?面对刀疤男提出的建议,楚川亭表情一直淡淡的,他嗤笑:“谁要跟你们打,我们还有八分钟就要被学校记逃课了,你确定不开枪?那我可开枪了。”   刀疤男神色一厉,卡在扳机上的手指残忍地就要按下——   “砰!”   他眼睛瞪大,噗出一口血。   “砰!砰砰!”   残忍利落的枪声接连不断地响起,同伴倒在刀疤男身上,刀疤男一个趔趄扑到地上,眼睛睁得死大,脑子里的最后一个想法是:谁?!谁他爹开的枪不讲武德——!   枪不是楚川亭开的。   此时此刻,谁都没料到这制衡的一幕会突然被人打破,舒荷拿着枪的手垂了下来,心脏跳得快极了,他茫然地伸手往白净的脸上擦了一下。   血溅在他脸上,擦不干净。   “砰!”   最后一枪,打在楚川亭的脚边。   舒荷呼吸急促,泪眼蒙蒙地看着楚川亭抬眼,对方的视线落到不远处,他擦着脸,也去看巷口。   这里是被遗弃的老居民巷。   居民都搬走了,只有少数钉子户留在这里,因此平时极少人经过,这里落后得连监控都没有装。   深长的巷口,一辆悬浮车飘在半空中,悬浮车几乎挡住了所有的出口,它飘于高空,影子阴沉沉地落下。   而高高的伸缩梯前方,是楚川柏。   舒荷手中的枪从手指脱落。   他没能握住,大脑茫茫然地看着巷口的男人,看起来还像是陷在刚刚那场危险的混乱中回不过来神。楚川亭垂眸随意扫了眼被子弹击得凹进去的水泥地,走到舒荷身边。   “走了。”他说,“还有两分钟我们就记逃课了。”   一种神一样的松弛感。   舒荷嗡嗡说:“你的铁球有电。”   楚川亭:“不然怎么压制易感期?是我的错,应该一开始就提醒你别碰的,看一下手,这么红?”   舒荷的指尖被电得发红。   他摊开手在楚川亭掌心,被电过的位置还积了点水泡,楚川亭垂眸神色不明地看着,指腹轻轻擦过那柔软的部位。   “不回学校了。”舒荷大脑依然嗡嗡,想到什么说什么,“我要跟楚川柏回家休息。”   楚川亭没说什么。   因为楚川柏已经穿过深长的巷子,走到了舒荷身边,他没看他,将舒荷的垂在楚川亭掌心的手拉了过来。   刚刚还发了会儿疯的Alpha此刻装得异常平静。   高大的身形牢牢挡住了倒在地上的黑西装们,他垂着眸,温和的模样给舒荷带去了一点脚踏实地安心感,舒荷抬着脸,还沾着点血的白皙面容令他看起来落魄又委屈,眼睑也有一滴血,被楚川柏的指腹轻轻擦去了。   “吓到了?”他低声说,“我来晚了,回家吧。”   舒荷思绪卡卡的,没有怎么反应,只在被楚川柏牵着走了两步时才回头,对楚川亭说一起回去吧。   楚川柏脚步也是一停。   谁都没注意到,他没有回过头。   那额角的青筋重重凸起,隐忍地紧绷着,狂乱的信息素逼迫他,要他受信息素控制像个寻常Alpha般做出一些发疯的行为。   越是这样,他越是忍耐。   “回去吧,川亭。”   他的思绪被切割开来,他听见自己用正常的语气,以兄长身份自然地对楚川亭说:“一会儿我给你们请假。”   “……”   楚川亭走到舒荷身后。   楚川柏将枪藏起,三人一致走到巷口,他吩咐完下属处理巷子几人时,远方忽然有个开着摩托的制服选手大叫着冲过来。   “不许走!不许走!你们违反了空中交通规则!!开那么快赶着去投胎啊!!”   “……”   舒荷想回头,就被楚川柏滚烫的双手捧住脸,悄声提醒,“现在只是扣罚单,你脸上带血的样子被人看见了,可就不只是罚单的问题了。”   “你也不想看到我坐牢吧,小荷。”   舒荷:“……”   楚川亭在旁看着这幕若有所思。   舒荷被唬得一愣一愣。   他不知道的是,上禹城是楚家的天下,这个世界的社会也不像正常现代背景,在这里,楚家就是土皇帝。   规则都是他们制定的,又怎么会坐牢呢?   制服选手下了车,下属皱眉上前想质问他到底看没看见这车上属于楚家的logo?   还没动,楚川柏忽然伸手将人拦下,微笑地配合制服选手走流程。   舒荷先上车了。   他去洗手间洗脸,将脸颊上的血洗得干干净净,然后就这么撑着盥洗台,呆呆地看着镜子里那个脸上湿漉漉的人。   系统:【小荷。】   听到熟悉声音,舒荷这才瘪嘴,眼眶一下湿了,“我被吓死了。”   系统电流滋滋,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舒荷哭了一会儿,就洗了脸出去了。   罚单流程走完,悬浮车重新飘了起来,舒荷眼睛红红地坐到座位上,连喝了两杯冰奶也没有好,他低头不想讲话,腮颊鼓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位Alpha自然也没开口。   安静一路,下了车舒荷就去房间休息睡觉了,可能是真吓狠了,这一觉舒荷做了个噩梦。   噩梦对象是楚川柏,他梦到楚川柏用枪杀了很多人,画面一转,又是当时巷口男人出现的画面,当时他是有安全感,可是现在梦到这些却感觉到了点害怕,因为那一幕的楚川柏和剧情里描述的一模一样,是个沾过很多鲜血的恶人。   每一枪都在他耳边响起,带着血气的男人朝他走近了,对方的眼神很可怖,像是要把他吃掉似的。   被这个梦境影响,舒荷醒来的时候暂时都不太想看见楚川柏了。   他擦擦眼泪,坐在床边发了很久的呆才起身,所幸,整个诺大的楚宅都没有楚川柏的身影,舒荷又去找楚川亭。   他没想到楚川亭居然是受了伤的,推门而入的时候,楚川亭正在给自己上药,舒荷坐在他对面,小嘴往下撇着。   楚川亭放下衣服:“你那什么表情。”   小猫垮起批脸的表情。   舒荷翕声道:“我以为你没受伤。”   “我也这么以为。”楚川亭道,“当时没觉得,后来想想他们都是专业打手,又有五个人,我怎么可能哪都没伤到?回来一看果不其然有伤,这会才觉得有点痛。”   舒荷:“对不起。”   楚川亭一顿,像是没想到他会说这三个字,几秒后眉眼露出点懒洋洋的吊儿郎当,“你还是骂我吧,毕竟我是你小弟,帮你打人不是职责吗?”   舒荷:“你这人好怪哦。”   楚川亭没问他觉得哪怪,只是将药递了过去,“我背上还有点伤,自己碰不到,老大你帮我擦擦吧?谢谢你,你人真好。”   最后那两句的语气竟然有点像舒荷。   “……”   毕竟是为了保护他才会受伤的,舒荷没有拒绝,他瘪着小嘴拿过药,坐到了楚川亭身后。   楚川亭脱了上衣,露出肌肉蓬勃的背脊,上面好几个紫色的淤青,倒是没见血,舒荷眼眶湿漉漉地将药倒在手中,然后按在他紧实紧绷的背脊上。   柔软的小手化开淤青,在伤口上揉来揉去,楚川亭这会儿是连疼都感觉不到了,满脑子都是背上柔软的触感,他微微弓了身子,低头轻轻喘气,眼睛里浮现一些难辨的漆黑。   舒荷揉着,偏头看他:“是伤口疼吗?”   楚川亭:“不是。”   爽的。   舒荷认为楚川亭在嘴硬。   他小心地放轻动作,就这么涂了半个小时,舒荷手心都磨得热热的了,他吐出一口气,脸颊发热地说:“好热啊,你们上禹城为什么这么热。”   楚川亭闭着眼,“你们?你不是上禹城本地人吗?”   舒家当然是。   舒荷怕露馅,没有回答,他盖上药瓶,捏了捏自己被药弄得黏糊糊的小手,“你休息吧,我要去洗手了。”   “等会儿。”   楚川亭回头,问了一个舒荷没想过的问题:“楚川柏为什么会知道你在哪?”   舒荷一愣。   “……我不知道诶,他好像一直有派人保护我,可能是那些人通知的?”   对于被人一直跟踪这事舒荷接受良好,他现在确实好危险,要人保护TΛT。   楚川亭闻言,轻呵一声。   这个理由,他不信。   如果那些人真的一直在暗处保护舒荷。   那也不至于拖了半个小时才到场。   半个小时,黄花菜都凉了。   楚川亭掀起眼眸,目光在舒荷身上扫了一圈,突然停在他手腕的那只精致的银色腕表上,“这表谁送的?”   舒荷低头,这只手表是他正式入学那天楚川柏送的,舒荷如实回答了,楚川亭莫名其妙又轻呵一声,微拢拢的眉眼化开,好像终于明白什么。   舒荷奇怪地看他,“还有要说的吗?我要去洗手了,黏糊糊的好难受。”   “有,最后几句。”   舒荷看他。   “你今天真勇敢。”   楚川亭竟然道:“如果没你递枪,那我们说不定就输了,所以今天不算我帮了你,是你自己厉害。”   舒荷看着他,杏眼含着点水润,看起来亮亮的。   他被夸得腮颊粉红,还是矜持地应了,“应该的,应该的,我去洗手了哦。”   把人夸得声音都软了。   这次楚川亭没再说什么,笑着看他离开。   舒荷走进洗手间,擦手的同时又不免忧心忡忡,今天这出实在是意料之外,他制定的双线剧本全部被打乱了。   和主角关系变好,意味着今后他再欺负人,就再也没有合适的借口了,这样不行。   舒荷满脑子事业,打定主意回房间重新制定了一个计划,虽然坎坷,但计划好歹还是做好,晚上吃饭的时候,舒荷注意到楚川柏又没出现。   他本来还怕受噩梦影响不想看到楚川柏,这会儿又有点担心起来,怕楚川柏要去坐牢,于是扭头问管家,“叔,川柏呢?”   管家低头道:“先生受易感期影响,正在房间里,最近几天都不会出来。”   舒荷缓慢哦了声,回头慢慢吃饭,他也没说什么,管家摸不准他的想法,深夜的时候给楚川柏发送了消息,【小夫人今天问您在哪。】   两个小时后,楚川柏回复:【然后呢、】   管家不敢想他是怎么敲下这行字的,标点符号都打错了,【然后,夫人没说什么。】   楚川柏没再回复。   接下来两天,舒荷在专人的护送下安全上学,他制定的新计划是塑料朋友路线,就是假装和楚川亭关系好,实际上吃他的喝他的,借钱不还,买东西也要他付钱。   只要楚川亭提出不满,他就可以顺势进入下个流程,好关系变坏,重新走回计划A版本。   除此之外,舒荷一直没再提过楚川柏。   管家每天都会给楚川柏发送他的最新消息,有时候会得到一两个字的回复,有时候不会得到回复,第三天的时候,他想着先生应该不会愿意得知舒荷没问过他,所以打算编造一个谎言。   至少,也能安抚一下先生的易感期吧?   今天是易感期第三天。   Alpha易感期的危险程度是从弱变强再变弱,今天第三天,就是他受易感期影响最深的时候。   希望这条谎言能让Alpha好受一些。   晚上,舒荷从学校回来。   今天放学晚,外面天空黑了一片,舒荷没回房间,选择放下书包先吃饭,他支着脸颊吃得出神,盯着对面那个位置不知在想什么。   “川柏有吃饭吗?”舒荷还是没忍住关心,“Alpha易感期不用吃饭的吗?”   管家狂喜,今天的消息有内容了,“有人送饭的!但先生好像没怎么吃。”   舒荷支着脸颊,犹豫:“要不我去看他一下吧……”   管家也犹豫。   楚川柏肯定会想看见舒荷。   但Alpha易感期意味着什么,舒荷不懂,他是懂的。   Alpha的独占欲、破坏欲、侵略欲,在这时会达到顶峰。   简而言之,舒荷很大概率会受伤。   管家还是道:“这时候先生很危险的,Alpha易感期都是这样,先生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您去了会有危险。”   闻言,舒荷也想到那本性别书里对易感期的描述,谨慎点头道:“是哦,我差点忘了。”   七天后,楚川柏应该就好了吧。   到时候噩梦对他的影响应该也消失了,那就再等四天,舒荷鼓起脸颊很快吃完饭,拎起书包往房间走。   他推开门,屋内竟然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不知道是谁把窗帘给拉上了。   舒荷往墙边摸索着开灯的按钮,手指忽然摸到什么滚烫的触感,他吓了一大跳,嘴里刚要发出声音就被一只大手捂住唇,与此同时房门被人重重关上,声音振聋发聩。   眼前太黑了,舒荷什么都看不清,他被捂着嘴睁圆眼睛,这只手好烫,房间里冷气都没开,烫得他热的不行。   一道更暗的阴影倏忽落下。   沉压压地落在舒荷身上,他被压得想后退,可身后就是坚硬的墙壁,舒荷无助地抬着脸,这时候,捂着他嘴的手掌总算是松开了,舒荷喘息着,嗅到了以往贴贴时的熟悉气息,怔然喊:“楚川柏?”   空气静了几秒。   黑暗里,那人的声音不复以往温和,反而透着嘶哑,“嗯,是我。”   “你干什么……”   舒荷又被人捂住了嘴。   他睁大眼睛,忽然想起那个噩梦,此刻黑暗中,这个高大的男人好像在注视他,就像梦里那个想吃掉他的眼神,楚川柏捂着舒荷柔软的唇瓣,呼吸低沉而滚烫,夹杂喘息,“小荷。”   “我易感期,控制不住自己了,你能闻到我的信息素吗。”   Alpha夜视能力强。   这么暗的环境里,男人依然能清楚看见少年清明而疑惑的眼神,对方没有一丝一毫受到信息素影响,也不会像Omega那样被他激出发情期,不会对他产生依赖性。   这个漂亮的小Beta,只是清明地看着他,甚至有种局外人的高高在上,他在他眼中看到了狼狈而疯狂的自己。   他说:“……闻不到。”   三个字像是死刑。   一瞬间,高大的Alpha猛地上前咬住了舒荷白皙的颈脖,他的牙齿在那娇嫩纤薄的皮肤上反复丈量,像是想标记,舒荷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呼吸都乱了,手脚并用推着他,可越推,这个人抱他的力道越重。   最后甚至,他被抱得完全没了缝隙,就像上次在悬浮车里治疗皮肤饥渴症,他们能听见对方的心跳。   Alpha滚烫的气息低沉危险,舒荷被人咬着脖颈,大脑空白,眼泪都给吓出来了。   这是标记Omega的动作。   楚川柏他…… 第49章 beta娇气点怎么啦11   漆黑环境中,衣服摩擦的声音阵阵响彻在舒荷耳边,响得他喉咙都有点发堵,除此之外便是男人低沉而滚烫的呼吸,宛若一阵尖锐的风将他包裹在其中,又像深海里的水鬼死死拽着他的脚踝往下沉,逃也逃不掉。   男人搂得太紧了,宽大的身形几乎是弓着埋在舒荷颈侧,本就鲜明的身高差在这一刻带去了很大的不便,舒荷只能红着眼眶高高仰着头,浑身发热,被颈侧上黏腻而绵密的唇齿温度逼得身子也有些发抖。   楚川柏想咬他,想舔他,他已经能感觉到自己脖颈上传来的滚烫湿润了,还有牙齿抵在皮肤上传来的轻微不适感,这种感觉和被匕首抵着无异,都会流下鲜红的血。   舒荷发着抖,纤细的身体被搂着,推不开这个高大的男人,只能颤着松软的尾音企图唤醒他的理智,“……我不是Omega,你别咬我呀。”   声音软得含糊,尾音也颤抖得厉害,这么一瞬,楚川柏好像突然就清醒了,弓着身子抱着他一动不动。   漆黑的房间里,他的呼吸声沉而重,滚烫地喷洒在舒荷敏感脆弱的颈侧上,舒荷眼眶湿漉漉地偏了下脑袋,以为劝导奏效,于是继续艰涩地开口说道:“我、我知道你易感期,你不是故意欺负我的,我不会怪你,你能不能先松开我?”   楚川柏抬了手。   舒荷的下巴被人轻轻地捏住了,他含着泪看不清面前人,自然也无法辨认黑暗里那双浅淡的眼中对他暴露的欲望,他也想不到平时温和绅士的楚川柏会真真正正变成一个变态,此刻正捏着他的下巴端详他的唇瓣,像是想舔上去。   太久没听到声音,舒荷心跳更快了,他没忍住动了动自己被压住的腿,不知是感受到什么,又蓦地僵住,抽泣道:“你现在还有理智吗?”   回应他的是颈侧一下又一下的,湿润的舔舐。   男人垂着眸,用牙齿咬着舒荷的皮肤,他的思绪被切割分离得厉害,昏昏沉沉混混沌沌,此刻什么都不想,只想咬破面前这寸白皙的皮肤。   然后,注入信息素。   标记他,得到他,让他对他产生依赖性,就像世间最平凡的情侣那样,他们会对对方的一切着迷。   Alpha不都是这样吗?   他也是Alpha。   为什么要压抑本性呢?   思绪好像进入一个真空的状态,楚川柏吻着舒荷的颈侧,嗅着他身上远比信息素还要吸引他的特殊幽香,尖锐的牙齿一点点加重力道。   这一刻,记忆力曾经熟悉的一幕忽然浮了上来。   那是他十多岁的时候。   楚老爷子和原配,也就是楚川柏的生母是商业联姻,他们之间没有感情,可信息素匹配度却空前的高,足有百分之九十五。   于是,受高匹配度所影响两人很快坠入爱河,婚后感情也不错,直到某天,一个与楚老爷子信息素匹配度更高的人出现了。   楚川亭的母亲。   那是一次晚宴,根据楚老爷子事后回忆,他是受那Omega信息素影响迫不得已进入了易感期做下了荒唐错事,他不是故意的。   所以面对原配吵闹着要离婚,他后悔挽留,狡辩说自己是Alpha,受不了信息素影响是正常的,这是他基因里带的啊,他保证只会有一次。   他挽留得真情实意,加上双方家族有利益牵连,轻易离婚牵一发而动全身,原配原谅了,直到几年后她才发现楚老爷子根本没有跟当初那个Omega断绝联系。   他们连私生子都有了!   离婚一事闹得上禹城沸沸扬扬,双方家族丢尽了脸,加上原配后来意外身亡双方更是老死不相往来。   几年后楚老爷子才得知长子楚川柏在研究信息素基因废除计划,想让所有人没有abo之分只分男女,楚老爷子大感荒谬,嘲笑他异想天开。   信息素是什么?   它是诱发性气味,是无可违抗的基因,是至高无上的权利。   如今Alpha们牢牢把控社会局势,他说要研究就研究,就算成功了,有没有想过别的Alpha愿不愿意放弃自己强劲的精神力和信息素?可以不动手就将敌人压制得头破血流,高高在上的Alpha怎么会允许自己失去这一便利?   Alpha生来高高在上。   他们有体能优势,有基因优势,不像Beta平庸,不像Omega被动,楚川柏想剥夺Alpha们高高在上的权柄,凭什么?   “你以为你能蔑视信息素,你以为你跟我不一样,那是因为你从没有尝到过信息素的好处!你生来就是楚家继承人,你不用信息素就能尝到权力的好处,可如果有一天你喜欢上一个人,而对方恰巧还不喜欢你,你敢发誓你不会用信息素做筹码图便利去强迫他吗?”   是。   楚川柏那时候从不认为自己会喜欢谁,甚至不认为爱情这种东西是存在的,就像他的父母,百分之九十五的匹配度将他们绑在了一起,短暂的激情后是一地鸡毛,如果这是爱情,他不可能会有。   所以他确实发誓了。   年少无知,年少愚钝,自视甚高甚至是自傲自负,想着争一口气。他发誓了,后果说得要多狠有多狠,一条退路都没给自己留,以至于到了如今,真空状态回笼,他贴在舒荷滚烫的皮肤,毫无聚焦的眼盯着他的颈侧,想用信息素强行铐牢他。   可他连信息素都没有用。   他甚至无法走到需要用信息素做筹码图便利这一步。   楚川柏垂着眸子,张口咬住舒荷颈侧,他就这么咬着,眼睛闭着,疯狂乱窜的信息素侵占了整个房间,烈酒味熏得醉人,舒荷闻不见,看不见,听不见,他浑身都冒了薄薄的汗,喉咙堵着发不出一点声音。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系统被马赛克了,他连找谁帮忙都不知道,舒荷掉着眼泪,湿漉漉的泪水砸在楚川柏宽阔的肩膀上,楚川柏好像费劲地动了一下,滚烫的唇贴在了他的侧脸上,问他:   “你在怕我?”   舒荷觉得不会有谁不怕的。   他抽泣着,没有回答,楚川柏缓慢地抬起自己的手,按在舒荷肩上,舒荷右肩一沉,鼻尖红红侧头的时候感觉到他手腕上圈着一个铁一样冰冷的手环,质感有些像那天那个铁球。   “那天我就感觉到了,上了车后你不看我,就算无意对上视线你也会立刻偏开头,就因为我开的那几枪吗?”   低沉的嗓音夹杂滚烫压抑的喘息,他咬字慢极了,一句话生生说了二十几秒,透出阴郁。   “如果当时开出那几枪的是楚川亭,不是我,你也会害怕楚川亭吗?”   舒荷热得呼吸不稳。   ……他不会。   怕楚川柏,是因为楚川柏在剧情里的定位,他是比他还要厉害的反派,都是反派,可他们却天差地别。   如果说一个是幼儿园级别的小霸王,那么另一个就是博士后级别大霸王。一个小朋友在过家家,一个博士后在腥风血雨。   他们,还是不一样的。   舒荷低着脸,腮颊碰到了楚川柏手腕上那个铁环一样冰冷的东西,他没有在意,此刻也不可能有心去在意这些,他无声哭得眼睑也红了,语气含糊得透出种天真的委屈来,“……你别欺负我。”   男人恍若未觉。   “是不是楚家有谁跟你嚼了舌根子?”   “还是你从谁那里听说了什么?”   “他们在你面前诋毁我,是不是?”   舒荷不说话。   楚川柏:“我想咬你了,小荷。”   “别咬我。”舒荷抽泣。   说不咬,楚川柏还当真没有再咬,他撤离滚烫的唇齿,将自己的手腕递到舒荷手边,谁也分不清他此刻是清醒的还是不清醒的,或许就连他自己本人也分不清自己此刻在想什么。   舒荷手中被人塞入一个铁环一样的东西,铁环里是楚川柏莫名有些粗粝的手腕,好像是有疤痕,他摸到了,还没来得及反应什么,就听见男人嗓音滚烫地嘶哑说:“这是抑制易感期的手环,按钮在这里,按下去,让我理智点,这样我就不会欺负你了。”   舒荷摸到了铁环上的按钮。   在他眼中,楚川柏此刻是易感期了才会这样,可能楚川柏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在欺负人,他摸着那处按钮,没有摁,声音轻轻哑哑地说:“是有电吗?楚川亭上次拿了个铁球,我只碰了一下就被电到了,好疼的。”   楚川柏沉默。   “你怎么不讲话了。”可能是觉得楚川柏清醒了些,舒荷胆子变大了,“会很疼的,你以前都是这样过的吗?”   “……嗯。”   他的嗓音更哑了,“就当惩罚我欺负了你,按下去,等我清醒了我亲自向你道歉。”   舒荷:“你自己按吧,我有点不……”   “敢”字还没说完,男人滚烫的手掌突然执起他的手指,一刻未犹豫地按了上去。   一声闷哼瞬间传来。   男人紧紧抱着舒荷,身形弓着也不肯放开他,铁环发起了刺红的光芒,他好像也发起了抖,舒荷从没见过楚川柏这副样子,他跟着人跌坐在地上,被抱得喘不过来气也没想过要撇下楚川柏不管。   他现在是生病了,病好了就好了,舒荷这么想着,也不知道这铁环是怎么做的,光电楚川柏一个人却没有伤害到他,他胆子大了点,轻轻喘着气把这么大只的男人抱在怀里安慰,说他好好道歉的话自己就原谅他了,不会生很久的气的,楚川柏额发一片湿汗,被舒荷摸索着捋开,怕他难受。   红光微弱,他只能隐约注意到楚川柏好像在看自己,楚川柏任由他纤细柔软的手指在自己的额发上掠过,鼻息间是这只手散发的清香,他慢慢垂下眼将脸抵在了他颈窝里。   高高在上的Alpha此刻狼狈得发抖,电击手环很好的抑制了本能的冲动,他嗓音模糊地好像说了句什么,舒荷凑到他嘴边也只听到一句不清晰的:“……你别这样……”   听不懂。   不管了。   舒荷已经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   不知道楚川柏要多久才能恢复理智?他呆呆坐在地上,小小的身子搂着这么大一只的男人,苦中作乐地想道幸好自己是吃了饭才上楼的,不然就得饿一晚上了。   五个小时后。   楚川柏可能是被电晕了,他不发抖了,舒荷却坐得腿麻。   他想把人掀床上去,但自己一动这个男人就要醒,舒荷生怕他醒来又发癫,只能闷闷不乐地继续坐着,偶尔抬起自己攥紧的拳头在他脸的上方招呼,十分生气,特别想干坏事。   又五个小时。   舒荷睡着了。   他用终端的家庭系统打开了房间的冷气,原本是抱着楚川柏睡觉的,结果后半程变成楚川柏抱着他睡觉,舒荷折腾了那么久现在睡得很沉,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床上去了。   系统一大早就发疯:【你没事吧??】   【反派有怎么你吗?昨晚我一直被马赛克!】   【我盯了一晚上的马赛克倒计时,熬得数据线都烧了三根,倒计时一结束就看你睡着。】   系统的青年电子音本来是无机质而冷感的,可此刻这无波澜起伏的机械音生生让人听出几分急切,【你……没被睡吧?】   舒荷一大早就被这话弄怔住了,随后被子一拽,他挡住脸嗡嗡道:【哥你怎么想这些,没有啊。】   系统猛一松口气,机械音重新变成以前那副端起来的模样,【哦,我就问问。】   舒荷消化了一会儿系统口出的狂言,这才起身去洗澡,他脱了衣服淋水,打沐浴露的时候却迟疑了。   这沐浴露香香。   应该很像信息素吧。   当时楚川柏抱着他又亲又啃的,这香香的沐浴露肯定是充当了信息素的角色,他抿起唇,自暴自弃地往身上一抹,决定一会儿就下单去买一款没有味道的沐浴露。   洗完澡舒荷下楼吃早餐,他心事重重地往楼上楚川柏的房间瞥,问管家:“叔,今天你有看见楚川柏吗?”   管家道:“没啊,先生一直没出来过。”   看来他是偷偷回房了。   舒荷撑着脸颊吃早餐,今天是易感期第四天,强度应该减了一些,思来想去,舒荷背着书包走到楚川柏门前敲门。   里头人没一点反应。   舒荷小声喊:“楚川柏?”   “咔嚓”一声,门开了。   开了一条小缝隙,里面一片漆黑,楚川柏露在那缝隙里的面容模糊不清,锋利的眉目异常沉默地垂着,舒荷几乎看不清他的脸,因此也不确定他嘴上是不是戴着……止咬器?   他攥着书包带,杏眼悄悄睁大了一点,“你……你好一点了吗?”   楚川柏:“嗯。”   嗓音低沉而模糊。   舒荷:“你嘴上是不是戴着什么东西?我看不清。”   “止咬器。”   这三个字倒是清晰,里头的男人似乎是偏过了头,没给舒荷看清,嗓音又哑了两分,“防止自己晚上摸进你房间咬你。”   舒荷:“……”   舒荷鼓起脸,“我会把门锁紧的。”   “我有钥匙。”   “……”   “我要去上学了。”   舒荷尽力忽略,“你好好休息,今天第四天了,再撑一下就正常了,我听说你们Alpha可以打抑制剂渡过易感期,你是没有打吗?”   楚川柏:“打了没用。”   所以楚川亭瞧不起楚川柏。   说他是个要靠电击手环来抑制易感期的Alpha。   强是强,可苦也是真的苦。   舒荷这下不知道说什么了,他闷闷地哦了声,跟楚川柏说再见,转身离去时没注意到门缝里那道视线黏稠得惊人。   -   这课上的心不在焉的。   舒荷撑着脸颊,一会儿想着易感期真厉害,一会儿又切小号看楚川亭的消息,都是易感期,怎么楚川亭就没那么癫,同样要靠有电的东西抑制,可楚川亭看着就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舒荷戳戳戳,说自己没有钱吃饭了,让楚川亭打钱。   小号打完钱,又切小花这个大号让楚川亭打钱,一个是网恋对象,一个是前老大,楚川亭都没说不,很轻易就打了。   舒荷感觉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戳戳用小号发消息:【中午我不想去食堂,你给我打饭带过来,我们是好朋友,有过命交情,你会答应的吧/猫猫抓尾巴.jpg】   楚川亭:【好朋友,你的川亭哥哥易感期有点严重,这会儿在医务室打针。】   舒荷:【你怎么也。】   楚川亭:【楚川柏也在打针么?】   舒荷没回复了。   他特别坏地去食堂打了一份饭,然后推开医务室的门坐在楚川亭面前吃,吃得脸颊鼓鼓的特别专注,小眼睛往他身上瞟,果不其然就看见楚川亭表情有点不太好地看着自己。   “怎么啦。”舒荷翘起自己不存在的尾巴,抬脸故意道,“你这什么眼神呀?”   楚川亭还在打针。   针的线很长,他也不怕针头脱落,就这么伸出手摸了摸舒荷颈侧的位置,那张面容桀骜的脸没什么表情,“楚川柏易感期咬你了?”   舒荷一怔。   他端着餐盘,端正地坐在高脚凳上,颈侧是楚川亭那只温度有些凉的手,他按着那被人咬得发红的部位,眼睛则说不出什么情绪地注视着舒荷。   舒荷有点疼。   这地方不碰不疼,一碰就会让人想起昨晚被人啃咬时的惊慌失措,他照过镜子,没有破皮,但是上面有淤青,青紫色,看起来可吓人了。   “你怎么知道的……”   “有楚川柏在,还有谁能动你?”松弛感的神楚川亭竟然嗤笑一声,他盯着舒荷颈侧,依然没有松开手,“你跟他现在是什么关系?”   舒荷偏头,不让他碰。   楚川亭神色不明垂下手,只是眼神依旧落在那一片白皙间夹杂的触目惊心上,舒荷往下撇着小嘴说:“好朋友。”   “跟他当朋友?跟条狗一样咬你。”楚川亭说,“而且你们不是有婚约么?”   舒荷:“我们都不想承认这份婚书,所以我跟他讲开了,不作数。”   “们”?   楚川亭眯了下眼,不知在想什么,舒荷不想谈论这些问题,于是继续当着楚川亭的面认真吃饭,表示自己很自私,没有带他到那一份。   医务室沉默了几分钟,楚川亭问:“不吃了?”   餐盘里还剩一些,舒荷已经吃饱了,他高估了自己的胃口,于是摇头。   谁料楚川亭伸手,做了回伸手党:“那给我。”   舒荷迷茫:“给你干嘛?”   “我还没吃,我饿了。”   舒荷:“……”   舒荷瞪着楚川亭,楚川亭好像没觉得这有什么不行,依然维持着伸手的动作。   “……我吃过的!”舒荷忍不住嗡嗡道,“我吃过的!你再饿也不能吃别人吃过的呀!”   楚川亭皱眉:“我没吃过别人剩的,就吃你的而已,我们不是朋友吗?过命的交情。”   “……”   这不好。   这样不行。   舒荷还是摇头,绷着小脸起身说给他去食堂再打一份,楚川亭还是皱眉,生生把他手里的餐盘抢过来了,舒荷:“?”   舒荷用力抢回来,扭头就往食堂去,打完饭的时候他才闷闷不乐地意识到楚川亭的心机。   假装要吃他的饭,实际是逼他去打新鲜的饭,好坏的人!!   舒荷臭着张小猫批脸把饭递给楚川亭,楚川亭接了过来,表情竟然比他还不情愿,舒荷忍不住插着腰对他指指点点了,“你什么表情呀,给你打饭你还不乐意了。”   楚川亭瞥他:“我就想吃你的。”   舒荷:“你有病呀。”   “是病着。”楚川亭食之无味地吃着这份饭,抬起下巴怼了一下吊瓶,“病着,易感期。”   “……”   这会儿中午,医务室里就楚川亭一个病人。   舒荷坐在床边,老大不高兴地低头,楚川亭开口谢谢他给他打的饭,要他不要生气了。   舒荷哼着别开头。   这么可爱。   楚川亭眯眼想着,目光在掠过他颈侧的鲜红时又顿住了,他低头吃了口饭,过了会儿才语气平平地说:“楚川柏强迫你的是不是?你那时候是不是根本就推不开他?”   像是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舒荷扭头看了他一眼,小声嗯了下。   “但他病着,这也不是他想要的……”   自己都受这委屈了,还替人讲话,楚川亭按着筷子,心底蓦地来了股火,突然指出一点:“他不能忍,我为什么能忍?”   舒荷怔然看他。   “我信息素是残废。”提起这个,楚川亭的表情没有一点平静且淡然,他坦然接受自己的残缺,“但我怎么也是Alpha。”   “你天天在我面前晃,还那么香,你以为我不想?”   舒荷像一转身看到黄瓜的小猫瞬间弹跳出三米远,远远地睁大眼看他。   看着他窜到墙角的楚川亭:“……”   “他不能忍,是他无能。”   楚川亭心平气和道:“我比他强,所以我只用打针。”   舒荷:“……我有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你有什么没有味道的沐浴露推荐吗我不想每天香香的像有信息素那样。”   一句话就连半秒的停顿都没有,楚川亭花了几秒来反应,“沐浴露?”   “嗯。”舒荷小声说,“不然总是香香的。”   楚川亭没有讲话。   他不知道自己有体香吗。   沐浴露有什么用,一股子工业的味道,谁能对沐浴露产生星宇?   过了会儿,楚川亭问:“你准备一直这样吗。”   “什么?”   “反抗不了他,被他以易感期为由又亲又舔。”   舒荷慢慢地怔然道:“他确实是易感期呀,我看的书上说Alpha易感期是这样的,会没有安全感需要安慰……”   楚川亭:“那我也是。”   “……”   “给我亲一下?”   “……”   舒荷蹙着眉,靠近楚川亭放在床边的餐盘,小声道:“你继续打针吧,我要走了。”   楚川亭唇线抿直,一直看他带着餐盘走到门口这才倏忽道:“你手上那块表有定位装置,他在监视你。”   “……”   门口那道纤细的人影站了一分钟才离开。   -   夜里。   舒荷回到家,先敲了敲楚川柏的门,确定他在里面,这才平安无事地回到自己房间。   他的小花大号收到楚川亭消息,楚川亭莫名其妙要和他打视频电话,三次拒绝无果,舒荷只能火急火燎去找口罩和围巾,把自己的脸和脖颈挡得严严实实。   然后他打开摄像头,正襟危坐地盯着屏幕。 第50章 beta娇气点怎么啦12   不对!   还有一点忘记了。   舒荷急匆匆盖住镜头,回身将房间的窗帘拉上,楚川亭受伤那两天是来过他房间的,知道他房间的布局。   不能被看见。   “唰”一声,窗帘将所有的光挡在外面,舒荷就开了一盏小台灯,保证自己整个人都看起来模模糊糊,绝对不会被看出真实身份。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坐到床上去看镜头,楚川亭那张锋利而桀骜的脸出现在其中,半天没说话,就这么沉默地注视舒荷被口罩和围巾裹得严严实实的模样。   舒荷有点心虚。   他隔着酷酷的黑口罩戳了下自己的脸,身子往前倾了些,主动软着嗓音解释:“这两天脸上过敏,我不好意思给你看,就戴口罩了,你不会怪我吧?”   借口都找好了。   楚川亭沉默一会儿道:“那围巾呢。”   “脖子上也过敏了,一大片的红色,会吓到你的。”   舒荷编着编着有了底气,腰杆也挺直了,“过段时间再给你看。”   楚川亭又问:“房间怎么那么暗?”   “灯坏啦,修灯的师父明天才来,我这只有小台灯了。”   舒荷哼哼唧唧的,不想他再往下问,再问就要露馅了,于是他转移话题,“你干嘛突然给我打视频呀。”   “想你了,给自己的对象打个视频都不行吗?”楚川亭支着下颌,目光在舒荷那被乌黑发丝遮挡的眉眼间掠过,就算浑身遮得再严实,他那给人的娇憨劲也始终难以遮掩。   这么明显,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笨笨的。   楚川亭这么想着,目光却一下软了下来,白天他和他当塑料朋友,晚上做最亲近的情侣,“小花。”   舒荷低头写着作业,随意应了声。   “看看脸。”   舒荷噌地抬头。   “过敏怎么了?过敏了你也是最漂亮的小花。”楚川亭给舒荷架得骑虎难下,“摘掉口罩好不好?认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长什么样。”   舒荷:“……”   什么人呀。   他鼓起脸颊,圆润的杏眼往右边瞥着不知在想什么,楚川亭好整以暇地等待,想看看他还能给自己编出什么理由来。   一分钟后,舒荷似乎是同意了,他抬手放在口罩的侧边,眼见就要摘下,楚川亭不由自主坐直身子,漆黑的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咔嚓。”   小台灯突然暗了下来。   室内最后一丝光也消失了。   舒荷将屏幕光调低,摘下了口罩,遗憾地凑近屏幕哎呀了两声,“哥哥,好像停电了,我已经摘了口罩,你还能看清我的脸吗?”   “你看,我都凑好近了。”   舒荷脸颊贴着虚拟屏幕,杏眼一眨一眨的,楚川亭什么都看不见:“……”   小花哪里笨了。   他明明那么聪明,还知道想到这招,楚川亭本来以为他终于要挑明了。   屏幕里的人沉默几秒。   舒荷往后撤了一点,正要假模假样安慰,就听见有人在外面敲门,他匆匆挂了电话说有事不聊了,然后毫无设防下床走去门边。   “谁呀?”   门一开,光线穿透进来,舒荷的眼睛不适应地眨动两下,然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戴着止咬器的高大男人垂眸堵在门边,他双肩宽厚,身形挺拔,整个门框好像都装不下他的身躯,舒荷站在门边被他突如其来的出现吓得后退一点,然后就想关门。   楚川柏单手撑在门上,青筋起伏明显。   舒荷用双手都关不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最后他只能憋红着一张脸愣愣地看着这个男人,唇动了动,“你……又要干什么?”   “让我进去。”   他的声音沙哑,比昨天还更要沉,明明今天已经是易感期第四天了,可舒荷反而觉得他的症状好像更严重了,一时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不想被没有理智的楚川柏欺负。   似乎是感到少年人的犹豫和拒绝,楚川柏抬了下眼,暗影落在眉峰间,眼皮沉沉的,“我戴了这个,咬不了你。”   舒荷:“那你来干什么,我不是Omega,无法帮到你。”   “你可以。”   舒荷眼睛睁大。   “让我抱一抱。”撑在门上的那只手加重力气,手背凸起的青筋略显狰狞,舒荷大脑嗡嗡地站在门边,他扛不住这只手压过来的力道,门很轻易就被人破开了。   楚川柏反身将门关上,随后脑袋抵着冰冷的门面喘气,舒荷贴着墙将灯打开,眼睛酸疼地去看男人手腕,上面有铁环,还有无数道可怖的伤口,有的结了疤有的是新的,血不多,来之前他应该清洗过。   舒荷好像都能闻到血的铁锈味。   他哽着嗓子,就这么盯着抵着门喘气的楚川柏看,良久,楚川柏偏头看他,额前凌乱的发丝遮挡住了凌厉的眉眼。   他不是温和的长相。   他和楚川亭一样,眉眼有六七分相似,都是那种看起来桀骜不驯生人勿近的长相,轮廓也锋利,眉弓凸起,不讲话时吓得人惴惴不安。   可一个是松弛感的神,一个装得温和绅士,平时都不会流露出那副桀骜的面目,只有特殊情况下,例如昨天,例如现在,楚川柏的表象才被撕得粉碎。   舒荷一动不动,就这么被楚川柏盯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声色低哑,轻得只剩下气音,“给我抱一抱,好吗?”   舒荷心跳很快。   他紧着嗓音道:“抱一抱你就走了吗?”   楚川柏安静了良久才说:“我想抱你一个晚上,像昨天那样。”   舒荷:“可我害怕。”   “我咬不了你。”楚川柏垂眸说着,又阖了眼,手在西装口袋里拿了什么,动作迟滞颤得明显,好像连东西都抓不稳一样,过了半分钟舒荷才看见他拿出来的是一个圆形遥控器。   楚川柏费力地弯身,将遥控器放到地上,推到舒荷脚边,“铁环的遥控器。”   他喘了口气,“不用借我的手,如果我伤害你,你按它就可以让我停下来。”   遥控器只有一个红色按钮。   甚至不需要去学习分辨。   舒荷捡了起来,心情有点复杂地看着这个东西,耳边突然传来脚步声,他没有抬头,知道是楚川柏。   黑影一沉,舒荷被人抱得后退了半步,他紧紧抓着手中的圆形遥控器,楚川柏抱上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贴他的颈侧,可他刚好戴了围巾,他什么都碰不到。   舒荷摘了围巾和口罩。   楚川柏没有问他为什么大热天要戴这些。他阖眼抱着舒荷,舒荷能感觉到坚硬的止咬器抵着自己脖颈的温度,有些冰冷,楚川柏所有的攻击性全都被拦在这个止咬器下。   许久,舒荷闷声说:“我还要写作业。”   楚川柏搂着他,偏头看他热得脸颊发红的样子,一阵窸窸窣窣后,楚川柏坐在书桌前,舒荷坐在他腿上贴着书桌写作业。   他脸颊很红,觉得这样好奇怪,但又没有更好解的办法了,写作业的同时,一只宽大的掌心隔着衣服抚在舒荷柔软的小肚子上。   他小声说痒,楚川柏低头抵着他的后颈,没有发出声音,手却安分不动了,舒荷沉浸式写了好一会儿作业,遇到一个难题,于是撑着脸颊去为难一个病号,“这题怎么写呀?”   楚川柏睁了下眼。   他无声搂着舒荷,下颌抵在他纤细的肩上,没有聚焦的眼看着少年漂亮指尖指着的题目,好半晌才勉强看清这是一道有关某个型号枪支开枪方法的选择题。   “D。”   他的呼吸滚烫,喷洒在舒荷耳侧,舒荷浑身都激灵了一下,偏头捂着自己的耳在上面写下答案。   他都忘记楚川柏是病号了。   接下来的问题,舒荷挨个上终端问楚川亭,楚川亭比楚川柏要纠缠人一些,说个答案总是用线索引导,要他自己答出来。   磕磕绊绊一小时,这份作业总算做完了。   舒荷打算去洗澡,浑身黏糊糊的好热。   “你放我一下。”   舒荷挣扎着要从楚川柏的腿上下来,楚川柏意识不清醒,反而搂得更用力了,肌肉蓬勃的手紧紧卡在舒荷纤细的腰间,让舒荷完全动不了。   舒荷本来想直接扒着书桌拽开的,但鼻尖一嗅,他愣然低头闻到了楚川柏手腕上的血腥气,那黏腻的伤口不知何时完全裂开了,狰狞可怖,将他身上的衣服都弄得皱皱巴巴全是鲜红色。   “!!!”   舒荷瞬间不敢挣扎。   他怕楚川柏流血而亡,慌慌张张地撕了几张卫生纸去给他擦手,楚川柏好像有了点意识,眸子没有聚焦地看着他的侧脸。   “你等我会儿。”舒荷说要下来,这次楚川柏放他走了,没一会儿,诺大的屋子里安静得孤零零的。   楚川柏坐在书桌边,手抓着一团又一团沾着鲜血的纸巾,他垂眸看着,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没多久舒荷回来了,手中多了个药箱,他从没给人包扎过伤口,所以动作十分笨拙,一圈圈地将绷带撕下来一股脑裹到男人手腕上。   “是不是要先擦药啊?”舒荷裹好以后茫然地抓着药箱,然后楚川柏就看见他又吭哧吭哧拆掉了自己手上的绷带,握着他的手给他上药。   动作笨拙,很不熟练,但很认真,他垂着眸,只能看见少年圆润乌黑的小脑袋,连脸都看不见。   易感期的Alpha略感焦躁。   他伸手去抬舒荷的脸,舒荷茫然地看他,脸颊被他宽大的掌心捧着挤出一点软肉,杏眼呆呆乖乖的,像在问他干什么。   楚川柏垂眸看了好一会儿,苍白的指骨按下止咬器,俯身亲了亲他的鼻尖,然后才将止咬器戴回去。   “?”   直到楚川柏退开,舒荷都一副呆呆的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样子,他抓着绷带还想给他系蝴蝶结,这会儿连蝴蝶结都系不出来了,胡乱系成一坨。   “你干什么呀。”   舒荷站起来瞪他。   楚川柏没声,眼睛没什么聚焦,舒荷有点生气又不知道该朝谁撒,他鼓着脸拎起药箱,“我要去洗澡了。”   楚川柏缓慢地看他一下。   将药箱放回原位后舒荷进了浴室,这一次他没有挤沐浴露,不要香香。   二十分钟后,舒荷穿着干净的衣服走了出来,楚川柏仍然维持着他走的时候的姿势,手上那个铁环发着细微的光,舒荷犹豫地上前按了一下遥控器,光就消失了。   ……刚刚楚川柏不会用了这个吧?   舒荷:“你要洗澡吗?”   都是血。   好多血。   晚上他睡觉,不想被一个大血包抱着。   楚川柏半晌点头,舒荷给他找来衣服,将人推进浴室,还得要两床被子,舒荷吭哧吭哧准备好后将自己塞进了被窝,他闭着眼数了半个小时,浴室门被人推开了。   接着,他感觉到自己的被窝也被人掀开,高大滚烫的身形贴近,舒荷懵然地被人搂进怀里,呼吸着本该属于他的沐浴露香。   “给你准备了被子呀……你别用我的。”   楚川柏没有发出声音,抱住舒荷后不动了,舒荷抬脸看他,发现他把灯都关了,现在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唯有那发沉的呼吸滚烫到不可忽视,他有点热,勉强偏头发了会儿呆,咕哝道:“你就欺负我。”   易感期结束后,他要一个星期不搭理楚川柏。   -   四天后。   上禹城下了一场大雨,周六这天大雨才平息,舒荷在家中收到了楚川亭的消息:【该奔现了小花宝宝。】   !?   这么快!?   楚川亭:【我快毕业了,到时候不确定是去部队还是去哪,想见见你。】   舒荷刚要找借口,一看到这条消息就走不动道了,为了任务他巴巴回复:【好呀。】   楚川亭:【我来接你,你住在哪?】   舒荷看了看地图,挑了个不起眼的位置,然后起身去找和自己风格不符的衣服穿,头发也得稍微剪剪……   他把自己从乖宝宝打扮成一个小酷哥,衣服全是黑色系的,碎散的额发也剪了,露出漂亮白皙的眉眼。   舒荷又到附近买了个耳夹,戴上口罩,对着路边的镜子照来照去,雀跃地和系统说话:“哥,我现在是不是像另一个人了?”   系统看来看去,【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觉得很明显。】   明明风格全换了。   可舒荷身上就是有种特殊的气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他,就算再怎么改变装束,整体看着也娇娇憨憨的。   舒荷还是很有自信的,“相信我,只要不露脸主角肯定看不出来。”   系统迟疑:【嗯。】   舒荷没有等多久,一辆黑色重机车就一个漂移停在他面前,两人昨天才见过,但此刻都表现得是第一次相见,尤其楚川亭,他被舒荷这身不一样的打扮弄得目光停顿了几秒。   舒荷戴着粉口罩。   他的头发和昨天相比短了很多,露出了更多脸上的细节,雪白一片,眼睛漂亮,右边的侧耳戴了一只精致的黑耳夹,很酷。   大热天身上还穿着外套,也是黑色的,浑身都包裹了起来,包括膝盖内侧那个明显的痣,看到楚川亭,舒荷假装自己特别惊喜,呀的一声像兔子一样跳到楚川亭面前,“这是谁呀,怎么这么帅呀。”   看着他弯起来的眉眼,楚川亭握着机车把手的手倏地紧了。   ……奇怪。   明明不是真的第一次相见。   明明昨天下午才见过。   距今不超过二十个小时。   可是莫名的,楚川亭的心跳还是不受控制加快起来,咚咚咚地像是想贯穿他的心口,令他大脑都有些发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是谁这么帅呀,原来是我的男朋友。”舒荷冲过去抱住楚川亭的手,凑近到他面前眼睛亮亮的。   楚川亭望进他漂亮的眼底。   ……其实并不奇怪。   因为舒荷不带小花这个身份的时候,从没有这样对他笑过。   “……”   楚川亭哑着声叫他小花,然后拿了另一顶头盔帮他戴上,舒荷爬上去抱住楚川亭的腰,特别亲近地问他要去哪里约会。   不知道为什么,楚川亭好像异常安静,一点也不如电话里那样健谈,甚至不如军校里那个他会说话,舒荷奇怪地嘀咕两句,才听到发动机车的青年说:“去看电影。”   “看电影好啊。”舒荷十分捧场。   “咻”一声,重机车瞬间飙出几十米远,这次出门舒荷不害怕了,因为上回楚川柏派了更多的人保护他。   他搂着楚川亭硬邦邦的腰,周围风声大作,含括着机车声,将楚川亭的声音弄得极其模糊,“怎么又戴口罩?”   “什么呀?”超大声。   “怎么又戴口罩。”大声。   风声中,舒荷花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楚川亭的意思,于是超大声说自己的过敏还没好。   这回轮到楚川亭问他在说什么了。   折腾了十几分钟,机车停在车库,楚川亭带着舒荷进了电影院,里面除他们二人外再没有别人在。   楚川亭包了场,放的电影是一部动漫,舒荷看过这部动漫,因此心不在焉。   而楚川亭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两人挨着坐,牵着手,舒荷主动坦白说:“对不起哦,其实我不是香香的小甜o,我是一个没有信息素的Beta。”   似是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楚川亭顿了一下,偏头盯着他戴着口罩的侧脸看。   舒荷眨巴着眼回视,电影院光线很暗,耳边是动漫发出来的音乐和台词,他感觉楚川亭好像靠近了自己一点。   “我喜欢你,和这些又没有关系。”楚川亭勾起他的手,盯着他看,“小花,你的过敏什么时候好?”   舒荷眼睛一闪,含糊说:“不知道呀,医生说还挺严重的呢,脸特别红,我怕吓到你。”   楚川亭:“我不怕。”   舒荷发出一点轻微地啊,抬手挡住自己的口罩,怕楚川亭上手扒,他咕哝道:“可我很在意呀。”   说这话的时候,他偏着头没给楚川亭看自己,楚川亭只能看见他纤长的眼睫轻轻眨动,看起来像是心虚。   昏暗的光线里,他抓着舒荷的手心,贴近他的侧脸,“那亲一下呢?”   舒荷:“戴着口罩亲呀?”   “也不是不行。”   “……”   舒荷瞧着有点犹豫。   想了老半天,楚川亭也就等了他老半天,老半天后他朝着青年凑近一点,手腕一下就被人握住了,接着,一个柔软的吻就隔着口罩,传递到了舒荷的唇上。   他眼睛一睁。   这个吻有温度,两人的气息交织起来,楚川亭当然还没有变态到隔着口罩吃他的舌头,亲了一下后,他就起身将舒荷拉到自己腿上坐好,然后抱着他亲他露出来的眉心。   出门的时候,舒荷特意喷了和自己味道不一样的香水。   他准备的很足,就是不想露馅,却不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露馅了。   楚川亭吻着他的眉心,呼吸着他身上香水散发的荔枝香,没有人会对沐浴露产生星宇,但用这些的是舒荷,他无法遏制自己吻着舒荷颤抖不已的眼皮,又偏头吻着他的耳垂,耳尖,呵出气息滚烫,令舒荷大脑都软成一团浆糊。   只是亲亲耳朵而已。   可这个吻也太黏腻、太缠绵了,他贴着他柔软的掌心,亲吻他的时候还偶尔说一句小花宝宝是香香的小Beta,是酷酷的小Beta。   舒荷浑身没了力气。   他戴着口罩,有些喘不上来气,楚川亭贴心地用手指勾着他挂在耳朵上的口罩线,问他要不要取下来,脸蛋过敏红红的也没关系,他亲亲就不红了。   舒荷被唬得大脑不清醒,但还记得自己的使命,他喘着气义正言辞抓着楚川亭的手不许他摘下来,楚川亭盯他一会儿,放弃了,继续去亲他耳朵。   舒荷的小胸脯迅速起伏,楚川亭摸索着着还去亲他并不存在的腺体,点到即止,没有像他大哥那样咬来咬去。   “小花宝宝。”   舒荷勉强嗯了一声。   楚川亭亲着他的下巴,从衣服兜里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小礼盒,舒荷听见声音,泪眼蒙眬地低头看了一下,发现是一只和他腕上相似的手表。   乍一看,就像是同一只。   楚川亭哄着他把这个表给自己,然后握着他的手把自己送的表戴了上去,舒荷脑袋咔嚓一下突然就清醒了,僵硬地搂着楚川亭的脖子看他。   楚川亭戴好手表,察觉到他的目光,“怎么了?”   舒荷大脑嗡嗡。   表……他好像暴露了。   这表是楚川柏送的。   楚川亭也见过。   舒荷看着面前人,对方好像什么都没发现,依然叫着他小花宝宝,问他怎么了,如果楚川亭知道他是舒荷,应该不会还这么自然吧。   说不定楚川亭觉得这块表只是巧合而已。   全上禹又不止他一个人有这种手表。   舒荷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忽然被楚川亭扣着后颈隔着口罩亲了亲嘴,他很快没心情去想别的了,心下稍微安定下来,趴在楚川亭肩上软软喘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电影院的播放声都停了,舒荷眼睫挂了点泪,楚川亭抱着他问他明天还可不可以见面。   舒荷偏头呼出的气息柔软发烫,声音嗡嗡的,“明天还想见呀。”   楚川亭揉着他发尾乌黑的发丝,“你不想吗。”   “……想的。”   楚川亭像是笑了,垂眸亲昵地贴着他被自己舔咬得发红的耳尖说:“小花喜欢我,我喜欢小花,那就得多见面。”   提起这个,舒荷好像来劲儿了似的,抬起头目光灼灼地问他有多喜欢自己。   楚川亭看着他,“能有多喜欢就能有多喜欢。”   舒荷:“那是有多喜欢?是那种为我做什么都可以的喜欢吗?” 第51章 beta娇气点怎么啦13   问这话的时候,舒荷搂着楚川亭的脖子,贴近在他面前,漂亮的杏眼里水光潋滟地倒映着对方桀骜的面容。   四周温度燥热,楚川亭闻言垂了下眼,粗粝的指腹轻轻揉着舒荷白里透红的耳垂,“你想让我做什么?”   “你不要反问。”   舒荷鼓起脸颊,严肃地盯着他,“你就回答是不是什么都愿意为我做就行了。”   “……”   直觉告诉楚川亭,这个问题不是舒荷随口一问。   更不是情侣间亲昵地表忠心的甜言蜜语。   那么……   他看着少年的眸子,几个瞬息间,思虑小花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需要他去赎身,或者是想借他的手去处理什么人。   不论如何,这个问题的答案都是毋庸置疑的。   片刻。   “是。”   楚川亭垂眸答:“所以小花想让我做什么?”   舒荷搂着楚川亭的脖子将自己送入他的颈窝,声音软软地说没有啊,他才不会告诉主角感情到了就可以分手了呢。   现在谈的时间还是有一点点短,再过一段时间吧,差不多了就可以提了,舒荷如是想着,发现电影已经谢幕了,于是问楚川亭什么时候走。   楚川亭低头抚着他后颈的短发,随意说:“还早,我带你去别的地方玩玩再送你回去。”   舒荷说好,看着还挺乖,一点也叫人想不到他在心底想着分手的事,楚川亭将他抱起来放到地上,像照顾小孩似的帮他理了理头发和衣襟,随后才低头去扫自己的掌心。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掌心上赫然是一块带定位装置的银色腕表,以及两只舒荷耳上的耳夹,刚刚亲密的时候他贴着他的耳朵含了会儿给摘下来的,楚川亭抬头看了眼舒荷往外走的身影,随后珍惜地将耳夹塞进了衣服口袋。   至于这块表,楚川亭轻嗤着弯腰,拎着表带用力在地上敲了几个来回,直到确定定位装置已经彻底损坏了,他这才毫不留情将腕表的残骸扔进垃圾桶里。   咚的一声,垃圾桶被砸得轻微晃动了一下。   “你好慢啊。”   舒荷在外面嘀嘀咕咕地催促他,楚川亭紧着的眉头松开,弯了下唇跟上去,“来了。”   -   楚宅,书房。   楚川柏的易感期在第七天的时候缓和了不少,如果按照他以往的习惯,通常是要第十天才会正式去处理前半个月落下的工作的。   这次第七天他就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并且打了三针强效抑制剂,下属哪怕早知道楚川柏和寻常的Alpha不同,可依然心惊。   强效抑制剂不同于普通抑制剂。   普通Alpha可能连一针的强效抑制剂都受不了。   三针,是真的会死人的。   下属明白楚川柏估摸着是想早点以正常人的状态去见舒荷,他这会儿在书房里处理工作的速度都慢了,不时会去看时间,然后半阖着眼沉默。   下属坐角落降低存在感,还是不免被人冷不丁提出来回答问题:   “小荷呢?”   “……”他擦了下汗,“小夫人出门了,不知道去哪了。”   楚川柏滑动面前的大屏幕地图,红点停留在一个位置,他偏头轻声道:“电影院。”   下属:“……”   “小荷在和人约会。”   您别说了。   下属痛苦面具。   楚川柏却眉头都没皱,更没有去释放自己的信息素,谁都摸不准他此刻生没生气,寂静的书房中只有老式挂钟滴答滴答走动的响声。   安静得有点诡异了。   “滴!”   昏昏欲睡的下属一个激灵转醒,发现楚川柏面前那份大屏幕地图突然闪现一个大红色的感叹号,他下意识去看楚总,男人自从今早离开房间到现在,情绪就一直没多大起伏,这会儿眉眼竟不明显地微动了一下。   他伸手,宽大的掌心盖在那大红色感叹号上,温声自语,“定位器被弄坏了。”   下属依然感觉不到他的信息素。   没有信息素的压制,可这阴冷的语气依然令人觉得浑身发麻毛骨悚然,怕的不是楚总泄露情绪,而是他不泄露情绪,这证明他情绪一定已经濒临临界线。   下属大气都不敢喘,楚川柏好像什么都没发觉,他关掉大屏幕,低头闭着眼撑着头等待。   老式钟表滴答滴答走。   外面的天陡然阴了。   乌云漂浮在空中,时不时响起一道沉闷的雷声,不见闪电,上禹城好像被一阵浓密的雾气萦绕在其中。   一个小时后,舒荷被楚川亭送回了原位。   他跳下机车,楚川亭帮他摘下头盔,随后俯身亲了亲他的眉心,舒荷赶着走,怕一会儿下雨了赶不赢,毕竟他为了不露馅特意走了几公里远。   “小花住在这附近么?”   楚川亭扫了眼四周,“哪栋房子?”   舒荷胡乱指了一个,然后匆匆对楚川亭说:“要下雨了你快走吧。”   楚川亭不动,“可我不太想这么快跟你分开。”   怎么这么黏人啊!   舒荷抬头看着越来越黑的天空,急道:“那一会儿我们都要变成落汤鸡了,我亲亲你,你快走。”   说着他上前隔着口罩亲了楚川亭一下,楚川亭意犹未尽,抬手抓着他的手腕将他扣怀里,气息滚烫地亲了他的耳垂好一会儿才肯放人。   舒荷耳朵被亲得红了一片,上面还有明显的牙印。   他计较不了太多,胡乱将楚川亭推得去看前路,让他赶紧开车,楚川亭发动机车,走之前他看着舒荷急急忙忙的样子,冷不丁来了一句:“你这样我跟个情夫似的,你老公来了我就得开车跑,好像在偷情啊。”   “……”   下雨了。   一开始雨势很小,只有细细密密的雨丝,后来雨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砸在地上,越来越大,紫电惊破云层,发出刺眼的光。   舒荷运气好又不好。   好在他跑到楚宅大门口的时候雨势并不算大,坏在他刚冲进大院雨势就重了起来,舒荷捂着脑袋匆匆忙忙躲到屋檐下,身上被淋了一些雨,脸颊上也一片湿漉漉的。   他呼出一口软软的气,抱怨地说:“都怪楚川亭。”   系统:【对,他好烦。】   系统:【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让他失去一个小花宝宝?】   屋檐外雨势如瀑,声音淅淅沥沥。   舒荷摸着自己有点泛凉的手腕垫脚抬头,朦胧的雨势和浓雾之中,好似有人撑着伞走来,他看得费劲,心不在焉答:“快了哦哥,你不要急,我有自己的节奏。”   系统:【……】   系统刻板道:【我有一个新的思路,你努努力回舒家夺一下权,然后借自己的势力追杀楚川亭,逼迫他为了活命不得不崛起反抗。】   舒荷往屋檐内侧走了走。   雨水坠在地上溅开,飞到他的裤腿上,他蹙着眉咕哝:“你是说我呀?”   系统:【是的。】   舒荷苦恼:“可我不会。”   什么争权,他都不知道流程怎么走。   系统:【……】   忘了,小花宝宝被保护得那么好,哪会这些。   舒荷又说:“我好像看见楚川柏了。”   【哪里?】   雨势丝毫不减,舒荷像飘扬的小荷花躲在屋檐下,大风呼啸发冷,吹得他脸发了点红。   时间缓慢流逝,浓雾之中的高大人影逐渐变得明显。   对方拿着伞,身上没有穿着体贴匀称的西装,反而是一件单薄而简单的衬衫,他的脸被伞挡在其中,淅淅沥沥的雨幕下,舒荷唯能看清楚的只有那他有些微微跛的腿,走起路来不是很流畅。   以前楚川柏好歹会带一根银拐支撑一下,现在连工具都不用了,他好像再也不在意暗处那些目光,只是朝着舒荷走去,舒荷冒着屋檐边透着丝丝凉意的雨,去抓他的手,果然很冰冷。   “你病还没好。”舒荷歪着脑袋看他,“怎么不叫管家叔叔来送伞啊。”   楚川柏放下伞。   他站在舒荷面前,挡住了屋檐下飞溅的雨,高大挺拔的身形透着点冰凉的水汽,萦绕在舒荷呼吸间。   舒荷看见楚川柏浅淡的眼微微垂了下来,看向自己。   那凌冽凸起的眉弓都变得内敛了,他微笑着,眉眼间的温和和理智重新浮现,好像易感期那几天的狼狈是他的错觉。   楚川柏温声开口:“易感期已经好了,不用担心,这几天冒犯你了,我来正式和你道歉,对不起。”   舒荷没想到他还记得要道歉的事,扭捏地哦了声。   他不习惯这种正式的场面,除了哦,也不知道要怎么回应才好。舒荷抿着小酒窝,细腻的眉眼往右飘开,盯着角落里渗了水的木板。   “今天怎么穿长袖?”楚川柏垂眸看着舒荷的打扮,目光又落在他红了一片的耳尖,“还喷香水了,去约会了吗?”   舒荷含糊点头,又说:“你鼻子怎么这么灵,我以为香水都被雨冲没了。”   楚川柏:“毕竟那几天一直抱着你,对你的味道熟悉到忘不了了。”   “……”   好怪哦。   舒荷模模糊糊觉得楚川柏虽然变回正常了,但有些地方好像还是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他轻咬腮颊内侧,弯腰拿起了被楚川柏放下的伞,扭头说:“我那几天洗澡都没敢用沐浴露,怕你闻到香味咬我。你们Alpha能分得清信息素和香水吗?”   楚川柏接过伞。   他抬手环着舒荷的肩,要他靠自己近些,随后走进雨幕里,才开口:“信息素和香水不能相提并论。”   “不都是香味吗?”   “不一样的。”男人的嗓音被雨幕冲刷得模糊,“我有个办法让小荷明白区别,小荷想试试吗?”   舒荷说想。   楚川柏似是微微笑了笑,却没再讲话,穿过长长的院子进了屋,舒荷才发现楚川柏把伞往他这边偏移了,他右边的衬衫都湿了一截。   “去换衣服吧。”   楚川柏收了伞,没有在意自己右肩的湿冷,“免得感冒。”   舒荷哦了声,又小声说了句谢谢。他回到房间洗了个澡换回了自己平时的风格,准备摘耳夹的时候才发现耳夹不知何时不见了。   有点可惜,那是他花了五十五块钱买的。   舒荷鼓着脸颊打开终端,回了楚川亭几句消息,没一会儿房间门被敲响了,他这会儿对敲门声有点敏感,总会想起前两天楚川柏来串门的记忆。   按捺了一下这些记忆,舒荷才起身去开门,敲门的果然是楚川柏,对方站在门口垂眸,身上的衣服换掉了,舒荷看了两眼,视线又落到他手上,那里的伤口都结了疤,看起来斑驳狰狞。   楚川柏的视线也落到了舒荷的手腕上。   他依然佩戴着表,和他送的那只一模一样,可却不是他送的那只。   “你怎么来啦?”舒荷收回注意力,白净的小脸抬着,咕哝道,“我有点想睡觉。”   “就是想和你聊聊。“楚川柏闻言露出一点抱歉的表情,轻叹道:“如果你困的话,我们下次聊也行。”   舒荷犹豫一下,也不是非常困,他转身让楚川柏进来了,然后一眼就看见书桌前的椅子,前两天楚川柏硬要抱着他坐在这上面才能消停一些。   舒荷假装没看见,挪到了床边,然后晃着腿小声说:“其实我也有话想和你说。”   楚川柏坐在了书桌前的那张高脚木椅上,闻言配合地问:“什么?”   “你先说吧。”舒荷对于自己的话还有些犹豫。   楚川柏点头,也没有和他客气:“我想和你聊聊这几天发生的事,以及上次我开枪后你对我的回避反应。”   舒荷眼睫一动。   “你在怕我?”楚川柏温和地叙述,没有让舒荷感到压力,随后偏头视线也落在一角,“你为什么会怕我?除了这几天我在没有理智的情况下做出了让你害怕的事外,我不记得自己有对你摆出过不好的态度。”   他的语气很缓慢,温吞,似乎是抱着十二分的疑惑,令舒荷自然而然地就忘记了这几个深夜里,他是怎么用滚烫的躯体紧紧搂着自己,戴着止咬器也妄图去咬他脖子的样子。   舒荷有点迷糊道:“也不是说怕你……”   “那是什么?”   舒荷晃腿的动作停了下来,“就是觉得,你好凶。”   楚川柏:“可我没有凶过你。”   “嗯。”舒荷小心点头,也不知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他巴巴道,“那你以后对我很凶怎么办?”   屋中光线柔和,少年坐在床边,柔软的发丝乌黑蓬,他嘟哝着好像脑补了些可怕的东西。   楚川柏看着他,唇边的弧度敛了一些,开口时声音放得极其轻,几乎只剩下气音,“我以后为什么会对你很凶?”   舒荷摇头说不知道,又问那你以后会对我很凶吗。   本以为楚川柏会坚定地回答不会,结果面前人静了有好半天都没回答,舒荷登时往下撇了下小嘴,怀疑地看他。   楚川柏问:“小荷认为怎样算凶?”   凶这个字很庞统。   骂他是凶,打他是凶,亲得他喘不过来气是凶,一次又一次不节制也是凶。   舒荷大抵都觉得很凶。   舒荷起先没有回答,含糊了一会儿才说让他不高兴了就是凶他,楚川柏将手放在桌上,顺手拿起了上面的一支笔,垂眸转动着说:“那我无法做出这个保证。”   舒荷往下撇着小嘴。   “我只能做到不骂你,不打你,平时顺从你,以及……”   楚川柏停顿了一下,“太笼统了,我不确定还有没有遗漏的让你不安心的点,但如果你让我反向选择,例如我只能做到易感期的时候亲你的力道重一点,不听你话亲得你喘不过来气……如果是这种程度的凶,我可以全部举例。”   舒荷:“……”   片刻。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问的时候舒荷抬头看了楚川柏一眼,又飞速挪开视线,好像是怕自己多想,可是又忍不住怀疑。   他谈过恋爱的,知道这种眼神。   前段时间他就怀疑了,只是一直没问而已。   问了也好尴尬T^T。   舒荷腮颊轻鼓,又小声补充了一句:“这是我一开始想问你的事。”   楚川柏似乎是没有想到。   他转动笔的动作停住了,三秒后垂眸看向自己手上隐隐有些开裂的伤口,绷带拆了,这些伤口仓皇狰狞,斑驳难看。   一些记忆回笼。   那一晚舒荷握着他的手,低头给他缠绷带时手中的温度,细腻柔软。   舒荷总是容易心软。   退一步,服个软,装个可怜他就信了,可心软不是心动,他不止贪图这点灯光下的绷带,他还贪图舒荷整个人。   一见钟情来的感情能有多深刻呢?楚川柏以前不明白,但易感期后他对这句话的答案已经清晰得不能再清晰。   不能用深刻来丈量。   他选择用生命来丈量这段感情,易感期那几天,如果没有舒荷那点心软,他或许会用电击手环,用放血的匕首去结束这条苟延残喘的生命。   所以,为了这段感情不择手段又怎样?   楚川柏垂下满是阴影的眸,过了几秒又偏头去看舒荷,舒荷还在等着他的回答,他于是轻巧地承认了,“是,我喜欢你。”   “我以为你不会发现的,我还想过如果自己跟你表白,你会不会吓得跑掉。”   楚川柏:“是我把你想得太笨了,小荷明明很聪明。”   舒荷:“……”   这是夸他还是贬他呀。   怎么能觉得他笨!   他觉得自己制定的反派计划特别特别好,楚川柏坏,他好!   舒荷轻轻哼了下,不高兴地噘着嘴,嘀嘀咕咕说:“我不能接受你。”   楚川柏早有预料。   他表情不变,“嗯。”   “你别喜欢我了。”舒荷晃着腿说,“虽然我知道自己特别好看,特别招人喜欢……”   他夸了自己一堆,雪白的小脸仰起,表情很正经地说着你别喜欢我了,我们没有结果的。   不论他说什么,楚川柏都点头答应,俊美的眉眼始终绅士温和,“你不是困了吗,先睡吧,我在书房,有事你可以过来找我。”   舒荷哦了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   两周后,军校放暑假。   本来舒荷打算挑个时间和楚川亭捅破真相,结果这两天外面又下起大雨,他无法出门,线上聊又总觉得拉仇恨的力度软绵绵的,可能会达不到应有的效果,于是他只能遗憾地往后延长时间。   五天后,上禹城的浓雾消散了,磅礴的雨势也停了下来,舒荷准备出门,却听见楚川柏告诉自己,说舒家最近派人守在宅子附近,就算是他也不能保证他的安全,权衡利弊之下,舒荷只好继续待在家中。   日子有些无聊,但也平平淡淡很幸福。   楚川柏可能是为了保护他,这几天都不去公司了,每天的文件会由专人送来,就连会议也是在书房开。   舒荷有次意外推开书房的大门,就看见里面好多颗脑袋齐齐转过来盯着他看,其中楚川柏坐在首座,一身西装革履面容依然温和。   舒荷有点不好意思,正要把门关上,就见楚川柏起身朝着他走来,将他带进去,问他是不是有事找自己。   这个看起来极其严肃的会议莫名其妙就中止了,众人离去,诺大的书房里舒荷坐在书桌上,被楚川柏牵着手给他治疗突然发作的皮肤饥渴症。   除此之外的几天,舒荷就在宅子里种地,当然是别人负责锄地,他负责往坑里撒种子,做这些的时候楚川柏就在旁边微笑地看着,然后牵起他满是泥土的手给他洗。   舒荷蹭了下脸颊说不用,觉得这样好奇怪,楚川柏却恍若未闻,直到将他手中的泥巴洗干净才缓慢松开他的手,问他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舒荷有点茫然,隐隐觉得哪里奇怪,但还是回答喜欢。   这样的生活很平淡,但是却很幸福。   就像他以前还在自己家的时候,生活也是这样平淡温馨的   他的家长会在各个星球之间飞来飞去给他带好玩的东西,他会躺在家长毛绒绒的肚子里吃东西,把它们的毛弄得油渍渍也不会被责怪,只会夸他是个好厉害的小荷花宝宝,竟然只弄脏了一小块毛发。   夸得小荷花宝宝跟飘在天上似的,吃着吃着就趴在毛发里睡着了,家长也趴在地上,毛发随着呼吸起伏,小小的人类在它身上闭目休憩,乖乖的。   听到舒荷说喜欢,楚川柏抬手将他脸上不小心蹭到的泥巴轻轻擦去,然后温声说:“喜欢就好。”   舒荷迷糊点头,坐在旁边去看他们给自己种的东西填土,楚川柏也很上心,站在他身边问这些人种子什么时候会发芽。   得到答案后,楚川柏屈膝在舒荷身边,平视他的双眼,和他说等明年结果了就能吃了。   舒荷雀跃:“我一定是第一个吃的!”   楚川柏看着他明亮的杏眼,嗓音轻哑地说:“嗯。”   七天后,上禹城又下起了大雨,这天气反复无常,雨势时大时小,舒荷被困在家中哪都去不了,又等了三天雨才停。   这时候,他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出门了。   舒荷决定今天就去找楚川亭推进任务。   他起身换黑色系衣服,戴上自己新买的耳夹和口罩,打算到时候摘下口罩吓死楚川亭,再趁楚川亭吓得浑浑噩噩心想他的小花宝宝怎么变成他时,告诉他真相。   舒荷高高兴兴往外走,没想到又会被人堵在楚家大门口。   他愣了一下,抬眼看着守门的士兵,士兵挠着后脑勺眼神飘忽地说外面还有舒家的人在,安全起见最好别出门。   舒荷试图理解:“……”   舒荷理解不了。   他睁着大眼,“他们难道就一直守在外面吗?” 第52章 beta娇气点怎么啦14   雨刚停没半天,地面一片潮湿,雾气未散,将四周压得阴气沉沉的。   楚宅大门口,舒荷鼓起腮颊犯倔地看着眼前几人,他俨然已经起了疑心,觉得那些打手不会离谱到每天都守在附近。   那样他还要不要出门了呀?   至于门口几人,面对舒荷犯倔的眼神那是有苦都说不出,他们支支吾吾翻来覆去都是那一套说辞。   “少爷,外面真的真的很危险。”   “防不胜防啊,您待在家里比较安全。”   “您是有事要出去办吗?您告诉我们,我们帮您办啊。”   舒荷踩了踩地上的小水洼。   他不高兴。   这要怎么帮忙嘛,难道托他们去找楚川亭说分手吗,那还不如在终端上发消息呢。   舒荷低着头将水洼踩得溅开一点水珠,然后才放弃似的抿唇转身,身后传来几声松了口气的声音,舒荷一听腮帮子鼓得更厉害了,活像个气泡鱼。   他加快脚步,吭哧吭哧跑回房将门一关,打开终端。   楚川亭这几天线上约了他好几次,一次都没把人约出来,这次也一样。   舒荷不情不愿地回绝了约会邀请,然后编了个理由:【我家附近这两天发生了枪击案,家长不敢让我出门,下次吧(T^T)】   楚川亭:【枪击案?】   小花:【嗯(T^T)】   楚川亭盯着这条消息皱起了眉,退出页面搜了一下最近上禹城的新闻。   楚宅坐落于上禹城城中心的上禹路,这一带不仅有位高权重的楚家坐镇,还有其余几家有权有势的家族在,更别提楚家培养的士兵每天都会不间断在附近巡逻,怎么可能会有枪击案?   楚川亭搜了十余分钟,也并没有在终端上搜到相应的新闻。   他保持皱起的眉头,切回聊天页面,这十分钟里舒荷没再发消息,最后一条消息还是那条【嗯(T^T)】   楚川亭指尖抚在这条简短的消息上,黑眸深了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他感觉舒荷对自己变冷淡了好多。   刚谈恋爱那段时间,舒荷每天都会定时定点给他发早安午安晚安,会关心他吃没吃饭,每次下了课总能看到他的新消息。   没有磨合期,一开始就是热恋。   但现在,一天二十四小时,舒荷不见得会给他发一条消息。   尤其是今天,第一条消息是他发的约会邀请,第二条消息是舒荷说好。   然后隔了几十分钟,舒荷告诉他附近有枪击案出不了门。   可没有相关新闻,上禹路也不可能会有枪击案。   楚川亭无法确定他是腻了自己想分手了,还是发生了点什么别的事,他轻易也不敢去试探,怕下一句就是舒荷说没意思分手吧。   ……啧。   这段恋情开始得不明不白。   结局似乎也要不明不白了。   楚川亭垂着漆黑的眸子看了看时间,随后阖眼,坐在咖啡厅中撑着手等待,十分钟后,大门被人从外推开,玻璃桌前的椅子发出推拉开的声音。   “川亭啊。”一道苍老的声音将楚川亭唤回神。   楚川亭睁开眼,表情平淡地看着面前人——楚老爷子,楚老爷子今年六十,模样比寻常六旬老人还要苍老,银丝遍布,说话的声音也中气不足,略显无力。   他没病,但在疗养院住了那么久,没病也养出病了,一双眼睛透着精明,却疲惫得明显,楚川亭和这么一双眼睛对视着,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找我什么事?”   楚老爷子摆了摆手,身后人立马捧着一份文件递过来,他拿在手中,摊在桌面说:“你前几天不是毕业了吗,我作为你的父亲当然是想关心你,你往后有什么打算吗?”   楚川亭扫了一眼面前这份封皮空白的文件。   “不会耽搁你很久的,你不是说还约了人吗?那人什么时候过来?”楚老爷子咳嗽一声,“你约的人来了,我就走了。”   楚川亭:“被鸽了,他不来了。”   语气依然很平淡。   但不知是不是楚老爷子的错觉,他竟然好像在这语气里听出了一丝不虞。   ……可能吗?   楚老爷子动了动自己浑浊的双眼,有点怀疑却又无从对症,毕竟对于楚川亭,自己这个老来得子,他其实一直都不了解。   当年楚川亭出生那几年,他倒还常常去看他,后来私生子一事东窗事发,他的长子翅膀硬了能飞了,竟然将他手里的权利蚕食得个七八,他为了和长子你争我夺,忙得双脚不沾地,基本没再管过楚川亭。   一直到楚川亭的母亲意外车祸身亡,葬礼上,他才再次和自己这个二子面对面,他好像没见他发过脾气,哪怕是那个葬礼,他也没见楚川亭掉一滴眼泪。   ——这点和楚川柏很像。   楚老爷子却讨厌透了楚川柏这种性子,他皱了下眉,布满皱纹的手按在桌面那份文件上,探究问:“你约的人,是你朋友还是你对象?”   楚川亭撩起眼皮道:“问这个做什么?”   “关心关心你。”楚老爷子迅速转移话题,“所以你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楚川亭:“没打算。”   “就混吃等死?”楚老爷子敲了敲桌面,“你看你大哥,你不能学学?”   楚川亭闻言竟笑了。   他俯身,锋利桀骜的眉眼在日光下显得不好招惹,楚老爷子正欲问他笑什么,便听面前的年轻人说了句:“学他?学他把你送进疗养院?”   楚老爷子:“……”   “坦白点,你是想看我们自相残害吧。”楚川亭看着楚老爷子微变的脸色,并不在意,往后靠在椅背上,“可以啊。”   楚老爷子:“什么?”   楚川亭说:“你不是想利用我去跟楚川柏斗吗?我说,可以啊。”   “……”   谁讲这种话不是循循渐进当谜语人?只有楚川亭一开始就把所有放在暗面的东西全部摆在明面上来说,楚老爷子不习惯他这个节奏,表情又惊又疑,一时之间卡着喉咙半天说不出话。   一分钟后,楚老爷子苍老的声音响起:“……你讲话不要那么难听。”   楚川亭:“哪里说错了?”   “……”   深呼吸,楚老爷子按着隐隐泛痛的心口,迅速在心底重新规划面前的局面。   楚川亭说的没错。   他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人进入楚家公司,这个人由楚川亭来扮演再合适不过,他是他的二儿子,楚川柏是他的长子,兄弟俩明面上互相帮忙,谁都说不出什么。   可他没想到楚川亭竟那么容易就答应了。   为什么?   在此之前,他不是没有找过楚川亭,那时候楚川亭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他等不了太久,想提前安排楚川亭进入公司。   他何尝不明白这时候楚川亭一定会成为一个靶子,一个不留神就会被楚川柏处理了?可他管不了那么多,楚川亭和楚川柏性子很像,他不信楚川亭当真就废得连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结果楚川亭接连拒绝他好几次。   这一次,楚老爷子也是抱着希望不大的想法来的,他看得出楚川亭没什么大的志向,就想混吃等死,而且他一旦正式和楚川柏走向对立面,整个楚家都会立马变得混乱。   楚川亭不想掺合进来也很正常,就是有一件事,楚老爷子至今理解不了。   上回宴会,他假意说他的母亲不是楚川柏害的,其实是想提醒楚川亭,楚川柏就是他的杀母仇人。   楚川亭不知道真相吗?他当然知道,结果连点报仇的欲望都没有,楚老爷子着实不能理解,他深深盯着楚川亭看了十几秒,这才将这份文件推到他眼前。   “我在楚家总部股份所剩不多,只要你能在公司站稳脚跟,我会将剩下这点全部转给你。”楚老爷子说,“除此之外还有另一条路。”   “进入部队,你伯伯手握军权,且没有任何孩子,你可以得到他的信任接他的班。”   “不过,我不推荐后者,你伯伯和楚川柏关系一直不错,就算不被使绊子,就算依关系进去你能晋升很快,可少不了得五年打底,我今年六十了,上次体检情况不是很好,所以我希望你选前者。”   楚老爷子说着咳了两下。   他不再需要什么权利。   他就想拉楚川柏下马,这个逆子年轻时那样对他,不看他跌落马下他死不瞑目。   楚川亭撩起眼皮看着他咳嗽的样子,没有很快回答。   他拿起这份文件,垂眸看着里面的文字,楚老爷子这会儿倒是真心的,没在文件里搞什么文字陷阱。   楚川亭若有所思道:“五年打底?”   楚老爷子疲惫道:“你选进部队?也行,我还能耗,如果确定了我就联系你伯伯把你安排进去,你军校成绩不错,进部队后直接先去做任务攒履历,这样晋升得快一些。”   楚川亭放下文件。   “我选进公司。”   楚老爷子看他一眼,“你看起来并不愿意。”   “风险大,收益少,我确实不愿意。”   楚川亭嗓音淡淡,“但部队五年起步,我拖不起。”   楚老爷子表情一言难尽:“?你绝症了?”   他这个六旬老人都没说拖不起,他一个二十来岁年轻人说拖不起?   就算去了部队,按楚川亭这个年纪归来仍是二十几,什么叫拖不起?   楚川亭当然没解释,他将文件收起来,起身打算离开,楚老爷子看他走到门口,忽然又停下脚步回头,漆黑的眼底看不出情绪,“上禹城最近有发生什么枪击案吗?”   楚老爷子怔了一下,“上禹城怎么会有枪击案?”   那么多士兵巡逻,怎么可能有人胆子那么大找事?   “不过,我记得先前你读书那附近好像有枪击案?”楚老爷子记起这件事,“死的是舒家的人,不知道谁动的手。”   楚川亭:“……”   他面无表情,转身就走,楚老爷子又似想起什么,动作迟钝地起身说:“给你提个醒,楚川柏目前研究的信息素基因计划可以作为突破口,他动了太多Alpha的蛋糕了。”   楚川亭头都没回。   -   八月,太阳正当空,地面被炙烤得一片滚烫。   楚川柏罕见去公司了。   舒荷依然无法出门。   他有个猜测,又觉得这个猜测实在坏,思来想去,舒荷只能闷闷不乐地趴在沙发上,看楚川亭给自己分享的日常。   楚川亭:【快一个月没见面了。】   【看到一只猫,很像你。】   【图/】   舒荷点开一看,还真莫名有点像,他贴着脸颊说:【你在干嘛。】   楚川亭:【上班。】   隔了十分钟,他又发来一条消息:【要开会了。】   【会议图/】   楚川亭:【看到讲话那个人没?他说简单讲两句,十分钟了还在讲。】   【文件图/】   楚川亭:【很枯燥。】   楚川亭:【比军校体能训练还枯燥。】   楚川亭:【小花。】   楚川亭:【想你了。】   舒荷对着这张会议室的图翻来覆去地看,认出好几个参会人员自己都见过。   他们都在楚川柏的书房里开过会。   诶?   舒荷支棱地爬起来,头发都被弄得乱乱的,呆毛翘立,他惊讶地放大图片左上角,问系统:“这个是楚川柏吗?”   左上角只拍到一半,并不清晰。   系统分辨不出,用扫描程序扫了一下才确定:【是他。】   【难怪我后台的检测阈值忽然上升了,原来主角已经开始崛起了。】   舒荷给楚川亭发消息:【你是在和楚川柏共事吗!!】   他好雀跃:【你好上进呀居然会上班了!】   楚川亭:【宝宝你在说什么胡话?】   这话简直跟夸一个人饿了会吃饭,脏了会洗澡,好了不起一样。   舒荷:【你怎么忽然去上班了呀。】   楚川亭:【因为毕业了。】   舒荷:【再拍张照,看看楚川柏,你跟他有交流吗。】   楚川亭:【没有。】   两分钟后,楚川亭:【嗯,现在有了,他问我对这份策划案是怎么看的,让我说出优缺点和市场情况。】   楚川亭:【我军校生,答不上来啊宝宝。】   舒荷很主动地让他拍照给自己看,然后就对着这份密密麻麻的文件晕字了,他也帮不上忙,捂着脑袋晕乎发语音:“你别和我聊了,上班不能摸鱼,你加油工作哦,要上进,下班给你准备了惊喜。”   楚川亭:【是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这种惊喜吗?】   舒荷没回复。   他打开点外卖的软件,精挑细选给楚川亭挑了朵看起来香香的小白花,然后让商家备注小纸条,在上面写加油!!!   三个感叹号不能少。   下午。   楚川亭结束了一整天枯燥无味的工作,表情淡淡地往外走。   一个黄衣小哥拿着一束花在门外等候许久,拨打了平台预留的虚拟终端号,终于,他等到了来人,将花递了过去,“您好这是您的花,五星好评谢谢!”   “……?”   楚川亭皱眉。   他看着这束花,感觉有点像拜死人用的,没接,“我没买什么花。”   黄衣小哥愣了一下,打开终端确认信息,“是您对象给您送的吧?这还有张纸条,写着加油呢。”   他的小花怎么可能拿拜死人的小白花给他?楚川亭轻啧一声不耐地绕开他走,忽然,他想起什么似的一瞬间福至心灵,又倒退回去将小白花从黄衣小哥手里抽走。   黄衣小哥迅速道:“五星好评谢谢!”   然后离开去跑下一单。   楚川亭看着这束花,低头闻了闻,很快就从中挑出优点。   它很白,嗯,非常白,叶子也没烂,是朵很好的花。   楚川亭垂眸拍了张照发给舒荷,说自己很喜欢这份惊喜,如果下次他能连人带花一起出现就更好了。   对此,舒荷的回复是让他上进,认真工作。   楚川亭挑眉。   “你这花……”   忽然,今天会议上的另一位同事夹着公文包路过楚川亭,他看着他手里的话发出同情的声音叹道:“节哀。”   楚川亭:“?”   楚川亭面无表情:“我对象送的,你有对象吗?会给你送花吗?”   同事膝盖中了一箭。   “你对象眼光……”他看着楚川亭的眼神,改口,“真不错啊,这花真白,好白!叶子都没烂!”   楚川亭:“不用羡慕。”   同事假笑,正要离开,扭头就见身后站了不少人,他立刻转身喊:“楚总。”   楚川柏表情温和地点头,同事离开了,楚川亭回头扫了眼楚川柏。   时隔多日,楚川柏重新用上了轮椅。   他看着楚川亭,表情依然温和得挑不出错处,对视间,他的目光落在了楚川亭手中的那支花上,温声问:“对象送的?”   显然是刚刚听到了那些话。   楚川亭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也平平无奇地叫了声楚总,随后就要转身离开,楚川柏却叫停了他,“下班时间,叫大哥就行了,叫什么楚总?”   楚川亭没回头,嗓音平淡地说:“还没下班呢,走出这扇门才算。”   “……”   他离开了。   楚川柏坐上悬浮车,原本跟在他身后的那些人尽数散去,只余下平时跟着他到家的下属。   楚宅大院门口,守门士兵齐齐叫了声楚总,楚川柏偏头拿了银色拐杖,没再坐轮椅,他没有回应这恭恭敬敬的齐声,只是往里走。   下属落后几步,问:“今天小夫人有要出门么?”   士兵说:“没有,小夫人一天连房间都没出过。”   下属这才赶紧跟上去向楚川柏汇报。   楚川柏没有应声,他往二楼而去,彼时舒荷正趴在房间里睡觉,他太闲了,不出门就几乎没什么事可做,只能睡觉来打发时间。   听到敲门声的时候,舒荷朦朦胧胧转醒,他抬了下乱糟糟的脑袋,睡眼惺忪地去看门口。   “……谁呀?”   睡到不知几点,连在哪都忘了。   外面的人也不吭声,舒荷半闭着眼又要睡着了,才听见门口的人又开始敲门,他难得来了点起床气,爬到床边吭哧吭哧跑去开门,“谁呀不说话!”   门一开,熟悉的高大身影出现在舒荷面前,舒荷抬着雪白的脸,刚睡醒,他眼睛都泛着点红色,乌黑柔软的头发睡得乱七八糟的,眼睛发直,显得很呆。   楚川柏看着他,没有开口。   舒荷迟钝地抬手压了一下自己的发丝,慢半拍发出软软地哦声,说原来是你呀,然后他侧身给楚川柏进。   楚川柏还是站着不动,浅淡的眸子落在他面上,不知在想什么,舒荷茫然地挠了挠脸,“我没睡醒吗?”   楚川柏伸手给他。   舒荷伸手,细腻的手指捏了他两下,然后说疼不疼呀?楚川柏说疼,他于是咕哝那就不是在做梦。   “那你怎么没点反应?”   舒荷收回手,揉着眼睛往里走,“我好像睡了大半天,天都黑了。”   楚川柏走进来,关上门。   门贴合所发出的声音清脆而沉闷,舒荷回头,看见身形高大颀长的男人朝着他这里走来,一身严丝合缝的西装革履,看着刚回来没多久。   舒荷坐在床边,凑近桌上的小镜子看见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他用手压了两下,刚要拿梳子,就被楚川柏拿了过去,声音在他上方响起,低哑:“我帮你。”   舒荷不太放心,“你别揪到我头发了喔,轻点……”   屋内安安静静。   冷气释放的声音有些浅,好像楚川柏的呼吸都要比它大,舒荷由他梳着,过了两分钟才开始乱动,一下抬头说还没好吗,一下扭头去看镜子里的自己。   楚川柏垂着眼,指腹轻轻贴在他柔软的发丝上,他停下了梳头发的动作,指腹一路从乌黑发丝流连到舒荷颈后。   他是站着的。   舒荷抬头看他,有点不太适应地躲了一下这个动作,楚川柏的动作被避开,声音变得有些轻了,“小荷,牵一下手吧?”   舒荷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想起什么,小酒窝浮现,露出一副早有准备的骄傲模样:“你皮肤饥渴症又犯了吗,我给你准备了药,在抽屉里,右边那个,你打开就能看到了。”   楚川柏垂眸弯腰,轻轻握住了舒荷温软的手,舒荷被握得大脑空白一下,下意识抬头,却没料到两人的距离倏忽间被拉近得近在咫尺,这一抬头,鼻尖都隐约蹭过了男人的侧脸。   “没有犯病。”   楚川柏近距离看着舒荷雪白的脸,将他神情间划过的一点小惊慌纳入眼底,温声说:“我只是想碰碰你。”   “可是——”   舒荷杏眼睁大往后躲,手也挣扎地抽开,可这个男人好像早就料到他的动作,弯腰轻而易举地将他揽住,舒荷只觉自己被一股不容置喙地力道带着,整个人不受控制贴近他,男人滚烫的呼吸落在他耳侧,舒荷脸颊贴在他的肩上,呜地一声被人扣着腰挣也挣不开。   楚川柏像是觉得不方便,又搂着他将他整个抱了起来,放在桌上。   舒荷膝盖动着,按着他的手臂想躲开,却被人牢牢禁锢在双臂之间,富有侵略性的气息很快蔓延在舒荷修长的颈侧,滚烫得令人浑身发软。   舒荷呼吸发颤地僵着不敢动了,这一系列突如其来发生的行为将他砸得晕头转向,人也怔得发懵,只能凭着本能问:“你、你易感期又来了吗?”   楚川柏说:“没有的。”   舒荷眼眶湿润,小心地呼吸着,说了句无头无尾的话:“明天我想出门。”   楚川柏:“家里不好吗?”   舒荷伸手去抓他的衣襟,手指发了软,抬起的杏眼里倒映着男人的眉弓,他张了张口,声音含糊得像是不敢相信一样:“你……你是不是,不让我出门了?” 第53章 beta娇气点怎么啦15   舒荷这两天一直有个很坏很糟糕的想法。   他怀疑自己不能出门不是因为别的。   而是因为楚川柏下了命令。   这个猜测太糟糕了……舒荷郁闷两天,总觉得自己不该那么想,是楚川柏当初好心收留他,保护他。   就算被拒绝了心意也没有恼羞成怒将他赶出去,从前是怎样现在就是怎样,心胸宽广,怎么会不许他出门?   舒荷那时思来想去,想不明白,直到如今——   他坐在冰冷坚硬的桌面,浑身被桎梏,嗡鸣的大脑里,真相终于争先恐后浮现。   被忽略的细枝末节如滔天巨浪从角落席卷而出,将他淹得再也逃不开。   没有什么把人想得太坏了。   楚川柏就是反派。   他怎么就忘记了。   舒荷眼睛放空地抬脸,眼睫细密而湿润,他的手指无意识抓在男人西装衣襟上,抿着唇等个回答。   然而楚川柏一直未曾开口。   这片环境安静得几乎死寂,砰砰乱跳的心跳声格外明显。   舒荷浑身有点热,他等不下去了,开口重复问:“你是不是不让我……”   呜的一声。   楚川柏突然用粗粝的指腹捏着舒荷的下巴,逼近吻住了他的唇。   舒荷杏眼仓皇地颤动,毫无准备下,一股极富有侵略性的气息将他完全包裹,他的呼吸紧促而紊乱,像是根本反应不过来似的,手心抵在对方胸口往外推。   可力道太小了。   楚川柏不仅没有被推动一分一毫,然而还扣住他的腰,为了方便吻他,膝盖顶开他并合的细腿,抵在这张冰冷的桌面上,去含他软嫩发红的唇瓣。   他没有说任何话,甚至还低垂着眼没有看舒荷,只有滚烫的气息与缠绵疯狂的亲吻昭示着他此刻的不同寻常。   舒荷越推越急,使不出力道的无力感引得他心头陡然生出一种愤懑,被蒙蔽、被糊弄、被强迫、各种情绪层层交织,促使他产生一股冲动。   在楚川柏试图吻开他紧闭的唇齿,想汲取更深层的水液时,舒荷呼吸急促地,连自己都没想到地抬起了手——   “啪。”   寂静中一声清脆响亮。   楚川柏挨了一巴掌。   舒荷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少力道,只知道手被反震的触感有些麻,与此同时清醒的还有大脑。   他白着小脸,小胸脯用力起伏,无聚焦地看着面前人。   楚川柏好像根本没介意,反而偏头,将被扇过的那面贴在舒荷白皙脸颊上。   低沉的滚烫响得舒荷心口直跳。   下一瞬,他垂在身侧的手也被人强势贴合,十指相扣。   舒荷泪眼蒙眬地低头。   眼眶雾蒙蒙的,他都看不清自己的手,心跳也好快,咕咚咕咚,隐约间,楚川柏好像在问他手疼不疼。   疼。   他胡乱地想,张了张口,可喉咙哽得很,发不出一点声音。   楚川柏亲了亲舒荷有些发红的掌心,然后继续十指相扣,攥在手里,偏头看着他湿红的唇。   唇珠明显,微微启着,露出湿润的舌尖,喘息而轻的呼吸柔软香甜,舒荷看起来受了惊,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楚川柏慢慢俯身,像是忘记了那巴掌似的,重新贴住他湿红的唇面,与此同时,搭在舒荷腰间的那只手力道也紧绷起来,手背青筋狰狞明显。   他还觊觎那唇齿里的水液。   舒荷没有聚焦的眼在感应到对方滚烫的呼吸时回笼,他又抬起了手,这次却没有打下去,手心软软地贴在男人的侧脸,声音被他吻得含糊不清,“……你再这样,我又打你。”   威胁像调情。   楚川柏贴着他柔软的掌心。   阖眼道:“打吧。”   “……”   明明被人打巴掌是很屈辱的事情。   楚川柏怎么……   舒荷茫然得厉害。   刚刚他被冲动推着打下那巴掌的时候,心跳都漏了一拍。   怕楚川柏会被激怒,怕自己会遭殃得更厉害。   什么都想了,唯独没想到楚川柏会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还问他手疼不疼。   现在甚至,还让他打吧。   舒荷紧紧闭着嘴巴,呼吸滚烫,下眼睑也发红,他放下了自己的手,“等下我就打你。”   楚川柏垂眸吻了吻他柔软的唇,然后等着这个即将落下来的巴掌,一秒、两秒、三秒,舒荷没有动。   他停顿几秒,终于去看舒荷的眼睛。   这双漂亮清透的眼此刻浮满水珠,倒映着他的身影,随泪光波光粼粼。   他看起来好像很委屈,又很愤懑,白净的小脸鼓得像个包子一样瞪他。   还有些……怕他。   所以舒荷没有打第二下,怕楚川柏来劲。   两人对视,室内的冷风一次又一次吹走滚烫旖旎的氛围,不多时,舒荷躁动的情绪逐渐落回了实处。   他挪动自己坐在桌面硌得发疼的屁股,去推楚川柏抵在自己腿间的膝盖,全程一声不吭,透着薄红的脸还没什么表情,一副不想再和他交流的样子。   楚川柏忽而不合时宜地想到他送给楚川亭的那束花。   “你松开。”   舒荷去推他撑在自己身边两侧的手,楚川柏垂眸,手腕力道一重,重新将辛辛苦苦挪开位置的舒荷揽回原位,并在舒荷咬着唇瞪他的时候贴在他鼻尖上说:“我不想这么对你。”   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   “可一个月了,你竟然还在跟他联系。”他声音轻得喑哑诡谲,“你就那么喜欢他吗?”   舒荷:“我想跟他分手,是你一直不让我出去。”   楚川柏像听到什么不可能的话,整个人怔住。   他思绪陡然慢下来,视线犹如化作实质,一寸一寸地扫过舒荷愤懑的眉眼,像在丈量这句话的真实性。   舒荷用力推他,手脚并用地将他对自己的桎梏解开,楚川柏纹丝未动,滚烫气息重新逼近舒荷颈侧,“……既然如此,那就不要跟他联系了。”   楚川柏的嗓音很低,语气也分辨不出什么意思,舒荷被颈侧的热气痒得瑟缩,已经没了力气再推他,可这时楚川柏反倒主动松开了他,避开他的视线,用手指将他被弄乱的衣服捋平,“一会儿下来吃饭。”   舒荷拍开手,瞪他,“我要出去。”   “外面很危险,小荷这段时间在家里难道不开心吗?”   楚川柏叙述说:“如果不想下来,我帮你把饭菜拿上来。”   “……”   怎么这么坏!   趁人走了,舒荷跳下桌面揉眼睛,他鼻尖酸酸的,越想越不高兴,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小声骂楚川柏。   骂了一会儿,他又紧抿着嘴坐到床上,委屈成一团,“但是他又收留了我,还保护我,我现在这么骂他也不太好。”   系统被马赛克了很久。   但用它烧红的程序想,也能想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它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许久,马赛克结束后系统压声开口:【就是他的问题,你拿的是婚书做交换,上面本来就提了不结婚就得保护你。】   青年机械音很沉,【我想想现在该怎么办,你得出去,可主角现在又救不了你。】   楚川亭还在上升期。   他没太多的实力去和反派抗衡,尤其是现在,反派肯定更加严防死守,阻止舒荷出逃。   舒荷鼻尖红红,抽泣着擦了擦眼泪,抱着膝盖,偏头脸颊压在手腕上,翕声说:“……那我要告诉主角吗?”   系统:【告诉。】   它的机械音冷静:【主角有光环,死不了,就是可能这一动我们目前所有的进度都会打乱,楚川柏起了防心,主角崛起会更难。】   说着说着,它的声音又停了片刻,搬出了馊主意,【不然我带你去下个位面?扣五百积分就行了。】   舒荷白净的脸闷得有点红。   他摇头拒绝,不到最后不能那么轻易放弃,系统:【那你现在发消息给主角,告诉他你被楚川柏困在家里出不去了。】   舒荷迟钝地打开终端。   他编辑完消息,手指悬停在发送键好一会儿才按下去。   就三字:【分手吧。】   系统怔了一下,没想到他发的是这个。   【你不让主角救你了吗。】   舒荷摇头。   他闷声闷气,“他能崛起就好了,我等他崛起完就走,计划不能被打乱,不然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楚川亭要来救他,指不定会受伤,就算不死,也会被楚川柏盯上,当成眼中钉。   哪怕是按照原剧情,主角也是一点点锋芒羽翼才开始和反派交锋的。   总之,不能鲁莽,不然他都不知道以后任务该怎么进行了。   舒荷鼓起脸,苦恼地叹了好几口气,没忍住又小声骂了楚川柏几句怎么这么坏。   系统盯着他,给他拍了几张照片,帮他转移注意力。   -   夜里。   舒荷没吃晚饭。   倒不是犯倔故意和楚川柏作对,他是真的没胃口,不仅是这样,白天睡得多了,晚上舒荷也整夜睡不着。   天还没亮,舒荷就起来四处溜达,他蹲在庄园里看自己种的瓜果,拎着水壶给它浇水。   从这头浇到那头,金色太阳从云层里渗透出一点痕迹,大清早微风徐徐,温度清凉,舒荷抬头看着天空,心情好了一点。   其实说实在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呀。   只是出不了门而已。   分手已经达成,楚川亭肯定既摸不着头脑又很愤怒,而他已经提前一步把人删掉了,无疑加重了主角的情绪。   而他只用待在楚宅,关注楚川亭的消息就行了,除非楚川亭莫名其妙被甩了依然心态良好不上进……   他应该不会这样吧T^T   舒荷胡思乱想地拎着小水壶回宅,正好就看见楚川柏步履急促下楼的身影,他的腿微跛,走得快时尤为明显,向来高大从容的人,这会儿却将自己的弱态露了出来。   舒荷站在楼梯下面看着他。   楚川柏步履一下停住了。   他按着扶梯,手背上的青筋狰狞而醒目,犹如化作实质的目光就这么低垂着,掠过舒荷手中的小水壶,后又抬起,一寸一寸地盯着他的脸,像舔舐而过。   舒荷没有搭理。   他垂头上楼,路过楚川柏的时候,垂在身侧的手陡然被人拉住。   “吃早饭吗?”轻哑的嗓音响在他耳畔。   舒荷点头,楚川柏这才缓慢松了他的手,舒荷上楼待了半个小时才下来。   楚川柏今天显然不准备去公司,他的视线追随在舒荷身上,吩咐厨房去做早餐,然后起身。   修长挺拔的身形挡住了舒荷的去路,舒荷抬头看他,抿着唇不讲话。   楚川柏却问:“今天想出门吗?”   舒荷刚挪开的眼睛一下就放回他身上,杏眼亮了一点,“去哪?”   “你想去哪?”   舒荷没什么想去的地方。   但楚川柏莫名其妙肯让他出门,他肯定不能说不知道,于是思来想去好一会儿,张了张口,还没答,就听他说:“去公司好不好?”   舒荷:“……”   不去。   楚川柏温吞道:“楚川亭在那,你不是要和他分手么?”   “……”   原来打的这个主意。   舒荷气鼓鼓的,不太情愿地说:“昨天已经给他发消息说分手了,我不去你公司,我想去看电影。”   看电影三个字一出,楚川柏不知是想到什么,眼神深了点,“可以,我跟你一起。”   舒荷往下撇着小嘴。   太阳钻出云层,落下炙热的温度。   街面没什么人,悬浮车从上方极速掠过,阴影黯淡。   到了电影院,舒荷找了部动漫,然后就坐到第一排,紧绷着小脸不和楚川柏讲话。   “叮咚。”   他的终端突然发出提示音。   舒荷低头一瞧,看见是一条好友申请,从昨晚到现在他共收到了三条好友申请,全部都是楚川亭的。   这次他也以为一样。   但看了备注,这人说是李不松小号,李不松是先前给他楚川亭联系方式的人,舒荷犹豫了一下,点击通过了。   几乎是立刻,那头就发来无数条消息。   李不松小号:【为什么跟我分手?】   【是不是谁逼你的?】   【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且我能接受的解释,中午我会去找你的,小花宝宝(微笑】   怎么还是楚川亭呀!   舒荷一看到他发的微笑就有点急,下意识想去把他拉黑,可很快,那头又发来一条消息。   李不松小号:【舒荷,你又要拉黑我吗?】   嗡的一声,舒荷脑袋都被吓得冒热气了,他翻来覆去地看,确定楚川亭打的是舒荷,不是小荷花,不是小花,不是宝宝。   是舒荷。   他吓得僵在原地,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露馅的,直到一道人影贴近,他的手腕被一道滚烫的温度攥紧。   舒荷手抖了一下,迷茫地抬头。   电影院光线昏暗,楚川柏在忽明忽暗的环境里注视着他,抬手去摸他睁得圆润的眼尾,“又在和楚川亭聊天?”   舒荷眼尾痒痒的。   他眨了两下眼睛,偏头躲开楚川柏的手,然后说:“是李不松。”   说着,划掉聊天页面,楚川柏垂眸看去的时候只看见一个名为李不松小号的备注。   他没有信,只是温和地嗯了一声,舒荷关上终端,先是端端正正地看了会儿电影,然后才又没忍住打开瞄了一眼。   就这么点时间,楚川亭又发了十几条消息。   最瞩目的是他的解释。   李不松小号:【你一开始就暴露了,我一问李不松就知道是你。】   【为什么要突然和我谈恋爱又突然分手?你只是耍我玩玩是吗。】   舒荷:【是。】   李不松小号:【……】   大抵是没想到舒荷会这么直白承认,楚川亭有好半天都没有再发消息,舒荷一劳永逸发了些坏话,告诉他自己一点都不喜欢他,从头到尾都是玩玩而已,你不会当真了吧?   然后拉黑删除,刚干了坏事心跳还有些快。   舒荷呼出一口软软的气,指尖紧攥着,这时,一只宽大的掌心将他的手拢入掌中,舒荷下意识抬脸,光线黯淡的环境里,楚川柏按着他的手说:“现在是单身吗?”   舒荷眼睛像猫一样放大。   “不能考虑我?”楚川柏垂着眸,声音缓慢,“你不喜欢楚川亭,但可以和他谈恋爱,和我为什么不行?”   舒荷低着头,声音有点含糊发闷地说:“你们不一样。”   “所以,你更喜欢他还是更喜欢我?”   舒荷闭着嘴巴不吭声。   下巴忽然传来触感,他下意识看向伸来的手,眼前迅速暗了下去。   眼睫一颤,所有感官在这一刻无限放大,黑暗之中,电影音乐舒缓动听,他定着,白皙的面颊被人烙下滚烫的呼吸和炙热的吻。   楚川柏按着他的手,一点预兆都没有地吻了上来。   舒荷毫无防备,嘴巴微微张着,很轻易就被人钻了空子,勾着舌尖呜咽地喘息不止。   他眼睛无意识睁大,眼睛没什么聚焦,楚川柏指腹抵着他的耳朵,用力吻着他,比昨天更激烈地舔舐他的唇瓣。   连同唇瓣内的水液搜刮得一干二净,腾升的温度里发出点细细密密的水渍声。   舒荷浑身上下都红了,反应过来后开始挣扎,想咬楚川柏伸进来的舌头,可又害怕,怕咬出血,于是他就只能处在一种懵而急的状态中,手攥得发颤。   滚烫的呼吸交织,舌根都被舔舐得发麻,他有点要呼吸不过来了,眼睛湿漉漉地掉着眼泪,舒荷用力呼吸着,终于忍不住,像昨天那样抬手。   啪的一声,楚川柏也像昨天一样停下了,可这一次他没有将自己被打的那面脸贴在舒荷脸颊上,他分开了两人激烈的唇舌,唇面湿漉,那双向来浅淡的眸子好像这一刻,生出了难以辨认的欲.火。   舒荷小胸脯上下起伏,因为缺氧而腮颊发红,眸子没聚焦地盯着他。面前男人竟轻轻掀起唇角,执起他有些发麻的掌心,低低说:“……其实我刚刚在期待你打我。”   ……什么?舒荷好像有点听不懂人话了。   “我一直等着,吻你吻的那样用力,你都没动手。”   “现在才打。”   他贴近舒荷,滚烫的呼吸将舒荷整个人都包裹在那黏稠而绵密的气氛中,舒荷勉强找回自己的意识,就听见楚川柏用轻得像是错觉的气音,告诉他:“——小荷,我可能心理有问题。”   “你打得我有点舒服,心理的,生理的,全部都舒服。”   “……”   他听到了什么?   舒荷费力地聚焦眼眸,像是见到变态一样看着眼前人,呼吸急促起来。   他用力推开楚川柏,颤声地说:“你你你你——”   “你”个没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杏眼睁得极圆,本就白的小脸被吻得发红,可这会儿绯色又迅速褪去。   显然是被吓坏了。   他没见过这种人。   打那么用力也觉得舒服。   楚川柏被推得坐回原位,他深沉地呼吸着,闭了闭眼,自知失言,半晌哑声道:“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舒荷捻着自己泛红的手心掉眼泪,骂他变态,楚川柏否认自己是变态,结果换来舒荷更加凶地言语,他于是不讲话了,任舒荷骂着,直到这场谁也没看的电影结束。   楚川柏起身,用手捋开舒荷额边凌乱微湿的发丝,问他:“走吧?”   舒荷挤开他往外走,楚川柏跟在他身后,什么都没说,下属隐晦地发现两人之间的关系好像更严重了,一直到下车,舒荷都没和楚川柏说一句话。   不仅如此,甚至回了房间再也没出来过。   舒荷坐在房间里盯着自己的手看,好半晌才捻了捻,趴在桌上难过地说:“以后我都不能打他了。”   系统:【……】   “反派怎么是这种人。”   舒荷吭哧吭哧说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去形容楚川柏。   长这么大,舒荷就没见过被打还舒服的人,他郁闷极了,去摸终端,看看楚川亭有没有给自己发新的消息。   楚川亭又换了个号来加。   备注是:【我已经到了。】   到了?   到哪里了?   舒荷反应不过来,就这么盯着这条消息发了会儿呆,系统提醒:【主角在楼下。】   “!”   舒荷噌一下起身。   他拉开门往外走,又迅速放轻脚步,蹲在楼梯口去偷看,楚川亭以前从没有单独来过楚宅,而且还是为分手的事。   他站着,楚川柏坐着,两人谁都没有讲话,舒荷小心翼翼地屏着呼吸,等了一会儿。   楚川柏放下杯子,看着面前人,表情温和地说:“你怎么忽然来了?”   楚川亭面无表情,“来找一个负心汉。”   楚川柏没接这话。   “他莫名其妙甩了我,不知道是被谁逼的,还说当初跟我就是玩玩而已。”楚川亭用平静地语气叙述这些话,尽管他的表情很冷淡,可话语中掩藏不住的阴郁依然呼之欲出。   楚川亭扯了下唇,忽而抬头去看楼上,舒荷赶紧缩起来,紧张地听着楼下的声音。   接下来是楚川柏的声音,“是吗?有没有可能,他当初真的只是跟你玩玩?”   楚川亭黑眸深了深,缓慢将视线从楼梯收回,“他说过喜欢我,说过只喜欢我。”   “甜言蜜语而已。”   “至少他说了。”楚川亭说道,“所以,大哥,你应该知道我说的负心汉是谁吧?”   楚川柏面上彻底没了表情。   “舒荷。”楚川亭自顾自转身,看着楼梯的方向声调拔高,舒荷以为他发现自己了,缩着不敢发出声音。   没两秒,他又小心翼翼地往房间的方向挪动脚步,全程没发出一点声音。楚川柏面容沉静地看着楚川亭,站起了身。   “所以你是不死心?”   楚川亭偏头平静地看着他。   楚川柏又道:“分手了还纠缠他?” 第54章 Beta娇气点怎么啦16   随着这句话音落下,气氛陡然之间变得有些冷峻。   仿佛有无形的硝烟弥漫在两个Alpha之间。   他们对视着,谁都没有再开口,可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略带血腥气的锋芒,仿佛下一秒就要展开撕咬,互相残杀。   舒荷就是在这个时候放弃回屋计划,出现在两人面前的。   他按着扶梯,心跳略快地往下走,一双漂亮稚圆的杏眼飘在楚川亭身上,又在对方倏尔看过来时错开了对视,站到了楚川柏身边。   看到他的举动,楚川亭锋利的眉弓好似瞬间染上阴郁,他看着舒荷,像只鹰锁定着他。   楚川柏偏头,似是也没料到舒荷会站到自己身侧,注视着少年人白皙的侧脸,楚川柏的眸子慢慢轻敛,将那些面对楚川亭时不受控制流露的恶念尽数抹去。   他的声音内敛温和,“怎么下来了?”   舒荷捏着衣角,摇头,小脸逐渐变得坚定。   他决定直面主角!走回最初的计划!   也就是,当着楚川亭的面说分手,放狠话。   舒荷小脸紧绷。   他不想被人看出自己心底很紧张,于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理直气壮一些,“……我都说了分手了。”   语气一点都不霸气。   舒荷蹙了下眉,轻咳两声压着嗓音继续说:“该说的我都发给你了,你还找来干什么?”   楚川亭如鹰一样的眼神锁定着舒荷,像下一秒就会直接拎着他的衣领把他抓走,舒荷心虚地白着小脸,往后退了半步。   楚川亭表情难看,“怎么咳嗽了?”   舒荷茫然地看他。   “感冒了?”   舒荷:“?”   这是重点吗!   “我是说我们分手了,你别纠缠我。”舒荷凶巴巴地瞪着楚川亭,“一开始我就是跟你玩玩而已,没有对你一见钟情!”   楚川亭竟然道:“可是我对你一见钟情。”   莫名其妙的对话直接让舒荷脑袋都烧了,他眼睛发直地看着楚川亭,楚川柏在这时伸出手,将舒荷揽到了自己身后。   “事情别做得太难看。”楚川柏平平地看着楚川亭,“已经分手了,就别像条狗一样死缠烂打了。”   说他像狗?   楚川亭轻呵,反唇相讥,“你易感期咬小荷,以为自己就做得不难看了?到底谁像狗?”   楚川柏道:“那么你想做什么?要小荷和你复合?”   明明是最嫉妒两人情侣关系的人,可问完这句话后,楚川柏竟回了头,垂眸凝视着舒荷。他的声音温柔:“你愿意和他复合吗?”   楚川亭也盯着舒荷。   两双视线犹如化作一缕细细密密的丝线,将舒荷包裹得密不透风,舒荷不太适应地偏头,谁都没看,咕哝说:“不,我不跟他复合,我又不喜欢他。”   没什么比这句话更令人心情愉悦。   楚川柏唇边扬起弧度,重新回头看向楚川亭,楚川亭眉弓骤然染上阴翳,他大步上前似乎想和舒荷谈谈,却被楚川柏轻而易举拦下。   “弟弟,你想闹事吗?”   楚川柏拍了拍手,一群持枪的人迅速从外面涌了进来,枪口对准楚川亭。   气氛陡然变得危险,看到这幕舒荷眼睫一动,心口像被什么叮了一下,下意识伸手攥住了楚川柏的衣角。   他的手力道软绵绵的,可按在衣角上的动作却绝对不轻。   楚川柏立刻一顿,唇边的弧度落了回去,目光轻飘飘扫向持枪几人。   他们霎时收了枪。   “底下人不懂事,我当然没有要针对你的意思,你毕竟还是我弟弟。”楚川柏将手反伸到身后,宽大的手指将舒荷拽在自己衣角的手给拨了开来,攥在自己的掌心。   随手,舒荷被他手中的力道牵着带了出来,重新站到他身侧的位置,一起面对楚川亭。   “我和小荷有婚约,这段时间聊了聊,打算接触试试。”   舒荷感觉到楚川柏的手摩挲在自己腕间,他雪白的小脸轻轻鼓了鼓,抿了下唇,没有反驳这句话。   身形修长挺拔的男人嗓音也醇厚低沉,“弟弟,你应该叫小荷为嫂嫂,不过他不喜欢这种称呼,我是你哥,那么你叫他大哥也行。”   舒荷:“……”   楚川亭:“……”   倒反天罡。   舒荷尴尬到用手擦了擦自己的衣服,觉得楚川柏不愧是正统反派喔,比自己专业好多,这种话也能面不改色说出来。   他也不能输,舒荷勇敢抬起了自己的脸,迎上楚川亭那双一言不发盯着自己要个结果的深邃眼神,佯装倨傲地巴巴说:“没错!你别再联系我了。 ”   “如果你实在不甘心,想要我付出代价,那我就等着,我才不信你能让我付出代价。”舒荷又补充了几句,“而且你工作天天划水摸鱼给我发消息,我怎么都不可能会喜欢工作不认真的男人吧。”   楚川亭彻底面无表情。   他已经气都气不出了,平铺直叙地道:“是你当初让我再忙也要把日常分享给你的。”   “你说自己很粘人,就想时时刻刻知道我在干什么。”   “我做到了,你又说我工作不认真。”   楚川亭环起手,盯着舒荷心虚的杏眼看,“你怎么就玩我的感情,不玩别人的?这难道不是因为喜欢我吗?”   舒荷:“……”   楚川柏偏头扫向持枪的那几人,表情如昨,其中一个人心领神会,悄然抬起了枪。   舒荷:“楚川亭!”   楚川亭看着他,又似乎是意识到什么,偏头去看持枪几人。   楚川柏闭了闭眼,让这些人下去,随后让管家送客,管家走到表情有些发怔的楚川亭面前,伸手说了句“请”。   离去前,楚川亭最后看了舒荷一眼,可这一眼只来得及看见少年后脑勺,他抿直唇线,不知想到什么,黑眸掠过一丝戾气。   -   舒荷回了自己的房间。   身后跟了一个楚川柏。   楚川柏关上门,就这么靠在门上没有走近,他低头阖眼,平息心口滚烫紊乱的气息,好半晌才在这寂静得只有冷气释放声的房间里,轻声开口:“你是单纯想和他分手,还是在故意激他生气?”   他知道舒荷是最容易心软的性子。   他不会故意去玩一个人的感情,更不会在分手的时候说这些难听的话。   舒荷如果真的喜欢谁,和谁谈恋爱,就算最后性格不合走到分手那步,他也一定是会红着眼眶声音闷闷地将两人不合的方面摊开来讲,以立图这段感情真的没有走下去的必要。   绝对不会像刚刚那样,用最极端的方式,好像希望楚川亭分手后恨上他一样。   没有人会愿意自己平白多出一个难缠的仇人,可舒荷却偏偏这么做了。   舒荷拿出婚书看,闻言抿了下柔软的唇,抬头去看靠在门边的楚川柏,小声转移话题,“刚刚谢谢你配合我。”   楚川柏这才朝着舒荷走近。   每进一步,他就在心中想着一会儿要说的话,几步的距离很快就拉近了,舒荷将婚书塞进抽屉里,抬头看他。   “我不介意杀了楚川亭。”   许久,楚川柏说了这么一句话。   舒荷想到刚刚那些拿枪的士兵,小嘴往下撇着。   楚川柏不介意直接杀了楚川亭。   他很多年前就想这么做,如果不是楚川亭的精神力残缺得及时,表现得也无欲无求,恨不得远离楚家的一切纷争的模样,他早就让楚川亭跟他那个上位的母亲一样死在车祸里了。   不过,多沾一条人命对他没有什么好处,非必要,他也没有杀人的爱好,所以当时,楚川柏看在楚川亭毫无威胁的模样,到底是顺应楚老爷子的话,没有下手。   谁知如今,这个所谓的弟弟还是暴露了野心。   且这种野心,是被人为激发出来的。   ——被舒荷激发出来的。   所以分手的时候,舒荷会说那些话。   所以看到他要杀楚川亭的时候,二次提醒。   舒荷要楚川亭有野心,要楚川亭恨他,又不想楚川亭死。   为什么呢?   楚川柏思绪沉压压,眼皮拉耸,盯着舒荷往下撇着小嘴的模样。   舒荷最近总不开心。   刚住进来的时候,他每天会笑,眼睛总是弯着,像只晒太阳的活泼小猫,特别具有感染力。   但他最近不怎么笑了。   有不出门的原因,或许也有楚川亭的原因。   往下撇着小嘴的模样,显得特别委屈,心事重重,杏眼也垂着,看起来对什么都提不起劲。   在这一刻,楚川柏选择放任自己的理智被蚕食,放任将来会产生的巨大隐患。   他忽然弯身,舒荷以为他要像以前那样抱自己,身子僵着不知所措。   谁知下一秒,这个高大的男人屈膝在他身前,他太高了,就算屈膝,也依旧能平视舒荷。   舒荷怔然地看着楚川柏,面前人温和地问他:“小荷刚刚利用我达到了目的,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些报酬?”   舒荷一下抿住嘴。   “你想要什么?”   太贵重的他给不起。   他都没钱。   舒荷想到这里,有种穷人的难过,轻轻噘了下嘴,小声说:“我没钱。”   楚川柏抬手,捏了捏他软软的脸颊,像捏一只包子,“我不要你的钱。”   被捏着脸,舒荷声音含含糊糊的,“那你要甚么……”   “你的吻。”   楚川柏右手贴着他白皙的脸颊,英俊面容在少年杏眼中一点点放大,“一个吻而已,你就给我吧。”   他声音轻极,尾音只余下滚烫的气音,说这话的时候,两人的唇瓣甚至已经游移得几乎贴在一块,气息交织。   舒荷给不起钱,吻确实是给得起的,他没什么纠结,就上前用唇贴了楚川柏一下,性质就像亲一只小狗狗,然后撤开说可以了。   “这个报酬太少了。”   “给我两个吻吧,由我来主导。”   “如果喘不过来气,你可以打我一巴掌,我没有分寸。”   被人压着倒在柔软床铺上的那一刻,舒荷耳边细细密密地响起了很多声音,他听不真切,唇瓣已经彻底被人掠夺、索取。   滚烫的呼吸交织起伏,楚川柏宽大的掌心按在他腰上,垂眸舐吻着他的唇心。或许是因为得了许可证,他不像前两次那样冲撞激烈,反而吻得温柔至极,气息湿湿热热的。   舒荷呼吸紊乱,湿润的杏眼迷蒙地睁着,这个吻实在是太密太温柔了,吻得他仅剩的理智也软成了浆糊,只知发出一点轻轻的哼唧。   显然是被亲舒服了。   吻够了唇面,楚川柏才去掠夺舒荷口中的软红,水液,他舔舐着少年唇齿中的濡湿,将他发出的细微声音全部咽下,然后才用手垫着他的后脑,将他彻底抱在自己怀里,眼睛有些猩红地咬咬他舌尖。   只是亲,不够。   远远不够。   空旷的大脑急需一些东西来填补,他垂着眼眸,落在舒荷腰上手往下,舒荷呼吸短促地闭着眼茫然失神,接着背脊像是有一阵电流掠过似的,倏忽间,整个人都僵直地埋在了楚川柏怀里。   楚川柏亲亲他的脸。   舒荷咬着下唇,眼眶浮现豆大的泪珠,呼吸颤动得不规律,从脖子到脸全红了。   许久,舒荷脑袋空白地睁着失神的眼,他唇瓣嗫嚅着说不出一句话,只有滚烫的呼吸声在房间里此起彼伏。   楚川柏看了眼自己的手。   他偏头,重新去吻舒荷的脸颊,舒荷反应过来后,整个人都红透了,趴在床上像小猫猫虫那样往被窝里钻,不肯面对发生的一切。   楚川柏想把他揪出来,可手上有东西,他在掌中捻了捻,偏头温声和舒荷说:“我去给你找衣服洗澡。”   舒荷很久才发出一声细小地回应。   楚川柏起身离开了,舒荷不能接受地捂住自己的耳朵,趴在床上用脑袋去敲枕头,他呜呜地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声音,随后才红着脸钻进洗手间,让楚川柏把衣服放下就可以走了。   楚川柏知道他现在需要点时间来反应,于是绅士地点头,告诉他衣服就在床上,随后关门声轻轻咔哒扣在一起。   系统被屏蔽了。   也不知道要屏蔽多久。   舒荷挠挠脸颊,脸颊被热水蒸腾得像敷了层薄薄的粉,他的讲话欲在无人分享的情况下只能憋在喉咙里,往下撇着小嘴自己打泡泡。   -   另一边,楚老爷子被人紧急从疗养院召唤到咖啡厅。   他还以为是公司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结果一坐下,就听楚川亭讲起自己失恋的小故事。   楚老爷子:“……”   “他是被逼的。”   楚川亭这么说着,声音格外平静,语气也十分确信道:“楚川柏想杀我,是他制止的。”   “肯定是楚川柏威胁了他什么,他不想拖累我,才放狠话让我离开。”   楚川亭自己脑补完曲折的全过程,终于曲指敲敲桌子,说出了对来人的第一句话,“看看你生的好儿子。”   楚老爷子:“……”   神金吧。   楚老爷子难得沉默了好几分钟,咖啡厅里冒着冷气,可他还是焦虑得擦了擦汗,“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已经彻底跟楚川柏对上了?”   楚川亭:“重点是楚川柏抢了我老婆。”   楚老爷子:“……”   楚老爷子:“你老婆,跟他老婆,是一个人?”   窗外阳光刺眼,照进玻璃窗折射出光,楚川亭被这刺眼的光笼罩着,眉眼略显阴翳,“那是我老婆。”   “……是小荷?”   “嗯,我的。”   “……”   这都什么事?   楚老爷子喉咙里跟吞了石头一样难受,看不懂这个前段时间还说自己生性冷淡的人了,他现在横看竖看都看不出他哪里还冷淡,“那你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呢?”   “你有没有别的底牌?”   楚川亭丝毫不客气,反正是互相利用,“你在公司除了我没别的人可以接应了?你私下有没有养什么打手?”   楚老爷子:“……”   楚老爷子道:“有,你需要的话可以给你,至于……我以前在公司的高层旧部基本被楚川柏清算得差不多了,还剩下那么几个,在中层岗,难堪大用,但或许能帮上你一点忙,我一会儿把这些人的名单列出来发给你。”   顿了一顿,他又沧桑着嗓音说:“楚川柏和小荷那孩子有婚事,如果你想要,婚事也可以是你的。”   “什么意思?”   “我跟小荷的父母……”   楚老爷子闭了闭眼说:“当初定婚事的时候,说的是楚家掌权人,这个掌权人是楚川柏,那婚约就是他的,掌权人是你,那婚约就是你的。”   他也带了点激楚川亭上进的意思,提醒道:“所以你如果要和楚川柏斗,最好是从长计议,楚川柏肯定已经盯上你了。”   楚川亭靠在高脚椅上,垂眸转动着手中的咖啡杯,不知想到什么,说道:“你和舒家关系好么?”   楚老爷子年轻时也是叱咤上禹城的聪明人,否则后来不会把楚家发展成上禹城的土皇帝,他一听楚川亭这么说,立刻就意识到他打算做什么。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我和小荷父母关系好,如今舒家掌权的是旁□□一脉,我跟那一脉不熟悉。”   “不过,舒家如今也在动荡阶段,小荷父母刚死没几个月,旁□□脉能力平庸,旧人一直清理不干净,舒家旧人里有不少人我都可以引荐你认识。”   楚老爷子喝了一口咖啡,苦得皱起眉,“让他们助你斗楚川柏,你助他们夺回舒家,可惜小荷是Beta啊,没有继承权 ……”   楚川亭皱了下眉。   楚老爷子显然因为这话想起另一件事,“上次不是说楚川柏在弄什么基因研究计划么,这是突破口,你去公司的时候打听一下进展到哪一步了,然后买些媒体散播消息,让楚川柏被Alpha们群起而攻之,到时候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找上你,我相信你很聪明,能自己从中挑选可以利用的结盟。”   楚川亭垂眸喝了一口苦涩的咖啡,心飘到了舒荷那,没有回答。   楚老爷子也没在意,他相信楚川亭这次是真的想将楚川柏拉下马了。   和之前哪次都不一样,这一次楚川亭和这些是有了直接的利益牵扯,老婆都被抢了,他还能坐得住才怪。   “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离去前,楚老爷子这么说。   楚川亭放下咖啡,无可无不可地掀起眼皮,嗯了声。   -   “根据我们反复测算,基因研究在昨天取得了巨大的进展 !各项数值经过研究都表明对人体无害,无副作用,目前就差小白鼠实验了。”   楚宅,书房。   实验室的几个白大褂来汇报进展,进行详聊,他们将一沓又一沓的资料放到楚川柏面前,表情严肃,眼中却流露出对这项研究的热切。   这些人,基本都是Alpha。   和楚川柏不同的是,他们是精神力平庸的Alpha。   谁都压制不了,还常常被人用信息素攻击,明明能力强,头脑聪明,结果因为精神力平庸,连社会最底层的Alpha都能用信息素攻击他们。   他们受够了。   读再多书脑子再聪明也比不过一个信息素是吧?那大家就都别有了。   所以当楚川柏前几年私下寻找研究员的时候,几人果断脱离了目前工作的实验室,加入了这个项目。   世界没有abo,只分男女。   这多美妙啊。   谁都别想再用信息素乱来。   白大褂们激动问:“楚总,我们应该上哪找小白鼠?”   这项实验牵动利益颇深。   那些位高权重的Alpha,不会愿意自己的优势被剥离。   楚川柏没有讲话,只是靠在椅背,垂眸看着这一沓一沓的资料。   白大褂们很有信心,反正数据是过关的,就是不知道具体实验在人身上,到底能不能把信息素基因冲散,这个项目其实有点像切割腺体手术。   他们就是在切割腺体的手术流程上进行深化的,可惜别说是信息素基因研究项目。   就连切割腺体这种属于个人的权益,世界上都有许多城市没有立法允许。   好在,上禹城倒是没什么限制。   上禹城可以打响第一枪。   白大褂们搓搓手,扭头看着楚川柏盯着文件不知在想什么。   说来,明明楚川柏也是位高权重的Alpha。   结果这个项目,却是由他开展的。   他们其实有些不明白楚川柏这么做的目的。   而楚川柏自然也不会耗费口舌去进行无意义的解释,更别说是无关之人,楚川柏摘下眼镜,放下文件说:“还有两周我易感期的时间就到了。”   白大褂们愣了一下,不明白他说这个做什么。   “两周后,我来。”楚川柏垂眸折叠眼镜。   书房里只开着一盏昏黄的台灯,他的眉眼在这缕浅淡的光晕照射下,忽明忽暗,“过段时间我去联系上面的人,你们去通知宣传部,可以开始造势了。”   白大褂们有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什么叫,两周后他来?   有人不敢相信般,小心翼翼地提问:“您的意思是,您当第一个实验的人吗?”   楚川柏:“嗯。”   “这怎么行!”白大褂们一听顿时急了,“万一失败了,万一有副作用……”   谁出钱支持这个项目啊!   楚川柏起身道:“那就趁剩下这三周时间,你们再好好研究一下,行了,走吧。”   白大褂:“……”   真看不懂。   同样是Alpha,这种精神力信息素强大的Alpha怎么好像就连脑回路都和他们普通Alpha不一样呢?   奇了。   -   两周后。   楚川柏的易感期来的前兆总是特别明显。   他不主动提,舒荷依然能感觉到他易感期的躁动,这种感觉不好形容,就是坐在这个人身边的时候,好像情绪也会连带着被那无形的波纹影响。   舒荷坐了半天,心跳越来越快,终于,他在莫名的压力下直接挪到了沙发最角落的位置,纤细的身形轻轻靠着一角。   舒荷扭头,发现楚川柏看向了自己,于是抿着唇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易感期是不是来了呀?”   楚川柏一怔。   他垂眸一扫自己,似乎自己都没发觉,“是吗?”   “我感觉到了,但是也不是很确定。”舒荷把抱枕捞到怀里抱着,睁大眼睛去看他,小声说,“你快去打抑制针吧,然后藏在房间里别出来了,尤其是……”   “尤其是别半夜开你门?”   舒荷嘴巴一闭,小酒窝明显地跟着脸颊别开,他眼睫扇动的弧度厉害,楚川柏凝望着,声音内敛而温和地,笑着说道:“别怕,我又不会标记你。”   舒荷嘀嘀咕咕:“……那你想标记也标记不了呀。” 第55章 beta娇气点怎么啦17   十月,上禹城温度终于降下来了,还下了场小雨。   舒荷回到房间将门反锁。   窗外雨幕淅淅沥沥,混着青草味道的风吹来,将窗户吹得噼里啪啦作响。   舒荷贴着窗户往雾影朦胧庄园看了一会儿,顺便把窗帘也给拉上了。   他看向紧锁的房门。   楚川柏的易感期确实来了。   十分钟前,舒荷亲眼看见他将自己关进房间,再也没出来。   也不知道这次他能不能自己熬过去。   反正,应该不会再大半夜来敲他的门了吧。   舒荷晃晃脑袋,将这些担忧晃走,然后嘴里咕哝地和系统商量任务进度,系统盯着后台的阈值程序,表示主角那边的进展一直在稳中上进。   他们只用等就好了。   等主角彻底扳倒楚川柏。   舒荷闻言松了口气,心定了定,撑着脸颊发了会儿呆,“等他崛起,楚川柏会死吗。”   系统:【正常来说,会。】   一个常规的升级流主角,必须打倒反派,以免地位有被撼动的可能。   不过,舒荷有些迷茫什么叫正常来说?   【因为现在有个隐患。】   系统仿佛知道舒荷心底在想什么,机械音平平地说,【剧情提前,反派肯定留了一手,等走到死亡这步都不知道得过几年还是十几年了,变数太大,主角想杀了反派,难度还是挺大的。】   舒荷慢半拍哦了声,杏眼飘开撑着脸颊出神,好一会儿他才起身收拾衣服去洗澡。   半个小时后,舒荷浑身温热地钻进被窝,听着窗外朦胧的雨声,思绪渐渐沉入梦里。   深夜。   雨下大了。   风刮得像有妖,拓下的灰色树影在窗口摇曳。   室内却一片静谧。   “笃笃。”   敲门声打破了静谧。   舒荷翻了个身,脸颊贴在枕头上睡得香。   “笃笃。”   又是两声敲门,这次反震的力道比上一次大了点。   舒荷挠挠脸,眼睛朦胧地睁开,却只看到一片漆黑。   忽然,他噌一下直起身。   单薄的身形裹着被子轻轻僵住,瞌睡虫飞走,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楚川柏的易感期!   他又来敲门了!   舒荷僵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回应,正在这时,门口的人敲起了第三次门。   这次的力道又变轻了。   还有什么沉闷的东西抵在门上的动静,舒荷睁圆眼轱辘爬到床边穿鞋,一步一步小心地往门的方向靠近,同时小声喊:“楚川柏?”   房间隔音很好。   楚川柏或许没听见,所以没有发出任何回应,舒荷想了想伸手轻轻拍拍门,以作回应,然后告诉他:“我不能给你开门。”   楚川柏用额头抵着门,呼吸滚烫,眼睛半阖。   他垂着手,手中拿着一个长方形的小盒,手指卡在盒上力道极重,指骨苍白,手背青筋狰狞醒目。   敲门声又出现了。   这一次,舒荷听见楚川柏嘶哑的嗓音,“帮我个忙好吗。”   这道声音和白天完全不一样了,又低又哑,在无边的夜色里阴气森森的。   舒荷心想易感期真的是好可怕,总能把一个好好的人变成另一个人,他挪动白皙的脸,小心问:“什么忙?”   “帮我打抑制剂。”   楚川柏:“我拿不动这些东西了,对不准血管,帮帮我,小荷。”   舒荷:“可我不会……”   “我教你。”   隔着一扇门,楚川柏的调子声色滚烫,嘶哑的明显,舒荷蜷着手指,在原地站了三秒。   啪的一声,灯打开了。   室内灯火通明。   舒荷打开门,一道沉压压的躯体瞬间压了过来,他被带得往后退了两步,手足无措地抓着楚川柏肌肉坚硬的手臂。   呼吸着那富有侵略性的荷尔蒙气息,舒荷仰着白皙的脸,声音紧绷:“你没带止咬器,可不能咬我喔,你要是咬我,我就不搭理你了。”   楚川柏的脑袋抵在他雪白的颈间。   宽大的身形将纤细的人环抱着,一种相当“委屈”的姿势,眼睛微垂,闻言齿尖动了动,收敛在内。   他阖眼,气息滚烫地嗯了一声,舒荷撑着他去关门,又撑着他挪回座位上。   小几步的距离楚川柏都不肯松开。   人又那么重。   舒荷光是被他搂着挪这么小几步,就已经累得浑身无力,面颊发红了,更别提还要打针。   舒荷松开楚川柏,看着被他塞过来的小盒,手有些使不上来劲地甩了甩,然后才打开盒子,去看里面的东西。   三剂药液,一根针管。   这针好粗。   舒荷看得眼睛空茫,呆在原地久久不动,楚川柏以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于是勉强撩起滚烫的眼皮,手背浮现的青筋力量十足,伸到他面前,拿起药剂。   “用针把它吸出来。”   然后将手腕摆在舒荷面前。   “打这根血管。”   这根血管最明显。   舒荷就算手抖,也能轻易扎进去。   舒荷拿着针,小脸紧绷得厉害。   他先是将冰凉的药液从里面吸出来,然后才按着顶端,滋出空气。   到了打针这步,舒荷看着楚川柏的手,小脸发白,露出为难的表情。   打这里……   他紧攥着针管,压力极大,针游移在突出的血管上。   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手扎进去的,心跳砰砰间,整管药剂就全部注入进去了。   楚川柏还在这时候不知分寸地上前抱他,灰色的阴影落下,舒荷视线一花,手抖着发出点细微颤音,凶他。   大意是干什么。   楚川柏闭着眼,贴着舒荷颈窝,手被他执在手心里,舒荷磕磕绊绊打完这针,才知道还要再打两针。   这次换只手,有了经验,舒荷打得顺利多了,就是心跳还是快得无法抑制。   第三针倒是格外顺利。   他用棉签去堵针口位置,楚川柏撩下眼皮,将这棉签撇去,然后在舒荷小声批评声中将他抱进怀里,力道大得像是要将他揉进骨血。   楚川柏气息滚烫地喊他小舒医生,说知道错了别骂了。   舒荷板着脸的表情一鼓。   易感期第一天,楚川柏看起来理智尚在,没戴止咬器和电击手环。   他抱了舒荷一晚上,天没亮就离开了。   易感期第二天,状况严重了一点,楚川柏又递给舒荷一支抑制剂,看品牌和昨天不一样。   舒荷磕磕绊绊给人打完,发现楚川柏思绪昏沉,抱着他一句话不说。   小雨还在下,滚烫细密的呼吸里,他在他怀里一夜没怎么睡着。   易感期第三天,状况越发严重,楚川柏这次戴了止咬器和电击手环,给了舒荷两支强效抑制剂,舒荷给他打的时候总觉得他想咬自己。   不过抑制剂一打完,楚川柏好像就消停了。   这一晚楚川柏没有抱着舒荷睡。   他也没走,就一个人在角落里看着舒荷睡,舒荷大清早醒来的时候发现人已经离开了,只有墙壁上斑驳深色的血迹。   管家带了人来清理。   第四天,楚川柏没有再半夜敲舒荷的门,舒荷有点怕他死掉了,就凑到门口小声跟他讲话。   昨天那两支抑制剂舒荷上网搜了品牌。   那是强效抑制剂,根据商品介绍,有极强的副作用,会损坏Alpha的精神力。   严重的会死。   舒荷带着担心,趴在门口和他聊天,楚川柏看起来状况还算好,隔着门对他的问题句句不落下。   第五天,易感期渐渐褪去。   楚川柏又过上了半夜敲舒荷的门,把他抱怀里睡觉的生活。   第六天、第七天、第八天。   舒荷觉得楚川柏已经好了。   但楚川柏说没有好,依然每天半夜敲他门,舒荷现在已经不给他开门了,当做没听到。   楚川柏敲门的手落下。   他看着这扇门,声音内敛而遗憾,“小荷,我想让你闻闻我的信息素。”   舒荷:“我闻不到。”   “这次可以的。”   楚川柏说:“这或许是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能闻到我的信息素。”   什么意思?   舒荷有点茫然,好奇驱使他打开门,楚川柏走了进来,高大的身形占据舒荷视线的同时,一股烈酒的辛辣扑面而来。   这不是真的喝过酒的味道。   它很烈,却很清爽,没有酒的黏腻晕眩,前调很猛,尾调却变得清浅,萦绕在舒荷的呼吸和大脑里。   舒荷整个人都被这味道轰得不动了,他空茫站在原地,看见楚川柏拿出了一个小玻璃瓶。   “香水。”   楚川柏按开按钮,“根据我的信息素调制的,十成像。”   “如果小荷能对我的信息素有生理反应,我会用信息素安抚你,让你很舒服。”   楚川柏指腹一动,关上香水的按钮,舒荷被他用温和内敛的眸注视着,“闻不到也没关系,以后我也不是Alpha了。”   舒荷动了动鼻尖。   然后偏头打了个喷嚏。   他嗡嗡说:“我听不懂。”   “意思是,我打算去做个手术。”   楚川柏没有隐瞒舒荷。   他或许有半个月,一个月都不能出现在他面前。   楚川柏叹道:“将我信息素的基因打散,祛除,以后我没有易感期了。”   舒荷还是没太懂。   有这种手术吗?   他看的生理书上好像没有讲这个。   只讲了Omega可以切掉腺体避免被标记。   舒荷懵懵地听楚川柏给自己解释,解释了好半天,他才谨慎地挠挠手腕,瞟着他,犹豫地小声说:“那这种性质,是不是有点像……”   他支支吾吾,不知道是要说个什么。   楚川柏:“像什么?”   舒荷道:“自宫。”   楚川柏:“……”   楚川柏:“……”   一片寂静中,楚川柏蓦地笑了,眉弓轻缓。   他上手捏了捏舒荷软乎乎的脸,舒荷不满地含糊着口齿说他干什么,杏眼上扬。   “你怎么这么可爱。”   楚川柏弯身和他平视,“记得吗,上回和你接吻的时候,我用手帮了你。”   一大片黏腻潮热的记忆顿时涌了上来,舒荷眼睛一飘,讲这个做什么呀……   “没有信息素不代表我不行了。”   楚川柏微微一笑,眉目敛了敛,讲回正题:“之后我可能会消失一段时间。”   舒荷知道他要去做手术了。   “那我能出门吗?”   舒荷很认真:“你不能真的一辈子不许我走吧。”   为什么不行?   楚川柏垂眸,重新站直。   忽然道:   “我们做个交易吧。”   舒荷:“什么喔?”   “我让你自由,会继续让人保护你。”楚川柏道,“交易条件是你别和楚川亭走,别和他复合。”   舒荷一下就答应了。   “可以哦!”   很简单嘛!   “这么轻松就答应了?”   楚川柏垂眸看着他,像是牵起了唇,可很快他话锋一转。   “你是不是希望楚川亭能胜我一筹?”   舒荷愣了一下,像是不太明白楚川柏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他挠挠脸颊,摇头。   “没有的。”   他说:“我只是,想让楚川亭有自己的事业,最好变得和你一样厉害。”   楚川柏:“为什么?”   他这么问,却又像是根本不在意答案,继续道:“也可以,我们做第二个交易吧。”   舒荷都要跟不上楚川柏的节奏了,发懵地看他。   楚川柏:“我可以不再争对楚川亭,甚至放任他成长,直到他羽翼丰满,胜我一筹。”   温和的声线平铺直叙:   “条件是,你和我恋爱。”   啊?   楚川柏善解人意道:“不用那么快给答复,我回来后会重新问你一次的。”   舒荷仰脸看着他,思绪彻底茫然。   茫然地关上门,茫然地坐到床上,茫然地和系统分析楚川柏为什么能提出这种条件。   谈个恋爱而已,他就愿意放任隐患自由生长,是觉得主角永远没可能胜他一筹吗?   系统机械音冷静问:【你会答应他吗。】   会的。   它知道。   舒荷可以和主角谈恋爱,刺激主角奋发。   也可以和反派恋爱,加速任务完成进程。   谈个恋爱而已。   反派喜欢他,又没有奇奇怪怪的癖好,又能推进任务,为什么不行?   系统这么想着,莫名又有点酸,不知道酸什么,它滋滋冒烟地去看舒荷,发现舒荷撑着脸颊发呆,竟然在犹豫。   系统意外:【不想答应?】   舒荷偏头,枕着脑袋轻轻地嗯了声。   他说:“这样的话,我觉得自己不是反派了。” 竒 書 網 ω ω w . q i δ h μ 9 ㈨ . c ó M   系统:【什么?】   “主角要自己努力呀。”舒荷捂着脑袋犯愁,“我这样好像他妈妈啊,一直给他铺路。”   系统:【……】   怎么,好像是有点。   舒荷闭着眼睛嘀嘀咕咕说不想答应,楚川亭是主角要自己努力。   他一个小反派,那就要有反派的样子呀,欺负人才是反派该做的事,暗地里帮主角扫清障碍哪里有点反派的样子。   舒荷认真确定了:“我才不答应呢。”   不当妈妈!   【好。】系统当然道,【我后台的阈值程序一直很高,主角已经有充分的行动力去上进了,我们等着任务完成就好。】   舒荷用力点头。   -   公司里,楚川柏已经几日没出现了。   这几个月他虽然也不常来公司,但每周都会开一次例会,要么就是线上会议。   可这次,一点风声都没有。   高层隐隐骚动,楚川亭推波助澜,和舒家对舒荷好的那群旧部联系上。   展开合作,制定计划。   五年方针。   ……五年还是有点久了。   楚川亭皱眉看着这份计划心道还不如去部队呢。   他轻啧,按了按眉心。   几天连轴转,易感期都推迟快一周…… 也有很久没联系舒荷了。   想到这里,楚川亭的思绪慢了下来。   他坐在办公室,手边是舒荷之前送的小白花。   它现在已经不白了,枯得爬满裂痕,蔫儿了吧唧地插在花瓶里。   上次那名同事走了进来。   他是楚老爷子的旧部,上次也有心和楚川亭打好关系,这次他带着文件进来,瞟见那朵花嚯了声,“这么爱?”   楚川亭思绪一抽离,冷淡地看着他。   “怎么不叫你对象再送你一朵?”同事嘿嘿道,“这朵花都烂了。”   楚川亭:“分手了。”   同事:“?”   同事:“……”   不是,我真该死啊。   “你来干什么?”   楚川亭没有深聊的意思,分手这事想一次就够了,再聊就是自己找虐。   同事赶紧将文件摆过去。   “很奇怪,这段时间楚总一直没出现,他还把不少重头项目给了我们做。”   同事匪夷所思道:“以前这种项目从来都轮不到我们的!他一直很警惕,核心的文件沾都不让我们沾边。”   结果这次,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   楚川亭一顿,他将自己面前的文件也甩了过去,“看看,这份也是。”   同事打开一看,发现这份文件的市场价值比他的还高,他惊讶得瞪大眼睛,翻来覆去的看,最后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想出了什么新招?”   楚川亭唇边扯开一个不达眼底的弧度。   和同事不一样,他想的却是小荷。   楚川柏突然这样,是不是因为小荷说了什么?   同事琢磨着说:“不管怎么样,我们得试试,这几个项目真捱过来,那身价不是蹭蹭往上涨啊。”   楚川柏垂眸不语。   他不需要这种让步。   同事讲着讲着离开了,门关上,楚川亭拿过这份文件,从头看到尾,最终打开终端,熟练地注册一个新的账号朝舒荷发送好友申请。   彼时舒荷正在外面散步。   四周都是保护他的人。   收到消息的时候,舒荷低头看了一眼,楚川亭在好友申请的备注里直奔主题问他,是不是因为某些事在楚川柏那受了委屈。   舒荷疑惑地打了个问号,拒绝了他的好友申请。   楚川亭重新发送,备注是新的:【宝宝,我知道你对我用心良苦。】   舒荷:【啊?】   拒绝x2   申请x3【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你了,早知道,当初就直接带你私奔了。】   舒荷:【啊?】   拒绝x3   申请x4   楚川亭来回申请好几次,舒荷发现这样也能聊天,于是罕见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告诉他自己没有任何苦衷,是真心想跟他分手的。   楚川亭:【我明白,楚川柏在监视你对不对。】   舒荷眼睛睁大。   啊?   【我想来找你。】   楚川亭发消息:【我易感期快到了。】   舒荷:【不许找我。】   楚川亭:【等我会儿。】   舒荷删掉了楚川亭。   他咬了下唇,扭头看了看四周,随后往楚宅的方向走。   或许是凑巧,或许是另一人赶得快,这一走,舒荷眼睛放空地,遥遥和站在路口的楚川亭对视。   时间好像慢下来。   楚川亭太久没见他,一时思绪还停顿了几秒,他盯着舒荷躲开自己的眼神,加快步伐,最后甚至是冲到他面前。   “小荷。”   他声音竟然有点哑地喊。   舒荷还没来得及动,跟在他身后保护他的保镖们,在这时候冷酷地抬起枪。   扣动扳机的声音响起。   楚川亭平静掀起黑眸,被几个枪口对准,眼神连变都没变。   他依然向着舒荷走去。   舒荷颤着眼睫,回头小声对保镖们说不要开枪,楚川亭在他面前停下脚步,桀骜的眉眼微微垂了下来,听到这句话,他仿佛找到什么证据似的,盯着舒荷那双漂亮圆润的杏眼说:“你担心我。”   舒荷小嘴往下一撇。   他很无力地再三解释:“我之前说的话没有苦衷,我是真的想和你分手!也是真的只是和你玩玩。”   楚川亭面无表情,“我想和你私下聊聊。”   他又掀起眼,偏头扫向那端着枪的几人,“这些人会听你的话吗,小荷。”   舒荷想了想,抿唇。   也是,总得私下聊一次。   认真聊一次,楚川亭才会信他真的不是被谁威胁了。   舒荷抓了下衣角,回头去看保镖们,他也不是很确定这些人会不会听他的话,于是小嘴张了张,犹豫地说:“你们可以暂时先……”   话还没说完,其中一个保镖就开口了:“我们不能离您太远的,少爷,楚总吩咐过。”   意思就是可以私下聊,但不能走太远。   舒荷喔了声,回头重新去看目光锁定着自己的青年,他往后退了两步,楚川亭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附近有个尖角小凉亭,四周是波光粼粼的水面。   舒荷走进小凉亭,保镖们没有跟过来,只有楚川亭亦步亦趋地走在他身边。   风声很大,吹动得水面浮现波光,里面飘着鱼,舒荷坐在靠边的座位上,背脊挺直,低着脑袋看自己的手,小声说:“我是认真的。”   迎面而来一阵风,吹开了舒荷额边的发,露出白皙而纯稚的眉眼。   楚川亭走近。   他在他身边坐下,自然地摸了一下他有些凉的手,“有监听器?”   舒荷:“……”   舒荷泄气,“没有。”   “好。”   楚川亭紧抓着他的手,没让他松开一点,“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我听着。”   舒荷抿唇,酝酿着自己的想法。   要从最开始说起。   为力证这些话的真实性,他必须从最开始就提,也就是见到他的初始。   “我没有对你一见钟情。”   舒荷这么说,“我找不松哥要你联系方式,就是单纯想骗你感情。”   “因为我不喜欢你,你不高兴了,我就高兴了。”   “分手是因为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你已经足够喜欢我,我不想和你耗了。”   说着说着,舒荷揪着手的力道变重,他偏开脑袋,吸了吸鼻子。   这些都是实话,一句都没有说错,舒荷说着,声音变得轻了起来,“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坚定地觉得我是被逼的。”   他说着回过脑袋,随后怔了一下,楚川亭的眼眶不知何时变红,这个人气息已经极其不稳,却还牢牢抓着他的手,不知是执拗,还是骗自己:“一定有监听器。”   舒荷:“……”   楚川亭垂下自己翻涌滚烫的眼,一字一顿道:“楚川柏在监听你?”   舒荷:“他没有……”   “这不是很稀奇的事。”   楚川亭道:“他能做出给你的手表装跟踪器的事,就能做到给你装监听器,这没什么好稀奇的。”   沟通很费劲。   他怎么都不信。   舒荷想起身,却被楚川亭的手牢牢按着,没了办法,他生气地看他,“那你怎么才信我是认真的?”   “打我一巴掌。”   舒荷一懵。   楚川亭看着舒荷,声音极其平静,咬字清晰得令语气染上一丝阴翳:“你现在打我一巴掌,用力点,我就信了。”   舒荷像被一团浆糊给盖住。   吓到说不出话的同时,脑海里倏忽掠过当时打楚川柏的那两巴掌。   楚川柏竟然说舒服。   让他再也不能直视打人巴掌这种事。   舒荷恍惚迷茫地低头看自己的手,一动不动,楚川亭在这时用力将手指挤入他的指缝,十指相扣,然后将他拽向自己怀中,去吻他发颤的唇。 第56章 beta娇气点怎么啦18   这是他第一次吻到舒荷的唇瓣。   在此之前,楚川亭只隔着口罩吻过他。   隔靴搔痒般,只能触碰到柔软,以及不明显的温热,根本汲取不到这软嫩唇瓣里的香甜。   冲动劲上来,他便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死拽着舒荷的手,红着眼眶去吻他的唇,将那软得像棉花糖的唇齿撬开,勾着湿滑的舌尖交换水液,吮吸,像沙漠里干渴已久的旅人。   香的,甜的。   舒荷惊得发出呜声,往后仰着去挣脱,可楚川亭紧扣着他五指的力道奇重,舒荷被吻得喘息不止,眼眶泪水涟漪,想都不想张嘴咬了他一口。   结果换来更猛烈的攻势,一只冰冷的手搭在舒荷后颈,舒荷被凉得眼睫不住轻颤,雪白小脸泛了红。吮吸交错,侵占欲混着滚烫的气息猛烈袭来,他大脑发懵,震颤,精神世界好像只剩下潮湿和滚烫,以及,那死死纠缠着他的舌头。   “砰。”   有人朝这边开了一枪,似作警告。   舒荷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呼吸都停了刹那,结果楚川亭这个靶子跟没事人似的,好像笃信他们不会动手,手环到了舒荷纤薄的背后,想将他完全贴在自己怀中,更深切地亲吻。   舒荷短而急促地呼吸,连皮肤都泛起薄红,他无聚焦地抬了下水润的杏眼,像在辨认楚川亭的方位。   然后,在那潮热温度如燎原之火迅速蔓延,彻底要将舒荷淹没时,舒荷抬起自己紧绷的手。   “啪。”   他唇瓣轻启,唇面湿润而晶亮,被吻得呼吸不稳,小胸脯极速起伏。   打完人,连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这么呆呆地被楚川亭抱在怀里,眼睛放空。   被亲懵了。   楚川亭的反应和楚川柏不太一样,他动作停了下来,黑眸先是有些晦涩不明地盯着舒荷看了一会儿,然后才问:“你是不是也这么打过楚川柏?”   “……”   “你的初吻是他吗。”   楚川亭嫉妒得心火灼烧,低头在他唇上咬了一口,莫名其妙来了一句:“再打我一巴掌。”   听到这句话,舒荷眼睛艰难聚焦。   他动了动嘴,嗓音艰涩:“你们……都是变态。”   楚川亭泛红的眼眶已经逐渐变得正常,他垂眸没有接这个评价,气息沉压压地按着舒荷的手腕。   舒荷轻喘,柔软绵长的呼吸落在楚川亭面上,透着香甜,楚川亭眼神又深了,就听见舒荷声音软闷地开口:“……我已经打了你一巴掌了。”   “这不算。”   情趣的巴掌只能让他爽到。   舒荷:“你不讲道理!”   楚川亭伸手碰了碰唇上被舒荷咬过的位置,轻嗤,“像你说的,你那么讨厌我,那打我一巴掌怎么了?我又不还手,让你泄气你还不乐意?”   比楚川柏还变态!   轻喘着,舒荷用力去推楚川亭,要从他怀里出来,地上还有子弹打过的痕迹,飘着点硝烟的味道。   楚川亭松开了他,舒荷站在地上,双腿都有点发麻,尾椎骨也酥酥的,他不太适应地揉了揉自己的唇,低头看着子弹的坑小嘴一瘪。   “你不怕死吗。”   楚川亭站了起来,“怕。”   他抬眸看向不远处持枪的几人,“但我不怕楚川柏。”   舒荷:“为什么哦。”   “他不会杀我的。”楚川亭这副笃信的模样,好像其中有什么大的秘闻。   舒荷被好奇驱使,情不自禁往下追问,结果楚川亭瞥他一眼,来了一句:“你在意我,他就不会杀我。”   “……”   舒荷踩了踩地上的树叶,腮颊鼓得像气泡鱼。   还以为他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底牌呢!   “之前在宅子里的时候,他两次想杀我。”   楚川亭嗓音平静,“是你制止的,你让我怎么信你那些所谓的真相?”   ……无法沟通。   怎么说他都不信。   舒荷郁闷得厉害,好半晌他才捂了下发烫的脸,闷声闷气说不管怎样,以后都别再联系了。   “有什么以后再讲。”   现在,楚川亭垂眸滚了滚自己发痒的喉咙,走到舒荷面前,盯着他颈侧道:“我易感期来了。”   “……”   鉴于易感期,楚川亭获得了暂时进入楚宅的权利。   舒荷找人借了抑制剂,然后哐当扔给他,本来想走,但又觉得楚川亭上次易感期表现那么正常,这次估计也一样,他根本不用害怕。   于是舒荷停下脚步,转身。   他抬了下尖细的下巴,杏眼还浮动着朦胧水意,“以后别联系了,我是认真的。”   将针扎入血管,楚川亭表情都没变。   可他垂着眸,似乎听不到舒荷的话,舒荷朝他走近两步,小声道:“打完针你就走吧。”   楚川亭将针拔出来。   他抬了下黑眸,眼睛没什么聚焦地落在实处,舒荷感觉这幕似乎有些熟悉。   忽一阵天旋地转。   直到被楚川亭拉进怀里,他跌撞地惊慌扶住这只有力的手,才发觉为什么自己会觉得熟悉。   ——楚川柏来易感期,也是这幅恍惚的样子,眸底总是浮着难耐的躁动。   舒荷噌地抬起脑袋,还没冒出来就被人用脸紧紧抵着脖颈,湿润的唇齿卡在他颈侧的位置,气息滚烫黏腻,如同过了电流似的,逼得舒荷动都不敢动了。   浑然不明白,明明上次易感期还正常的楚川亭怎么这次会变成这样。   “你、你别咬我……”   声音有点发颤。   楚川亭思绪朦胧回笼,他垂着眸,盯着面前这截雪白诱香的皮肤,喉结一滚。   “宝宝。”   他开口,嗓音有些沙哑,难藏欲.火。   “好想标记你。”   舒荷抬手挡住自己的脖颈。   柔软的手擦过楚川亭滚烫的唇,他一抖,直接被人牵住手吻在指尖上。   “我是Beta……”   舒荷掉了眼泪。   “嗯。”   楚川亭亲吻舒荷的手。   手都是香的,他垂着潮湿黏腻的眼睛,吻着舒荷的指尖,又似有些难耐地咬了咬。   像标记腺体那样,咬他的手指。   舒荷坐在床边,已经不知道怎么动弹了,他眼睛失焦地看着自己的手,从指尖,到指骨,到指根,一点点被人染上晶亮的水润。   很痒。   楚川亭哪里都不放过,手好像不是自己的了。潮热的绵密像刚入夏的天,躁动不安。   涩气糜艳的一幕,极具视觉冲击。   过了不知道多久,舒荷热得像是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额发湿漉,呼着软软的气,眼睛没什么聚焦地看他。   楚川亭用纸,一点一点擦过他手上的水渍。   抑制剂生效了。   他的理智回了笼。   舒荷将手抽回来,匆匆去洗手间,楚川亭脚步迟钝地跟着他飘过去,倚在门口,水龙头哗哗流着冰冷的清水。   舒荷将手放在水里,水流从指尖落下,浇得肌肤有些发红,身后人在这时兀自开口:“你不能不把我当成Alpha。”   舒荷又洗了洗脸。   “我没比楚川柏差多少。”   楚川亭想到哪说到哪,“很久以前,我的信息素和他一样,压制不住,每次易感期都生不如死。”   “那时候我还小,信息素没给我带去好处,反而让我被各种声音挟持,我的母亲,认为我有这种信息素是好事,可以从楚家捞到好处,所以从小就逼着我讨好我父亲,讨好楚川柏,让我这个私生子融入这个家。”   “我很烦,就给自己打了很多针强效抑制剂,那会儿差点死了。”   “可惜没死成,不过还好信息素残废了,也算好事,我没有野心,用不上这个。”   楚川亭看着舒荷脸颊湿漉漉回头看自己的模样,似要再说什么,又闭了嘴。   他上前,拿过毛巾给舒荷擦脸,清水将舒荷的鼻尖弄得有点泛红,眼睫毛也湿漉漉的,他偏头小声追问:“然后呢。”   “没有然后。”   楚川亭柔软地擦过舒荷泛红的眼皮,毛巾拭过他额前乌黑的湿发:“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至少易感期来的时候,我应该是比楚川柏要得体些吧?”   这个有什么好比的呀。   舒荷没觉得他要得体多少。   兄弟俩易感期都黏糊糊的。   半个小时后,管家来请楚川亭离开。   楚川亭把玩着抑制剂的包装盒,无可无不可地起身,他走到门边,垂了下眼眸,忽而回头看舒荷。   这一眼很漆黑,因易感期而涌上的疯狂和不理智已然潜伏收敛,变得如水沉静。   他问舒荷:   “你有什么想要我做的?”   舒荷怔了一下,圆润的杏眼抬起,迎上那双似是知道他有所图谋的黑眸,迟疑地翕声道:“我希望你能事业有成。”   楚川亭捏了捏眉心,灰影落在眉弓,一同隐去的还有那年轻的背影。   离去前,他告诉舒荷:“我会如你所愿的。”   ——   楚川亭离开后,接下来半个月舒荷都能听到系统告诉自己,说阈值程序每天突破新高,越来越红了。   如果不出意外,五年内楚川亭就能达到想要的高度,当然,系统也说:【通常说不出意外就代表意外要来了,反派最近是不是要回来了?】   舒荷摇头。   他也不知道。   楚川柏半个月没出现了,他问管家,结果管家也不是很清楚的样子。   舒荷还是照常过,每天浇浇花,浇浇菜叶子,又是半个月,这天管家早早起床敲他房门,舒荷抱着枕头开门,茫然地揉着眼睛时,听到对方说:“先生现在在医院,小少爷,您要跟我一起去看看吗?”   舒荷迟钝地应了一声,懵懵地去洗漱,等站到楼下他才反应过来,楚川柏手术做完了!   “叔,手术成功吗?”   舒荷撑着餐桌问管家,管家欣慰地笑,先说先生看到他这么关心他肯定会高兴的,然后才轻松点头,“很成功,不过这半个月来也有不少曲折……”   坐上悬浮车,管家细心地和舒荷讲着手术中的曲折,比如手术其实第四天就好了,只是有些副作用,这副作用就是楚川柏术后血液里残留的信息素基因受药物诱发,导致易感期持续了大半个月。   直到前天,信息素基因才彻底被药物剔除,如今他不会再有易感期,也不再算Alpha。   管家讲了一路,最后推开病房门,守在门口没有进去。舒荷动了动鼻尖,嗅到了一股苦涩的药味,苦得醇厚,苦得人好像心情也变低落了。   药味在大脑里挥之不去。   他放轻呼吸往里走,病床上没有人,旁边有个客厅一样的内室,舒荷抬头迟疑地看了会儿,正要上前。   这时,一道沉稳的步履缓慢靠近,嗓音低醇,“谁?”   单字音落下,舒荷也看见了楚川柏,身穿病号服也难掩高大的身形,对方站在内室门框边,苍劲的手中拎着飘着热气的药杯,味道很苦,舒荷忍不住偏头打了个喷嚏,然后才迷迷糊糊地屏住呼吸,“是我。”   楚川柏放下药,走到舒荷面前。他看着他,像是难得发怔,什么反应都做不出。舒荷抬起昳丽的小脸,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茫然,不由伸手挡住楚川柏的眼睛,奇怪地说:“怎么啦……”   楚川柏拉下了他的手。   他盯着舒荷看了片刻,温声笑起来:“想你了,谁带你过来的?”   “管家叔。”   舒荷说:“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我想出院再找你的。”楚川柏低头拉着他的手,带他到内室坐下,自己则继续调那杯苦涩的药,低声说,“总觉得穿着病号服见你,不太好。”   舒荷说哪里不好啦,然后又坐不住似的绕到他身侧,对着那杯黑黢黢冒着热气的药望而生畏,“难喝吗?”   楚川柏垂眼笑:“嗯,特别难喝。”   舒荷在兜里一抹,塞给他两颗糖,“喝快点就感觉不到味道了。”   糖还裹着口袋的温度,腻得发软,楚川柏怔然似的看着掌心,手指弯曲,慢慢将糖收拢在内。   病号服的袖口宽大,舒荷瞥了两眼,看见他苍劲的手腕上印着像是电击手环一样的痕迹,青紫和鲜红交加,联想到他经历了大半个月的易感期,舒荷撑着桌面捧着脸,小小声说:“二十一号那天我看到你给我打了电话。”   楚川柏用瓷勺拨开杯底的药渣,“嗯,凌晨三点忍不住,吵醒你了吗?”   “没有。”舒荷那时睡得特别沉寂,是醒来看到的,“然后我给你打回去,你没接。”   楚川柏放下瓷勺,沉默。   他看着腕上的伤,好半晌才道:“我怕自己忍不住再打你电话,就叫人断了周围的信号,我收不到任何消息。”   “为什么不能打呀?”   “不能听到你的声音。”   楚川柏偏头看着困惑茫然的舒荷,眼眸颜色好像深了许多,他微笑着,轻描淡写道:“听到声音,电击手环就关不住我了,我会连夜离开医院去找你的。”   这次易感期很烈。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他无法确定自己还能保持理智,不伤害舒荷,也不想在第二天看到满地的血,以及舒荷对自己恐惧的眼。   那就只能自己忍了。   舒荷发了会儿呆,楚川柏面目平静地喝下这杯苦涩的药,然后垂着眸,手指缓慢拆开糖的包装袋,将泛着甜的糖塞进嘴里。   糖和苦涩的药味中和,甜味反而变淡了,楚川柏蹙眉,将糖纸捻在掌心,去看舒荷。   屋内灯光明亮,落下的光映在少年人头顶,碎发的灰影洒在那挺翘的鼻尖上,脸边是一双撑着脸颊的手。他眨动眼睫,小嘴往下撇着,瞧着有些蔫头耷脑。   不知是在想什么。   楚川柏垂下眼,拨弄着糖纸上的黏腻,忽而温和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什么?”   “和我谈恋爱,我送楚川亭楚家一半家业。”   舒荷回神,睁大眼去看他。   楚川柏问:“答应吗?”   “……不答应。”   舒荷闷声闷气,“这种交易很奇怪诶,楚川亭什么都没有付出,你不如把一半家业给我,这才正常。”   楚川柏竟当真笑了:“如果你答应,也可以的。”   “不答应。”舒荷放下捧着脸的手,揉了揉自己在桌面撑得有点疼的手肘,不满地指指点点咕哝,“楚川亭要自己努力,我又不是他妈妈。”   楚川柏叹气:“我还以为你会答应。”   他瞧着似是苦恼,却也没有多继续这个话题,话落后,便问舒荷来的时候有没有吃早饭。   舒荷说没有。   楚川柏联系人送来早餐,随后又命人接回信号,他坐在沙发上,久违打开终端,去看公司目前的状况。   几个重要项目砸下去,楚川亭很快在公司积累了自己的人力与资本,楚川柏看见原本支持自己的某个董事投身敌营,神情依然平平淡淡。   他支着下颌,偏头去看窝在沙发里研究药的配料表的舒荷,轻轻笑起来。   舒荷下意识抬头看他,茫然问他在笑什么。   “没什么。”   楚川柏眼眉温柔,盯着舒荷看了好一会儿,舒荷挡着他的视线,见挡不住就坐到了他身边,去看他的终端。   楚川柏正在看信息素基因研究这块的文件。   他也不避着舒荷,反而温和问他:“世界只有男女的话,小荷觉得会怎样?”   只有男女才是舒荷所熟悉的世界,他当然说很好呀,楚川柏问能具体说说哪里好吗?   有份问卷在研究所流传。   问的是世界没有abo会是怎样的。   Alpha回答的侧重点聚集在信息素方面。   Omega回答的侧重点聚集在腺体标记方面。   Beta大部分都说没什么不一样的。   舒荷也是Beta。   但他回答的点和都别人不一样,好像真的在只有男女的社会生活过,展开的画卷真实又跃于眼前。楚川柏倾听着,凝望着他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喉咙里轻笑一声,“小荷的切入点反而让我觉得,我原本只是为私心弄的研究,立意忽然就上升了。”   舒荷挠挠脸颊,半晌憋出一句加油。楚川柏依然盯着他,接着像是有点遗憾地叹了口气。   没了易感期,他都不知道找什么借口吻他了。   吻吻他可爱的腮颊。   ——   不久,两人共同回到楚宅。   经过三个月观察、改良,研究所确定手术副作用少得可怜,开始彻底放开手脚。   信息素剔除手术问世,社会为之震荡。   Alpha们极为不满,声讨,却依然拦不住Omega们。   Omega数量急剧减少,“Beta”数量上升。   楚川柏最近挺忙。   舒荷观察任务,发现这半年来楚川亭的事业一直在上升,楚川柏回来以后似乎一直在忙信息素的事,根本没有去打压他,反而放任他在公司扩大影响力。   楚川亭不知是不是脑补了什么,开始频繁和舒荷联系,确定他真的没有拿什么和楚川柏做交换。   结果因为这联系,楚川柏反而像是想起他似的,在公司给他使了些绊子,让他短时间抽不出空联系舒荷。   如系统所说那样,舒荷现在只需要等就行了。   第二年秋的时候,任务进展一大截,舒家那边联系舒荷,要他回去继承一下家产。   舒荷整个人茫然,才发现舒家大洗牌,那些追杀他的人被旧部和楚家联合攻下马,现在把控舒家的全是当年和他父母关系好的近亲。   继承完舒家,舒荷一下就有了好多好多钱,不过他还是像以前那样住在楚宅。   第四年,楚川亭的声誉上来了,阈值程序显示任务进度过了三分之二,楚川亭有了资本,已经堂而皇之住进楚宅,霸占了舒荷隔壁的房间。   舒荷原本没觉得有什么,直到他发现这俩兄弟待在一个空间的时候,总是会把气氛变得夹枪带棒的。   还总释放冷气……   第六年,阈值程序彻底攀登顶峰,只差任务完成的提示音。   众人都觉得人生如梦。   六年前,楚川亭还在楚家查无此人,六年后……   现实版龙傲天逆袭记。   说来也奇怪,按理来说,楚川柏不可能会给楚川亭成长的机会,这位掌权人,应是最擅长将人在还是蝼蚁的时候摁死的。   可这几年来,除了偶尔几次见他过使绊子外,其余时间,这位掌权人基本都不在公司,甚至鲜少过问要事。   众人所盼望的兄弟反目戏码始终演得不上不下。   如今,楚川亭彻底是在公司站稳脚跟,声誉盛望,众人偷觑楚川柏的反应,结果……   他们甚至不知道楚川柏哪去了。   楚川柏反应倒是平静。   这几年,他和楚川亭好像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制衡,你胜我一筹,我胜你一筹,都不算分出胜负。   胜负只在舒荷那。   由于楚川柏的淡出,如今的楚川亭几乎成了楚家名义上的掌权人,他忙得要死,白天黑夜连轴转,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楚川柏跟舒荷出国旅游去了。   楚川亭:“……”   他发现了楚川柏的阴谋。   放弃事业,安心在家老婆孩子热炕头是吧。   舒荷养的藏獒都跟着一起去旅游了,只有他。   楚川亭冷静地要到舒荷的定位,顺手安排今后两天的工作,然后连夜订了机票。   他只能挤出两天假。   一天来回,一天陪舒荷。   国外此刻正在下雪,冷风清冽,酒店倒是暖烘烘的。   暖黄的光景落下,舒荷刚打开门,就被一个风尘仆仆的拥抱搂进怀里,他没反应过来似的呀了声,脸颊被人按到胸口,嗅到了清雪的清冽气息,整个人好像被风淹没。   楚川亭搂着他,将脸抵在他肩头,漆黑的视线却看向那个站起身,神态平静内敛盯着这边的男人。   楚川亭无所谓垂眸。   他深深嗅着舒荷的气息,心口盘旋的躁动和郁气总算平息下来,落回实处。   ……就这样吧。   六年前,楚川柏看在舒荷的面子上,没有对他动手。   六年后,他也是一样的。   舒荷抬头从楚川亭怀中退出来,一道沉寂许久、无机质的机械音陡然响起——   【任务已完成,1000 积分已到账。】   【预备将在三分钟内前往下个世界,请宿主做好准备——】   舒荷:“哥我留!”   系统:【……】   系统:【你之前明明说,任务完成就走的。】   舒荷蹭蹭脸颊,晶亮的杏眼挪到一旁,咕哝说:【我的烧烤还没烤好……】   他坐到烧烤架面前。   温暖而富丽堂皇的总统套房内,每一块瓷砖都透着精致,华丽的吊灯散发着明亮的光,在光洁的地板上反射出轮廓。   外面落着雪,屋内却暖气哄哄,大荧幕在墙壁上放映着有意思的动漫,环境温馨而精致。   在客厅中央,却摆着炙热的烧烤架,地上还落了灰。   舒荷说想烤烧烤,于是楚川柏就联系人去准备工具了。   在楚川亭来之前,舒荷就一直坐在楚川柏身边,翻着香喷喷滋滋叫的烧烤。他格外认真,火光跳动在眼底,将眼睛反射得亮晶晶的。   楚川亭霸占舒荷左边位置。   他和楚川柏看都没看对方一眼,这是多年制衡下的一种无视措施,免得讥讽起来破坏舒荷温馨良好的心情。   舒荷撑着软白的脸颊,刚刚喝了果酒,这会儿脑袋有点隐约的晕,但他正经时,谁都看不出他醉没醉。   楚川亭扫了眼他面前摆放的果酒瓶,眉头一皱,拿来一看发现都快空了。   舒荷根本不能喝酒。   他喝两口就要醉。   当初那会儿刚认识就是,醉得靠他怀里要他给他喂蛋糕吃。   楚川亭盯着果酒瓶看了好几秒,拿过来扔进垃圾桶里,然后他俯身去看舒荷的脸,发现他果然眼睛飘忽,已经不知今夕何夕了。   舒荷却觉得自己还很清醒。   他撑着脸,小口呼吸,喉咙热热的,楚川柏垂眸递过来解酒药,舒荷摇头晃脑去贴他的手,吃进嘴里,然后就卡喉咙了。   他被人扶着喝水,眼睛湿漉漉的,难受得眉心揪着,楚川亭盯着他喉结一滚,起身哑声:“我带你去洗澡……”   舒荷蔫头耷脑,“困了。”   楚川柏起身,解开了舒荷的外套,然后用额头贴了贴他的额头,确定不会发热,搂着他将他抱起,脱下袜子和外裤,捂了捂他有些微凉的脚,塞进被窝。   “睡吧。”   舒荷在被窝里翻了个身,醉得脸颊白里透红,眼皮闭着,眼睫映在下眼睑上。   客厅中央,楚川亭垂眸翻着舒荷快焦的烧烤。   楚川柏扯下领带去洗手间。   “我今晚要不来,你会对他做什么?”楚川亭冷不丁一问。   楚川柏一顿,回头平淡地反问:“朋友能做什么?”   楚川亭:“能做的多了。”   “嗯,那你自己想。”楚川柏关上门。   楚川亭盯着烧烤,拿起来面无表情咬了一口,然后眉头就皱了起来。   ……舒荷放了致死量的胡椒粉。   他面无表情咽了。   致死量又怎么了,那可是舒荷烤的,亲手烤的。   ——   上禹城也下起大雪。   此后几年,冰雪消融,迎来无数个春暖花开。   楚川亭和楚川柏制衡着,也无声消杀着舒荷无心招惹来的桃花,没叫他发觉。   两个人够了,再多一个人,这种勉强维持的和平根本维持不住。   许久,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舒荷回到系统空间,坐在床边揉了揉脸颊,有点难以消化情绪地发着呆。   系统低声:【给你梳理下精神,清除多余杂念。】   舒荷低落地哦,过了会儿系统说好了,舒荷抬起脸,捂着自己的脑袋。   他好像知道梳理精神是什么意思了。   好像难过这种情绪,突然都插上翅膀飞走了,不见了。   舒荷呼出一口软软的气,小声问:“要去下个世界了吗?”   【你也可以休息。】系统不知道在做什么,过了会儿才回应舒荷。   舒荷不休息,说快走吧,系统又隔了三分钟才说好,话音刚落下,眼前的光景立刻便出现了变化。   哐当一声,舒荷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摔得一懵,茫然地抬着脑袋,根本没反应过来,眼睛呆呆地看着,发现面前的人长得好高哦,像巨人。   “诶宝宝怎么摔了,你怎么看孩子的!”   一双手把舒荷抱了起来,他睁着童稚的眼去看女人的侧脸,喉咙里发出一点迷茫的稚音:“呀……”   女人没注意他的呀声。   舒荷低头看见自己的手,短短的,小小的,他空白几秒,攥紧小手,被女人一路抱到门口。   女人熟练讲着社交场合的客套话,边将客人迎进来,关门。舒荷大脑嗡嗡地趴在她怀里,圆润的杏眼困惑睁着,越过肩膀,看见一个打扮很酷的小男孩跟在大人身后,和他对上视线。 第57章 养成系黏人竹马1   【这个位面难度很低,你和主角的恩怨可以从小开始培养。对了,你现在只有三岁。】   舒荷被一双手轻柔放下。   同时,系统也将位面的基本剧情告诉了他,舒荷撑着婴儿肥的听得小脸晕乎乎的,有些理不清目前的状况。   “宝宝,这是江祁,你叫他哥哥,你和江祁哥哥一起去房间里玩好不好呀?”   或许是身体变小的原因。   舒荷这会儿脑袋昏昏的,有些犯困,他坐在毛绒地毯上,费劲地抬着脑袋,对着柔声和自己讲话的舒母喔了声。   声音稚嫩,看着可乖。   舒母让保姆把孩子带去玩具房,名叫江祁的小男孩从母亲身后站出来,他去看舒荷,结果发现舒荷迈着小短腿往房间冲,根本不带搭理他的,也没有像大人说的那样喊他哥哥。   江祁莫名有点不大高兴。   他跟着走进玩具房,保姆细心地把周围尖锐的东西都收了起来,然后哄着舒荷,说自己给他和江祁去切点水果,要他和江祁好好相处。   舒荷仰着脸说好哦,瞧着还是很乖,保姆怜爱地揉了揉他的小黑发,没多久就把门带上离开了。   屋里霎时安静下来。   江祁走到舒荷面前。   舒荷坐在毛毯上,面前是一堆比他还要高的积木,他伸出小手,随手抓了一个积木,扭头往江祁身上砸。   江祁在怀里接住,然后坐到他身边,小豆丁似的和他脑袋挨着脑袋,说了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宝宝,我陪你搭积木。”   他还以为舒荷砸给他积木,是想和他一起玩的意思呢。   舒荷奇怪地看他,鼓着婴儿肥又抓了把积木砸他身上,江祁把几块积木贴在一起,继续和他贴着脑袋说:“没错,就是这样组的宝宝。”   舒荷童音叭叭:“你不许叫我宝宝!”   特别凶的一个宝宝,江祁后知后觉面前的小男孩似乎不太想跟自己玩,他愣住了,进入了盲区。   以前都是江祁不爱和别的小朋友玩。   他爸爸妈妈天天说他内向孤僻,要他大大方方的,说别的小孩这个年纪都在玩过家家,就他天天闷家里不出门。   跟个活化石似的。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想跟一个人做朋友,结果就被嫌弃了。   江祁小大人似的皱起眉。   他抓着积木,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跟你玩,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舒荷背过身,已经决定好了这个位面的任务方针。   现在他单方面识江祁为死对头了!   小荷花宝宝一个人抱着大团积木,还不许江祁碰,江祁吭哧吭哧站起来绕到宝宝面前,问他怎么才能和他当朋友。   宝宝嗷呜嗷呜说自己很讨厌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当朋友的。江祁一听就忍不住了,小小年纪还没遇到过什么挫折,第一次交友失败给他带去了极大的创伤,他抓着舒荷手里的积木,问他自己是不是干了什么错事惹到他了。   积木一大团。   被人一抓,全部就从舒荷怀里掉出去了,江祁有点打滑,手脚慌乱地跌到舒荷身上,舒荷哇的一声倒在毛绒绒的地毯上,脆弱得哭出了声。   “呜呜呜呜呜呜呜。”   他变成小孩,情绪也受身体激素影响,哭得满脸通红,眼泪也豆子似的不要钱往下落。   江祁撑在他头顶,大脑嗡嗡地看着舒荷哭的模样。   此时正是烈夏,精雕玉琢的小团子哭声稚嫩,脸颊上的婴儿肥可爱得像是一团甜甜腻腻的小蛋糕,江祁很爱吃蛋糕,却从没见过蛋糕哭得这样伤心。   “怎么了怎么了?!”   保姆听到哭声心急如焚地赶过来,看到舒荷倒在地上心都快吓飞了,她赶紧把孩子捞起来去看他身上有没有受伤。   撩开衣服,一片奶白,没有被积木硌到的痕迹,保姆又摸了摸他的脑袋,舒荷哭得差点喘不上来气,这会儿被人一安抚,很快就睡去了。   江祁坐在地上手足无措。   舒母和江母闻声而来,他被江母拎小鸡似的拽起,斥责问他是不是欺负人了?   江祁:“我没有……”   江祁是有前科的。   他是个坏孩子,至少爸爸妈妈都这么说,去年江父江母为了让江祁大大方方的,不要那么内向,就趁着过年把他塞进了小孩堆里,要他交朋友。   结果哪知道他们出了什么矛盾,最后以江祁打人还拒不道歉收尾,江母头疼的要死,刚刚江祁跟人进房间的时候她就在担忧了,果然又出了矛盾,江祁还不承认!   江祁挨着骂,脑袋却抬着去看被人抱在怀里睡觉的舒荷,他听不见大人们的声音,自顾自思考着自己刚刚到底是哪里招惹到舒荷了,难道是进屋那时候他没和他打招呼?   想着想着,不知怎么聊天就结束了,江母要带他走,江祁定着不肯动,执拗问出自己在意的问题,“我们什么时候再来?”   江母:“你还来!还来欺负人啊?”   江祁皱眉:“我没有。”   江母当他不承认,拖也把他拖出去了,舒母在门口送客,觑了一眼满脸桀骜不爽的江祁,想了想还是提醒道:“诶教育孩子不能这样的。”   江母:“你不知道他,他从小这副死样子,就没人愿意跟他玩!”   “小孩嘛,活泼点。”舒母说,“你最近也要搬过来了,让俩孩子接触接触?”   搬家?   江祁噌地抬起头,江母又说了几句,把他塞进车里,“你舒姨说的也有道理,你说句实话,你到底欺没欺负人家?”   江祁趴在车窗上。   他看着外面掠过的景色,记住位置,不耐道:“没有。”   “那小荷怎么哭了?”   江祁思来想去,小大人似的皱着眉,颇为凝重:“可能是因为我叫他宝宝,他不许我这么叫他。”   江母:“?”   你们小孩我真看不懂。   小孩就是很难懂的。   舒荷也很茫然。   不知道为什么,他每天都困困的,一天要睡好久,还特别容易哭,一个人睡在房间里睁眼看不到爸爸妈妈,委屈和害怕劲就上来了,鼻尖酸酸。   舒荷捧着脸把自己埋在被窝里。   他吭哧吭哧说:“……以前还小的时候,我醒来看不到家长的尾巴也总哭。”   “现在我都长大了。”   三岁小崽子苦闷地,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脆弱,系统忙不上回答,它给舒荷拍了好多照片,这个位面特别多可以拍的地方。   这组照片还可以创个合集。   名叫小荷花饲养日记。   舒荷的脸埋在被窝里,有点喘不上气了,他挪开躺在上面,用小小的脑袋思索大大的事业。   【主角这个位面拿的是豪门内斗剧本,他看起来是独生子,是唯一的继承人,其实他爸在外面还有私生子,长大后这些私生子会冒出来和他争夺家产。】   【还有很多狗血的剧情,而小荷你是他的死对头,按照正常路线最后舒家会被江祁龙王一锅端,这一次,你们从小培养恩怨情仇,任务肯定会顺利。】   这是系统给的基本信息。   死对头还是很好当的,舒荷特别有信心,下一次他跟主角见面应该是在幼儿园了,在此之前的话……   舒荷从没想过江祁会来找自己。   并且是,一个人。   这天晴空万里,太阳炙热。   江祁看着自己的小天才儿童电话手表,他一直等着跟爸爸妈妈搬家,每天翘首以盼,搬到小荷家附近。   结果三天了,他们还不动。   大人的拖延症真是,江祁有点急,急着急着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上次记住了路线,他还有可以看地图的手表。   他家和小荷家离的不算非常远,步行的话大概一个小时,假设路上不会有拐卖贩拿他当傻子骗浪费他时间的话,下午出发,五点就可以到达小荷家里。   小荷见到他,会不会又拿积木砸他?   江祁想了一路。   从小荷的反应,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   他不觉得自己孤僻,也不觉得自己内向,明明是别的小孩太笨了,他跟他们玩不到一块。   但是小荷看起来就好聪明。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小荷趴在妈妈怀里,一双圆润的眼睛越过肩膀看他,腮颊鼓鼓的,很可爱。   心脏被击中,思绪变恍惚。   江祁觉得这才是自己命定的朋友。   朋友不多,一个足矣。   他要跟他当朋友。   以后他也大大方方的再也不内向孤僻了。   想了一路,好像这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也没那么难熬了,江祁被太阳晒得思绪凝滞下来,许久许久,终于看到了熟悉的一幕。   他拔腿一冲,结果跳起来都按不到门铃,江祁忿忿不平心想等他再长大一点他要把这个可恶的门铃按破。   “宝宝!”   “小荷!”   “哎呀!天啊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爸爸妈妈呢?!”   保姆一开门魂都差点被吓飞了,江祁后知后觉地站直,表现出沉稳矜持地模样,“我来找小荷。”   保姆:“……”   保姆:“你等我会儿……”   江祁坐在客厅。   保姆去打电话了,完事出来和江祁了解情况,在得知江祁是一个人来找人的,她直接吓得两眼一黑,颤颤巍巍继续去打电话了。   舒荷这会儿刚睡醒。   他给自己穿衣服,小脑袋努力从衣服里钻出来,然后趴到镜子面前抓抓头发,推了推婴儿肥的小脸似是好奇,江祁就是在这时候被保姆送进来的,舒荷碰着小脸回头的时候,两人视线噌地一下对上。   “这孩子……”保姆和舒荷解释着,表情特别为难,舒荷越听越迷糊,一个人?走了一个小时?   江祁矜持道:“你好,你好小荷。”   舒荷:“……”   保姆离开了。   徒留两个小豆丁在房间里大眼瞪小眼。   憋了一会儿,舒荷实在是没有憋住,凑到江祁面前问他:“你为什么要走一个小时?”   江祁敏锐地听出他语气里的敬佩,跟着飘了:“啊,小事小事,没什么的。”   舒荷:“我是问你为什么要走那么远。”   江祁:“……”   哦。   他当时没想那么多,一个小时走就走了,只知道:“我有点想你,想和你解开误会,你别讨厌我。”   舒荷皱了皱鼻子。   他别开头,坐在地毯上,江祁凑到他面前,小声喊他小荷宝宝。   “不许这么喊。”   江祁干巴巴问:“那你为什么讨厌我?我很聪明的……”   舒荷就知道摇头,板着小脸拒绝和他交流,江祁一个人说了一会儿,又沉默了半晌,等舒荷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江祁凑过来咬了他一口。   腮帮子被人叼进嘴里。   这个幼稚小男孩跟狗似咬着他,力道不算重,但舒荷还是被吓哭了。   “……哇呜呜呜呜呜呜。”   保姆再次急忙赶来,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荷宝宝抱在怀里,江祁爬起来,脑子跟团浆糊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好像把宝宝的脸幻视成香香的小蛋糕了:“……对不起小荷,你的脸太圆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就……”   保姆头疼。   江家的孩子,她真不知道要怎么管,江祁用舌头碰了碰自己的牙齿,怔然地抬头看着,舒荷白皙脸颊上有个鲜明的牙印。   宝宝要更讨厌他了……   ——   “你是说,你一个人从家里走过来的?”   “嗯……”   “你是说,你记住了一个小时的路程?”   “嗯……小天才手表也帮助了我。”   客厅内,舒母接到电话后飞快从公司赶了回来,她盘问着面前这个脑回路清奇的小男孩,第无数次陷入沉默。   她明白江母为什么总是对江祁露出那副表情了。   真的很难理解这孩子。   舒母疲惫地拨通电话,江母在电话里着急地说有什么下次再聊,小江不见了,她幽幽地扶住额头,有气无力说:“不用再找了。”   “是的,人在我这。”   “……”   半个小时后。   舒家,客厅,四个大人对坐着。   江祁站着挨骂,满脸不驯。   “看你这副样子!”   江父江母越看越气,手指着他不住颤动,“我们上辈子是仇人是吧?你来讨债来了?”   江祁:“书上说要科学,人没有前世今生,不要封建迷信老爸。”   “……”   6   江父江母度过了最难忘的一天,骂了江祁半个小时,江祁一直低着头提不起情绪,只有在晚上他们打算在江家留宿一晚的时候,他才惊喜抬起头。   “我跟小荷睡!”   江父:“然后大半夜咬人小荷的脸是吧?想都别想。”   江祁:“……”   他重新蔫儿了,舒荷吃着小蛋糕一直不讲话,他吃得肚子圆鼓鼓的,保姆试图去夺他手里的蛋糕,说吃撑了会难受不吃了好不好宝宝?   舒荷咬着指尖,稚嫩地说:“还有一小半会浪费……”   “我吃。”江祁跟个幽灵似的无孔不入,舒荷扭头看他,带着婴儿肥的小脸鼓起,“我吃过的……”   “我也吃。”   江祁连跟人用同一个杯子都嫌,却毫不嫌弃地把小蛋糕给捧了过来,低头就是一口。   甜甜的。   他漫不经心想,和宝宝吃了同一个蛋糕了,以后他们就是最好的朋友了。   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的江父江母:“……”   当年只是因为忘记用公筷夹菜就被江祁狠狠嫌弃批评了的江父膝盖中了一箭。   这糟心的逆子!   夜里,睡觉时间到了。   江祁一个人在儿童房睡,舒荷在他隔壁,大半夜的时候,舒荷听见墙壁好像被人敲了敲,他凝神听着,就听见江祁的声音,“宝宝。”   ……   “腿有点疼。”   江祁说:“好像是今天走太久了。”   舒荷贴在墙边说:“那你弱弱的,我走三个小时都不累。”   江祁:“??”   “真的吗?你好厉害。”   舒荷骄傲地点头,绝口不提自己是被家长驮在背上走的三个小时。   江祁信了,不仅信了,还想自己一个小时就累实在是太不应该了,他要好好锻炼,争取和宝宝一样。   没一会儿,江祁又抵着墙壁和舒荷聊天,两个小朋友一个说着我讨厌你,一个说你不要讨厌我,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聊着聊着,舒荷睡着了。   江祁发了会儿呆,然后才爬到床上,次日一早江父江母带他离开,并且在两天内准备了搬家事宜。   这一次,他和舒荷之间的步行距离从一小时拉近到五分钟。   史诗级进步。   在幼儿园开学前,江祁每天都要来舒家找舒荷玩,舒荷偶尔不搭理,偶尔会忍不住和他脑袋对着脑袋搭积木,并软软说他搭的好漂亮哦。   江祁自然飘飘然飞起,捧着积木拼了很多给舒荷,有小飞机有小城堡,还亲手给他送了一个小天才儿童电话手表。   “这是我的电话。”   江祁教他保存自己的联系方式,然后没忍住抵着两人的电话手表,笑了一下。   “宝宝,我们是朋友了。”   舒荷板着脸不认。   江祁贴着他说没关系,单向朋友也是朋友,保姆过来叫两个小朋友吃饭,一连很多天都是这么过的。   直到幼儿园开学。   大风车国际幼儿园是江母推荐的,江祁要读中班了,舒母准备准备把舒荷送进了小班。   一切就绪,结果上学那天出了点状况。   江祁不肯读中班,硬要和舒荷一起去小班,江母焦头烂额地说他已经上过小班不能再上了!江祁不听,这会儿倒是将小孩的认死理发挥到极致,甚至被气哭了也不肯松口。   舒荷睁着圆润的眼,嘴里咬着豆浆吸管呆住了。   江祁哭了两秒就收了,他矜持地悄悄告诉舒荷自己刚刚没有哭,舒荷吸着豆浆,腮颊鼓起含糊点头,其实一点都没有信。   他抿了下小酒窝,故意很坏地说:“哭哭,羞羞,你好丢脸哦。”   江祁:“……”   江·丢脸·祁不承认自己是被气哭的,他扭头,继续和父母抗衡,终于父母还是败在他的一根筋下,承诺会和学校交涉。   于是进班的时候,以前负责教江祁的小班幼教老师看着江祁又踏进了小班,缓缓打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老实说,她很头疼。   江祁不是个好管的孩子。   他有很多自己的主意,个人意识特别强烈,甚至不跟别的小孩玩,小朋友们玩培养集体意识小游戏时他也总兴致缺缺。   江祁从小班毕业那天,不夸张地说,她跟朋友庆祝了一个大晚上,说再也不用教这个小霸王了。   结果,现在,小霸王又来了。   幼教老师:“……”   江祁丝毫没有自己讨人嫌的自觉,他绕来绕去,满意地发现这里和他记忆里一样,于是江祁去牵舒荷的手,想带他到角落里说这里以前是他放书包的地方,那里是玩游戏的,前边儿是小书角。   结果这些想法还没来得及付诸实践,江祁一抬头,发现舒荷被别的小朋友抢走了!   小班有十二个人。   这十二个人除去他和舒荷以及角落里那个真正内向的小孩,剩下的都围在舒荷身边。   小朋友们纷纷把自己身上的零食递给舒荷,有棒棒糖有巧克力,还有吃了一半的冰激凌,舒荷像朵飘扬的小花被推搡来推搡去,捧着牛奶盒满脸迷茫地张了张嘴,“别推啦别推啦……”   没用。   小孩们非常吵。   跟一群无人管教的峨眉山猴子似的,叽叽喳喳,舒荷稚嫩的童音被埋在其中毫不起眼。   “吃我的吃我的!”   “李枉你别推我!我要告诉爸爸妈妈!”   “这个巧克力好吃,特别特别甜,你能和我当朋友吗……”   舒荷今天被打扮得特别漂亮。   他小小一只,粉雕玉琢,底色是一件黄色的小衣服,外面是牛仔背带裤,整个人看起来软乎乎白嫩嫩的,小朋友们都想跟他玩,推来推去,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想最先和他说上话,一时之间就没了分寸。   江祁眼睛突然一凛。   他冲上前,舒荷被人推搡得站不稳,整个人往后倒,这瞬间好像全部的声音都慢了,他抓不稳牛奶,惊慌地闭上眼睛。   砰。   他的脑袋磕到一个柔软的东西上面。   身子也被人接着。   耳边响起江祁偷偷吸气的声音,小朋友们给吓哭了,舒荷满脑发懵地睁眼回头,发现江祁不知何时冲过来挡住了他,小手抵在桌角的防撞器上,此刻正紧抿着唇忍痛一样地盯着他看。   舒荷慌张爬起来。   江祁慢慢挪开自己的手。   桌角有缓冲的东西,不会撞得头破血流,但毕竟高度不低,江祁还是怕舒荷会疼。   也确实挺疼的。   他咧了下嘴吸气,还没来得及说话,面前便多出一团小小的身影,他抬头,视线里倒映着舒荷啪嗒啪嗒掉眼泪的模样。 第58章 养成系黏人竹马2   江祁立刻就手足无措了。   他也顾不得自己摔疼了,上前就把舒荷抱着,担心地问他是不是哪里疼?结果舒荷哭得更厉害了,还是那种无声的哭法,眼泪一颗颗掉,鼻尖红红,眼眶湿得像水闸,哭得人心都碎了。   “你别哭你别哭痛痛飞飞痛痛飞飞……”   江祁绞尽脑汁也只说得出这翻来覆去的几句,实在是没有办法,在遇到舒荷之前,他从没有安慰过谁,这会儿自己也心焦着呢,来来回回检查舒荷有没有摔伤。   舒荷一吸鼻子。   他嗡嗡说:“没有,你疼不疼呀?看看手。”   江祁一愣。   舒荷抓过他的手,低着毛茸茸的脑袋认真看,江祁看着他,心口忽然轰的一声就炸了,心花怒放。   原来宝宝是在担心他。   江祁握了下手,疼得嘴边微微咧开一点,但舒荷抬头担忧地看去时,就只能看到江祁装模作样佯装矜持,“不疼不疼……”   “可是都青了。”   “好吧,有点疼。”江祁迅速改口,直勾勾盯着他看,“你给我吹吹就不疼了。”   舒荷低头,鼓着嘴给江祁吹吹,江祁越发飘,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的手好像真的没那么疼了,满心眼里都是舒荷那微微垂着的长长睫毛。   老师被陈靖辰小朋友叫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哭声连绵不绝,她脑袋都被哭大了,使劲浑身解数才把孩子们安抚好。   至于江祁,则被另一位幼教老师带走去涂药了。老师松口气问舒荷有没有伤到哪里,舒荷摇摇头说没有。   末了又抿嘴,低落地说:“江祁给我挡了。”   老师怜爱地摸摸他软乎乎的头发,好奇问:“你和江祁是以前就认识吗?”   “唔嗯。”   难怪。   老师了然,她从没见江祁和哪个小朋友那么亲近过,那会儿江祁还在读小班,每天都臭着张霸王脸,也不跟别的小孩接触。   她以为他内向,就想去开解一下,结果这个小霸王嫌弃地说他们都笨,不想结交。   谁知一个暑假过去,江祁再次来读小班,还多了一个朋友,老师唏嘘不已,希望江祁这次能收敛些吧。   接下来半天,老师主要是让小朋友们互相熟悉下。   陈靖辰是这些小朋友们中比较成熟的那个,刚刚就是他跑去通知老师的。   这会儿江祁还在涂药,舒荷就和陈靖辰聊上了,陈靖辰绷着脸给他分享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卡牌玩具,说是限量版。   舒荷不是很有兴趣,但还是捧场地哇,这声哇给陈靖辰带去了底气,他以为舒荷喜欢,于是高高兴兴地把卡牌都送给他了,还邀请他来自己家玩。   江祁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人脑袋对着脑袋欣赏卡牌,其实主要是陈靖辰在说,舒荷静静聆听。   他聆听得可认真,偶尔上下点头,是个特别合格的听众,肉嘟嘟的小脸也鼓鼓的,受气氛感染,陈靖辰不由自主越说越多,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舒荷已经被江祁小霸王拎着衣服抓走了。   角落里,江祁小霸王小大人似的皱起眉看他,“你怎么跟他玩?”   舒荷观察着他上过药的手,不解:“怎么啦?”   听起来像是以前跟陈靖辰有过过节似的,谁知江祁说:“你是我的朋友,不是他的。”   江祁忿忿说:“不要跟这些笨蛋玩,会变笨的。”   舒荷更不解了。   “他不笨。”辩了一句,又说,“人可以交很多朋友。”   江祁急了,“你跟他玩那我怎么办,人只可以有一个朋友,我们才是朋友。”   舒荷腮帮子一鼓。   他其实想说,我们不是朋友是敌人。   但刚刚江祁还帮了他,他这会儿说不出这种话,思来想去,舒荷含糊地点头敷衍,“好哦好哦,其实我跟他是假玩,跟你才是真玩。”   “假玩也不行……”江祁忿忿地追上他的背影。   陈靖辰不知道两人聊了些什么,他拿着卡牌,想继续和舒荷讲这张卡牌的角色背景,谁知道手刚伸出去,就被舒荷身后那个满脸霸道劲的男孩瞪了一下。   江祁看起来很凶。   人虽小,但眉眼和轮廓已经可以看见未来的雏形,尤其他看人的眼神总是带着那么点冷淡,不耐,这一演化就显得有些难以接近。   小朋友对情绪最敏感。   更别提是江祁这种从不加掩饰自己情绪的小霸王。   陈靖辰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他了,皱了皱眉,不大想搭理,于是干脆装作看不见,继续热情地和新交的朋友小荷聊天。   “……”   江祁更气了。   一回家他就敲开自己的储蓄罐,找到管家要他给自己买一副名为赛奥斯的卡牌,管家都不知道少爷什么时候居然喜欢这种东西了,一问才发现他原来是要送朋友。   最初是陈靖辰说这套卡牌特别难买,绝版了,舒荷好像很遗憾地说好可惜呀好可惜呀,江祁一看当然以为他想要,于是计上心头。   第二天他神神秘秘地背着书包和舒荷坐到桌前,当着陈靖辰的面将卡牌翻了出来,送给小荷宝宝。   “也不是很难买嘛。”   管家说找到卖家的时候卖家狮子大开口,花了市场价的好几倍才拿下,当然这些江祁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他轻描淡写,其实小狗尾巴都要摇天上去了,眼神直勾勾看着舒荷希望看到他感动的模样。   舒荷撑着脸颊,若有所思。   “给我了吗?”   江祁殷勤地说:“当然都给你宝宝……”   “那我给陈靖辰啦。”   江祁:“?”   在舒荷小手伸向卡牌时,江祁表情由空白转愤怒,他伸手按住这堆牌,抬头,紧抿着唇负气道:“你不喜欢吗?”   舒荷摇头,“是陈靖辰喜欢哦。”   “那不给了。”江祁把卡牌塞进书包里,忿忿想着他就算扔垃圾桶也不给陈靖辰。   想来想去江祁还是有点气不过,快放学的时候他帮舒荷收拾完书包,然后直接找上陈靖辰表示:“小荷跟你是假玩,跟我才是真玩。”   陈靖辰很讨厌江祁。   不仅讨厌他霸占舒荷,不许舒荷和别人玩,还讨厌他这副臭脾气,如今听他挑衅自己,陈靖辰抓着书包不甘示弱地说:“小荷跟我才是真玩!他说了跟你是假玩!”   江祁表情又空白了,旋即表情一狠,戾气横生,冲上去就要干仗,舒荷背书包的时候发现江祁不在,找来找去刚好看到这一幕,他眼睛睁大,及时阻拦,“不可以打架!”   江祁跟头小狮子似的,被人挡住,拦他的人小小软软一团,只能勉强把江祁按住。   江祁看他护着陈靖辰,一时更绝望了,可他看着舒荷水汪汪的大眼睛又不知道该怎么办,那股戾气横冲直撞地在他心底憋屈绕来绕去,半晌江祁才咬牙憋出一句,“他说你跟我是假玩。”   舒荷吸着鼻子,愣住。   陈靖辰也有点怪脾气,争过这个问题,他糊弄来糊弄去,没想到会穿帮。   江祁看他眨巴着眼睛闷不吭声,立刻就知道是真的了,他心底阴沉沉的,可对着这双水汪汪大眼睛又说不出什么来。   思来想去,都怪陈靖辰!   江祁不讲话了,舒荷扭头和陈靖辰聊了两句,陈靖辰虽然偶尔也会说要他不要跟江祁玩这种怪话,但整体脾气相比江祁来说是好很多的。   舒荷一讲,他就消了气焰背着书包自觉离开了,只剩下脾气倔的江祁。   两人一起上了车,江祁抱着手绷着脸看窗外,难得的一言不发,他在生闷气,又不敢生气太久,怕舒荷会不理自己,所以江祁小朋友一个人煎熬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回头了。   舒荷刚好递给他一颗糖。   江祁看着糖,又去看舒荷。   舒荷挪到他身边,这会儿哪还记得任务啊,他脾气好好地软软说:“陈靖辰不笨的,你可以跟他交朋友,然后我们三个一起玩。”   江祁抓着他的手:“谁要跟他交朋友。”   “可是他都愿意跟你交朋友了。”舒荷刚刚劝了陈靖辰,小脸鼓鼓地讲道理,“你会争真玩假玩,就是因为朋友太少了。”   不一样。   那不一样。   江祁忍着恶心想了想,如果他跟陈靖辰是朋友,他才不管陈靖辰跟谁玩,才不管陈靖辰有多少个朋友。   但舒荷不一样。   他特别介意舒荷和别人玩。   他和舒荷才是最好的。   别的多余的人全在抢占舒荷的时间,舒荷都不跟他讲话了。   江祁抿着嘴不吭声,舒荷发愁地盯着他看,小腿在座椅边晃动着,突然又凑近他一点。   “卡牌呢?”   江祁扭头,贴了一下舒荷小蛋糕似的脸颊,然后才忿忿说在书包,他想到舒荷要把卡牌给陈靖辰就烦。   舒荷咕咕哝哝说着不是送我嘛卡牌是我的了之类的话,江祁把书包打开给他,不放心地说不许给陈靖辰。   舒荷胡乱点头,表示自己收藏,江祁心里总算是有点儿安慰了,他黏黏糊糊地抱着舒荷和他讲小朋友之间的悄悄话,然后被后知后觉想起任务的舒荷推开。   江祁都习惯了。   宝宝有时候脾气是会奇奇怪怪的,但是那又怎么了?宝宝脾气坏点很正常啊,而且宝宝都不对别人任性的,就对他这样,肯定是很喜欢他!   江祁搂着舒荷闭眼。   ——   接下来几天,陈靖辰不怎么来小班。   他是个童星,没错,年纪小小就成社畜了,最近要去某个剧组演角色的童年时期。   江祁以为最讨厌的家伙消失了,这段时间舒荷应该会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结果不知道又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一个方子阳来。   这方子阳性格内向,融不进去集体,而舒荷在小班十二个小朋友里最开朗,也最讨老师喜欢了,老师特地赋予他重任,要他带着方子阳小朋友一起玩。   舒荷非常认真,一下课就去找方子阳,还给他分享吃的,一来二去每次室外活动,方子阳第一时间都要去找舒荷,江祁现在觉得自己就像电视剧里被打入冷宫的妃子,冷妃。   冷妃小朋友抱着舒荷送给自己的水壶趴在桌上一动不动,舒荷回来戳了戳他,发现江祁偏着头脸色苍白,他吓了一大跳,着急地转来转去问他怎么了。   江祁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抱着水壶,对着桌磕头,面无表情,“我可能要死了。”   舒荷着急地看他,“怎么会死呢?”   “你不跟方子阳玩我就可以痊愈了。”   舒荷:“……”   舒荷担忧地说:“你的脸色好差,我去找老师。”   江祁说老师治不了他,舒荷没理,很快带着老师过来了,老师一番检查发现江祁有些发热,赶紧着急地带着这个小霸王去医务室了。   去之前,江祁死死抓着舒荷的手要他陪。   舒荷没了办法,只好陪着他去打针,然后江祁就稀里糊涂过上最快乐的一天。   生了病,他的小荷宝宝很关心他。   会问他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吃糖,饿不饿呀,每次讲话的时候都声音都软软的,小小一团地趴在桌边看他,眼睛圆圆,可爱得要命,江祁一本正经地戳戳他的小酒窝。   舒荷偏头想打他,但是江祁用的是打针的那只手,他抿着唇把他的手塞回去,郁闷地问他怎么会生病。   江祁心想气的。   他想到方子阳,表情就阴上一分,又不想小荷宝宝看出来,好半晌才含糊带过这个话题。   中午回班,老师组织小朋友们吃午饭,江祁把自己碗里舒荷爱吃的小蘑菇全夹给他了,然后抬头面无表情盯着方子阳。   方子阳端着餐盘,俨然把舒荷当成唯一的挚友了,这会儿想和他一起吃饭。   结果还没坐下,方子阳就看到江祁在看自己。   他小手一抖,形容不出这是怎样的眼神。   很黑,很凶,好像下一秒就会冷笑着把餐盘倒扣在他头上,方子阳抓着碗,动了动鼻子,整个僵了十秒,突然哇一声哭了。   舒荷被吓了一跳。   他咬着勺子回头,江祁捧住他肉嘟嘟的小脸把他掰回来,皱着眉严肃地说:“别和爱哭鬼一起玩,会被传染的。”   舒荷自己就是个小哭包。   他咬着勺子,雪白的眉头跟着蹙起,不高兴地说:“爱哭鬼怎么你啦。”   “宝宝你不一样,你是爱哭天使,不是爱哭鬼。”江祁拿出他咬着的勺子,然后抓着餐盘给他喂饭,舒荷唔地发出声音,嘴巴一张一合就是一口饭,很快他就忙得一直嚼嚼嚼了,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根本分不出心神去关注方子阳。   老师过来了。   小朋友被哄好,还想去找舒荷,江祁严防死守,然而还是防不住手工课的时候舒荷主动去帮方子阳。   两个小朋友拿着剪纸,对着教程书咔嚓咔嚓,方子阳性格内向,反应也有点迟钝,舒荷弄完自己的剪纸,还得去教他该从哪里剪起。   方子阳似懂非懂点头,夸小荷好聪明,舒荷看他做完,也礼尚往来夸他好聪明哦,方子阳脸红红的,气氛特别温馨。   只有冷妃被冷落,脑子里的弦一下就崩断了。   小荷宝宝从没夸过他聪明。   他的手工更厉害,他会折纸船纸飞机还有纸星星!宝宝为什么不夸他。   江祁摇摇晃晃起身。   舒荷抬起脑袋,只来得及看见江祁伸过来的手,这只手抓过薄薄的手工,非常凶地将其撕得稀巴烂。   纸屑哗啦啦掉落,还有一片掉到舒荷鼻尖上,舒荷一抓,愣住了。   江祁也不吭声。   他就看着舒荷,看着舒荷眼睛里滋出泪花,婴儿肥的小脸委屈鼓起,白皙皮肤腻上红,变成了爱哭小天使。   脑子里的弦又崩断了。   “宝宝……”   舒荷哭着抽气,“你撕我东西干嘛,一会儿要交的。”   江祁脑袋一懵,去看地上的纸屑,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天都塌了,“我以为是方子阳的我不知道是你的宝宝对不起……”他也哭了,“你别生气,我把我的给你,你别生我气对不起。”   他把自己折的手工爱心塞给小荷宝宝,被手挥开,小荷宝宝眼皮都哭红了,生气地说是方子阳的就能撕吗?说要和他绝交。   绝交。   听到这个,江祁哭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真的被打入冷宫了,冷妃喃喃道。   舒荷开始不和江祁讲话了。   下午放学上车,江祁发现他没有像上次那样给自己塞糖,不仅如此,以前他还和他手牵手坐好,现在却坐到了副驾驶,和司机聊天也不跟他聊。   江祁很绝望。   他想和舒荷讲话,喉咙里却像卡着石头,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舒荷背着小书包跳下车,头都没有回。   江祁浑浑噩噩到家。   他从抽屉里摸出舒荷上次送给自己的糖,糖快化了,他吃进嘴里,希望自己能因为吃过期的糖而进医院,这样宝宝一定就能原谅他了。   江祁的不对劲,江父江母都看出来了。   吃晚饭那会儿,江祁抓着碗一言不发,黑溜溜的眼睛盯着虚空,眼睛里空得怪让人寒颤的。   “江祁。”   江父敲敲桌子,“吃饭。”   “别叫我江祁。”江祁绝望地偏开头,“叫我冷妃。”   江父:“你发什么神经。”   “我没有发神经,我已经被宝宝打入冷宫了。”江祁喃喃自语,“他要跟我绝交。”   父母:“……”   “公众号上说,吃隔夜菜会得癌症。”江祁低头,用脑袋磕着桌子,“我要吃隔夜菜,只要我进医院了宝宝就会来看我。”   父母:“……”   金矿山都挖不出这孩子这么癫的神金。   江父冷着脸打开平板,上去把江祁关注的养生公众号一个个取关,小小年纪字都不识几个,聊天记录里还有他给公众号发的怎么才能把人养胖。   哦,胖字还是错的。   江祁觉得宝宝好瘦,小小一只,他老怕他会死,在幼儿园一起睡觉的时候都不太敢挤着他,就怕把人挤扁。   宝宝太脆弱了。   他想把他养胖点。   但是现在,江祁面临进冷宫的危机,电视里说进了冷宫要想出来就难了,他对着桌子不住磕头。   江母看他这样,十分疲惫:“你欺负小荷了?”   江祁道:“我没有,我是不小心的。”他又皱眉,忿忿,把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楚。   江父听完轻嗤:“活该。”   江母:“好孩子都做不出撕人作业这种事,江祁,原先我觉得你还小,还能教,你是觉得自己一点错都没有吗?”   “……”   江祁觉得自己唯一的错在于撕错人了。   惹哭了宝宝是他唯一的错。   方子阳就是讨厌,他针对他怎么了?江祁表情很冷地回屋,一口没吃。   他往地毯一坐,抓过小荷送给自己的乐高拼了拼,拼成一个飞机的形状。   眼睛发酸地看了会儿,江祁打开小天才儿童电话手表,想看小荷有没有给他发消息。   消息列表孤零零的,小荷没有联系他,也没有看他们一起养的电子小狗。   狗也进冷宫了。   麻木地喂了狗粮,麻木给小荷养的赛博白菜浇了浇水,又麻木打开养宠日志,看小狗说两个主人天下第一好。   江祁终于忍不住,低头眼眶发红地哭出来了。   ———   舒荷有点难过。   他都打算长大再做任务了。   现在都是小孩子,再怎么鞭策江祁也无法立马去当龙王,那不如就好好生活,等到大家都长大一点再想这些。   可江祁好坏。   绝交第二天,江祁一点都不悔改,在方子阳捧着水杯给舒荷打水的时候把他挤开,抢走水杯说这是他送给小荷的,不许别人碰。   上课的时候抢走他手里的水彩笔,说这也是他送给小荷的,不许别人碰。   第三天陈靖辰回来上课,江祁颇有种与全世界为敌的架势,故意在陈靖辰和舒荷聊天的时候想方设法打岔。   非常坏。   不像主角,像反派了。   舒荷撑着脸颊很苦恼,觉得这样不行,江祁偷偷瞄他,看他蹙着眉,心底也焦躁。   他只是想吸引小荷宝宝的注意力。   看看他,多看看他,为什么要和别人讲话。   放学的时候,舒荷看着绷着脸一言不发给他装书包的江祁,江祁把水杯塞进自己书包,这个有点重,会嘞得宝宝肩疼,他明天再带来给他。   还有书、玩具、零食……   “江祁。”   有点奶的一声。   哦,还有江祁。   不对,江祁拉书包拉链的手一顿。   他噌地抬头。   舒荷三天没跟他讲一句话。   不管他怎么想要获得舒荷的注意力,舒荷就是不看他,就算他故意在他面前晃,他也挡住眼睛当没看到。   江祁心都要碎了。   现在,舒荷终于叫他了。   江祁抓着书包,黑溜溜的眼睛无声看着舒荷,舒荷戴好小帽子,然后低头,童音稚嫩,又有些闷:“你别欺负人了,那是不对的。”   江祁抠着书包带,想嘴硬自己没欺负人,他只是不想那些人碰自己给小荷的东西。   可是,小荷好不容易才愿意搭理他。   “……我不欺负人。”江祁上前两步,小心拉着他的手,“我们不绝交好不好?”   舒荷噘嘴,“你真的能做到的话,我就跟你玩。”   “我能做到的!”江祁急忙伸手发誓,“我要是再欺负人我就……”他皱了皱眉,有点忌惮地严谨说,“我要是再莫名其妙欺负人就……坏人不算在内,我讨厌的人也不算在内,还有欺负小荷的……”   舒荷等了一会儿,听江祁非常严谨地排除可以欺负的人,下一句就是誓言,他这才软软地伸手挡住他,“好哦好哦,我已经信了。”   江祁闭着嘴看他。   黑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的,又没忍住似的,上前在他蛋糕一样甜的小脸吧唧一口。   “喜欢你。”江祁小朋友认真而稚嫩地说。 第59章 养成系黏人竹马3   为避免打入冷宫事件再次刷新,接下来一段时间,江祁小朋友开始很认真地克制自己。   具体表现在,陈靖辰和小荷宝宝玩卡牌的时候他再也不会出手破坏了。   不仅如此,还陪着小荷把卡牌赢过来,心满意足地看着小荷弯着眼睛笑,让陈靖辰输得连裤衩子都不剩,笑都笑不出来。   陈靖辰皱着鼻子,觉得江祁很烦。   舒荷却很欣慰,觉得江祁和陈靖辰已经是好朋友了。   具体又表现在,玩角色扮演过家家的时候,方子阳内向地站在一旁一声不吭,分不到角色,江祁大手一挥让他当家里的大桌子。   当桌子可没有台词,也无法和宝宝讲话。   而他和宝宝一个演爸爸,一个演妈妈,台词特别多,江祁拉着舒荷的小手亲了亲他肉嘟嘟的脸,舒荷扭头看他,小声说可以让方子阳当小狗。   还有个小狗的角色没分配。   江祁不太乐意,但老师已经把小狗角色牌给方子阳了,角色牌里就没有大桌子这个角色。   可恨。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江祁现在确实是已经改邪归正,改过自新了。   改过自新就还能一起玩。   舒荷重新和他第一好,和他分享好吃的,每天一起手牵手放学,江祁见状受到鼓舞,虽然还是很讨厌陈靖辰这些抢走宝宝的人,但他更努力克制了。   江祁渡过了相当飘的半年幼儿园生涯。   次年第二个月,京市下起小雪,将建筑浇得白茫茫一片,雪落声也碎得像玻璃,很冷。   小荷宝宝的生日就在这段时间,舒家很重视,江祁也十分重视。   这是他和宝宝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   生日当天,江祁早早从小荷宝宝的床上起来,自从两个小朋友关系越来越好,双方家长的关系也近了,小朋友你睡我家我睡你家是常有的事。   江祁穿好衣服后,趴到床边认真地去摸舒荷的脑袋,舒荷闭着眼睛趴在枕头上,婴儿肥的小脸压出一点可爱的软肉来,他从小就长得漂亮,眼睫毛也长,这个距离看特别明显。   江祁的手指小心翼翼玩了会儿宝宝的睫毛,看时间差不多了才喊:“宝宝,起床了。”   生日要起早,今天来了好多给他庆生的客人,全在楼下。   江祁看舒荷没反应,于是皱了皱眉去拿衣服,将小小一团的宝宝从被窝里抓了出来,抱在怀里。   江祁就比舒荷大一岁,人也很小,但搂着宝宝给他穿衣服的动作却特别娴熟,熟练地将舒荷的小手穿过衣服,熟练地握着他白嫩的小腿给他穿裤子,然后将软软一团的宝宝搂起,放在床边给他穿袜子。   打扮洋娃娃似的。   穿袜子的时候江祁还在碎碎念,“宝宝生日快乐,宝宝今年四岁啦,我虽然还没过五岁的生日,但也是你的哥哥。”   提起这个,他好像是有点失落似的,“你都不叫我哥哥。”   舒荷软叭叭地坐着,瞧起来还没完全睡醒,一双圆润稚嫩的杏眼半睁不睁的,江祁一看就心软软了,上前对着宝宝肉嘟嘟的小脸就是一口。   “宝宝你好像小蛋糕。”   江祁揉了揉他的脸,“见你第一面就觉得像,超级甜。”   舒荷被彻底揉醒了。   他偏着脑袋,腮帮子软软一鼓,撇开江祁的手,说他揉的有点疼。   江祁说对不起宝宝,然后略兴奋地牵着他的手下楼,说楼下有个特别大的生日蛋糕。   舒荷揉着眼睛被他牵走。   楼下果不其然很多人,陈靖辰和方子阳两个小朋友也来了,这会儿正待在爸爸妈妈身边,看到舒荷的时候,陈靖辰眼睛率先一亮,冲了过去。   “生日快乐宝宝!”   江祁总叫舒荷宝宝,久而久之,陈靖辰也这么叫了,虽然他每次这么叫都会被江祁黑漆漆的眼睛一瞪,但都不惧。   他死鸭子不怕水热地梗着脖子说:“我给你送了生日礼物,你要记得看哦。”   舒荷杏眼晶亮地点头,方子阳在这时也走了过来,他显然不习惯这种场合,表情僵硬,只有在看到舒荷的时候才小小松了口气,轻声说:“我也给你送了,是我自己做的衣服。”   方家是做服装设计发家,从最开始的打工人变成时尚品牌的创始人,作为他们的儿子,方子阳自然也有些耳濡目染。   听着这些,江祁牵着舒荷的手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夜里晚宴,江祁和舒荷坐在一起,他给宝宝戴上围兜,然后撑着桌子一股脑给他夹了不少他爱吃的菜。   这些大人可烦,老转桌子,宝宝中午都没吃饱。   舒荷乖乖地坐着,腼腆地告诉江祁够啦够啦,江祁勉强停下筷子,然后喜滋滋地看着舒荷将碗里的菜分给自己。   “这俩孩子……”大人们笑着看两个小朋友,闲来无事地围绕着他们聊天,从关系真好聊到娃娃亲这个词汇。   江祁起先不在意。   毕竟他听不懂娃娃亲是什么意思。   直到其中一个大人笑着揶揄道:“可惜有个生错性别,不然青梅竹马的,多合适啊?”   “说来也是。”江母也笑眯眯地开着玩笑,“江祁这小子从小就不爱和人玩,独的跟块木头似的,但打从去年见到小荷第一眼起就硬缠着人家了,哦对了讲个笑话,这小子还有个外号叫冷妃。”   旁人笑得乐不可支,忙问冷妃这个外号是怎么来的?   江母笑着解释说去年这俩孩子不知道闹了什么矛盾,小荷好几天都不肯搭理江祁,江祁给伤心得回家就说自己被他打入冷宫了,还想吃隔夜菜使苦肉计,说得了病小荷就会可怜他。   大人们又是笑得乐不可支。   而作为被嘲笑中心的江祁面无表情,看了眼母亲。   他并不觉得好笑。   他那时候本来就被宝宝打入了冷宫。   为什么要嘲笑他人的苦难。   江祁绷着脸收回视线,又抬起,听见另一个大人感叹道:“这俩孩子以后要真结婚那就是亲上加亲了,想一想,时间过得可真是快啊。”   结婚?   江祁知道结婚的意义。   就像他的父母,同住一个屋檐下。   娃娃亲是什么意思?   “娃娃亲是什么意思?”   众人看向问出这个问题的小朋友,江祁。   江祁表情很认真,漆黑的眼睛带了点莫名的执拗,似乎一定要知道这三个字的意思。   江母撇了他一眼,“跟你没关系。”   “……”江祁有点烦地回头去看吃饭的宝宝。   宝宝吃饭的时候就是认真吃饭。   也不抬头,也不听周围人在讲什么,脸颊吃得一鼓一鼓的,脖子上还戴着江祁给亲手系的围兜,蓝色系的。   看到他,江祁心情好了点。   他凑近舒荷,“宝宝,长大后我们结婚吧。”   舒荷茫然地抬头看他。   “像你爸爸妈妈那样,天天待在一起。”江祁还是不太明白结婚的含义,只知道这样可以一直和宝宝待在一起,他觉得能待一起就很幸福了,“现在我们还小,等长大以后,我们的婚房要装饰成……”   听了一嘴的江母:“……”   6   舒荷吃着饭,等咽下去后才认真拒绝江祁说不可以,江祁不太理解,还有点急,说为什么不可以结婚?   舒荷说要喜欢才可以结婚。   江祁说我喜欢你,你难道不喜欢我吗?   这幼稚的对话听得江母听不下去了,她头疼地揉着脑袋,江祁浑然不知,还在和舒荷掰扯结婚的事。   拗不过江祁,最后舒荷说你养不起我,江祁说以后他会有很多很多钱,可以养得起他。   舒荷说:“那你要努力工作哦,不可以没有上进心。”   宝宝没正面答应,但江祁还是承诺自己以后会变成动画片里的超人,可以保护小荷,给他非常好的生活。   舒荷心满意足点头了,拉着他上楼签字画押,小小的纸上面是小孩歪七扭八的字,江祁认真地在上面按上自己的手印,保证自己会事业有成。   然后两个小朋友就一起对着这份保证书(订婚书)高兴地贴贴了。   ———   生日会热热闹闹的结束后,隔了两周就是新年。   热闹喜庆的日子里挨家挨户都张灯结彩,热闹至极,随处都可以听见鞭炮和烟花声。   本来江祁很期待这次新年,他给宝宝准备了新年礼物,打算清早就送出去。   谁知道出了意外,舒荷生病了。   季节很冷,大雪下了几天,江祁每天都有督促宝宝穿得厚厚的,不知道是怎么病的,彼时还是晚上,室内静谧,江祁抱着软软一团的舒荷睡觉,舒荷从他怀里挣脱开,脸颊发热地摸着黑,想要起来。   江祁睡在外面,是被小荷不小心给踩醒的,他睡眼惺忪地睁开眼,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就见漆黑的一团里,一个小小的身影趴在床边想要下去。   “宝宝……?”   江祁下意识喊。   舒荷唔嗯了声,眼眶发热脸颊也发热,他呼着气没吭声,给自己穿鞋,江祁察觉到一点不对劲,吭哧吭哧爬起来开灯,舒荷仰着脸,被灯刺得眼睛闭了闭,这幅脸颊发红发、热蔫头耷脑的模样一下就暴露出来。   江祁宕机了一下。   舒荷左摇右晃地起身,声音有点奶,有点无力,“江祁,我好像生病了,我要去找爸爸妈妈。”   病得站不稳,差点摔了,被人哭着搂起。   当晚,江祁是哭着去敲舒父舒母的门的,父母俩在凌晨三点懵然开门,一眼就看到江祁哭着说宝宝要死掉了,宝宝闭着眼都不发出声音了。   舒父舒母心底一个咯噔,手忙脚乱去找人,结果发现舒荷只是烧得有点晕,累得没力气发出声音了,虽然也很严重,但比起江祁说的宝宝要死掉了,还是猛地让他们松了口气。   几人连夜把宝宝送去医院。   江祁已经止了哭,他相信宝宝现在也很害怕,他作为哥哥要稳重一点,要做宝宝的依靠。   “宝宝你别怕。”   江祁握着舒荷的手,舒荷躺在床上打吊针,小脸白得毫无血色,他越看心越疼,差点又要哭了,“你不会死的,宝宝你是小天使,小天使不会死的。”   舒母在旁欲言又止,“小祁啊……”   江祁哭着愤恨地道:“姨姨我现在脑子很乱,可能会没有礼貌,您不要跟我讲话了。”   舒母:“……”   舒母:“我是想说,小荷不会死,大过年的你不要跟哭坟一样,很晦气。”   江祁:“……”   这会儿是除夕夜。   刚刚医生说,小荷宝宝这个年纪最好住院看两天,小孩抵抗力不如成年人,这会儿温度下去了可能半天后又上来了。   简言,新年不能过了。   江祁最讨厌这个新年了,害他宝宝躺在床上病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想到这里,江祁爬到床上把宝宝抱进怀里,哄他:“宝宝不怕。”   舒荷想说我不怕。   但是你怕得我也有点怕了。   好像他真的要死掉了一样。   舒荷白着脸在江祁怀里,声音怯懦地咕哝,说他心跳好快,江祁说自己克制不住,还是好紧张。   两个小朋友就心跳这个问题聊了半个小时,最后舒荷撑不住睡过去了,江祁明显一慌,电视里那些快要死的人也是讲了一大串台词后脑袋突然就歪了。   他无声哭着抱紧宝宝,舒母在旁说他哭就哭别发出声音,顺便拿出手机录像拍照,誓要把这小孩的黑历史以高清记录下来,让他长大好好看看自己以前是副什么德行。   江祁抱着宝宝,还不知道大人用心险恶。   ———   这次医院之旅给江祁带去了深刻的印象。   他对自己进行反思。   没督促好宝宝穿衣服是他的责任,他有错。   没督促好宝宝不要玩雪是他的责任,他有错。   没督促好宝宝睡觉的时候不要踹被子,是他的责任,他不仅有错,还罪孽深重。   江·罪孽深重版·祁非常严肃地将舒荷露在被子外的脚塞了回去,严肃地告诉他不怕发烧?严肃地板着脸一副小大人模样。   舒荷觉得他有病。   他不想理他,年后迎春,这会儿天已经有点热了,他才不要盖着被子。   江祁气愤地走来走去,最后翻出自己随身携带的订婚书(合同书),告诉他结婚要两个人,死了一个他结不了。   舒荷盯着合同书,问他难道天天带着这个吗?这个和结婚有什么关系?   江祁说:“就是要天天携带的,不然被人偷了怎么办。”   谁会偷这个呀?   舒荷鼓起腮颊,唇边抿起的小酒窝被江祁一本正经地戳了一下,他瞪他,不高兴地咕哝:“不想和你讲话了。”   江祁把婚书珍惜地收好,黏黏地贴过去哄他,两个小朋友就理不理你这个问题展开了一千字会晤。   ———   迎春,幼儿园也开学了。大风车国际幼儿园全方面培养幼儿的综合素养。领导力、思维逻辑、兴趣挖掘,马术也是其中一项。   小马驹们经过调教,格外温顺,适合小朋友,舒荷牵走了自己的小马驹,被老师抱着坐到上面。   他好奇地牵着绳,看见江祁跳下马过来给他牵绳。   江祁读过小班,去年就会骑马了,老师们都知道他,自然也没管。   “宝宝,我教你。”   舒荷趴在小马驹上,搂着小马的脖子,告诉他有点高,陈靖辰这时也骑着马过来,他身后还有一个举着摄像机的工作人员。   陈靖辰小朋友在参加一档亲子综艺,节目组要记录小嘉宾的日常生活,经过各方交涉,获得授权,这些小朋友们都入镜了。   摄影师看到舒荷,出于一点私心,他偏移摄像头给他录了一点。   粉雕玉琢的小朋友抱着马驹的脖子,圆滚滚的脑袋上戴着深色头盔,绳子卡在下巴上,往上是一张特别精致可爱的脸,婴儿肥瞧着肉嘟嘟的。   眼睛圆而明亮,皮肤稚嫩雪白,像是一团黏糊糊的雪媚娘,特别招人。   天生的主角。   摄影师感叹这孩子要进娱乐圈绝对一炮而红,然而他也知道不可能,这所幼儿园的小朋友们家境都非富即贵,他们的父母怎么可能愿意孩子去躺娱乐圈这个大染缸。   舒荷学会了。   他牵着绳子,小马驹带他狂奔,风吹到脸上。   转了一圈,小马驹温顺地回到原位,舒荷跳下来的时候双腿还有些不适应,跺了跺才杏眼亮晶晶地去亲小马驹的脸。   小马驹害羞地跺脚。   “嘁。”江祁心说这马真讨厌,小荷都没这么亲过他,连马都计较的江祁小朋友把脸追到舒荷面前,舒荷一扭头就不小心在他脸上吧唧一口。   “看到没,不止你有,宝宝也亲我了。”江祁得意地看着马驹。   舒荷:“……”   小马驹:“……”   我是马,你是狗。   ———   陈靖辰最近有点讨厌镜头生活。   他讨厌一直追着自己的摄像头,抬眼和宝宝玩的时候节目组老打扰宝宝,问宝宝可不可以多出镜。   网上都是坏人!   他讲实话都要被骂心机,宝宝要是上镜被欺负哭了怎么办。   陈靖辰闷闷不乐。   江祁、舒荷、方子阳等人受邀在陈家玩,屋里四处都是摄像头,江祁挡了下舒荷的脸,结果发现天上也有。   他不满地皱眉,“陈靖辰你家全是眼睛。”   陈靖辰坐在地毯上,随手抓过卡牌郁气道:“我爸爸说还有两天就拍完了。”   他妈妈是明星,所以陈靖辰从小就在镜头前,挨骂都比普通人多,从出生就挨骂。   说没妈妈长得好看,说不会长歪吧不会也要进娱乐圈吧之类的。   “马上六一了。”   江祁凑到宝宝身边说:“宝宝,去年六一有晚会,每个班都要演话剧,上次我演观众,这次宝宝肯定演公主!”   舒荷扭头看他,“观众?”   江祁说:“对,就坐台下看的观众,特别轻松。”   舒荷撑着肉嘟嘟的脸,杏眼弯弯地笑了他两声,江祁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还是觉得他笑起来好好看好可爱哦,于是贴着他的脸亲了他一口,说宝宝好乖。   这档亲子节目实行边拍边播式播放方式,拍第二期的时候,第一期就已经剪出来上传了。   鉴于第一季和第二季风评热度都不错,第三季一上线,自然也取得了不少的热度。   陈靖辰小朋友有个热搜中心的妈,所以个人cut是最多的。   观众们细心发现和他一起玩的小朋友们长相都不错,尤其是有个叫宝宝的小朋友——他们从头看到尾都不知道这个宝宝小朋友叫什么,反正谁都叫他宝宝。   宝宝小朋友特别漂亮特别可爱特别乖,中午在幼儿园睡觉的时候从来不哭不闹,会乖乖贴着另一个小朋友,眼睛闭着,脸颊特别圆。   学骑马也最快,小小一只坐在马上戴着小头盔,仰起脸笑的时候杏眼特别亮,脸上还有个小酒窝。   宝宝小朋友的朋友特别喜欢戳他的小酒窝,观众们看着看着手痒,也有点想戳了。   画面播放到两个小朋友聊六一晚会,当听到江祁说演观众的时候他们都笑得弯腰,纷纷留下弹幕:   【哈哈哈哈哈怕不是没有角色演,所以老师骗他演观众吧哈哈!】   【感觉是这个小朋友自己不想演,他看着脾气有点大的,对宝宝占有欲好强。】   【我也发现了……宝宝走到哪他跟到哪,就没有哪个镜头是没有他的,而且还老咬宝宝圆圆的脸,宝宝是个小人机啊啊啊啊一动不动看着他。】   【宝宝扮演小公主……我求我求,我狠狠的求,求导演一定要拍下这些,这是能拍的吗?】   【啊啊啊啊如果宝宝是我的宝宝就好了,看起来好乖啊,特别好养的样子,有点想生孩子了呜呜。】   【宝宝还教另一个小朋友怎么叠荷花……好乖好认真,他的眼睫毛好长,谁懂呜呜。】   六一晚会到来的前几天,老师就在组织小朋友们挑选自己想要的角色了。   往年这种时候小朋友们都想演主角,然而今年出现了例外,小朋友们看到小公主和骑士这个本子的时候,纷纷举着牌子指着舒荷,说要他当公主。   舒荷憋红了脸说自己不当公主要当观众,老师笑得不行,说没有观众这个角色。   结果舒荷不开心地说江祁去年就演了观众,他也要演。   老师笑不出来了。   那是观众吗?   明明是江祁死活不愿意演这些角色,说幼稚,她只能安排他扮演观众,江祁信了,以为自己真的在演观众,觉得和当观众没什么两样所以答应了。   今年,江祁不会又要当观众吧?   老师去看江祁,江祁抓着骑士角色卡不松手,不给别人抢,俨然要定了这个角色。   “……”   果然只要是小荷宝宝在的地方,江祁都不觉得幼稚。   一番争论下来,角色终于定下了。   陈靖辰演恶龙,方子阳演太阳,别的小朋友们都挑到了自己的角色,江祁骑士,舒荷演小公主。   他瞧起来有点不太愿意,鼓着脸颊闷不吭声,服装是早就定好了的,老师让他们记好台词,换上衣服排练。   隔间换衣服的时候,舒荷慢慢吞吞。   他往下撇着小嘴,套上白色蓬蓬裙,手压在上面,然后戴上小小的水晶王冠,趴在镜子前不高兴地和系统说自己想演观众。   系统一直在拍照:【嗯对对是的非常可爱。】   “……”   系统也坏。   舒荷稳住水晶王冠,然后将蓬蓬裙的一角从里面扯出来,推开门走了出去。   江祁早就换好了。   他的衣服特别简单,看起来特别酷,一看就能好好的保护公主,江祁满意地抓着道具木剑,眼睛盯着宝宝换衣服的那扇门。   终于,门开了。 第60章 养成系黏人竹马4   蓬蓬裙质量非常好,裙身镶嵌蕾丝花纹,繁复精致,珍珠也亮眼,环身绕了一圈,在尾部落下两缕纤薄飘带。   往外走的时候,这两缕飘带会随着步伐掀起活泼的弧度,好像还在闪烁着晶莹的碎光。   然而,谁都无心欣赏裙子。   他们的视线始终聚焦在那个模样精致的小荷宝宝上。   舒荷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迎着这么多人的目光,晶亮的杏眼飘开,雪白的藕臂压在裙上,脸颊微鼓。   唇红齿白,眉尖精致,仿似一朵清丽出尘的花,会攀过窗户钻进房间,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也会照耀在他的身上,艳丽到令人难以忘却。   虽然年幼,但已经能窥见他成人后的姝色了。   老师忍不住鼓起掌。   小朋友们也鼓起掌,发出哇声,一双双视线黏在他身上,说好漂亮!   江祁以前明明最讨厌有这么多人盯着自己的宝宝。   但是这会儿,他根本顾不上这些。   他觉得自己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幕了。   江祁也是第一次不讨厌这个总拍宝宝的摄像头,在看到宝宝的那一瞬间,他飞速扭头告诉节目组工作人员多拍一些,拍完以后全部发给他,他让爸妈给他们钱。   叮嘱完江祁就凑了过去。   “宝宝。”   舒荷被他拉起小手,江祁帮他稳住没戴好的水晶王冠,然后凑上前在他脸上啵了一口,嘀嘀咕咕说自己是他唯一的骑士。   陈靖辰羡慕道:“我也想演骑士……”   方子阳难得吭声,“……为什么没有王子这个角色。”   等都换好了衣服,老师环顾一圈,拍手组织小朋友们排练晚会节目,全程江祁都非常认真,哪里还觉得幼稚,每说一句台词都要冲着舒荷叫一声宝宝,让老师实在忍俊不禁。   所以说啊,小孩就是小孩。   去年说幼稚,今年甘之如饴的沉迷。   接下来几天,老师例行空出时间带小朋友们排练,一直到六一晚会那天正式来临。   幼儿园对家长们发出邀请。   舒母自然来了,江祁家就来了个负责拍照的秘书,他的父母忙得没空来。   江祁并不气馁。   这没什么重要的,反正去年他扮演观众的时候家里也没派人来,那次连秘书都没有,这次好歹还有秘书。   等秘书拍完照和视频,他得让人把照片全给他,然后打印出来摆到床头,天天看。   江祁自顾自想。   “下面欢迎小二班的小朋友们带来的节目《公主与骑士》,请大家鼓掌欢迎~”   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舞台很正式,不输演唱会。   舒母坐在光线昏暗的观众席里,拿着手机欣赏自家扮演公主的宝宝,在她的右侧是江家派来的秘书,也正拿着专业相机记录这些。   有家长羡慕舒母:“你家宝宝好乖,演得好认真,不像我家那个浑小子讲台词磕磕巴巴的,一点起伏都没有。”   舒母很想谦虚,但实在谦虚不了,骄傲道:“我家宝宝从小就这么乖。”   台上很乖的宝宝正在数着时间。   五分钟一到,表演结束,他下场跑得比谁都快,等舒母找到舒荷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换下蓬蓬裙穿上常服了。   “哎呀,妈妈还想给你拍几张照片呢。”舒母蹲在舒荷面前笑眯眯,江祁自告奋勇道,“我拍了!姨姨我发给你!”   舒荷不高兴地用脑袋去撞江祁,江祁直接把人抱怀里了,揉着他软乎乎的脸说:“宝宝,我还要打印出来摆在床头。”   舒荷费劲地挣脱开江祁揉自己的手,告诉他如果摆床头,自己会趁他睡觉的时候入他梦吓唬他。   江祁一点都不怕,还十分期待。他偏头牵起舒荷的手,带他到秘书那里拍合照。   一周后,这款亲子节目终于播到第三期了。   众望所归的六一晚会,终于呈现在观众面前,观众们的期待值被拉满,看到成片后也不出所料被萌得尖叫。   【谁家的宝宝这么可爱?我家!的!】   【宝宝以后会进娱乐圈吗?不敢想他长大后会有多好看,能造福造福我的眼睛吗呜呜呜。】   【我一直不太喜欢小孩,觉得吵闹,但是这个我是真喜欢,想生孩子了/哭。】   【我也是……宝宝真的好乖啊,从来不大喊大叫,之前在陈靖辰家的时候就安安静静的玩玩具,和别的小朋友聊天的语气也软乎乎的。】   陈靖辰的镜头非常多。   毕竟他才是小嘉宾,为了顺带把观众们喜欢的小荷也拍进来导演组只能努力剪陈靖辰。   至于别的小嘉宾,热度全被分走了,但这一季的热度依旧空前绝后的高,收官夜更是破了平台记录。   导演组有了新的计划。   正巧也为顺应观众们高高的呼声,第二年的时候,节目要拍第四季了,导演组特地托人拜访舒家,希望他们能让舒荷报名第四季的节目。   然而,舒家底蕴厚,在京市非常有钱,并不愿意让孩子到幕前抛头露面做人形靶子,一番交涉无果,节目组只能遗憾而归。   有观众得知他们没把人请过来,纷纷在官博下留评,要他们多给点报酬,收视率不会亏的!   也有网友留评:   【你们好天真,多给钱也没用吧,舒家诶,你们上网搜搜,人家怎么可能缺钱。】   【搜完了,回来了,呜呜呜想象了以后宝宝长大了,成为了家族继承人,他会遇到自己的灰姑娘吗。】   【醒醒,这种豪门肯定门当户对啊!】   【再去问问吧,导演我求你了,你就说记录孩子成长,这种回忆多有趣啊,你跟人家长好好谈。】   导演试了,没用啊。   第五季的时候他花了一个月时间去和舒家交涉,舒家倒是十分待客,但是一提到参加节目就是微笑着拒绝,让人一股无力。   为此,舒母说:“我家小荷快上一年级了,正是打基础的时候,真不能参加节目。”   舒父就直白许多:“娱乐圈鱼龙混杂,小荷一旦上了这个节目,以后成长之路肯定会被各种人盯着,我们作为家长要考虑很多的。”   导演这次是真放弃了。   他官宣了第五季的小嘉宾,观众们翻来覆去地看,就是没有想看到的小孩。   这次他们也歇菜了,明白是真没可能了。   不过,按理来说上过节目的小孩会有狗仔关注,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舒家用了手段,他们甚至看不到狗仔去报道当年那个幼儿园小孩的后续。   网上消息节奏快,风声过去后,也很少人再记得这些了。   舒荷开始念小学。   送的是贵族学校,小学初中连一块,江祁和他一起,陈靖辰方子阳则去了公立小学。   这俩人离开后,江祁想当然以为再也没人和自己抢小荷。   哪知道小学的讨厌鬼更多。   开学没几天,好多人挣着和舒荷当同桌,江祁气得不行,更气的是老师换座位,把他和舒荷换走了。   舒荷上课觉得还好。   他撑着脸颊,接收到江祁上课递过来的目光,于是绷着小脸严肃地对他摇头,扔纸条给他要他认真上课。   江祁的字很丑,在纸条上歪七扭八写,【没有我你怎么办宝宝,你犯困了,谁上课给你打掩护,谁给你抄作业,没有你我怎么办宝宝。】   舒荷看着纸条,塞进抽屉里不再回复,江祁很难过,下了课给舒荷去打水。   舒荷跟在他身后。   “宝宝。”   江祁低着头,盯着这串热乎乎的开水,头也没回地麻木道:“以后我们坐不到一起,你会不会有别的最好的朋友?”   “不会的。”   江祁回头,舒荷鼓嘴要他看着水,小心浇到手,江祁干脆把水关了,盯着他执拗问:“真的吗?你心里只能有我,不可以有别人。”   舒荷随意点头,“那你要认真上课哦。”   江祁心情变好了。   虽然他们没有坐在一起,虽然就连上体育课他都和小荷隔了一条队。   但至少,宝宝说心里只会有他。   江祁心满意足,把水杯塞到他手里,要他小心烫。舒荷晃着水杯和他肩并肩走,听江祁保证自己长大后会事业有成,也十分高兴。   ———   江祁很爱喊舒荷宝宝。   幼儿园喊,一年级喊,转眼五年级了还在喊。   中午大家在食堂吃饭,人声吵闹,江祁喊舒荷宝宝,要他在这个位置等自己,舒荷习惯性地喔了声,坐在角落里乖乖等着。   一道人影突然在他身侧边坐下。   “宝宝?”   舒荷闻声扭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笑眯眯的陌生面孔,他不认识,下意识看了看对方的衣服。这所贵族学校每个年级的校服都不同,这个男生身上的校服是六年级的。   对方笑眯眯地,莫名揶揄地喊了他两声宝宝,表情是有些调笑意味在里面的,舒荷停下晃腿的动作,蹙着眉尖看这人,不是很喜欢他的语气,“干什么?”   男生夸张地笑了两声,“好凶啊宝宝,不可以叫吗,我看别人都这么叫你。”   “不可以。”舒荷依然蹙着昳丽的眉,认真地看着他说,“我跟你又不认识。”   “那现在就认识了,我叫马轩。”马轩自来熟地凑到舒荷身边,直勾勾盯着他白皙漂亮的侧脸像是想要说什么,舒荷没给他说的机会,一下就站起来往旁边走。   马轩的目光追着他,舒荷身上穿着白色校服,脸已经长开许多,轮廓精致,皮肤白皙。他腮颊的婴儿肥还有些,那份漂亮因而显得娇憨,格外招人,走到哪里都被人盯着。   此刻绷着脸,更想让人招惹了。马轩挪动视线,“交个朋友吧?”   舒荷看也没看他,拒绝道:“我有很多朋友,不缺朋友。”   “你还嫌朋友多?”马轩笑着站起来,“认识一下又不会怎么样,我六年级的,还可以教你学习呢。”   舒荷头也不回地走了。   马轩有点不高兴地喳巴了下嘴。   ———   江祁正在给宝宝盛菜。   他盛得很满,往回走的时候发现原本还乖乖等在角落的舒荷这会儿就站附近,看到他,舒荷垫脚对他挥了挥,拉着他到另一个角落坐下。   “怎么换位置了宝宝?”江祁把餐盘摆在他面前,顺便帮他把里面的青椒挑出来。   这几年江祁的身高窜得非常快。   前年他还报名了跆拳道兴趣班,一直坚持到现在,给他夹菜的手修长有力,指骨上还缠着创可贴,练拳的时候不小心给伤到的。   舒荷撑着脸颊,等江祁在自己身侧坐下,这才看向他,声音显得有些闷地突然道:“你不要叫我宝宝了。”   江祁“嗯?”了声,“为什么?”   “很幼稚,会被人笑的。”   舒荷撑着脸颊,不乐意地说着,“你叫我名字,不许再叫宝宝了。”   江祁帮他挑肥肉的手一顿。   “谁笑你?”   江祁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长开了,眉眼间的不吝越发鲜明,小时候虽然看起来难以接近,但都不及此刻,眉眼一皱戾气就出来了,好像要打架似的。   舒荷说没有,反正就是不许再叫他宝宝了,江祁缓慢放下筷子,注视着他说要是没人笑,他不会突然这样。   上一次不被舒荷允许叫宝宝是他五岁的时候。   现在他十岁了。   五年,舒荷明明一直都习惯这个称呼,怎么今天就突然不许他再这么叫了?   舒荷不承认,低头吃饭嚼嚼嚼,江祁黑色的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去摸他的小酒窝。   “也可以。”   他道:“你从来都不叫我哥哥,以后你叫我哥哥,我就不在外人面前喊你宝宝了。”   舒荷蹙了下眉,勉为其难地说了句好吧,江祁说:“那你现在叫一声。”   舒荷:“你好哥哥。”   江祁一下有点发飘,刚刚还有些不虞的心情立刻就好了,他哄着舒荷多叫了两声,舒荷都喊了,“哥哥哥哥。”   “宝宝。”江祁没忍住贴过去亲亲他的脸颊,像是小动物之间那样蹭,从小到大江祁都这样,舒荷已经习惯得无动于衷了。但是,他怎么又叫他宝宝?舒荷不高兴地看他。   “现在只有我们俩,可以叫宝宝。”   江祁拿过他的勺子,“我喂你。”   舒荷紧紧闭着嘴巴,“这个更会被人笑的。”   江祁皱眉。   他觉得长大一点都不好。   小时候正常的行为,到现在哪哪都不可以,到底是拗不过舒荷,江祁只能放下勺子,等到晚上回家给他喂了个够。   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喜欢这种照顾小荷宝宝的感觉。   喂他吃饭,看他吃得脸颊鼓鼓的样子就特别满足。   给他穿衣服,看他在自己手里乖乖伸手伸腿的样子,也像是听到他叫哥哥一样舒服。   偶尔背背他,把他从这头背到那头,也觉得好幸福。   江祁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陪着小荷就够幸福了,他趴在书桌上给小荷写作业,抬头就能看见小荷趴在床上和陈靖辰聊天。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陈靖辰和方子阳虽然当年去了公立学校,但这些年来友谊并没有走散。   方子阳后来搬到了附近,陈靖辰离这远一些,但逢年过节总会来玩。   舒荷撑着脸,看陈靖辰说自己明天要飞另一个城市参加益智综艺,他说他不想去,怕自己答不上题被观众骂笨。   舒荷安慰他,说他不笨,特别聪明,陈靖辰感动地表示自己参加完节目要来找他玩。   江祁写完作业过来正巧看见这句,他不高兴地戳开手机,要他去看两人养了六年多的电子小狗。   创造电子小狗的公司后来差点倒闭,是江祁得知这事哭着掏出零花钱买下来继续运营的。   这条狗是他和宝宝的友情见证者,意义非凡,江祁很重视。   舒荷偏头,给狗狗倒了狗粮后小声问他,“写完了吗?”   “写完了。”江祁看见陈靖辰又发了消息来,不满地皱了下眉,盖住他的手机,然后说,“宝宝你都不自己写作业。”   这个年级作业特别多。   舒荷吃不了这苦,写得手都酸了,就扔给了江祁,江祁自然是宠着他,帮他写了。   这会儿提起这个也不是说不愿意的意思,江祁只是有点担心舒荷成绩下降。   两人躺在床上讲悄悄话。   “上次月考你成绩掉了两名了宝宝。”   “我是故意的。”宝宝严肃脸,诈骗江祁,“我那么聪明,你说是不是?怎么会退步呢?”   江祁有点觉得不对,但他确实觉得宝宝是天下最聪明的人,“为什么要故意退步?”   “因为要给别人上升的机会呀。”舒荷一本正经说瞎话,“你要相信我,我这么聪明,不会退步的。”   好吧,江祁信了。   他摸摸他的脑袋,“宝宝好聪明。”   舒荷说:“你好笨。”   江祁盯着他。   “哥哥。”舒荷说,“你只有写两份作业才可以和我一样聪明。”   江祁沉默。   江祁觉得不对。   但宝宝叫他哥哥,宝宝说的都有道理。   江祁嗯了声,认真点头,“以后天天帮你写。”   舒荷弯起眼睛。   好笨。   ———   几天后。   舒荷又遇到了马轩。   这节是体育课,刚解散自由活动,舒荷坐在树荫下乘凉,等着去小卖部给自己买冰激凌的江祁回来。   马轩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他像上次那样自来熟地坐到舒荷身侧,瞥着地上舒荷坐着的不知道谁的校服,露出像上次夸张的笑,“宝宝在这等人?”   舒荷看了他一眼,像是不明白为什么会看见他,鼓了下脸扭头没有回答。   马轩也不在意,“宝宝,加个联系方式呗。”   舒荷依然没回答,只盯着某个方向,对他无视到底。马轩这回有点不高兴了,皱着眉凑近到他身边,想抓着他手上的智能手表自己去看联系方式。   然而,手还没碰到,马轩就先被他白皙细腻的侧脸勾去了注意力。   他注意他很久了。   知道他长得好看,也知道他和谁关系最好,他经常看见那个人喊他宝宝,看见那个人偶尔会贴着舒荷去亲他脸。   看起来确实很好亲。   马轩看着,有点鬼迷心窍似的,也想亲一亲,他凑近了,还没碰到,空气中突然划过一声鲜明的“砰!”   毫无防备地,马轩被一个水瓶砸得重重摔倒在地,他痛呼一声,刚要发怒,脸上就挨了一拳,江祁攥着他的衣领,声色发狠地问他想干什么?   一拳下去,马轩痛得手都还不了,耳边嗡嗡,江祁练过跆拳道,力道控制精准,哪里是他打得过的,又一拳下去,打在马轩脸上。   “就是你笑我宝宝是吧?”   江祁还要再打,被反应过来的舒荷按住,舒荷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抓着江祁的手要他别打人了,会被叫家长的。   江祁受不了这气。   他扭头愤怒道:“宝宝他想亲你,他居然敢亲你!”   舒荷愣住,虽然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但他还是尽力地抓着江祁的手,喊他哥哥,要他别打人了。   江祁起身踹了马轩一脚,气得不行,老师急忙赶过来,将马轩拉起来带去医务室。   “你,跟我来办公室。”   江祁丝毫不惧。   他上前两步,又回头让跟着自己的舒荷回教室,他一个人能处理好这些事的。   舒荷睁着圆润的杏眼,犹豫地看了江祁一会儿,还是跟到他身边说陪着他,江祁紧绷的双肩顿时松懈,把自己的手塞给舒荷看,低声和他嘀咕说马轩跟个铁似的,打得他手都痛了。   舒荷握着他的手,像幼儿园那会儿一样给他吹吹,微凉的风接触到皮肤,吹淡了疼感。   江祁心里顿时有了很多的勇气。   到了办公室,老师严厉地问江祁为什么打人,江祁皱着眉说马轩想亲舒荷。   马轩六年级。   这个年级,班级里正流行早恋。   虽说两个都是男孩子,够不上谈不谈的,但马轩马上小升初,该懂的也都已经懂了,能不明白不能随便去亲人吗?   老师皱着眉,一下说不出什么话,过了会儿才严厉道:“那也不能打架!晚上把你家长叫来。”   江祁无所谓,“我家长来不了,来的是秘书,就上次来给我开家长会那个。”   老师:“找个能做主的来就行了,人马轩家长肯定要来找你的事。”   江祁平淡地哦了声,问老师还有什么事吗?老师眼不见为净地要他回教室,江祁立刻握着舒荷的手腕走了。   下午司机来接,舒荷小声告诉江祁,这种事不要打架,否则占理也变得不占理了,江祁也清楚,但那一刻就是忍不了那么多。   他抓着舒荷的手,眉眼有点懒地顺从说好,到家后,江祁把这事告诉了秘书,秘书说会处理好的。   江祁懒得关注他是怎么处理的。   反正后来马轩再没来找过宝宝了。   接下来的日子,两个小朋友就在上课、放假、兴趣班之间来回辗转,一直到了初中,要开始住宿了。   两人当然是同一个宿舍的。   每天一起上课,一起下课回宿舍,然后哄舒荷自己写作业,江祁也很想帮他写,但小天才的年级排名已经掉了十多名了。   舒荷写作业写得蔫儿了吧唧的,郁闷说:“你不相信我是天才吗。”   “我信。”江祁帮他捡起掉到地上的笔,“但是宝宝,天才也要自己写作业的。”   “你明明不信。”   舒荷不开心地趴着,“你就是不想帮我写。”   江祁没办法。   他怕舒荷一直不写,排名会一直掉,掉到最后去不了想去的大学,舒荷从小就说自己要去最好的大学,江祁当真了,丝毫不知道宝宝是学的别的小朋友,别的小朋友就说自己要以后念x大x大。   “宝宝……”   舒荷扭头喊江祁哥哥,合掌说哥哥你就帮我写吧,江祁稀里糊涂就拿起了笔,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作业都写完了。 第61章 养成系黏人竹马5   宠舒荷宠惯了,江祁没觉得有问题。   他甚至痛定思痛,对自己进行了深刻反思。   帮小荷写作业怎么了?为什么要拒绝小荷?   不就是成绩掉了十几个排名吗?他就不能努力点多教教宝宝给他补习吗?为什么要让宝宝自己写作业?   作业这么多,写起来手很酸的,小荷宝宝连苦瓜这种苦都吃不了,怎么能吃写作业的苦?   江祁严肃地进行自我cpu。   扭头一看,舒荷已经等他写作业等得睡着了。这会儿手正垫在枕头上趴着,脸颊贴在上面,压出一点可爱的软肉。   舒荷正在慢慢长开。   这张脸清纯而艳丽,融合极佳,闭目休憩的时候,挺翘的琼鼻和细腻雪白的眼眉,都格外吸引人的注意。   他身上还穿着校服,这条校服白色打底,袖口和衣摆都绣着浅蓝色的条纹,往下是夏季宽松的校服短裤,短到遮不住粉白的膝盖,细长的腿放松搭着,线条优美得晃眼。   江祁看着看着,走了过去。   他低头帮舒荷把腰后的衣服拉下来,遮挡住暴露在空气里的雪腻后腰,然后又拎过空调被遮挡住他腰的部分,细心地掖了掖被角,才在床边屈膝蹲着,去看正在休憩的小少年。   时间过得好快。   天天待在一起,江祁几乎没觉得小荷有什么变化,只在这会儿细心一观察,他才发现小荷已经长大了。   小时候脸蛋圆乎乎,现在轮廓清晰了,笑着跑着,会显出几分青葱意气。   班上好多人喜欢他……   江祁想着想着,眉眼突然淡了下来。   小荷不能早恋。   早恋成绩会更退步的。   他得监督他。   睡梦中的舒荷感觉有人在戳自己的酒窝,他不高兴地翻了个身,抓着这只手不放了,不给他再戳的机会。   江祁被抓着,翘着唇,甜蜜又烦恼。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迎来初一下学期,一阵春雨后,学校组织初一年级部春游活动。   春游位置定在京市著名旅游山庄,那里隔壁就是游乐园,山庄后方是可攀爬的大山,山庄内部好吃的好玩的层出不穷。   消息一出,同学们都高兴坏了。   陈靖辰和方子阳也得知了这个消息,连夜在四人小群里发消息问具体日期,他和方子阳打算请个假去凑热闹。   江祁很不乐意,在群里和陈靖辰争了几个来回,眼见快吵起来了,舒荷赶紧发表情包缓和气氛,然后如实告知了日期。   陈靖辰:【ok等我。】   方子阳:【有点远,我看看日期。】   江祁放下手机。   他扭头面无表情去揉舒荷软软的小脸,舒荷仰着头发出呜呜地挣扎声,等好不容易从江祁的魔爪挣脱出来,江祁就好像要补偿似的,恶狠狠在他额头上亲了响亮的一口。   很纯的亲。   “你干什么。”舒荷捂着脸不高兴地瞪着他,控诉,“他们要去怎么啦,好朋友一起玩很好呀!”   “哪好了?”   江祁差点又忍不住去揉舒荷的脸,可舒荷把自己的脸捂得紧紧的,他有点遗憾,又有些不爽似的,“我们学校的春游,他们跟去干什么?”   “跟去玩。”   舒荷觉得江祁还和小时候一样独,他郁闷地蹙着眉尖,指指点点,“你要多交朋友。”   “有你一个朋友就抵一百个了。”江祁上前揉了把舒荷蓬松的头发,“算了,他们来就来,反正到时候你要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舒荷小声咕哝他好烦。   江祁于是又面无表情揉了揉他的脸,最后成功被生气的舒荷赶出了房门,他被推得一个踉跄不忘回头说:“宝宝,我才是你最好的朋友。”   回应他的是关门声。   江祁又喊了他几声宝宝,靠门口发了会儿呆,说自己错了,不该把他的脸揉红。   被揉红脸的宝宝理都不带搭理他的,脾气好娇就是了。   ———   集体春游日来临这天太阳温度适宜,刚下车,手机上就弹出了陈靖辰两人发来的消息,说已经到了。   绕了一圈,舒荷在山庄入口看到了陈靖辰和方子阳,他杏眼一亮,垫着脚正要过去,就被江祁抓住手。   江祁很粘人:“一起走。”   舒荷被他拽着也不影响发挥的速度,直接往前跑走了,江祁被带着走,视线里是小少年被风吹得散开的黑发。   露出了雪白耳廓。   “小荷!”   “小辰!”   在江祁的见证下,三个朋友交换了友谊的拥抱,江祁偏头冷笑一声,阴阳怪气的,“闲着没事。”   陈靖辰直接无视他,“我请了两天假!司机给我办理了山庄的民宿,你们住哪里?”   学校自然给学生安排好了住的地方,和陈靖辰住的民宿不太一样,舒荷解释完,陈靖辰遗憾地表示不能一起啊,不过坏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兴奋地告诉舒荷这里有篮球场,一起去打篮球吧。   舒荷当然没拒绝。   方子阳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话不多,基本就跟着他们走,偶尔露出来一句。   气氛很融洽。   某人的心情却很烂。   江祁烦得唇线抿直,低头去玩舒荷的手,舒荷被人牵着一心二用,和陈靖辰讲话同时,不忘撇头严肃地让江祁不要挠自己手心,很痒。   ……啧。   江祁按住他的手,舔了舔犬齿。   他有点想亲宝宝的脸。   但舒荷不让他在外面做这种动作。   ……   舒荷没怎么打过篮球。   江祁会打,他只有陪着他在篮球场的时候才会碰一碰,试着投篮,如果没有江祁手把手,他从来都投不中TΛT   陈靖辰觉得问题不大,大手一挥说我来教,舒荷有点雀跃地说好哦好哦,谁知刚摸上篮球,手中的球就被人抢走了。   他刹那茫然,扭头见江祁站在自己身侧,表情平淡,动作随意地拍着篮球,“我来。”   说这话的时候,江祁眼睛看都没看陈靖辰,盯的是舒荷,陈靖辰不满道:“我是教他,又不是比赛。”   “哦,你怕输。”   上次陈靖辰就输给江祁了。   什么叫输一次被人念叨一辈子啊?这就是,陈靖辰不过一初中生自然想一雪前耻,闻言他咬牙气道:“谁怕了,来啊。”   “宝宝你看着。”   江祁拍着球上阵前,回头对舒荷很酷道:“要教也得厉害的人来教你,比如我,你看他是怎么输给我的吧。”   舒荷歪了歪脑袋。   他不太明白江祁为什么老跟陈靖辰作对,打个球也要争。   好像争赢了能得到什么大宝贝似的。   场上,两人的篮球赛很快就开始了,江祁个头窜得快,手长腿长,动作间总比陈靖辰灵活机敏,陈靖辰和他打着打着绝望地想起小时候被他赢走所有卡牌的事。   简直跟血脉压制似的。   眼看着又一个三分球被投入篮,陈靖辰终于放弃,选择停下脚步用衣服擦脸上的汗,他嘴里说着下次一定赢,余光却往方子阳那撇。   方子阳个头窜得比江祁还要快。   明明性格内向,小时候话也不多,结果不知道怎么长的,长成了和性格不一样的外表,越来越魁梧,肤色也越来越深,都能想到几年后他能有多大只,搁那一站就跟个武器似的。听说他以后还想走体育那条路。   方子阳要是来打,那还真不一定会输。   可恨他内向,从小到大都没和江祁讲过两句话,更别提比篮球了。   方子阳不知道陈靖辰在对自己恨铁不成钢,他捧着自己从家里带来的进口水果糖给舒荷,小心翼翼问他好不好吃。   “甜甜的,好吃。”舒荷把糖藏在脸侧,腮颊鼓起,方子阳像小时候那样,习惯性出神地盯着他看,觉得他白得就像是一团云。   “喏,水。”   比赛结束,舒荷起身把水递给江祁。   江祁扔开篮球,接过水时目光落在他鼓起的脸颊上,“宝宝你在吃什么?”   “糖。”舒荷从兜里抓了把糖给他,低着头软软道,“子阳给的。”   江祁原本还想接,一听是方子阳的立刻就不要了,舒荷迷茫困惑地看他,觉得他真的好怪。   好怪的江祁同学不想解释。   他闷声抿了会儿唇,然后侧头要宝宝陪自己去洗手间洗手,舒荷喔了声,乖乖跟到他身后。   洗手间有好几个老师在,舒荷乖乖叫老师好,老师们笑着打了招呼,随后继续聊这山庄著名的风景线。   “凌晨去爬山吧?刚好赶日出,听说挺好看的,难得有这个机会。”   “得了吧,累得要死,一会儿我还得回去清点人数,就怕有学生跑丢了。”   “哎,也是。”   江祁洗完手洗脸。   他听了一嘴,有些意动,偏头小声和正把糖嚼碎的舒荷说,“宝宝,去看日出吗?”   舒荷嚼呀嚼的,嘴里甜滋滋的,摇头说:“我起不来。”   “我叫你。”江祁单方面决定要和宝宝看日出了,显然是对这个规划有点雀跃的样子,他关上水龙头,黑瞳直勾勾地看着舒荷吃第二颗糖,“宝宝,我也想吃。”   舒荷唔了声。   他低头拿出最后一颗糖,并且恍然大悟,原来在外面的时候江祁是不好意思接糖呀。   他慷慨大方地递给他,江祁没接,反而凑近舒荷,下一秒,小少年只觉自己脸颊上传来了熟悉的温度。   江祁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舒荷接着糖,虽然习惯了但还是有点奇怪地看他一眼,江祁习惯性和宝宝贴贴完,直白又含蓄道:“亲了你就是吃糖了。”   舒荷:“你好奇怪哦,我的脸又不甜。”   “谁讲的?”江祁压着眉,严肃地反驳,“我亲的时候觉得很甜啊,这会儿心里还甜腻腻的呢。”   鉴于江祁从小就喜欢这么亲他,舒荷鼓着脸颊想了想,还是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反正已经习惯了。   两人一同离开洗手间。   凌晨五点。   外面的天还没亮,几颗星星在黑幕中不规律地闪烁,山庄里静悄悄的,窗外传来蛙声。   为了避免另外两人打扰自己和好朋友看日出,江祁特意没和舒荷多聊这事,就怕他说漏嘴那两个跟屁虫又来。   醒来后,江祁静悄悄穿衣洗漱,又看了看时间,去摸舒荷的脑袋,“小荷起床了。”   舒荷闭着眼,发出一点猫儿一样含糊稚嫩的声音,凑近了也无法听清具体是在说什么,江祁无法,只能娴熟地把人从被窝里捞出来,给他穿衣穿鞋。   入春不久,清晨还是很冷。   江祁帮舒荷穿上外套,拉链拉到最上面,又给他戴了顶小帽子,嘴里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屈膝给他穿袜子。   “脚怎么这么冷?宝宝你晚上是不是踢被子了?”   “我三点的时候明明起来给你检查了。”   江祁皱着眉,有点怕舒荷会感冒,他给他穿上鞋子,起身去找了一件厚一点的外套,重新给舒荷换上。   舒荷像朵飘摇的小花任人摆布,全程没吭声,眼睛还是闭着的。   衣服全穿好了,他这才勉强睁眼,勉强去洗手间,洗完脸才清醒一些,委屈地对着江祁指指点点,说好困哦不想去看日出。   江祁任讲,帮他把落下的小帽子戴上,舒荷雪白的小脸在帽子下看着更圆了,勉为其难跟着江祁去爬山。   当然,跟老师报备过。   这条山路修过,并不崎岖坎坷,还是挺好爬的,只是舒荷这个小朋友不像江祁老去练跆拳道身体素质强劲,他走到一半就蔫儿了,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坐在路边石砖上,蔫头耷脑地对江祁说他能不能把自己拖走。   江祁沉稳地看了看地图,扭头说自己可以背他。舒荷不信,觉得那么远,他背不了多久。   或许是为争一口气,或许是被宝宝看不起了觉得不满,江祁三两步上前把人拉起来,弯腰拍了拍舒荷屁股上蹭到的灰尘,然后到他面前一下把他背起。   “我可以!”江祁如是道。   上坡路,舒荷给吓得搂紧了江祁的脖颈,他头都不敢往回看了,紧张地说:“哥哥你别把我摔了,这山好高。”   为这声哥哥,江祁都要把他背完全程。他眼里充满坚毅,目光只剩眼前那条路。   ……   攀登到顶峰,日出正好从群峰处露出光晕,缭绕的云雾也被冲开了。   橘黄色耀眼的光洒满了整片天,云朵被染成发红的色彩,连绵不绝地笼罩了整个山庄,带着光晕透过树梢,树梢随风而动,落在地面的金光影色十分鲜明。   所有登山看日出的人看到这一幕,都不由自主发出惊艳的哇声。   听取哇声一片。   江祁盯了眼日出,又扭头去看已经跳下来的舒荷。   橘色潋滟,落在小少年乌黑的发丝上,面颊上,眼睛里。   他摘下了小帽子,身上保暖的外套也被拉得开了一点,像是很热,露在外面白皙的皮肤被太阳光一照,白得发光。   江祁出神地盯着看了很久。   舒荷拍拍江祁的手,高兴地说要他快拍照,江祁没有什么反应,直到舒荷疑惑地看来时,他这才梦回似的哦了声,拿出手机笨拙地对着他拍了很多张。   “不是拍我!”舒荷抓着江祁的手去对日出,“拍太阳呀拍太阳呀,你快拍。”   江祁蹙着眉,敷衍地拍了几张太阳,就指挥舒荷站到树下,要给他拍照。   舒荷很开心,特别配合地看着镜头,比剪刀手,眼睛是弯着的,脸颊边的小酒窝若隐若现。   他身后是耀眼的光,随着时间流转,太阳更炙热了,光线也越发夺目了。   江祁拍了许多许多张,不知道怎么的特别安静,等拍完了,两个小同学下山途中,江祁突然偏头去看一直在看手机照片的舒荷,问他:“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吗?”   舒荷说是哦是哦,“只要你事业有成。”   “真的吗。”江祁刚才一直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   日出太梦幻太虚无,大概是怕两人长大后分道扬镳,他顿了一下,强调道,“我们要一直当最好的朋友,以后还要一起躺棺材。”   舒荷说我不跟你躺棺材。   江祁说:“那以后一起把骨灰撒大海里。”   舒荷咕哝他好烦,大早上讲这些不好听的话,鼓着脸颊,小同学戴上帽子,青葱纤瘦的身形在下山路上活泼得像只猫,橘色暖阳从树梢穿过,落在他身上,宛如油画。   江祁眼睛一直追着他。   一刻也不曾离开。   ———   这趟春游为期两天两夜,第三天一早,学校组织的车便带着孩子们回了学校。   方子阳跟陈靖辰同坐一辆车各回各家。   后者还得去参加节目,他母亲硬要他进娱乐圈,说那么多资源不能浪费,挑来挑去,陈靖辰决定走音乐这条路。   仰仗母亲热度,陈靖辰自从幼年参加过那个亲子节目后,这些年的热度一直都高居不下,是粉丝们戏称的养成系明星。   因而,自然有不少狗仔跟踪偷拍他。   这次的春游,某个狗仔就偷拍到了不少有用的照片,狗仔盯着图里那几个看起来像是陈靖辰朋友的小男生,总觉得眼熟。   他略一思索,全部放到了公众平台,并配文称陈靖辰这段时间的行程。   观众们起先不是很在意这些营销号,又没拍到陈靖辰的瓜有什么好发的?直到有一些眼尖的观众发现了眼熟的面孔。   他们放大图片,兴奋地在公众平台发评论:【这个是不是小荷宝宝?!等比例长大!!】   【还真是他!!陈靖辰竟然跟他们还有联系,好多年了吧,这么久的友谊。】   【呜呜呜没想到靠着陈靖辰竟然还能看到宝宝,我决定当陈靖辰的朋友粉了,没错,他朋友的粉。】   【笑死,宝宝小时候好看长大后也是,好希望他以后能经常出镜啊……跟着陈靖辰享受两倍追星,狗仔们发发力ok?】   网上的消息倒没有影响到现实的小朋友们。   时光荏苒,初三这年班里开了游泳课,两周上一次,老师们给学生发了泳衣,随后带他们去上课。   不知道为什么,江祁有些不太喜欢这堂课。   他皱着眉,和舒荷在换衣室换衣服,脑子里一边琢磨着游泳课,一边又想到上午在舒荷抽屉里看到的那封情书,还是粉红色的。   “江祁,你怎么还不换衣服呀?”   舒荷看江祁一动不动,小声催促他,“快点哦,不然我不等你了,要集合的。”   江祁思绪一断,手按着衣角正要说好,黑眸抬起,突然就怔住了。   换衣室大小正好,顶上是空的,门虚虚关着,外面能听见同学们的聊天声。   而在室内,安静得心跳声莫名发快。   江祁直了眼。   他看着舒荷,舒荷已经脱了衣服,换好了装备,他浑身哪哪都白,腰线优美,漂亮细腻,这会儿像是不太习惯这种空空旷旷的感觉,手一直无意识捏着。   还小声催促江祁快点快点。   少年音澄澈、发软,尾音一转像在撒娇,江祁听得大脑发了热,甚至有些嗡嗡然,这一瞬间他什么都没想,只觉鼻息间也涌现了一股和大脑一样的温度。   嘀嗒。   “江祁!”   江祁一抹鼻下,怔然地看着手指上刺目的血,舒荷手忙脚乱找出纸巾给他擦,然后茫然又害怕地抓着他的手腕,要带他去医务室。   “等等。”   江祁扭头,身残志坚地要舒荷先把衣服换上,舒荷急急忙忙地穿衣服,然后拽着江祁风风火火赶去医务室。   “医生,他流鼻血了!”   一阵兵荒马乱后,江祁坐在椅子上,眼睛发直地回答医生的问题,医生开了点药,说可能是天气太干燥了,没什么大问题。   拿了药,江祁脚步有点飘地被舒荷带回寝室,舒荷看起来还是很担心,鼓着雪白的脸颊,问他会不会得了难查的病,要不然去大医院看看吧?   “……不用,宝宝。”   江祁给自己冲了药,也有些迷惘,他不觉得自己是得了什么绝症,也不觉得是天气干燥的原因,可还能因为什么……?   江祁想不明白。   他低头喝药,苦得眉头皱起来,思绪转来转去,又转到舒荷抽屉里的那份情书上。   ……宝宝不会早恋吧。   一直到夜里睡觉,江祁都没能把关于情书的事问出来,他明明在意的要死,却就是觉得问出来哪里怪怪的。   想着想着,江祁睡着了。   并做了个梦。   一个,很奇怪的,说不上来的梦。   梦里温度很热,四下安安静静,只有熟悉的软音在和他小声讲话,声音似乎和当时换衣间重叠了,他越听越觉得热,又有些看不明白,直到,舒荷那张漂亮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脑袋好像闪过一丝白光。   腿间突然一片湿凉。   江祁给惊醒了。   寝室里一片漆黑,窸窸窣窣传来被子掀动的声音,江祁呼吸很重,心跳快得像是要死了,他盯着天花板,脑袋里还残留着余韵,久久回不过来神。   凭着本能,江祁虚虚偏头,看见一道人影在床边走过。   “……宝宝?”   舒荷起来上厕所,本来心情很宁静,哪知道黑暗里会有人突然喊自己。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嘴巴紧闭,眼睫颤得厉害。   生怕自己会发出声音吵醒另外两位熟睡的室友,舒荷睁着眼努力去看江祁床位,声音悄悄,很小很轻,“……你还没睡呀?”   四人寝,还有两个舍友正好梦。   江祁摇头。   想到舒荷看不见,他又偏过头,不吝的眉弓在黑暗中难以辨认,往下,那双眼睛发热地盯着舒荷。   江祁感受着腿间那黏腻的湿冷,沉默几秒,才有些难堪、以及难以启齿似的,张了张口:“小荷,宝宝,我刚刚……” 第62章 养成系黏人竹马6   舒荷认真听着,却久久没有等到下文。   他疑惑偏头,黑暗里看不清江祁那张脸,只觉得对方在盯着自己看,“刚刚什么?”   “我刚刚……”   江祁嗓音发哑艰涩地在喉口盘旋这三个字,念着念着,颇有几分自暴自弃的意思,紧着后槽牙说自己刚刚做梦梦到他了。   还以为怎么了的舒荷闻言满脸迷茫。   “梦到我怎么啦?”他不是很懂,“梦到我欺负你吗。”   “不是。”   床位上传来窸窸窣窣翻被子的声音,接着,舒荷看到江祁走到了自己面前,十四岁的年纪,江祁的身高就已经有惊人的一米七八了,等再过两年怕是能窜得跟门一样高。   反观舒荷,这会儿身高才到他的下颌处,每次和人面对面站着时,总要鼓着脸颊后退两步才能免于吃抬头的苦。   这会儿环境黑,反正也看不太清人,舒荷也就没退,他听着江祁莫名有些重的呼吸声,继续问:“不是这个那是什么呀?”   梦到他有什么好奇怪的呦。   他之前还梦到过江祁事业有成变成龙王了呢。   还是那种一声令下身后就飞出来好多龙下属的龙王。   江祁垂着眸,闷声说:“我不知道怎么讲。”   “反正,这个梦很怪。”   怪到他甚至回忆不起具体发生了什么,尽管如此,这个梦给人带去的反馈以及震撼,竟远比噩梦还要令人心惊。   他这会儿心跳都还没平息下来。   舒荷觉得江祁奇奇怪怪。   他仰起脸,睁着杏眼明眸说自己要去厕所了,等想明白了再告诉他吧。   江祁一声不吭,站在原地给舒荷让路,没一会儿洗手间传来水流声,他偏头,看见舒荷从里面出来,路过自己钻进了被窝。   空气中还飘着他走过带起的透着淡香的风,很熟悉,江祁每天都会闻到。   甚至刚刚,在那个荒诞的梦里也闻到了。   江祁垂着眼,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攥着手指,他转身悄悄去衣柜里翻了件干净的内裤,随后推开洗手间的门,靠在门上闭着眼睛默念几遍阿弥陀佛,这才屏着思绪收拾好混乱难堪的一切。   洗内裤的时候,江祁的大脑前所未有放空。   他欲盖弥彰地将水龙头关得很细,生怕水流声会吵醒谁,被人发现,搓完内裤晾起,江祁深吸一口气,红着耳根回了寝室。   做贼似的。   舒荷已经重新睡着了,眼睛闭着无法接收江祁复杂的视线。   江祁过了会儿翻身,大脑乱得已经彻底睡不着了,就这么挺到天亮,他眼底生了一些血丝,坐在床上捧着手机,一个字一个字的搜周公解梦。   【梦到最好的朋友是什么意思?】   【梦到欺负最好的朋友是什么意思?】   【梦到最好的朋友后那什么了代表着什么?】   答案五花八门。   江祁每条都看,越看心里越没底,怎么还有人说这代表会有血光之灾?大清早的,晦气。   “我好啦。”舒荷洗漱完换了身衣服,背上自己的小书包对江祁说,“去上课吧。”   江祁按着手机,目光失焦地在舒荷漂亮的脸上游移。   刚洗完脸,舒荷的额发都是湿的,眼睛很亮,亮到他又想起一些有的没的,颇有些狼狈地偏开视线,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很沉很闷地“嗯”。   舒荷没发现异常,背着书包和他一块去吃早餐了。   周末这天,陈靖辰特地从外地赶过来找舒荷玩,他挺想和舒荷单独玩的,毕竟每次江祁在的时候总玩不尽兴,总吵,两人从小到大关系很差,全靠舒荷这个枢纽带维系着。   可惜没法,只要舒荷在的地方江祁就一定在,陈靖辰唉声叹气地和舒荷写作业,舒荷收拾书包的时候,陈靖辰在里面看见好几封封皮精致的情书。   陈靖辰想着要问,结果作业还没写完就玩起手柄游戏了,哪还记得这事,一直到下午坐车回家,陈靖辰看着车窗外掠过的小情侣,这才恍然似的,匆匆在小群里问舒荷是不是谈恋爱了。   舒荷看到消息的时候,正在狼狈地补作业,他趴在桌上蔫头耷脑地用指尖戳戳屏幕,发出两个字。   小荷花:【没有】   陈靖辰:【我下午还看到你书包里的情书,有七八张吧,一个喜欢的都没有?】   江祁:【?】   小荷花乖乖戳:【我还小,不谈恋爱的】   江祁:【不是,你怎么就能问出来?@陈靖辰】   陈靖辰:【?问什么】   江祁:【你怎么就能问小荷的情书?】   陈靖辰感觉莫名其妙,他盯着这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大脑思索,按照以往习惯,江祁多半是在质问他多管闲事。   陈靖辰:【我凭什么不能问呢?就你能问?】   江祁:【我没问,我为什么要问?】   陈靖辰:【对啊,你为什么要问?我为什么不要问?】   江祁:【你有什么资格问?(死亡微笑)】   陈靖辰:【?我是他朋友我问不得?】   江祁:【朋友就能问?】   “我草!这江祁发什么神经啊!”陈靖辰怒道。   小荷花:【你们别吵啦。】   江祁:【我不吵。】   江祁:【宝宝,能给我看你的情书吗?】   舒荷支着脸颊,回头去看江祁。   两人同在寝室,结果还在群里交流,好奇怪,舒荷把情书翻出来递给江祁看。   江祁原本一直没敢回头,这句话都是掺着极快的心跳闭眼发出来的,他没想到舒荷会立马就把情书给自己,眼睛一睁,面前就是七八张情书。   不知道是那张喷了香水,好刺鼻,江祁紧着牙接过,又酸又嫌弃,这些人这个年纪不好好学习,非要来打扰宝宝学习。   其心可诛。   他忿忿想着,拆开第一份情书。   这些情书已经开封过了。   黏合部分松散,证明舒荷全部都看过,说不定半夜挑灯都在认真看。   江祁又有点酸。   尽管他并不知道自己这种怪情绪哪来的,但这并不妨碍男生冷笑着开始挑剔情书措辞。   “这份网上抄的吧,有一个字是自己写的吗?一点真心都没有。”   “这份看起来好那个,写的时候不尴尬吗?”   “这份就写两行字?一看就不真诚,宝宝你可千万不要被人骗,这个年纪学习最重要。”   “这份……”   看到某一份,江祁皱着眉挑不出来错处,只能翻来覆去地说字太多了,一点都不知道保护小荷的眼睛,也不真诚。   念完扭头,江祁发现舒荷盯着自己,那双圆润漂亮的眼清凌凌的招人,表情严肃又不高兴。   怎么了这是?江祁心口突了一下,按着情书问:“……怎么了宝宝?”   “你不要这样讲。”   舒荷鼓起脸颊说:“这些都是他们的心意,写出来很不容易的,早知道你这样,我就不给你看了。”   他噘着嘴去抢情书,江祁偏了下手,余光扫见每张情书后面都写着字,和小荷的字迹一模一样。   他意识到这是舒荷给这些人的答复,于是酸涩地磨了磨牙,跟他说对不起,在舒荷勉强表示原谅他后,江祁平复心情低头,看向情书背面少年真挚的答复。   全是拒绝。   尽管如此,舒荷还是根据情书内容,认真写了对应的拒绝的话,很认真,笔迹圆润,能看得出主人很细心。   从头看到尾,江祁心底翻江倒海地酸,紧着后槽牙把情书还给了舒荷。   舒荷接过,回头塞进书包里的时候,突然听见江祁问:“每份你都会答复吗?”   “是呀。”   舒荷不太好意思当着人的面拒绝,只能把答复写情书上,连同情书一起还回去。   江祁出神地哦了声,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   ———   舒荷一周能收五六次情书。   大多人递一次情书就不会再递了,少数人递个三四次,被拒绝得多了也放弃了。   唯有一个人让舒荷很头疼。   这个人署名是个符号,他不知道是谁给自己的,反正隔两天就能看到抽屉里出现新的情书,问周围同学有没有人来自己座位踩过点,同学们也都摇头,或者指出的可疑人员又都和这些情书对不上号。   那人递的太频繁,一开始舒荷还会认认真真地答复对方的情书,后来发现那人不消停,他也实在是不知道该写什么了,干脆只写一个“不”字。   而且其实,这份情书看起来也不太像情书。   更像是书信往来的笔友。   会问他开心吗,今天有没有按时吃饭,也会说到自己的一些苦恼,但都语焉不详,看不出具体是什么事。   舒荷决定不认真答复后,有天江祁莫名问了句:“你现在还认真答复吗?”   “有个人不会了。”   几十分情书,认真答复真的吃不消,舒荷闷声道:“他老是给我递情书,我都不知道要写什么了,拒绝好多次也没用。”   “这样啊……”   江祁若有所思。   接下来一段时间,舒荷发现那个署名奇怪符号的人,递情书的次数终于从两三天一次,变成了一个月一次。   看来也是不知道该往情书上写什么了——他开心里点,但面对情书,依然只在背面回复一个“不”字,然后摆在角落,那人会自己过来拿走情书的。   就这么到了过年,初三上学期结束了,寒假来临。   系统罕见上线,告诉舒荷剧情大概要正式开始了,舒荷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被消息砸得晕乎,想了很久没想明白才小声问它是什么剧情呀?   脸还有点红,为自己完全想不起来剧情而心虚。   【私生子。】系统的青年机械音很平缓,不知为何,变得和以往不太一样了,【这个过年主角他爸会带私生子回家。】   经过提示,舒荷才想起来好几年前自己看过的剧情,他立马严肃地坐直身子,在手机上给江祁发消息,问他现在在做什么。   江祁隔了五分钟才回复说宝宝我在吃饭。   看文字似乎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但舒荷还是很担心。   他已经把江祁当做自己的好朋友了,而且江祁还保证,自己以后一定会事业有成的。   虽然崩坏的位面里,主角都没什么上进心,不愿意走剧情打脸各路反派,但是江祁是不一样的。   他从小就特别听他的话,帮他写了好多年作业。   舒荷打了个电话给江祁。   江祁按着手机起身,将身后的吵闹声隐去,他站在房间里,轻轻接听了电话,率先喊:“宝宝。”   “江祁。”   “你要来我家吗?”   江祁沉默了一会儿,打开门的缝隙,去看楼下吵闹的两人,他的眸中一片沉静,“宝宝,伯母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说什么?”   江祁偏头,过了会儿道:“没什么,我来找你。”   十分钟后,刚刚还说在吃饭的江祁落座在舒家的餐椅上,客厅里热热闹闹的,不止有舒家的熟人,还有一些过来拜年的舒家亲戚在。   客厅里光影明亮,大家聊天的声音温馨而平常,和隔壁吵得歇斯底里的江家,形成了鲜明对比。   江祁偏头,注视着正支着脸颊看自己的舒荷,精致的脸蛋近在咫尺,他瞳孔微动,心跳蓦地乱了一下,却又十分熟悉这种措不及防的感觉,嗓音自然开口:“今晚我和你睡,好不好?”   舒荷说好哦,然后贴过去勾着他的手指讲悄悄话,这种娴熟而黏腻的小动作是两个小竹马从小到大会做的。   他习惯了,江祁本来也习惯了。   为什么说是本来?因为自从那个梦以后,江祁再也不能以平常心对待,他不知道小荷有没有发现,这几个月,他都不敢再亲他的脸了。   尽管有时候情不自禁,还是会被可爱得贴过去亲一亲他。   但每次亲完,青涩的男生总要心虚地瞟一眼被亲的小少年,然后红着耳根装作若无其事,假装在认真听他讲话。   就像此刻。   被勾着手指,江祁表情有些僵硬,都不知道舒荷在自己耳边嘀嘀咕咕什么了,舒荷也没觉得不对,出了这种事,主角魂不守舍是正常的啦。   饭后,两人上楼。   刹那间,客厅里的大人们齐齐停下声音,对视一眼,叹着气讲起江家发生的事。   而房间里,江祁也没有隐瞒地告诉了舒荷家里发生的事,他从小就在宝宝面前没有秘密,更别提是这种家事。   提起这些的时候,江祁的表情没有愤懑,只有些冷,江祁说自己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他家和舒家不一样了。   舒家有爱,江家没有。   他的父母之间也没有爱。   私生子这事,江祁刚得知的时候是有些惊讶,但也没觉得有多意外,他清楚知道他父母的秉性,两人为利益凑到一块,最终也会因利益节外生枝。   舒荷听完担忧地凑到江祁面前。   “那你难过吗?”   江祁好像失聪一瞬。   他屏住呼吸,近距离盯着这张毫无瑕疵的脸,漆黑眼睛直勾勾的,舒荷又问了两声,都没得到回应,他蹙着眉尖心想完蛋了呀,江祁都难过得说不出话了。   “我们一起去外面玩吧?”   “先约陈靖辰,再约上方子阳,还有林雨深。”   “我们先去夜市,等吃饱了就去看电影,然后去烟花区看烟花。”   江祁回神的时候,就听到后面这句,他觉得小荷真浪漫,还和他过年约会,于是想都没想就点头了。   时间定在明天除夕夜。   翌日晚间七点,京市著名的兰江区夜市热闹得人声鼎沸,川流不息,煎炒烹炸的美食香味从这头飘到那头,幸福扑面而来。   江祁勾着舒荷的手,面无表情去看陈靖辰方子阳林雨深,林雨深是班里和舒荷玩得比较好的同学。   说好的约会呢?   为什么会多出来三个人?   江祁磨了磨牙,眉弓的灰影映得眼睛如墨漆黑,他心情阴郁极了,但扭头看见舒荷发亮的眼睛,心口又无可抑制觉得甜。   舒荷毫无所觉,高兴地拉着江祁去逛面前的夜市,一路花了不少钱,都是江祁付的。   陈靖辰把林雨深拉进了新组的小群里,林雨深改了备注,然后乐呵地指着某个头像道:“这谁啊头像一朵荷花,好土,像我奶六十岁用的。”   “等等,不会是小荷吧?我记得小荷头像不是一条江吗。”   林雨深嘴在前面跑脑子在后面追,他联想到舒荷的名字,刚要懊恼道歉,冷不丁就感受到一道阴恻恻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抖了抖,林雨深困惑回头。   江祁漆黑的眼睛阴郁地盯着他看,声音很冰冷,“我的,怎样?”   林雨深:“……”   林雨深觉得自己像是被一条蛇给咬了,大脑发懵,结巴地说没有没有,很好看。   “你懂个屁,这叫浪漫。”   江祁冷笑,懒得跟这个没有品味的家伙讲话,他扭头扎起一颗鱼丸塞舒荷嘴里,舒荷吃得脸颊鼓鼓,看他一眼。   见状江祁才满足了些,一颗一颗投喂着他,时间到了,五人才去电影院看电影。   对江祁而言,这场电影索然无味。   甚至还不如舒荷那只总往爆米花里塞的手好玩,江祁垂眸懒散地玩着舒荷的手,偶尔拿起几颗爆米花塞给他吃,舒荷再次吃得腮颊鼓鼓,扭头含糊不清地对江祁说慢一点慢一点,他都还没咽下去吃不完啦。   可爱死了。   江祁看着他鼓起的脸颊如是想道。   电影结束后,再过半个小时就是春节了,到零点烟花区会有卡点烟花放。   去的路上,几人买了一些小型玩具烟花,兴致勃勃地聊着轻松的话题。   到达烟花区,距离放烟花就只剩下最后五分钟了,江祁停下脚步,扭头帮舒荷点燃手中滋哇乱闪的仙女棒,舒荷眼睛发亮地晃着烟花,要系统给自己拍照。   系统在拍,江祁也在拍。   他拍的很认真。   或者说与其是在拍照,倒不如说是借着手机屏幕专注地去看舒荷。   烟花很闪。   在舒荷手中绽放。   镜头里的少年低着头,腮颊抿着点小酒窝,他似乎很开心,眼睛里倒映着烟花耀眼的光芒,一双杏眼夺目得令人难以忘却。   出门的时候,江祁还给他系了围巾。   托幼年方子阳给的灵感,后来江祁自己学了针织,经常给舒荷织这些小东西,手套袜子围巾之类的,舒荷大部分时候都会穿他做的。   这条围巾也一样。   粉色的,毛茸茸,系在他的脖间,软白的脸颊蹭在围巾上十分干净漂亮,露出一点耳廓。   江祁盯着拍了好几分钟,没注意到有个人一直在无声盯着这一幕。   陈靖辰。   陈靖辰注视着两人紧紧挨着的肩,总觉得有点不大对劲。   他皱着眉去看江祁,有点难以形容江祁此刻的眼神,以及状态。   热闹的烟花区,周围行人很多,大家都在聊天,陈靖辰收了手机看到一对情侣,正亲密地依偎在一起拍照,他眯了眯眼,又去看江祁。   好怪。   好眼熟。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江祁拍完照,走过去牵了一下舒荷的手,然后眉头就皱起来了,说怎么这么冷。   出门的时候舒荷怎么都不肯戴手套,说吃东西不方便,会蹭到油的,江祁说了两句,还是拗不过他,只能任由他空着手走。   这会儿手冰的跟冰块似的。   江祁想到他小时候生病那一次,皱着眉,把他的手捂在自己掌心取暖,然后又捧到嘴边启唇哈气,把它揣怀里贴着。   要不是在外面,江祁都想掀开自己的衣服,把舒荷的手放腹肌上保暖了。舒荷暖得眼睛微微眨了两下,吸了吸有点发红的鼻子。   他习惯了江祁这些动作,见状眼睛飘来飘去,有点儿百无聊赖地去看那些放烟花的人。   五分钟时间,随着这些烟花慢慢消逝,附近还有一条波光粼粼的江,风吹动时会发出轻微的簌簌声。   突然不知是谁开始提高声音倒计时。   “十、九、八……”   彻底跨入春节那一秒,轰隆隆一声,无数闪烁明亮的烟花终于腾空炸亮天空,整个夜幕顿时褪去,五颜六色的光划破天际,落下来的星光倒映在江水里。   一咻一咻,一簇一簇。   舒荷仰脸看着烟花,看着烟花像散开的雨点落下,发出噼里啪啦清脆的响声,他看烟花,江祁就看他。   一切都悄无声息。   陈靖辰在那瞬间,脑子里突然闪过了当初在聊天群的一些对话。   ——你怎么就能问小荷的情书?   ——你有什么资格问。   ——朋友就能问?   之后江祁突然潜水不再发消息了,那时候陈靖辰觉得江祁在阴阳怪气质问自己多管闲事,现在再想,又诡异地琢磨出一些不一样的味道来。   因为心里有鬼,所以自己不敢问,结果发现别人能自然而然问出来,就开窍了——陈靖辰想到这里,突然明白什么,情不自禁发出一声卧槽。他倏然看向被狼追逐而不自知的舒荷小羊羔。   春节绚丽的烟花足足放了大半个小时,临近一点钟才结束,安静后,四下皆是烟花炮仗的硝烟味。   江祁心脏跳得还挺快,低头把红包塞到舒荷的口袋里,舒荷塞给他两颗糖,然后几人打算打道回府。   舒家和江家离这里近,但鉴于关系远近,陈靖辰等人当然还是打算到舒家借宿。   一路上,陈靖辰表情有些难看,一会儿怕小荷被江祁这小子骗走,一会儿琢磨应该怎么戳破江祁的心思——诚然道这事儿他其实管不着,可陈靖辰只要一想到有人暗中窥伺小荷,就哪哪不痛快。   陈靖辰皱眉掏出手机,最终还是选择线上发消息给江祁。   他毫不迂回,开门见山:【江祁,你暗恋小荷?】 第63章 养成系黏人竹马7   闹市隐去,凌晨的京市颇具清冷,漆黑夜幕下,道路还铺平着前两天下的薄雪,堆积着一直没融。   今夜江祁没有回自己家。   陈靖辰等人在舒家入住,他则娴熟地推开房门,睡在小荷外面。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双方的房间里全是对方的痕迹,被子枕头、换洗衣物、牙刷之类的,什么都不缺,基本能算作第二个家了。   所以当江祁娴熟地伸手将他抱进怀里时,舒荷也只微微挣扎了一下觉得这样睡着不舒服,其余的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关了灯,他在黑暗的环境里用脑袋磕了一下江祁的下颌,温温吞吞地要他松开自己。   江祁不乐意松。   他的手搭在舒荷腰间,低低喊他宝宝,说今天走那么远累不累?要不然他给他捏捏腿吧。   舒荷说不累。   但江祁还是打开了床头的小台灯,起身将舒荷柔软雪白的小腿放在自己腿上,轻轻给他揉了揉小腿肚。   说不累是暂时的,一晚上他走了那么远,也就这会儿腿没觉得酸,第二天估计就要伤心地喊他哥哥说腿好疼了。   江祁熟悉舒荷,知道他体质偏弱,所以揉得尽心,宽大的手练了几年跆拳道,皮肤颇有些粗粝,揉得舒荷小腿肚痒痒的。   舒荷抽了一下腿,脸埋在枕头里咕哝两句什么,江祁没怎么听清,偏头正欲重问,放在床头的手机这时亮起了屏幕,似乎是有人发了消息过来。   勾过来,江祁随意一看。   ……   舒荷小腿紧绷一下,觉得江祁揉得力道变重了,粗粝的指腹划过皮肤,留下一片酥酥麻麻的痒。   他激灵着,眼睫泛起了些许水润,脸颊贴在枕头上回头,小声对江祁说:“你轻些,别揉这里,痒。”   舒荷漂亮纤细的手指搭在自己腿弯处,要他别碰这里,江祁从那阵惊讶失神中抽回神,明亮光线下,他看着小少年那只雪白微粉的手。   这只手搭在纤长的腿上,指尖和有些粉的腿窝贴着,杏眼认真地叮嘱他,江祁觉得好看得要命。   小荷哪里都完美。   长得漂亮,性格好,谁不喜欢他那是谁眼瞎,他喜欢他有什么好奇怪的?   江祁面无表情点头,顺手一抹自己鼻下,视线里干净,没有血,他垂眸松了口气。   这只粗粝的手重新握住了雪白微肉的小腿肚。   舒荷闭着眼,好像是快睡着了,江祁认真搓揉他腿肚软肉,漫不经心地去想陈靖辰发来的消息。   该多谢陈靖辰。   他原本一直不太确定自己这种状态该怎么称呼。   情窦初开,又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江祁没有可以参考的范本,也不清楚心动是否真的就是这样。   他只知道,喜欢舒荷是很理所当然的事。   从小喜欢,见到第一眼就喜欢,长大后这种感情走向另一个极端,似乎也并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   就是可惜没有范本,江祁始终无法用准确的词去形容自己的状态,也不敢确定爱情中的心动是不是就是这种感受,他一个人想了挺多天的,想不明白,陈靖辰倒好,直接把暗恋这个词递过来了。   他一看,欣然接受。   嗯,他暗恋宝宝。   原来他是暗恋宝宝。   江祁被翻开心思,这会儿竟然还觉得有些亢奋,他按着舒荷的腿,俯身在他白皙脚背上亲了响亮一口,然后塞进被窝里。   “宝宝。”   关了小台灯,舒荷被人揽进怀中,他眼都没睁,迷迷糊糊地应了应,声音软得要死,江祁一个没忍住,在他脸上亲了下,然后抵着他的腿和他讲话。   “宝宝,睡着了吗?”   “宝宝,我睡不着了。”   “宝宝,我想你。”   睡不着的不仅江祁,还有久久没得到答复的陈靖辰。   陈靖辰先后又发了问号和电话轰炸,都没人理会,他在房间捧着手机瞪眼,眼睛要把屏幕盯出一个洞了,忍不住靠了声。   敢做不敢认是吧?   心虚了?   江祁刚解决困扰自己几个月的问题,哪还记得起陈靖辰这号人物?他将手机关机,心满意足抱着舒荷闻着他的气息入眠。   ———   众所周知,春梦只会有一次和无数次。   那次以后,江祁先后又梦到过舒荷好几次,今天又梦到了,大清早他醒来的时候狼狈地将手按在裤上,欲盖弥彰去看还在睡觉的宝宝。   不多时,洗手间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舒荷在这时转醒,睡眼惺忪地睁开眼,去摸身侧。被窝里还有余温,他动了动自己有些酸疼的腿,循水声一路像小阿飘似的飘过去,靠在门边,杏眼含着刚醒的水光,看江祁搓内裤,“江祁。”   江祁手一重,将内裤给搓破了个洞。   昨晚他有多亢奋,一觉睡醒清醒后就有多僵硬,江祁攥着自己破洞的内裤佯装自然回头,看到软乎乎一团的可爱心上人,狭长眉眼软化,“怎么了宝宝。”   舒荷茫然道:“你为什么大清早洗这些?”   “……”江祁心说,我也想知道。   为什么这个梦越来越离谱。   江祁没立刻答,舒荷就发散了自己的思维,用各种眼神去瞟他,声音小小的,有些含糊,“你该不会是……”   “……怎么?”   “你是不是尿床啦?”舒荷拍了拍手,晶亮杏眼好奇地看着他,“不丢人,告诉我我不会笑你的。”   江祁:“……”   被心上人污蔑至此的江祁耳根红透,他要怎么告诉他自己大清早那个了,起因是因为昨晚梦到他?   不能被知道,不然性质会更严重。   江祁攥着破洞内裤,清水流淌在他手中,他稍稍冷静下来一些,哑声道:“刚洗了澡,想手洗衣服。”   这个理由勉强说得过去。   舒荷喔了声,说那好吧那好吧,江祁拎着这条被搓破的内裤往外走,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垃圾桶。   他直接把垃圾袋扔了,没经保姆的手,回来的时候,陈靖辰等人也都起床了,四人正聚集在客厅聊天。   江祁过来的时候,除了舒荷和陈靖辰无人在意,舒荷是习惯了,陈靖辰则是对昨晚那一切耿耿于怀,他咬牙,当着江祁的面直接给他发了条私信,然后在心底冷笑一声,看他怎么收场。   江祁撩下眼皮。   他没有回复,随手将手机丢到一旁,坐到舒荷身侧。   陈靖辰捏着手机,捏得嘎吱作响。   他从小就讨厌江祁不是没有道理的,拽的要死,真不知道小荷和他关系怎么会那么好。   “外面在下雪,出不了门了唉。”林雨深是个在家闲不住的性格,下个雪无法出门在他看来跟天塌了一样。   方子阳觉得只要小荷在,在哪都好。   陈靖辰则琢磨出了新心思。   “这儿有个游戏。”   几人看去,见陈靖辰手机里下着一款名为真心话大冒险的小型游戏,陈靖辰点开游戏,抬了下下巴说:“五个人,玩吗?真心话大冒险?”   江祁眼皮掀起。   他看得出陈靖辰是想借此针对自己。   至于会提什么问题,想也知道了,他平平淡淡地挨着舒荷,在舒荷举手说玩的时候,也跟着懒洋洋举手,唇边的笑很淡。   五票全票通过。   打开游戏,陈靖辰讲述游戏规则,游戏指针转到谁就是谁来挑战,真心话还是大冒险也不能自己选,必须按照游戏随机挑的来。   挑战成功的有机会向一人发起真心话大冒险挑战,挑战失败会遭受惩罚,至于惩罚什么则由上一轮挑战成功者提出。   “游戏,开始。”   屏幕里的指针叮叮当当地由快转慢,最终停在了方子阳的位置,方子阳叹了口气,点击屏幕抽取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红圈停在真心话那。   上面浮现一个问题:【从小到大做过最丢脸的事是什么?】   方子阳细想一会儿,“好像没有,这算失败吗?”   陈靖辰:“……过过过,下一个。”   这一次指针指到舒荷,还是真心话。   舒荷杏眼晶亮地喔了声,看着上面浮现的问题:【近一个星期内你最开心的事。】   “昨晚看烟花!”   下一轮转到江祁,依然是真心话,上面提出的问题平平淡淡没什么新奇的,江祁正要答,扭头就看舒荷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小声喊他哥哥,说弃权弃权。   弃权的话,上一轮胜利者可以对失败者提出惩罚,江祁想到这规则,黑眸发飘地看着舒荷。   宝宝要惩罚他。   “我弃权。”   “我提出的惩罚是你帮我写一学期作业!”舒荷双手合十感谢地看着江祁,江祁就知道,面无表情揉了揉他的头发,“嗯可以。”   上学期开始舒荷就是自己写作业了,没办法,成绩下降得有点厉害,不然江祁也不至于连这点忙都不帮他。   “好哥哥,你人真好。”   舒荷喜滋滋扭头继续玩,陈靖辰看江祁落在舒荷头发上那只手,牙齿都要咬烂了,来来回回玩了十多分钟,终于被他逮到了机会。   他是上局胜利者,这把江祁抽到的是大冒险,冒险任务对江祁来说挺烦的,他拒绝了,陈靖辰抓住机会,快准狠问:“你是不是暗恋小荷?!”   此话一出,空气中似乎无形安静了刹那。   很快江祁就点头说是,他暗恋小荷暗恋的好苦,一句话就将凝固的气氛打得散碎,林雨深笑得不行,方子阳没吭声,舒荷小声要他正经回答问题。   江祁凑近在舒荷脸颊上亲了亲,表情坦然,藏在身侧的手却紧得发颤。   他不驯的眉展开,唇边牵起点弧度,“我没有开玩笑。”   可谁都认为他在开玩笑。   毕竟都搞暗恋了,还能跟幼时那会儿一样坦然的去亲心上人的脸,那哪像暗恋了?直男的小把戏而已。   无人信,都在笑,陈靖辰咬牙收回手机说不玩了,舒荷有点遗憾,扭头小声和江祁说自己还在等赢和弃权的配置。   江祁问你还有什么要我去做的?直接说就行了,不用大冒险来驱使。   从小到大,除了写作业这件事,他哪里拒绝过他?舒荷一想也是,于是贴贴凑到江祁耳边,小声和他讲悄悄话。   江祁又飘了。   他凝神,耳侧是少年柔软的气息,他的声音像一根羽毛似的缓慢穿透耳膜,落在他的心上。   明明轻得像羽毛,可落在心口的重量却沉甸甸的,江祁偏头盯着舒荷看。   舒荷抓着江祁的手腕:“好不好嘛。”   “好,好。”   江祁什么都答应,要他去死怕是都要点头。舒荷松了口气,高兴地想着江祁以后一定会事业有成的。   ———   初三下学期很快开学了。   如今班里的学习任务主要是复习,新知识都教了,就看吸收得怎么样。   舒荷其实不太爱学习。   尤其数学。   他真的好难学会,每次江祁都给他补课,一次下来两个小时起步,补得脑袋都晕晕了。   舒荷蔫头耷脑地趴在书桌上面,江祁捏了捏他白皙的后颈,低头用额前的黑发,蹭了蹭他的脸。   舒荷觉得痒,偏头茫然地看着他,江祁原本还在捏他后颈,见状手落到他脸颊上,轻轻捏了捏,像捏一块饼子。   被舒荷嗷呜张嘴咬了一口。   江祁的手指被他卡在洁白的牙齿中间,他眼神深了一些,头更低了,小声喊他宝宝。   喊宝宝也没用。   舒荷都说不要补课了,江祁还给他补,特别难缠,舒荷这会儿正不高兴着,咬着他略微用了点力,然后盯着面前人的脸看。   江祁表情没变,“宝宝,咬多久你才能认真听讲?”   “咬多久都布星。”舒荷声音含含糊糊,像是觉得这样讲话好累,他松开牙齿抿了下唇,然后抓着江祁的手给他擦口水。   江祁心软软,“可是你说你要考最好的大学,马上读高中了基础要打好。”   舒荷闷声:“我明明没有讲过这种话……我还说我是小天才呢,你都不信我。”   “我信。”江祁凑近到舒荷面前,像是又想亲他的脸,但唇动了动,不知为何又克制住了动作。   他抬手,按在舒荷的脑袋上揉了揉,说起有关自己事业有成的事。   舒荷希望他事业有成,极其希望,还怕他被那个如今十岁不到的私生子打败。   尽管江祁从不明白舒荷为什么有这种执着,但他从小就放在心上,从舒荷第一次提出要他事业有成起,他就已经构建好了未来的蓝图,蓝图里全是他和小荷宝宝。   江祁还是挺在乎舒荷成绩。   他借着事业有成道:“宝宝你成绩好了,以后我们两个继承家业就可以互帮互助了,我们都可以事业有成。”   舒荷唔了声,杏眼里划过一丝茫然。   好像,有点道理。   但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舒荷眼睛放空,握着笔想来想去,最终还是蔫儿了吧唧地说好吧好吧,他努力打起精神,问江祁刚刚那个公式是什么来着?   江祁笑了笑,终究是没忍住凑近他亲了亲他的脸,舒荷鼓起腮颊,早已经习惯了,催促江祁不要亲啦,快点教。   江祁握着他手里的笔,教这题代那个公式。   脑袋碰着脑袋,格外亲密。   ———   初三下学期后半程,舒荷掉下去的排名总算被挽救回来了。   快中考,班上的氛围越来越轻松,该复习的都已经复习了,他们这会儿确实都没有什么事情可做,顶多是重复刷题步骤。   有热情的同学从前面开始传同学录,传到舒荷这里时,舒荷特别认真地捏着笔在上面写自己的姓名生日,还有性格喜好之类的问题。   是否有理想型?   舒荷没想过这种问题。   他撑着脸偷偷往前翻,借鉴了不少形象,于是一股脑把优质品质写上去,写完自己还挺满意的,递给了江祁。   江祁本来不打算写。   但他又想知道小荷宝宝写了什么。   于是他接过同学录,低头翘着唇,从舒荷写的第一条看到最后一条,目光在理想型那一行停留了格外久。   这个理想型……堪称是五彩斑斓的黑。   有点过于抽象了。   江祁盯着小白脸三个字,又垂眸拎起自己的衣袖,看了看上面的肌肉。   皱眉,又盯着高冷和热情兼具着几个字,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宝宝到底是什么时候遇到过这种抽象的人,竟然还能当成理想型。   他磨了磨牙,有点酸。   提笔写字的时候,江祁除了固定问题外,其余问题基本都围绕舒荷,完事他还给舒荷看。   舒荷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给自己看。   盯着瞧了半天,小少年才为难又耿直地夸赞他字写的确实很不错。   江祁:“……”   这不是重点啊。   重点是理想型,写的全部都是你。   同学录传了一圈,最终又回到那个女生手里,女生是班上的文艺委员,人也文静,在班上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甚至有些人都不知道同学录是她的。   女生收齐同学录,翻来翻去最终停留在一页看了许久,如果有人注意到,就能发现她的表情和江祁当时看到抽象理想型时一模一样,甚至更甚。   沉默几秒,女生合上了同学录,从抽屉里摸出一罐自己亲手叠的纸星星。   她起身,抱着玻璃罐走到舒荷面前,少年撑着脸在白纸上写写画画,人形阴影从桌角落下来时,他似乎是注意到,下意识抬起了脸。   雪白的肤色没有一丝一毫的杂志,清丽极了,尽管看了好几年,可女生每次都会为此心跳加速。   她捏着罐子,和舒荷那双莹润的杏眼对上,心跳快得好像要跳出胸口,女生鼓足勇气,将罐子递了过去,“舒荷,我亲手折的,送给你。”   江祁转动黑笔,盯着舒荷的眼睛倏地一顿。   他缓缓眯眼。   “送我的?”   舒荷杏眼晶亮,似乎是很惊喜,他鼓起腮颊,抿着颊边的小酒窝笑起来,抱过罐子说谢谢,“我很喜欢!”   折纸星星塞满了整个罐罐。   甚至有了些重量。   女生不确定舒荷有没有看出自己的意思,她捏了捏衣角,嗫嚅两下,实在是说不出更多直白的话了。   送出这罐折了几个月的折纸星星,已经花了她全部的勇气,她低头轻轻嗯了声,走之前提醒道:“里面有小秘密,希望以后你能发现。”   女生离去,舒荷茫然地看着罐罐,小声问江祁自己能不能拆开看看。   江祁偏头,谁都看不见他的表情,“拆开干什么?”   “她说有秘密。”舒荷晃了晃罐罐,每个角度都看了几眼,里面全都是折纸星星,没别的东西了。   他将罐罐摆在桌面,江祁在这时候回头,神情一如既往,“她喜欢你,所谓的秘密无非是星星里写了表白的话。”   舒荷一愣。   喜欢?   他拧了下眉,小声告诉江祁不要乱讲。   舒荷能发现别人对自己的心意,但那建立在两个条件上。   一,两人很熟。   二,那人最近眼神不对劲。   女生都不占。   舒荷撑着脸颊,看着罐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江祁说把东西还给她,别收。   “可是……”   舒荷觉得不太好。   他还在迟疑,江祁已经起身将罐罐拿了起来,眼神不变,表情却无端有点诡异地冷,他行走如风,在将罐罐摆到主人面前的前几秒,被舒荷拉住手腕坐了回去。   “你干什么呀……”   舒荷睁大眼看江祁,声音很小很小,怕被人听见,“送回去她怎么想?”   “管她怎么想,反正你也要拒绝她,还罐子就当就拒绝了。”   江祁压了下眉,看着舒荷仰脸看自己的模样,显然他不是很赞同,觉得这样会让女生很不好意思。   那他来做决定好了.   江祁扭头故技重施,拿着罐罐就要走,舒荷再次拉住他,把他按在座位上,柔软的掌心紧紧按着他的手背,说不可以。   “那你要接受她吗?”   “……不会呀。”舒荷觉得这事不难办,“我就收着,当做收藏。”   “收着?”江祁缓慢地重复了这两个字,咬字清晰到近乎有些怪异。   舒荷下意识想松开手,谁知被江祁反手用力抓住,江祁再开口时已经彻底藏不住情绪了,青涩的少年人紧绷着下颌吃醋吃到破防,“喜欢你的人从学校这头排到那头,他们都送你礼物,你全部都收藏?”   “而且折纸星星有什么好值得收藏的?我没送过你吗?我上学期也送了你一罐,就没见你像刚刚那样亮着眼睛。”   “到底有什么值得收藏。”   江祁坐回座位,将罐子推了过去偏头不再做任何事,他趴在书桌上只有两声哑哑的,重复性的执拗言语“到底有什么值得收藏的”。 第64章 养成系黏人竹马8   教室里很吵闹,没有人发现两人之间的小争执。   江祁莫名其妙念叨完那些话后就不再开口了,他趴在桌面,只留给舒荷一个后脑勺,舒荷完全不知道他突然闹的什么情绪,呆呆坐着看他,雪白昳丽的小脸写满茫然无措。   可以说,从小到大舒荷都没见过江祁这样,连别人送的小礼物都不许他收。   真的好不讲道理呀。   只是收藏而已。   舒荷轻轻蹙着眉尖,抿着唇在心底和系统悄悄咕哝两句,然后更郁闷了,扭头用手指去戳江祁搁桌上的手臂。   男生没点反应。   “江祁。”   江祁闭着发涩的眼,很想硬气地置若罔闻,可他到底怕自己装太久会将这次的小争执演变成冷战,也怕舒荷会为此委屈,喉咙哽了两下,江祁头也不回地发出很粗地一声“嗯”   “你到底怎么啦。”舒荷思来想去,觉得江祁可能是遇到别的事,有了小情绪。   他继续戳戳他的手臂,趴在桌上小声问:“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呀?”   江祁闭了闭眼,又泄气地睁眼将脑袋翻了个面,去看舒荷枕着脸颊看自己的模样。   “没有别的事,就只是为礼物这事。”江祁说,“我希望你别收,但我知道自己没立场。”   舒荷:“……可是,我不是很明白。”   他茫然地说:“只是收个礼物,人家折了几个月的。”   “嗯,只是收个礼物。”   江祁松开手坐直,视线缓慢落在桌面,眼中没有聚焦,“只是收个礼物,确实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那你到底怎么了嘛。”   “我在发神经。”   江祁偏头,看不清表情,“这件事翻篇吧宝宝,你就当我刚刚脑子出问题了。”   他话是这样讲,可舒荷听了却更担忧了。   怕是江家又出了什么事影响到了主角的积极性,下午回家,舒荷就向父母打听了这些事。   然而,江家最近风平浪静。   年初那会儿小三携子上门朝江父讨要说法,打的是想将孩子送到江家生活的目的,可私生子这事到底上不得台面,为了江家和自己的名声,江父都不可能同意。   不仅如此,还压了消息。   私生子被他安排在外面由人看管照顾,至于那个情人,他则花了些钱将人打发到国外去了。 竒 書 蛧 ω W ω . q ì δ ん ū 玖 ㈨ . C ǒ m   江家这才恢复了短暂性的和平。   舒荷怎么都想不明白,沮丧地问系统说任务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系统沉默了会儿,“有没有一种可能……”   半天没下文,舒荷追问什么可能。   “没什么。”系统的青年机械音在这一刻,听起来竟显得莫名迟疑,“我认为,任务不会有什么意外的。主角这个年纪正是青春叛逆期,莫名其妙点也算正常。”   舒荷听完安心了,轻轻松了口气,可想了一会儿今天江祁莫名其妙的模样,又实在忍不住小声嘀咕说自己就没什么青春叛逆期。   青春叛逆期真讨厌哼。   ———   一段时间后,中考落幕,班里的同学积极组织了毕业聚会。   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是精力无穷无尽的时候,这场毕业聚会持续到夜里一点钟,都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舒荷的爸爸妈妈已经打电话来问了,可人尝了点果酒,这会儿又困又醉的,包厢里也嘈杂得根本听不清,舒荷将手机贴着耳朵,腮颊发红,唇瓣微张,努力打起精神发出好哦是的没错之类乱七八糟的回答。   江祁实在看不过眼,就拿过他的手机捂着他温热的额头,偏头打电话。   “我们马上就回来了,嗯小荷喝了一点,就两口。”   “我已经叫了司机,还有五分钟。”   舒母又讲了一些,可包厢里实在太吵,江祁分辨来去都听不清楚,没了办法,他回头小声告诉宝宝不要乱走,他打个电话就回来。   舒荷睁开惺忪的眼。   这双清丽的杏眼含着潋滟水光,茫然迟钝,醉得糊涂,好像在问你说什么?江祁看得心软,特地环顾一圈四周,见没人注意这里他才在那白皙的脸颊上碰了一下,说等两分钟他就回来。   舒荷看不出听没听懂。   嘴里倒严肃认真地回答了好啊是的之类的字眼,江祁垂眸盯着他,摸了一把他的头发,转身去外面接电话。   陆陆续续,包厢里已经有同学离开了。   留下来的大部分是班级里那些比较外向活泼的同学,有的在唱歌,剩下的在鼓掌。   舒荷困得眼皮打架。   他吸了吸泛红的鼻尖,偏头闭着眼睛,思绪昏沉间,面前的玻璃桌台突然发出了轻微的碰撞放置声,杏眼睁开缝隙,一个酒保打扮的年轻红毛开了酒,哄着问舒荷要不要喝点,很好喝的。   舒荷看起来没什么反应,呆呆钝钝的,年轻红毛见状直接给他倒了一小杯,然后把杯子递到他嘴边。   酒味苦苦的。   舒荷茫然地抿着杯沿,小动物似抿了一口后就不要了,瞧着乖,但脾气也娇,说不要就一直闭着嘴,哪怕醉得理智都没有了也没张。   年轻红毛也不勉强,这瓶酒业绩算在他头上,今夜挣了,他端着酒盘去寻找下一个醉得糊涂的学生。   学生最好骗了。   年轻红毛如此想着,然后就接连碰了一鼻子灰,被“哄”喝酒的中学生醉得撩起眼睛,发脾气地喊他滚开,浑身是被养出来的大少爷气场,年轻红毛浑身一震,忙不迭放下酒离开。   江祁回来的时候,发现舒荷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更醉了。   刚开始醉,好歹还能睁开眼睛看人,回答一些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现在这才几分钟不见,这个偏头贴着沙发的小少年就连眼睛都不肯睁开了,湿红的嘴巴紧紧闭着,嘴里一直含糊地嘀咕我不喝我不喝。   江祁皱眉扫了眼玻璃桌前的酒瓶,意识到什么,表情不太好地问唱歌的那几个同学谁点给小荷点的酒?   歌声停下,同学们都看到了那瓶挺烈的酒,纷纷面面相觑茫然地说不知道啊。   “……”   江祁弯腰把舒荷抱起来。   打电话的时候,司机已经到了,就停在马路边。   他搂着舒荷出去,脚步停下忽然想到什么,鼻尖凑到少年柔软的唇边,嗅了嗅酒的味道,果然不是果酒味。   舒荷突然动了动。   像是觉得这个姿势不舒服,他往前,搂住江祁脖颈。   柔软湿红的唇,就这么从江祁高挺的鼻梁蹭过,留下了有些令人心跳漏一拍的水润触感。   江祁默默抱紧了怀里的人。   闷头往外走,同学们也都准备散了,提出聚会的同学带着手机去结账的时候,发现账单有些对不上,莫名其妙多了三瓶不知道是谁点的酒。   他们还都是初中生,家里看的都挺严的,喝也是喝那种味道偏向饮料的果酒。   谁会点这种酒?   问了一圈,人太多实在不好分清谁点的,付钱的同学纳闷极了,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付了钱就走。   ———   舒荷不想坐车。   坐进车里已经有五分钟的舒荷抓着江祁的手,表情有些严肃地这样告诉他。   江祁很忙,拿着毛巾给舒荷擦脸,又去拿晕车贴:“晕车了吗?宝宝还有十分钟。”   舒荷表情严肃,可声音却很呆很钝地说自己脑袋疼,一双杏眼湿润极了,发直发愣,江祁看着他,指腹按了按他的太阳穴,侧头让司机靠边停。   司机是江家的,“少爷,还有八分钟就到了,晕车忍一忍就行了。”   “靠边停听不懂吗。”   吱呀一声,舒荷茫然地栽倒在江祁怀里。   江祁打开车门把他背起,然后就这么沿着面前这条发白的路灯往家的方向走。   舒荷趴在江祁后颈里,呼吸发热地闭着眼,他有点热,睁不开眼地转着尾音小声撒娇,江祁也热,但背着他又觉得甜。   搂着少年腿弯的手下意识紧了些,江祁偏头,告诉舒荷回家就不热了。   舒荷闭着眼,思绪昏昏沉沉地喔了声,伴着路旁灌木丛里发出的夏季虫鸣,江祁一个人絮絮叨叨说了些话,没得到回应也不要紧,他低头看着地上两人的影子,看着自己肩头那只毛绒绒的脑袋,没忍住笑了笑。   “宝宝。”   舒荷唔了声。   “宝宝。”   江祁这么念了一路,实在喜欢这幕,以至于脑袋里翻来覆去想到一些事。   他的宝宝这么可爱,被很多人喜欢那不是很正常吗?收到很多礼物那不也是很正常吗?这些人都是过客而已,只有他是家。   只有他一直陪着宝宝。   江祁黑眸聚焦,他不能再莫名其妙吃醋了。   不然宝宝总要苦恼他奇怪的情绪。   只要宝宝没有喜欢的人……   江祁掐了这段,重新去想以后晨跑的时候要不然都背着宝宝跑吧?   可惜宝宝起不来。   他唉声叹气。   ———   喝了解酒的药后舒荷就睡着了。   快得药效没来得及发挥。   江祁也不忍心叫醒他,忙活一阵就打了水来给他擦擦脸擦擦手脚,然后关灯进了被窝,心满意足将人搂进怀里。   舒荷在他怀里翻身,枕着他的手臂睡着了。   暑假不期然来临,陈靖辰也放假了,一个月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要来找舒荷。   剩下三分之二赶通告,当明星很忙的,他每天都想退圈。   陈靖辰烦心事非常多,学习和职场,还有小荷和江祁。   上次真心话大冒险后陈靖辰就消极了一段时间,因为他发现江祁这人不管说什么,在小荷看来都是正常的事。   亲脸,表白,在小荷看来都是开玩笑。   毕竟从小一起长大。   陈靖辰也是从小看着江祁黏小荷到大。   记得幼儿园的时候,他看江祁亲小荷脸也嘴馋了,觉得小荷的脸像个刚出炉还在冒水蒸气的白面馒头,软软的白白的,咬一口白面馒头得哭五分钟。   那时候陈靖辰试了一次,还没亲到,就被江祁跟头牛似的撞翻在地,这下哭五分钟的成了他自己。   这件事陈靖辰从小记到大。   无法释怀,根本无法释怀!   而亲脸这事,长大后,和小荷一样出于一种固定思维误区,陈靖辰竟然也没觉得江祁老亲小荷脸有什么不对。   毕竟这俩从小就黏,从小就关系好,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陈靖辰还是很明白的,虽然大家都一起长大,相遇的时间算起来也差不了多少。   可小荷和江祁之间的磁场氛围确实更特殊。   他不清楚是不是因为亲脸的缘故。   一直到初中,陈靖辰虽然觉得江祁行为不妥,但想到他从小到大都这样,因此也没想到别的地方去。   直到那个春节,那封情书。   一切都说得通了。   陈靖辰从小演戏,大点后转歌手路线,戏演得少了,可他看过不少剧本,看过不少演员前辈在片场的氛围。   猜测一出,一切串联上,陈靖辰就彻底确实江祁是在暗恋小荷了。   尽管江祁从没单独回他消息承认。   但也用不着承认了。   陈靖辰琢磨着,必须得要小荷发现这事,江祁这种人性格偏执,以后纠缠越深保不齐会出什么事。   陈靖辰摸出手机,约小荷在周末见面,地点是公园。   舒荷一下答应了。   周末当天,上午九点,天气一片晴朗,两人在公园的相亲角碰面。   舒荷坐到石墩子上,好奇地问陈靖辰是有什么事找自己,陈靖辰在思索,在酝酿,在斟酌。   一副有什么大事的模样,舒荷情不自禁就认真起来,纤薄的背脊也挺得直直的,像是一杆青竹。   圆润杏眼盯着男生看。   陈靖辰偶然抬头,看到他明亮的眼睛时怔了一瞬,顿时什么都不想了,轻声问:“小荷,你觉得江祁怎么样?”   有舒荷在的地方,自然也有江祁。   江祁去给舒荷买冰激凌,回来的时候没成想刚好就听到这个问题,他怔了一下,脚步下意识停住,站在相亲角的那个宣传牌后。   “欸?”舒荷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闻言茫然了瞬息,原本对待大问题的心态顿时如水闸一泻千里,他温温吞吞地哦了声,说江祁呀人挺好的。   陈靖辰:“就没有更细致的评价了吗?”   舒荷绞尽脑汁,“你是要做调研吗?”   “……你当是也可以。”   “好吧。”舒荷老老实实回答,“江祁性格很好,虽然有时候会奇怪一些,但我还是很喜欢和他玩。”   横向宣传牌后,江祁听得耳廓一红,他就听到喜欢俩字了。   “缺点的话,就是太喜欢亲我脸了,我觉得长这么大不适合再这样了,但他说不听。”   舒荷往下撇着小嘴,“我就问了一次,他就一副我是不是嫌弃他的样子,我不好说了。”   陈靖辰:“……是的,这点江祁真的是太过了,从小就亲你长大还亲你,我都没亲过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他老亲你,耽误你谈恋爱怎么办?”   “或者说,你以后想和谁谈恋爱了,江祁能制止自己吗?”   舒荷倒还没想到这些。   陈靖辰越说条理约清晰,“对,这个问题非常重要,以后你谈恋爱了,江祁作为你从小到大的朋友,很难说不会越线。”   “……”江祁差点要把手里的冰激凌捏碎。   他忍得手背青筋狰狞,才忍住把舒荷爱吃的冰激凌捏碎砸这死小子头上的冲动。   之前试探他就算了,这次还来挑拨他和小荷的关系。江祁黑眸翻滚阴郁戾气,紧着后槽牙继续往下听。   他的心跳渐渐快了起来。   舒荷清软的声音透着一点迟疑和茫然,“我应该,不会谈恋爱的。”   陈靖辰一怔。   “什么意思?”   江祁也怔住了。   “我没想过这些。”舒荷小声说,“我也没想谈,以后应该也不会谈。”   陈靖辰一时有点听不懂这话的意思,“要是遇到了喜欢的人呢?”   “应该不会吧。”舒荷揪着手指,声音更小了,还有点小扭捏,“我要求好高的哦,我家长都说这个要求不可以。”   陈靖辰:“什么要求?”   江祁垂眸侧耳。   非人。   舒荷眨巴眼睛,不敢讲这俩字。   他长大的时候,家长问他喜欢什么类型的人,受生长环境影响,舒荷不太想找人,想找家长一样的怪兽。   可是他的家长说他是人。   人就得找人,找怪物是不可以的。   舒荷能怎么办嘛。   这只是一个无法成为怪兽的小人类的,最单纯的想法,实际上他自己也没深想过这些问题。   舒荷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江祁有点失望垂眸。   那个同学录里抽象的理想型难道是真的?   陈靖辰还挺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要求的,可舒荷看起来不太想说,他只能作罢,沉默一会儿,陈靖辰又开口了:“江祁要是谈恋爱呢?”   舒荷:“那就谈嘛,不过他好像挺难谈到的。”   “为什么?”   剧情里的主角都无cp呀。   一开始系统就告诉舒荷这些主角全都注孤生,终身成就是事业。   陈靖辰见舒荷好像很难回答的样子,突然问:“那他要是和你谈恋爱呢?”   “我?”   舒荷眼睛茫然睁大,江祁低头看着快要融化的冰激凌,在出去和不出去之间摇摆不定。   “他喜欢你。”陈靖辰一鼓作气道,“记得吗?去年他给你表白。”   舒荷:“……那个是真心话大冒险啊。”   “他选的真心话,所以这个答案就是真心话。”陈靖辰道,“我很确定,小荷你别不信,你看看哪个同龄人会老亲自己朋友的脸?你会这么亲江祁吗?”   “……”   舒荷小心翼翼低头。   他好像很不好意思似的,雪白的腮颊鼓起,轻轻吭声,说会的。有时候高兴,他也会亲亲江祁的脸。   从小就这样呀,怎么不行。   陈靖辰:“……”   大意了。   江祁弯起了唇。   他心定下来,直接拿着快要融化的冰激凌走了出去,看都没看看到他满脸震惊的陈靖辰一眼,温柔将快融化的冰激凌抵到舒荷唇边,舒荷咬了一口,然后自己拿着,抱怨他好慢哦。   江祁:“对不起宝宝,路上看到有人吵架,没忍住旁听了一会儿。”   八卦是人的天性。   舒荷表示理解地喔了声,陈靖辰在这时总算反应过来,噌地一下起身,瞪着江祁脱口而出:“你怎么也来了?!”   江祁淡漠瞥他,“公园是你家开的?我不能来?”   “……”   草。   他绝对听到了!   舒荷粉嫩的舌尖舔着冒冷气的冰激凌,慢吞吞起身,单纯地说江祁要陪着他来。   陈靖辰懊恼不已,是他忘记和小荷说要单独谈了,江祁从小就黏小荷,这种场合怎么可能会不跟着?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陈靖辰没有半分预料,他的大脑一时乱得不行,只想赶紧逃离这个社死的场地,陈靖辰眼睛乱看,绷着神色说自己先走了。   说完溜得比谁都要快,到后面甚至是用跑的了,背影显得社死,很快消失在视野里。   舒荷呆呆喔了声,江祁搁一旁站着,好像没发觉陈靖辰的异常似的,垂眸去看还剩半个球的冰激凌,说他也想吃。   舒荷回神。   他张嘴一口把半个球吃进嘴里,然后艰难地鼓着脸颊,湿红的唇瓣含糊地吐出一些字眼,说就剩个蛋筒了耶你要吗?   江祁笑,专注地看着他说:“我要。”   “喏。”   接过蛋筒,江祁几口就给吃完了,随后两人一起走在太阳下回家,舒荷被那半个冰激凌球冰得脸颊都有些发凉 ,用手揉来揉去的,咬着舌尖缓了好一会儿才茫然说:“小辰好像不高兴,他刚刚和我说了很多。”   “嗯。”江祁低头踩他的人影,“宝宝,我不谈恋爱。”   舒荷说好巧哦,他也不谈。   “亲脸是可以的。”江祁又说,没有隐瞒自己其实听到聊天内容的事,他说着,偏头去看舒荷白皙的侧脸,“陈靖辰没有可以亲脸的朋友,那是他的问题,而我有,你也有。”   舒荷信任地说:“是哦但你也不能老亲。”   江祁嘀咕:“也没有老是亲吧,有时候两天才一次。”   舒荷走在他面前,去抓前面的蝴蝶,声音清脆,“可你有时候一天好几次耶!”   “均匀一下,也没有很多次啊宝宝。”   舒荷没理了。   他抓住了蝴蝶,花蝴蝶停留在掌心里,轻轻煽动翅膀,没有要飞走的意思。   “我不谈恋爱,你也不谈恋爱,以后我们一起事业有成,白头到老。”   江祁走了过来。   舒荷胡乱点头,接着小心翼翼嘘了一声,把手递过去,给他看自己手心的花蝴蝶。江祁装模作样低头,说好看,其实余光一直在盯面前眼睛弯弯显得很高兴的少年。   抓只蝴蝶就这么高兴了。   好乖,怎么那么好哄啊。   花蝴蝶最终被放走了。   捧高的手心将它松开,蝴蝶煽动翅膀停留,一直盘旋在舒荷回家的路上,许久才离开。   ———   这段时间天一直很炙热,所以除了那天被陈靖辰约出门外,舒荷就窝在家里不怎么出去了。   他靠在江祁边儿上打游戏。   费力地抬手去拿桌上的牛奶的时候,舒荷看到一个好眼熟的人。   他困惑睁着眼,不远处有个满头红发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正在小心翼翼擦花瓶生怕打碎,是舒家的临时清洁工。   好眼熟。   舒荷为了想明白,看得有点久。   拿牛奶的手不知不觉已经垂在了沙发上,江祁偏头,见他拿不到又不愿意起来,于是探身帮他拿。   递过去的时候,江祁注意到舒荷入神的表情,顿了顿,顺着他的视线去看对面。   一个红毛。   不知道哪里吸引人了。 第65章 养成系黏人竹马9   江祁轻啧,收回视线将装满牛奶的玻璃杯塞到舒荷手里,有些在意,只能假装不经意地问:“在看什么?”   舒荷慢吞吞回神。   他低头,唇瓣轻轻碰着杯沿抿了两口,然后坐得端正了些,双手捧住杯子乖乖道:“看那个头发红色的人。”   “他有什么好看的?”   “我觉得好眼熟。”舒荷刚刚看了半天都没想出自己到底在哪见过他,郁闷道,“但我想不起来自己在哪见过。”   见他只是眼熟,而不是对这红毛产生了兴趣,江祁若无其事哦了声,然后说可能是错觉,随即捡起被舒荷扔到旁边的游戏机递过去要他认真玩。   喝完牛奶,舒荷低头认真玩俄罗斯方块。   旁边的江祁在研究江家的股票,垂着眸,暑假是好时间,总不能拿去玩什么都不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红毛擦完花瓶,擦到了两人面前的玻璃茶几上,听到玻璃杯被拿起来的动静,舒荷走神地抬头,又看了他一眼。   红毛注意到他的视线,也抬头,看清他的脸后身心俱震。   他记得舒荷。   那天包间里很多学生,他碰了几次壁,只有舒荷喝了他推销出去的酒,虽然人其实是喝醉了反应不过来,但……   还是令人印象深刻。   更别提舒荷有一张漂亮到令人过目不忘的脸,皮肤白的跟雪似的。   红毛看着这张脸有两三秒的失神,当时黑暗中少年醉得泪眼模糊呆呆喝酒的模样再度涌上记忆。   他没想到还能再碰见,抓着清洁帕,见舒荷盯着自己看,红毛故作镇定地说您好,怎么了?   “我们是不是见过?”   舒荷还是很想弄明白,“我觉得你好眼熟哦。”   红毛迟疑一分,下意识不承认道:“我们应该没见过?”   “好吧。”舒荷的脸被江祁用手捏着挪开,他倔强地露出一双眼睛和红毛说,“那应该是我的错觉,江祁你干什么呀,别捏了。”   “走。”江祁拿着平板握住舒荷手腕,带他上楼,舒荷不明所以,回了房间也没见江祁憋出个什么来,江祁就说楼下好吵他沉不下心。   舒荷这会儿望江祁成龙,闻言立刻说哦哦,那是得到安静的环境,他推着江祁坐下,要他认真研究工作。   这头江祁还没松口气,扭头就看见靠墙的物架上摆着眼熟的星星罐罐,不仅如此,还有一些别的同学朋友送的手办、手工、模型玩具车……   很多礼物。   可能是这些礼物一点特殊性都没有,全部像批发似的摆在一个物架上,江祁看完,心态诡异地好了不少,他佯装清嗓道:“宝宝,我给你送的礼物呢?怎么没在这上面?”   舒荷看了眼。   江祁颇为期待。   期待自己的礼物是特殊的。   被保管着,藏着,藏得好好的,就像他会把小荷送的生日礼物藏在保险柜里,每天睡前都要拿出来看看。   “好像不见了。”舒荷睁圆眼睛扫过物架上的礼物,似是没找到江祁送的,他无辜说可能是被阿姨清扫走了。   江祁:“……”   江祁表情一下变得有些僵硬勉强。   他悄悄地碎了,滚动喉结有五六秒说不出话,好半晌才强行微笑说:“没关系宝宝,回头我再送……”   “骗你哒。”   舒荷露出一副得逞的狡黠表情,扭头去翻出一个木质带锁小箱子到江祁面前,江祁的心跟坐过山车似的,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不过如此了。   他直着眼睛看舒荷,看舒荷跟翘尾巴似的得意打开箱子,说礼物全部收在这里面,箱子里分了类,东西都摆放齐整。   看也没看一眼东西,江祁一把将人搂进怀里,舒荷唔了声被搂得脑袋微微仰起,搭在他的肩上,江祁低头贴着舒荷香香软软的脖颈,闷声说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了,他刚才差点哭了。   舒荷愣了下,伸手在江祁背后拍了拍,说好吧好吧,大概是没想到江祁会这么脆弱,隔了会儿舒荷又小声说对不起。   “也不可以说这三个字。”   江祁把人松开,眼睛有点红地看着舒荷说:“不要和我讲对不起,你永远没错。”   其实江祁从小就这样。   不管做什么,都永远无条件支持舒荷。   舒荷本来也习惯了。   就像亲脸,就像去年那个表白。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舒荷这一刻听见江祁这么讲,一时之间有点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好,他眼睛睁得圆圆的,声音讷讷,“你这样讲话,好奇怪哦……”   “那里奇怪了。”江祁忿忿将舒荷毛绒绒的头发揉乱,心满意足看着面前人对自己露出不高兴的表情,“这是实话。”   舒荷说好吧好吧,显然在敷衍江祁,江祁不太满意,正要再说什么,就见舒荷低头盖上小箱子。   他的期待成为了现实。   这些礼物确实有别于别的礼物,是特殊的。   江祁有些愉悦,按住舒荷的手,把箱子重新打开,然后开始兴致勃勃贴着宝宝回忆童年。   ———   年轻红毛名叫汤扬。   汤扬家境不好,早早辍学,这几年四处打零工。   这次来舒家当临时清洁工也是运气好,有个朋友当天身体不舒服请假,就把活介绍给了他。   这一带都是有钱人。   哪怕是临时清洁工,时薪都有八百,出手大方,汤扬动了心思,去找朋友在舒家当花匠的小叔。   花匠本来是把工作介绍给自己的侄子,没想到侄子竟然临时来不了换了个人,看到汤扬的时候他还有些介怀。   汤扬很会说话,又是递烟又是感谢什么的,原本还颇有微词的花匠也渐渐平下了心,看他小小年纪外出闯荡,咬着烟唉声叹气道:“不行啊,你又没本事又没学历,怎么在这常做?人家也不需要那么多清洁工。”   汤扬要给他点烟。   花匠摇头,干咬着烟说主人家的少爷闻不了烟味,吸烟也不利于这些植物,所以他只能干咬着解馋,末了还盯着汤扬可千万别抽烟。   汤扬心说他才不抽。   抽烟致癌。   带包烟只是能产生社交上的作用而已,工作几年,汤扬什么没学会,这些人情世故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他若有所思,想到什么,好奇说少爷?是刚刚那个在客厅坐的两位少爷吗?   “这家就一个少爷,独生子来的,另一个是江家的,你应该不知道,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花匠咬着烟说。   汤扬:“那哪个是这家的少爷?”   “看起来乖的那个。”花匠说。   汤扬没想到竟这么好分辨。   一说乖,他就知道指的是那个给自己贡献业绩的少爷了,汤扬扭头见花匠将烟夹在耳朵上准备干活,于是很有眼力见地殷勤上前想帮忙。   “去去去,一会儿别把我花剪烂了,你自己的事做完了?”   “做完了叔……”   “你也不容易。”花匠突然看着他说,“我知道你是想在这里常做,但我也没法子,这些事都他家管家在管,每天人员变动都会记录的,我也不能老塞你进来当清洁工。”   汤扬没有露出失望:“这样啊……谢谢你了叔,那我再看看吧。”   “唉,这里包饭,晚上你吃了饭再走吧,又能省几十块。”   汤扬心事重重离开了。   ———   七点,江祁有事回了江家。   舒荷吃完饭出门找江祁,刚走两步突然听到什么声音,他下意识扭头,又看到了那个红毛。   红毛蹲在角落吃饭,一边打着电话,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他手中的翻掉在了地上,噌一下起身说在哪?我立马来。   然后连饭也来不及捡起来收拾干净,汤扬就匆匆起身往外面走,看到舒荷的时候汤扬整个人愣住,浑身僵了一下,院子里的光线明亮,照在小少爷那张漂亮好奇的脸上,他在看他,他也在看他。   汤扬脑袋空了一秒,意识到什么,手脚并用回头去收拾掉在草坪里的饭。   好像很浑噩似的,直接用手去抓,舒荷看得蹙了下眉尖,挪到他旁边好心地小声道:“一会儿我叫人来打扫吧,你有急事就快去。”   汤扬抓着饭有点狼狈,匆匆点头擦了下眼睛说谢谢,他往外跑了两步,又回头,竟然紧张得用满是油的手去抓衣服,问舒荷自己明天能不能还来当清洁工。   舒荷迟疑地点头。   “谢谢!”   汤扬飞一样跑了。   舒荷找人来打扫,然后去找江祁,晚点有空了才问管家那个红头发的人叫什么?这么明显的特征管家当人记得,笑着说说人叫汤扬。   “让他明天还来做事吧。”   舒荷咬着江祁给自己削的苹果,吃得脸颊鼓鼓,管家没问为什么,直接说好。   旁边的江祁敏锐地皱起眉。   他扭头盯着舒荷,一双狭长的眼无意识压着,问为什么突然做出这种决定?   舒荷就把饭后发生的事和江祁讲了,江祁听得面无表情,声音也像机器人了,“哦,我觉得他不像好人。”   只是说汤扬好像很缺钱的舒荷呆了呆,不明白江祁怎么会得出这个评价。   “好灰姑娘的发展啊。”   江祁面无表情说:“他不会还有个生病的家人吧?然后你给他提供挣钱机会,机缘巧合下缘分越来越深,之后就可以谈恋爱了。”   舒荷:“……”   “明天人来了你问问。”江祁道,“看看是不是有个生病的家人,是的话,我当个好人把他送到陈家去,我有次听我家那些打扫卫生的人说陈家开的时薪最高,他会感谢我们的。”   舒荷:“……”   好奇怪哦。   什么灰不灰姑娘的。   舒荷费解地盯着江祁,江祁板着脸偏开头,没两秒又好像绷不住似的,重新看向他,低声说对不起,他刚刚又发神经了。   “……”   舒荷有点担心地伸手摸了摸江祁的脑袋,小声问他要不要哪天去医院看看,他会陪他的。   江祁:“……”   江祁绷着脸道这点神经病还是可以痊愈的,成年就痊愈了,相信他。   虽然舒荷不知道江祁到底是什么脑回路,但还是认真点头,说成年要是还没好,一定要去医院看看,不要讳疾忌医。   江祁坚强地笑:“相信我宝宝。”   “好哦。”舒荷继续啃他给自己削的苹果。   江祁拿刀开始削第二个。   ———   次日,清洁工汤扬准时来舒家报道。   彼时还是六点,舒荷起都没起来,等睡醒的时候汤扬已经开始兢兢业业擦玻璃了。   舒荷困倦地下楼,含着生理性水光的眸拉耸着,从洗手间飘到餐桌边。   汤扬主动打招呼:“少爷您好!”   “你好哦。”   舒荷支着脸颊喝牛奶,目光落到汤扬擦得反光的玻璃上。   汤扬无意识挺直背脊。   不知道为什么,昨晚江祁的话涌上心头,小少爷含着甜滋滋的牛奶,犹豫似的抿了下唇,去看汤扬。   “昨晚什么事那么急呀?”   问的挺含蓄。   汤扬表情黯了下来,低声说家里人生病了,挺严重的,舒荷一听表情就空白了,呆呆地睁圆眼睛,像是没想到江祁发的神经是真的。   他久久无言,汤扬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捏着清洁帕转身去擦大门。   舒荷喝了口牛奶压压惊。   没一会儿,他又忍不住小声提议,“你如果缺钱的话,要去陈家吗?”   汤扬一愣,回头看他。   “我朋友说陈家时薪高。”   舒荷也不知道高多少,“他说是这一片最高的了。”   汤扬盯着舒荷。   舒荷歪头看他。   ……他好善良。   汤扬无意识想。   知道直接借钱不好,所以特地给他找了份更好的工作。   好善良的少爷。   早知道那次不坑他钱了。   汤扬掩饰性地擦擦眼睛,说谢谢少爷,这是答应了,舒荷松了口气认真点头,过了会儿又慢吞吞说别叫他少爷。   “不过陈家那两个得这么称呼。”舒荷开始吃早餐,含糊不清道,“他家有两个孩子,脾气有点不好,我之前跟他们玩的时候他们……”   汤扬:“我记住了。”   “好的哦。”   下午,舒荷和江祁提起这件事,江祁转动电子笔轻轻嗤笑了声,“还真是灰姑娘。”   舒荷认真纠正,“没有的,人家挣钱也不容易。”   “嗯。”江祁垂眼没再说什么,扭头将舒荷抱怀里,深深吸了口气,舒荷像猫似的被他贴贴又吸吸,说好热别抱了。   江祁这会儿挺愉悦。   他侧头嗯了声,然后亲了亲舒荷的脸,舒荷低着头没一点反应,习以为常地玩着手机。   ———   被调去陈家的汤扬偶尔还是会来舒家当临时工,一来二去也和舒荷有点熟悉了。   江祁又不愉悦了,心情烦得很,他觉得自己已经步入了四面是敌的阶段,看谁都不顺眼。   好在暑假很快过去,高中生活如期来临了。   对舒荷来讲,军训是难事。   一周多都要站太阳底下,晒得晕乎乎的,食欲也给晒没了。   才五天,舒荷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蔫了吧唧地嚼着吃的,没两口就说吃不下,鼓着脸颊想吐掉。   看他这样江祁也着急,大手捂着他的嘴巴求他咽下,多少吃一点,他昨天就没有吃多少。舒荷眼眉恹恹,重复性地嚼嚼嚼才总算咽下。   舒荷是晒不黑的体质。   这几天太阳炙热得跟一团火似的,舒荷没晒黑一点,还是很白,反而因为晒多了身体不舒服脸更苍白了,漂亮昳丽的眉尖蹙着,无精打采。   江祁觉得不行。   他皱着眉,在下午的军训来临前托人搞了份病假条,然后给了新班主任。   舒荷因此得以休息,人总算是有点鲜活劲了,穿着绿色的军训装坐在林荫下看江祁军训。   巴掌大的小脸很专注,脑袋上还戴着顶军训帽,整个人看着可乖了。   江祁在队伍里看到他,心里满足得紧,隔一会儿就要多看一眼。   与此同时,舒荷低头打开了外卖软件,点了两份吃的,他吃不惯食堂里的东西,江祁这种好养活的人也说食堂难吃。   可惜学校不让点外卖。   办法总比困难多,同学们钻研办法,发现有个地方可以把外卖送过来不会被保安发现,舒荷就给记住了。   外卖打电话前,舒荷提前去踩点,他起身和江祁挥了挥手,虽然没讲话但晶亮的杏眼语言很丰富,江祁看懂了,有点舍不得但还是抬起下巴让他去。   送外卖的还是个熟人。   汤扬把外卖递进来,头上的红发有些褪色了,这会儿看着特别塑料,但他并不在意,笑着看舒荷:“少爷是你啊。”   “好巧。”舒荷接过来,“你怎么去跑外卖啦?”   “多挣点。”汤扬戴上头盔骑上小电驴,盯着舒荷看了会儿说他瘦了。   舒荷蔫了吧唧说都怪军训。   他挥挥手,要汤扬赶紧去送外卖,不然吃到了,汤扬慢吞吞哦了声,又看了他一眼才走。   舒荷等他离开后,抱着外卖往小路走,保安巡逻的时候发现人影,立刻大喊说学校不让点外卖。   舒荷揣着外卖赶紧跑了,跑得气喘吁吁,雪白的小脸发红,额发都湿了。   他点外卖的时机正好是卡着军训快结束,江祁站在老地方等他,见状翻出纸给舒荷擦脸上的汗,问他怎么跑那么急。   舒荷乖乖抬着脸颊给他擦。   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贴在下眼睑上,眼皮有些粉红。   他咕哝说差点被保安给发现了,不知道保安会不会发现那个送外卖的圣地,不然以后就只能吃食堂了。   江祁又给他擦了擦下巴,摸摸他发烫的额头,有同学路过看见这幕,说你们在谈恋爱啊?   高中不同初中。   初中那些同学全是小学直通上来的,中间有人转学也有人转进来,但人到底不多,他们都知道江祁和舒荷从小就黏,从小就关系特殊。   高中就不一样了。   新的环境,新的人。   这么黏,就显得有关系有些过于那个了。   江祁心脏狠狠跳了一下,他盯着舒荷,看舒荷没什么反应地仍然闭着眼睛,于是扯开唇,扭头去看那个同学,“你没这么好的朋友吧?”   那同学愣了一下。   “我有。”江祁回头,矜持道,“所以你不用羡慕。”   同学:“……”   神金。   谁家的朋友这样?   擦脸擦那么温柔,从额头擦到下巴,还摸摸额头,哪里都不放过。   那么黏,还是朋友?   不过人家都这么讲了,同学自然也不再开口,撇撇嘴离开,江祁将纸巾攥入手心,问舒荷怎么想?   舒荷睁开眼睛,把其中一份饭递给他,茫然问什么怎么想?   “他说我们谈恋爱。”   舒荷坐到餐桌边,想了想严肃道:“他肯定早恋了,所以才以为谁都这样。”   江祁:“……”   有点道理,但他想听的不是这个。   江祁揉了揉舒荷的头发,轻啧一声心道算了。   军训为期十天。   结束后就是正式上课了。   刚开始排座位,舒荷和江祁离得不算远,但后来老师又调整了一次,这次两人中间隔了两排队,远得就连纸条也传不上了。   江祁明显有些不高兴。   每次放学一起回宿舍,他都要问他今天和同桌讲了什么,舒荷说讲了题目,同桌有点跟不上进度,他在教他。   “你怎么不教我。”江祁已读乱回。   舒荷奇怪地看他,“你成绩好呀。”   “不好了你就能教了吗?”   “……”   舒荷停下脚步。   江祁也下意识停下,看他。   怎么了?   “不可以。”   舒荷叉腰,非常严肃地看着江祁,“你不可以成绩不好。”   江祁:“……为什么?”   “因为你要事业有成。”   从小舒荷就这么讲,江祁以前虽然疑惑,但也没问,这会儿他有点想问为什么了。   事业有成,这并不难。   他是江家独子,铁板钉钉的继承人,私生子什么的江祁从没放在眼里。   可舒荷好像总以为他长大要流落街头。   沉默几秒,江祁说:“我如果没有事业有成怎么办?”   舒荷:“不可以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以后失意,怎么办宝宝?”   舒荷睁圆眼睛。   他抿着嘴唇,慢慢地拉耸眼皮,看着有点儿不高兴似的,一个人走在前面说:“如果你没有事业有成,我就不和你玩了。”   江祁心脏跳了一下。   他追上去问为什么,作为江家继承人就算他没有事业有成,也不会缺钱,为什么不和他玩?   舒荷抿着嘴没再吭声。   江祁跟了一路,扭头看着舒荷,开始有危机感了,当夜他做了个噩梦。   梦里他没有事业有成,小荷和他翻脸绝交,转头被一个死红毛拐跑了。醒来的时候江祁满头大汗,咬着牙叫醒小荷说自己以后一定会事业有成。 第66章 养成系黏人竹马10   出于种种顾虑,一定会事业有成的小江同学开始给自己上强度了。   高一的年纪,他不仅要兼顾学业,还总往家里公司跑,兴趣班和陪宝宝一个不落。   忙得不行,江祁就跟铁打的一样,精气神比钻石还硬,舒荷看得很欣慰,悄悄和系统说这次任务真简单。   就这么到高二,已经摆烂的陈靖辰突然在小群发送了自己的定位。   在隔壁省一个经济比较繁华的区域,这里常有明星出现,陈靖辰说他要开第一次演唱会了,要他们都来欣赏。   江祁懒得回。   舒荷很捧场地说哇,【一定来!!】   舒荷:【还有还有小辰,我上次在网上看到这个,链接链接/这真的假的呀?】   林雨深:【!我也刷到过这个。】   方子阳:【我也是……】   陈靖辰:【?别污蔑我清白啊我靠,哪家营销号发的?我长这么大一次恋爱都没谈过,到这里就成早恋惯犯了??我要告他我靠。】   舒荷刷到好多。   他低头,吭哧吭哧翻消息,然后一股脑把营销号全发过去。   【还有还有这些。】   陈靖辰:【全是假的我好学生来的,小荷你可千万别信,我没学坏,江祁学坏我都不可能学坏!】   江祁:【你发什么神经,小荷我们别去看他演唱会。】   舒荷慢吞吞抬头,就看江祁皱着眉忿忿地扔下手机,过来抱他说别和陈靖辰玩了。   抱得有点紧,两只肌肉坚硬的手臂紧紧卡在舒荷腰间,舒荷费劲地从他怀中抬头,软软说要去的。   第一次演唱会意义非凡。   江祁觉得没什么好去的,还说当初陈靖辰发第一张专辑的时候也整这死出,要他们几个朋友特意在他凌晨一点发新歌的时候卡点发评论。   问陈靖辰为什么要凌晨一点发,陈靖辰说这个时间对应他专辑里的某首歌,是有意义的。   结果那天舒荷熬到十二点就困得不行了,眼睛闭着又睁开。   江祁看得心疼,要他睡,可舒荷很认真地摇头说答应陈靖辰必须发了。   于是讨厌陈靖辰的小江同学为了让自己的宝宝睡觉,只能忍着膈应答应帮他卡点发评论。   发完也就算了,这次陈靖辰又搞什么演唱会,他都不算实力歌手,唱的难听死了。   高音上不去低音下不来,后期战士,现场只会更炸裂。   江祁阴暗地贬低。   “你别这样讲。”舒荷偏头靠着江祁的肩,认真道,“我们是朋友,要支持他。”   江祁低头。   碎发落下,在眉弓处映出一点阴影,他抬起掌心贴在怀中人雪白的后颈上,沉默片刻,才不大高兴地说:“那天还有课。”   “可以请假呀。”   “一来一回要两天。”   “那就请两天。”   江祁:“那个汤扬呢。”   唔?   汤扬?   舒荷有点茫然地抬起头,不明白江祁突然提起汤扬是什么意思,江祁抿直唇线,手指勾在舒荷发丝上,“你跟他不是关系挺好吗,一放假就待一块,我去公司没法陪你的时候,看你朋友圈你都和他待一块。”   舒荷眼睛睁圆,思绪飘开。   高一一整年汤扬经历了三次动荡。   一次是跑外卖出了小车祸。   一次是陈家降薪,他离职开始四处打零工,偶尔来舒家当临时清洁工。   一次是家人病重实在缺钱开始常驻舒家,成为长期清洁工。   可舒家哪需要那么多清洁工呢?   不过是他们心软的少爷体贴朋友,留他下来给个职位而已,管家自然安排好一切,就当汤扬是少爷的小陪玩了。   一年下来,一来二去,关系熟了很多。   而江祁为了事业有成,把时间压缩得很紧,他有经商天赋也有市场洞察力,才十七岁在公司就已经有了些名堂了。   代价是陪宝宝的时间减少。   江祁一个人在私下刷舒荷的朋友圈,嫉妒了不知道多少次,这个死红毛……哦不,现在染了黄毛,这个死黄毛一没本事二没本事三没本事的,就靠一个凄惨的身世博得宝宝的怜悯。   宝宝偏要扶贫。   江祁越想眼中凝聚的阴郁越多,手指从舒荷的发间流连到他脸颊上,轻轻捏了捏,低头说:“你是不是得带着他?”   舒荷回神。   像是惊讶,他睁大眼睛,被捏着脸颊含糊不清地说:“不、不费呀。”   江祁:“真的?”   “唔嗯。”舒荷一本正经点头,“他还要在医院照顾妈妈,也没法去。”   “没这事你就带他去了?”   “也不会。”   舒荷拉开江祁开始揉他脸的手,用脑袋去撞他肩,“他很缺钱的,两天能挣很多。”   江祁偏头,盯着舒荷用脑袋顶自己的模样,他任其抵了一会儿,等舒荷累了开始趴在他肩上发呆,这才抬手揉揉他耳垂,低声说:“宝宝总是很心软。”   “可世界上可怜人很多,不缺汤扬一个。”   舒荷说:“可是这个可怜人我能看见,我看见了,就有点忍不住自己。”   江祁沉默片刻。   最终,他还是轻轻嗯了一下去亲舒荷脸颊,自言自语,“反正宝宝别被他骗走就行了……我老做这种梦。”   “什么梦?”   “宝宝被欺负的梦。”   舒荷仰起脸说:“只有我能欺负别人。”   江祁笑,静了几秒才又道:“对,只有宝宝能欺负别人。”   ———   演唱会的日期如约而至。   方子阳等人都来了,陈靖辰特意空出最佳席位给他们,然后叮嘱说不管唱的难不难听都得鼓掌带气氛,被江祁冷嘲说缺气氛组不知道雇点人?宝宝鼓掌手也是会累的好吗。   这人净找茬,陈靖辰都懒得搭理了,他匆匆去后台准备。   舒荷偏头拍照,然后发到朋友圈,江祁本来要抢第一个回复的,结果一刷新发现被汤扬给抢了。   【少爷真会拍!】   江祁:……   死马屁精。   冷笑一声,江祁矜持地在下面回复:【宝宝比的剪刀手真好看。】   叮咚一声,舒荷扭头,耳根微红地说江祁干什么乱回,江祁很正经地说就是好看啊,有什么问题?   这么多年了,江祁还是这样爱发神金。舒荷对着他比了个剪刀手,然后说明年你就成年了,不可以再这样胡言乱语了。   “好的宝宝。”   江祁按住他的手,揣怀里。   经过半小时的准备,演唱会准时开幕。   陈靖辰属于流量明星,随妈妈是热搜体质,从小红到现在。   他唱歌和创作能力只能说是中规中矩,因为家境不错,这条路走的也算顺利。   席位坐满了,聚光灯一打下来,粉丝们立刻举着应援灯尖叫捧场。陈靖辰其实有点紧张,一直在想官拍放出去后是个什么舆论,紧张着紧张着,他看到了坐在第一排,正认真给自己用鼓掌数拍子的舒荷。   几个朋友里,只有舒荷会认真听他的歌,会唱他的歌。   出于自我滤镜,陈靖辰觉得自己的歌还是挺好听的。   但业内都认为中规中矩,他也知道只有中规中矩,有时候还是免不了挫败。   除了对他滤镜八层厚的粉丝们,也就剩舒荷会鼓励他了,陈靖辰感动得热泪盈眶,顺着伴奏和节拍唱下来,不说惊艳,但好歹状态不错。   舒荷数拍子数得有点累。   他扭头要江祁数,江祁啧了一声狭长的眉显出不满,但还是听舒荷的话开始鼓掌,舒荷放下手,低头拆糖喂到江祁嘴边。   “哥哥你人真好。”   江祁又觉得甜了。   他咬着糖,偏头低沉地要舒荷不要撒娇,他扛不住,舒荷就喊哥哥哥哥,一点也不听。   江祁故作矜持。   哎,甜蜜的烦恼。   演唱会持续了六个小时,六个小时下来,陈靖辰声音都唱哑了。   又在这里住了一夜,第二天江祁才带着舒荷回京市。   同时这场演唱会流露出不少版本,饭拍官拍,路人视角,一应俱全。   毕竟陈靖辰很红。   网上舆论偏来偏去,有人嘲陈靖辰还是那个烂实力,也有人说陈靖辰这场演唱会状态出奇不错,也有人……   在磕CP。   【有一说一,先不论陈靖辰唱的怎样,他的友情运还真不错哈,我看官拍第一视角观众席第一排,有三个都是他小时候的玩伴。】   【我真惊了……我没想到在这里都能看到宝宝,我当时看视频的时候来回拉进度条,就那一秒实在太快了,我根本不敢确定是小荷花宝宝。】   【好甜啊(感叹,陈靖辰一直在看小荷花宝宝,你们没发现吗?有时候会跟着走位去和粉丝互动,但走位结束就会立刻化身盯荷机。】   【这一段去看路人视角!!新的感觉!!不仅可以磕陈靖辰x小荷花,还可以磕另一个。】   【另一个叫什么名字来着?长这么大了都。】   【江什么吧,这个江和宝宝老是对视,谁懂,根据我的经验他绝对暗恋宝宝,谁看朋友的眼神这么黏啊,宝宝说话的时候他也总是带着笑,宝宝不跟他讲话他就面无表情。】   【他小时候就这样,我记得他小时候还总亲宝宝,不知道现在还亲不亲了,不过说真的,一起长大的感情想要变质成爱情还是挺不容易的,毕竟双方知根知底没什么神秘感,很难擦出火花来。】   【我不认同。。。竹马竹马分明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你怎么知道擦不出火花?】   【我不管,结婚我坐小孩那桌。】   陈靖辰突然在某个评论下回复:【我本来很紧张,但他一直在台下给我数拍子。】   这场舆论在陈靖辰下场发评时达到巅峰,一秒能多出几十条评论,彼时舒荷已经回到学校,什么都不清楚。   就江祁搁网上看评论看得牙都要咬碎了。   什么陈靖辰x小荷花?   明明他跟小荷花关系最好!   江祁表情很难看,扭头截图发私信给陈靖辰问他是不是想打架,陈靖辰发了个问号,说你跟小荷八字都没一撇,还不许人家拉郎配?   江祁:【你是不是暗恋我家小荷(微笑)】   陈靖辰:【网友要磕我又拦不住。】   江祁:【行。】   江祁:【你等着(微笑】   “……”   陈靖辰不想打架。   打不过是一回事,毕竟江祁练了那么多年跆拳道,最重要的是他有综艺要上,要是破相了会被营销号编排死的。   忐忑不安一段时间,陈靖辰发现江祁什么都没做,也就渐渐松了口气。   就是有点奇怪,不知道为什么,评论区磕江祁和小荷的变多了。   顺藤摸瓜,陈靖辰才发现某平台突然出现了个大手子剪这俩的视频。   ip京市。   内容全是那种只有近在身边的人才能拍得到的。   评论区戏称这个博主不是本人就是他们的朋友。   陈靖辰懂了。   陈靖辰给江祁发了个无语流汗黄豆。   要不要脸!竟然下场自己剪视频!!   江祁很茶地发:【网友要磕我又拦不住(微笑】   陈靖辰:【呵呵。】   ———   高三这年,江祁十八岁成年礼到了。   江父挺重视,早几个月就开始计划生日宴的事,而对舒荷而言也有个好处。   他不用防沉迷了!   舒荷高高兴兴登上江祁的游戏号,江祁正在换衣服,晚上还得参加生日宴。   这场生日宴商业性质更多。   比起给江祁过生日,让他认识更多的同行长辈才是江父的主要目的,毕竟江祁以后要接手江家,成年了能做的事更多。   江祁勾着领带,扭头看舒荷在玩游戏,于是凑过去将领带塞到了他手心,要他给自己戴。   说话间,头已经低了下去。   舒荷仰起脸,犹豫地看了眼没法暂停的游戏,到底还是攥着领带将手环过江祁脖颈,江祁在这时微抬下巴,近距离地盯着舒荷看,一双漆黑的眼带着点笑。   “宝宝,我成年了。”   舒荷嗯嗯点头,“祝你事业有成。”   系领带的手指软乎乎的偶尔会蹭过江祁下巴,江祁垂着眸看了一会儿,又抬起说:“你应该祝我心想事成。”   “那祝你心想事成,你要心想事业有成哦。”   不。   我要想爱情圆满。   江祁在心底反驳,在面上说会的,没一会儿领带就系好了,舒荷松开手去拿手机,想继续游戏,结果江祁不肯,直接将他压在身后的床上。   “宝宝。”   两人实在是太熟了。   哪怕是被江祁这么压着,呼吸间也满是对方的味道,舒荷也只觉得江祁又在发小疯了,于是习以为常地点头,小声说游戏要输了。   “输就输。”江祁低头蹭了蹭舒荷软白的脸,舒荷轻轻呼气说有点痒,晶亮的杏眼眨动,江祁垂着眼眸看他。   成年两个字,给他带去一点冲动。   江祁低头,将脸埋在舒荷香香的颈窝里,舒荷觉得更痒了,他头发好扎人。   “江祁。”   “嗯宝宝。”   “你可以起来吗?”   “不可以。”   “你前年说成年了就去看看脑袋的。”舒荷偏头,有点郁闷地鼓着腮颊,“还骗我说成年了就不会这样了,可我感觉你更严重了。”   江祁在笑。   埋在他的颈窝里,笑出来的气热乎乎的,声音磁性,他确实已经长大了,强劲的身体将心上人完全圈在自己怀里,一种禁锢的姿态。   他说:“宝宝,我说的是等你成年,不是等我。”   舒荷:“……”   主角这个情况,等他成年也好不了吧。   算了。   舒荷双手按在江祁宽大的肩上,费劲地仰着脸说快起来,江祁这回起来了,还把舒荷也拉了起来,给他整理弄乱的头发。   “宝宝。”   舒荷:“嗯?”   “宝宝。”   “干什么呀。”   “小荷宝宝。”   江祁闲来无事,喊得心满意足,“小荷宝宝,宝宝。”   好喜欢你。   舒荷被喊得有点奇怪。   他盯着江祁,又挪开视线,“哥哥?”   江祁:“要不然还是,叫我江祁吧。”   他觉得一直叫哥哥会成真哥哥,早知道以前不哄宝宝这么叫了。江祁如是想着,听见舒荷还喊自己哥哥。   “为什么?”   江祁答不上来。   总不能说我怕真成为你哥以后含泪看你和别人结婚吧?   江祁没吭声,低头拿起一旁游戏已经结束的手机递过去,舒荷接过,然后不解地去看面前的大男生。   “宝宝给我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江祁转移话题。   舒荷一愣,“你现在就要看吗?”   晚上才是礼物环节。   江祁一想,也觉得等生日宴结束了再看比较好,于是郑重点头,并由衷开始期待起来。   ———   这场生日宴很盛大,来了许多人。   甚至包含不速之客。   那个名叫江焱的私生子。   江祁看到人的时候,表情陡然沉了下来,江父压根没想带江焱过来,也压根不知道他是谁领过来的,又懵又气,把人逮到角落里盘问。   江焱没怎么见过父亲,表现得畏畏缩缩支支吾吾。   江祁面无表情看着这幕。   不管江焱是谁带来的,至少江焱出现在这场生日宴上,在外界看来都是江父想搞事。   明天肯定会传出江父不太满意长子,所以意图将私生子带回家培养的风言风语。   江父显然也知道,表情差了下来,看到江焱这幅畏畏缩缩的模样更生气了,叫来人把他带去房间里,等晚点再好好盘算。   经此一遭,生日宴算是不那么圆满的落幕了。   江祁面无表情回屋,清点礼物,想找出宝宝送自己的那样,谁知道看来看去他都没找出来,正在这时,门口还传来敲门声。   顿了两秒,江祁起身开门。   走廊光线昏黄,门开的时候江祁表情还有些不好,大概觉得敲门的是江父。   谁知映入眼帘的是舒荷。   定了那么两三秒,江祁喉结滚了滚,看着仰脸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少年,他按着门侧身,“宝宝快进来。”   舒荷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份礼物盒,江祁关门的时候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情,回头如常地说:“我刚刚就在找你给的礼物,结果没找到。”   “我还没送呢。”   舒荷晃了晃礼物,没有提私生子的事,而是亮着杏眼,神神秘秘地说这份礼物江祁一定会喜欢的。   江祁的期待值被拉满。   见到宝宝就像见到雨后的太阳,他几乎是立刻忘记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掀着唇走到舒荷面前问他是什么礼物?   “是我自己做的。”   舒荷有点骄傲,又想起至关重要的一点,提醒道:“你先保证不要感动哭哦,我不太会安慰掉眼泪的人。”   “怎么可能会哭。”江祁嘴硬,“我就小时候哭,长大后哪哭过?”   “好哦,你说的。”   舒荷要江祁闭眼睛,江祁闭上了眼,然后听见礼物盒被拆开的声音,接着是一些有点闷的摩擦声。   脚步声。   宝宝似乎走到了他面前。   他还闻到了他身上好闻的喂到。   江祁闭着眼,隐约感觉少年似乎踮起了脚,接着,一双柔软雪白的手臂环过他的颈脖。   毛绒绒的触感和颈部的皮肤贴合,江祁眼皮一动,已经猜出是什么了,舒荷说可以睁开眼睛啦,于是便要将自己的手从他颈间收回。   江祁睁开眼,视线陡然见到光明还恍了那么两三秒。   但他的手依然精准无误地攥在了舒荷小手腕上,不让他把手放下。   江祁垂眸。   一条红色的围巾软软搭在他颈间,布料很好,做工却显得有些粗糙,舒荷觉得自己做得很不错了,骄傲地说他才织了半个月就出师了呢,教他这个的手工老师还说他好聪明。   江祁眨动眼睛,一动不动。   舒荷继续说:“其实还是有点难的,你小时候给我织的时候织了多久呀?你有发现围巾的毛线颜色和你小时候送我的第一条一样吗,这可是兄弟围巾!”   错误。   这是情侣围巾。 奇_ 书_ 网_w_w _w_._q_i_ s_ h_u_9 _9_ ._ c_ o _m   江祁一个字都没说。   他就这么盯着舒荷,手还攥在舒荷的手腕上,舒荷似有预感地抬头,不出所料看到了江祁黑眸边缘浮现的微润水光。   这个嘴硬说自己长大了就再也没哭过的男生,这会儿好像要哭了似的,盯着他一声不吭,舒荷看得大脑发热,看着他的眼眶说眼泪别掉眼泪别掉。   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安慰T^T   江祁闭眼一把将人搂进了怀中,手的力道很重。   “看不到就当没掉了。”他声音有点哑,一滴眼泪随声掉了下来。   江祁讨厌这次生日,但又喜欢这次生日,他闭着眼睛问舒荷织围巾的时候有没有伤到手指。   舒荷小声说没有,老师很细心地教他,一直叮嘱他要小心伤到手,于是舒荷很小心,一点都没有伤到。   “宝宝好厉害。”   江祁心脏鼓得不行,偏头实在是没忍住亲了一下他的脸,喃喃自语,“宝宝好厉害。” 第67章 养成系黏人竹马11   毫不夸张,江祁几乎是把这条手工围巾供起来了。   他对着围巾叠了又叠,反复叠成四方形,就是有一角死活都对不齐,江祁严谨地认为是自己的问题,于是再次摊开重新叠。   舒荷在旁看了好久,见他还是叠不好,这才鼓着小脸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是我织的时候织歪掉啦,叠不上的。”   “是我的问题,宝宝织的明明很完美。”   江祁将对不齐的那一角往里掖了掖,塞在缝隙里假装线条对齐了。   随后郑重其事地将围巾放在保险柜里,最顶上,适合每天拿出来瞻仰。   做完这一切,江祁矜持地许生日愿望,希望宝宝今晚能在这里过夜。   鉴于他过生日,舒荷勉强没有拒绝,就是江祁太黏人了,他刚洗完澡出来,浑身被雾气蒸得粉粉的,还没散热就被男生给搂进怀中,胸口贴着胸口像抱娃娃一样,又紧又热。   一点都挣脱不开。   纤细雪白的腿也压在被褥里面,勉强挺直腰。   江祁低头,高挺的鼻梁抵在舒荷白皙干净的颈侧,他轻轻蹭了蹭,像狗一样嗅闻,然后发出心满意足的声音说宝宝你好香。   也就是两人太熟了。   听了这话,舒荷没觉得江祁的话有多暧昧,反而认真耿直地表示是沐浴露香。   “是小荷宝宝香。”   江祁克制着想用唇瓣去亲吻的冲动,抬头用有些发热的眼睛看着他,哑声执拗说:“体香,不是沐浴露。”   舒荷这下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不要这样讲话。”   好奇怪呀。   “是……”江祁用手指轻轻在舒荷耳垂处勾了勾,眼睛飘忽地说,“现在还不能这样讲话,得等明年。”   舒荷没懂。   他也不是很在意,被搂得浑身发热,忍不住手脚并用在江祁怀中挣扎,江祁松开他,然后像以前那样亲了亲他的脸,说宝宝快睡。   “你不睡吗?”   舒荷进了被窝,只露出一双漂亮的杏眼在外面看他,江祁说等会儿睡,然后用手给他掖了掖被子,转身去楼下。   凌晨一点,江家灯火通明。   气氛却有些压抑。   沙发上,江父和江焱分别坐在两端,江父表情发沉,江焱垂着头拘谨,江祁下来的时候,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流。   只有江母环着胸在那冷声嘲讽。   “江建征,当初约法三章规定好别把私生子的事闹到台面上来,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你敢说他不是你找人带进来的?除了你,还有谁会带他到这种场合来?”   “我闲着没事把他带进来干什么?”江父终于克制不住皱眉辩驳道,“这些年我很少跟这小子见面,你难道不清楚吗?”   “那你说他怎么来的?难道一个人走来的?他知道江祁要生日特地过来送礼物?”   江父:“我怎么知道,问他又不说。”   江祁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坐在沙发角落的江焱,似有所感,江焱抬头回视。   孩童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充斥憎恶。   江祁倏忽眯眼。   他径直走了过去,像是没想到他会过来,江焱抖了一下肩,不知所措起来。   “你刚刚那什么眼神?”   江祁没有迂回,微冰冷的嗓音直白得像一块棱角分明的巨石砸到江焱头顶。   他垂着眸,身形高大,锋利的五官透着点生人勿近的疏离和戾气,江焱哪怕是没抬头,都能感觉到难以忽视的压迫感。   到底只有十岁,江焱被这么一吓整个人都懵了,结结巴巴地张口:“……我、我没什么眼神啊。”   江父江母看了眼江祁。   意外他会在这时候下来。   “什么意思?”   江母闻言皱起眉,表情难看地扫过战战兢兢的江焱,“这死小子这幅样子装的?”   江焱低着头,心脏快得生出一股害怕。   “我问你最后一遍,谁带你过来的。”江父冷眼看着他。   “爸爸……”江焱发出一点哭腔,“一个奇怪的叔叔带我过来的,我不知道……”   江祁这几年都不怎么喊江父爸爸这种称呼。   乍一听江焱这么喊,江父还有点恍惚和怔愣,接着下意识去看那个好久不喊他的逆子,结果就看见江祁上楼的背影。   似乎懒得再掺合这一幕。   江祁推开房间门。   凌晨一点,舒荷还撑着脸颊趴着在玩游戏,听见动静他脑袋一抬,赶紧将手机关上假装自己在睡觉。   脑袋像蘑菇一样偷偷地往被窝里蜷。   还没蜷完,就被人给拎出来了。   舒荷茫然和人对视,一双杏眼透着无辜和心虚,江祁看到他的时候心里的郁气这才少了些,想都没想就把人搂进怀里,然后自己也上床,三两下将人按在了软乎乎的被窝之中,很黏很黏地贴着他,低声喊宝宝。   舒荷用手撑着江祁的脸,不许他贴自己,嘀嘀咕咕道:“该睡觉了。”   “睡不着宝宝。”   “你都还没睡。”   “给我抱一会儿。”江祁低头用腿压着舒荷的腿,交叠着将他完全禁锢在自己怀中,然后摸着他的后颈,和他讲那个叫江焱的私生子。   “宝宝,他瞪我。”   舒荷软软呼了口热气,细声细气说:“你瞪回去。”   “瞪回去轻了。”江祁用鼻梁贴着舒荷的脖颈,半眯着眼说道,“他看起来不像省油的灯,现在才十岁,等再过几年,宝宝觉得他会做什么?”   舒荷说会阻碍你事业有成。   剧情里江焱也是个反派。   后来不仅住进江家,还以私生子身份拿到了一点股份。   舒荷有点担心,思来想去没忍住认真地抬起眼睛,叮嘱江祁说要努力工作不给人可乘之机,江祁低头贴着他含糊道:“我才高三宝宝。”   高三确实还小……   “你现在努力了,以后就不用那么努力了。”舒荷贴着江祁画饼,“以后我跟你一起到处去玩。”   江祁:“真的吗?”   “嗯嗯。”舒荷说,“还有小辰子阳……”   ——他就知道!   听到这俩名字,江祁刚还有些热切的心情顿时被浇了凉水,他有点忿忿,想咬舒荷又怕不合适,于是只能撑着手俯身在舒荷上方,假装有礼貌地问:“我能咬你吗宝宝?”   舒荷捂住自己的脸,眼睛睁得圆圆的,“不可以哦。”   看着他,江祁的呼吸重了一点。他下移视线,因为捂脸,小少年的唇瓣微微鼓起,唇珠特别明显,颜色粉粉的,看起来很好亲。   往上,杏眼满是信任。   以后他表白的话,宝宝是会被吓得不敢和他往来,还是……   舒荷趁其不注意,直接溜回了被窝里,江祁回神,上手揉了一把他乌黑柔软的发丝,这才起身去浴室。   洗完澡,江祁回来心满意足地将宝宝搂进怀里睡着了。   ———   一段时间后,出于一种未雨绸缪的心理,江祁私底下调查了江焱。   这些年来江父除了给养江焱的工作人员打钱,确实没怎么见过这个私生子。   江焱也中规中矩读着公立学校,开销很小,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正常。   越正常越有鬼。   至少这种正常的环境养不出那种眼神。   调查了半个月,江焱那边露出马脚。   江焱被远送国外的母亲竟然回国了,看起来还回国了有一段时间。   且带着一个男人。   他们一周会去找江焱一到两次,每次找完江焱,江焱都会在江家附近绕一圈,好像在期待能遇到江父。   但江父忙,一次都没得逞。   江祁很快没了调查的心。   无非就是豪门那点事,他撤回了私家侦探,不认为这些人能掀起风浪。   还不如专心陪宝宝。   ———   时光荏苒。   很快高中生涯也结束了。   鉴于初三那年舒荷喝酒后醉得不省人事,这一次高三毕业晚宴江祁盯着他,没让他碰一点点酒。   果酒都不行。   舒荷还有点不大开心,脾气好娇地凶你好烦哦,说话的时候嘴巴抿着,脸颊的小酒窝都满是不乐意。   江祁丝毫不松动,沉稳地说你难道想喝醉了脑袋痛吗?   舒荷鼓起腮颊,说你就是好烦,找借口也好烦。   江祁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被宝宝说烦,一边还得给他倒饮料带他回家。   夏风燥热。   一样的路,一样的人。   不一样的是那次走这条路舒荷是被江祁背回去的,而这次两人是肩并肩一起走。   舒荷手里拿着点东西。   腕上是手绳,一个女生送的毕业礼物,左手是水晶球右手是一封信。   还有一些零零散散被江祁拿着。   江祁看到个垃圾桶,佯装要扔地说全塞里面吧,舒荷瞧着有点呆地看他一眼,然后抬起尖细下巴说那你扔呀。   “……”   “不扔。”江祁老老实实拎着礼物,习以为常道,“一会儿你又骂我,跟我冷战三天。”   “哼。”舒荷哼唧着去踩他影子,乌黑柔软的发丝在路灯下显得特别好摸,他噘嘴说谁让你特别爱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人家送的礼物怎么能随便乱丢呢?   江祁无可无不可地偏头看一眼四周,然后低头看他踩自己的影子,“宝宝,还有半年你就要成年了。”   “怎么啦?”   “我在思考。”   江祁说:“我在思考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   舒荷被转移注意力,歪着脑袋看他,“什么事?”   “成年才能告诉你。”江祁说,“这件事特别重要。”   那到底什么事嘛?   舒荷茫然地看着江祁。   江祁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舒荷有点不太喜欢,于是三两步上前打了他一下,要他正常一点。   “……”江祁掀起唇摸了摸鼻子,想起什么似的,低头把舒荷手腕上的绳子勾下来,塞进了放礼物的袋子。   接着,他从自己的兜里翻出一根红色的绳子,低头绑在少年雪白纤细的手腕上,打了个小蝴蝶结,特别精致。   “毕业礼物。”   舒荷皮肤白,红色在上面特别显眼,他抬起手对着路灯看了一会儿,咕哝说有点土。   “我上寺里求的。”江祁轻啧一声,“我虔诚地跪了一个小时花了三万八买下的,主持说可以保你平安。”   舒荷眼睛睁圆。   江祁矜持地看着他,舒荷白净的小脸紧绷着,很想给面子地夸两句,但怎么都夸不出来,想来想去只憋出了一句:“哥哥你真好骗。”   江祁:“……”   真好骗的江祁又轻啧一声。   他走到舒荷身边,手臂紧紧挨着,高大的身形落下的阴影几乎将少年完全笼罩在内,江祁低着头,在舒荷不明所以看向自己的时候,朝他俯身。   距离拉近。   舒荷眼睫毛很长,这会儿正茫然地眨动着,眼睛里倒映着他的神情。   江祁弯身十分纯情地亲了亲舒荷的脸。   然后矜持站直,心跳快得有点发麻,面上不显,“宝宝你好久没亲我了。”   舒荷眨了两下眼睛。   他犹豫收回视线,想了想认真说:“有人笑我。”   江祁:“……?”   江祁:“又谁???”   摇摇头,怕江祁去找人打架舒荷没有明说,只道:“我想了想好像是有点不合适了,我们都长大了呀,以后……你也不要亲了好不好?要改掉这个习惯。”   江祁:“……”   天杀的谁敢笑他宝宝。   “就没有人笑你吗。”舒荷有点郁闷。   江祁:“谁敢笑我?是你脾气太软了宝宝,你骂他们两句看他们还讲不讲,亲个脸而已哪里不行了?又没亲嘴。”   顿了一顿,江祁又突然闭了嘴。   他想过段时间表白。   要让宝宝当真,首先这种正常朋友通常做不出来的举动就得忍一忍不做,小不忍则乱大谋。   不然宝宝还是会以为他在开玩笑,然后一直不当真,表白的话都出口了还问他是不是在真心话大冒险。   舒荷未觉,小声说:“反正别亲啦。”   江祁没吭声,低头往前走了两步,又退回来,抓着舒荷的手一起往前。   舒荷小小声地唉声叹气,好像有好多小烦恼似的,江祁绷着一张脸停下脚步,扭头在他脸上又亲了一口。   他就亲。   表白也要亲。   舒荷鼓着腮帮子,谴责地看他。   ———   两人成绩都不错,上的自然也是同一所大学。   不过专业不一样。   江祁不想住宿,勉强住了两周后他就在外找好了房子,带舒荷一起搬出去了。   搬东西这天,舒荷的几个临时舍友都挺舍不得他,黏着非要帮忙,结果被舒荷身边那个看起来很凶的高大男生冷脸挡在了身后。   江祁请了专业的搬家公司。   室友们帮不上忙。   走的时候,舒荷扭头和几人挥手作别,室友们都盯着他,说要常联系。   江祁面无表情挡住舒荷的视线。   当他看不出这些人藏的什么心思?他的宝宝就跟个雪白的小羊羔似的,群狼环伺,再住下去指不定被哪个死黄毛骗走了。   两人去到住处,搬家公司离开,江祁很勤快地收拾了一间房出来,把舒荷的衣服全部折叠得干干净净放在衣柜里,全程没让舒荷动一点手。   舒荷坐在旁边晃腿,见江祁拎起衣袖准备去做饭,茫然问:“吃完饭再收拾第二间吗?”   江祁开始择菜:“就一间,宝宝我们一起睡。”   “……”   三室一厅,不缺床呀。   舒荷听得精致的眉尖轻轻蹙起,不太明白江祁为什么要这样讲,他自己想了想,实在想不明白用意,于是踩着鞋哒哒哒跑到正在择菜的江祁身边,不明所以问:“为什么?”   江祁打开水龙头,开始洗菜叶子,理由很简单,“因为我们经常一起睡。”   “可我想一个人一张床。”   江祁若有所思,“那我过段时间再收拾第二间,好不好?”   毕竟是江祁来收拾,辛苦的也是他,所以舒荷答应了。   然而过段时间,江祁并没有收拾第二间房。   舒荷自己也忘记这回事了。   江祁自然假装没想起来,没有特意提,他这会儿在想另一件事。   年初是宝宝的成年礼。   舒家早早开始准备,计划办完生日宴要不要带孩子出国旅个游,如果确定的话,就得提前把事务都安排妥当。   时间越近,江祁想得越多。   生日礼物,还有表白,还有被拒绝后该怎么办,或者百分之一的可能被答应了,他可不可以亲宝宝的嘴巴,会不会被凶。   想着想着,日子就来了。   陈靖辰方子阳林雨深等人全部都来了,汤扬在这场生日宴上拿了个临时工的身份,负责打扫卫生。   舒荷一天都没怎么见到他。   过生日好累QAQ   要和各种叔叔阿姨讲话。   舒荷累了一天,回到房间的时候蔫头耷脑的,眼皮泛着点粉嫩,拉耸着。   江祁跟着一块进来,用宽大的掌心揉了揉他的小脸,在舒荷咕哝着说好困时,把生日礼物送给了他。   是房产证,地段非常好。   舒荷困得捂着礼物,江祁勾着他手指说:“是我自己挣钱买的,宝宝。”   闻言,舒荷勉强清醒一些。   他低头,认真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想数清楚价格,然而数来数去还是数不清这套房的大概估价,悲伤放弃。   舒荷困顿抬眼,看见江祁脖颈上戴着自己当时送他的围巾。   红色,已经有点褪色了。   每次冬天江祁都要戴,戴得很频繁,舒荷提议说要给他织各种颜色的换着戴,江祁怕他伤到手,说这一个就很特殊了。   “我的围巾大概值十块。”   舒荷揉揉眼睛,放下手认真数数,说话的时候头顶的小呆毛随声一翘一翘,“你给我的生日礼物大概有好几个亿……”   “不是这么算的,宝宝。”   江祁严肃道:“这条围巾无价,我还觉得自己给房产证没什么心意……可惜我已经给你送过很多次手工礼物了,这是第一次送这种东西。”   舒荷睁着眼睛看他,江祁扭头拿来另一份礼物,“这个是手工的,袜子手套,宝宝你过年得穿,尤其手套。”   看了一眼,舒荷咕哝道好吧好吧,江祁心满意足了,帮他整理现场被开得乱七八糟的礼物。   陈靖辰送的是自己的限量专辑,哦,签名版,不知道哪里稀奇了。   方子阳送的东西是一块体育短跑竞速金牌,他当初说这是他拿的第一块金牌,意义非凡。   江祁看到这个的时候表情有点难看,一股脑塞进了盒子里。   林雨深送的是拼图。   汤扬送的是手工的,折纸星星。   “……”   舒荷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一眼就看见江祁坐在床边,紧绷着脸神情难看。   他左手奖牌右手折纸星星。   有一只折纸星星还被拆开了白底黑字有字。   舒荷靠近的时候下意识想拿起来看看,就被似有所感的江祁挡住纸条,手指按在上面,下意识偏头看他。   江祁怔了一下。   舒荷换上了睡衣。   这套睡衣很眼熟,是他去年送的生日礼物,一件比较毛绒绒的小熊睡衣。   江祁亲手做的。   第一次发现宝宝喜欢这种可爱的动物衣服,是在他五岁那一年。   小小一团的宝宝被裹在毛绒绒的连体睡衣里,脑袋戴着拉耸着兔耳朵的帽子,拽一拽兔耳朵就会立起来。   小脸藏在里面,一种无知无觉的娇憨,江祁觉得他可爱的要死,恨不得叼着他的婴儿肥亲个不停。   自从学会织围巾后,江祁就一直在向外探索。   织袜子织手套,织毛衣,还有这种难度系数比较高的动物睡衣。   有些难,他第一年的时候做失败了。   本来想当礼物送给舒荷,结果到头来衣服一扯就掉线,宝宝当着他的面扯了几圈,整个毛绒绒的衣服被扯得只剩下一半,毛线团摊在地上缠成乱麻。   那是江祁第一次在宝宝面前那么丢人。   但是当时宝宝还是说好喜欢好喜欢,还泪眼汪汪地说哥哥你真好。   虽然江祁第一次试着做这种衣服以失败告终,但还是虽败犹荣。   好在第二次他就做得成功多了,有二就有三,这一件是江祁最满意的一件,线头和版型款式都不错。   江祁没想到他会穿这件。   他抬着头,看着少年刚洗完澡满脸水润地站自己面前,眼睛也水润润的,像小时候那样透着点天然的娇憨,小声问他纸条上写的什么。   江祁偏头,宽大的掌心将纸条牢牢攥在内   他谨慎地摸了摸鼻子,确定没流鼻血,这才说:“没什么宝宝,一些生日祝福。”   舒荷:“那你给我看。”   江祁停顿一下。   他垂眸,把金牌给了舒荷转移话题,舒荷记得这是方子阳最喜欢的那块金牌,有点愣地说他怎么送了这个礼物。   江祁说不知道,然后有点闷地将浑身软软的少年抱进怀里,舒荷呀了一声,措不及防软了腿被他按着腰带入怀中。   掌心按在纤细的腰身上,隔着层毛绒绒的布料,指腹轻轻摩挲着。   “宝宝……”   江祁眯着眼睛,嗓音有点轻地喊。   舒荷习以为常地应了声,说他头发还是湿的,不要这样,江祁闭着眼吸了他一会儿,自告奋勇帮他吹头发。   要怎么表白?   吹头发的时候江祁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他不怕被拒绝。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就是想告诉舒荷自己的想法,告诉他自己这种感情转变得理所应当。   小时候他一见他就想和他当朋友,长大后第一次做那种梦对象也是他。   这种缘分,肯定是上辈子注定的。   想告诉他自己喜欢他好久。   江祁帮人吹干头发,又拎着连衣帽给他戴上,舒荷坐在床上抬脸,雪白的脸蛋藏在毛绒绒的连衣帽里,杏眼透亮。   成年了,长大了,夺目昳丽的面容彻底绽放,江祁这么盯着看了很久,久到舒荷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晶亮的杏眼飘开,小声问他在看什么。   “宝宝。”   江祁轻轻道:“我……”   舒荷歪着脑袋应声,结果等半天没下文,向来干脆利落的江祁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有些磨磨唧唧。   思来想去,江祁郑重其事地捧着小荷的脸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然后也去洗澡了。   舒荷:“……”   干什么呀。   ———   江祁觉得不行。   江祁在别人送给小荷的生日礼物里翻来翻去,如愿找到酒。   舒荷坐在床边玩手机,看到江祁莫名其妙在那喝酒,于是伸手也要尝。   “宝宝你不能喝。”   江祁酒量很好。   一杯不会醉,他又喝了一点点,他不爱喝酒,但这会儿喝酒壮胆。   舒荷向来是个反骨的宝宝。   江祁不让喝,他偏喝,从床上爬起来就要尝。   他尝了一点,觉得苦,于是郁闷地去洗手间了,江祁喝了两杯还是没觉得醉,也皱着眉去洗手间了。   根本不行。   说不出口。   话就到了嘴边,几个字也酝酿好了,就是无法发出声音,好像临了头有人掐他脖子似的,支支吾吾半晌只能纯情地红了耳。   夜里睡觉的时候,周遭一片漆黑,江祁半闭着眼抱着怀里软软一团的少年,冷不丁张口喊:“小荷。”   “……我要睡觉的。”   舒荷在他怀里,闭着眼睛翕声,尾音翘着有点不满。   一个小时里,江祁这样发了三次疯。   喊完又不讲话。   他都成年了,江祁的神经还没好,多半是好不了了。   “宝宝。”   江祁也有些郁闷,低头抵着他的额头说自己是胆小鬼,说好烦自己这样,舒荷闭着眼睛快睡着了,没有应。   时间过得快,磨蹭磨蹭天亮了。   舒荷无意识翻身,眼睛朦胧睁开一点,正要闭上,就见男生睁着双黑眸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大清早的,像鬼一样。   吓得舒荷眼睫一颤,细长的腿下意识抵着被子一动,想往后躲.   结果这一动,好像碰到了什么轮廓鲜明的东西,他整个人茫然地睁大了眼,僵着没敢动了,视线里的大男生沉默地垂下了眼眸,从喉咙里发出一点嘶声。   “……”   舒荷大脑发懵。   他刚睁眼,本来没睡醒,但不知是不是猜到自己不小心碰到的那个东西是什么,这会儿看起来特别呆,一动不敢动。   江祁也是熬夜熬懵了。   他慢慢弯身,将人搂在了自己的怀里,嗓音有点嘶哑,“宝宝,你踹到我了。”   舒荷:“……”   随着这句话,舒荷大脑好像上涌了什么,一瞬间腮颊有点发热,声音讷讷说对不起对不起,江祁闭着眼睛贴着他,跟着沉默一会儿,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说:“它自己起来的,不怪我。”   舒荷一听更呆了,讷讷说不怪你,是我的错我不该踢你。声音软软的,还有点刚睡醒的娇,在被窝里,江祁头脑发热地握住了舒荷的手腕。   他带着点纯情和冲动,和少年十指相扣。   手心相贴。   “宝宝,我失眠一夜。”   “好吧,我想说的其实是,我喜欢你。” 第68章 养成系黏人竹马12   当这句话真正说出口,江祁恍然发现其实没什么困难的。   怕被拒绝,怕被舒荷不当回事,怕难堪,这些情绪在这一刻通通都不存在,江祁反而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名为勇敢的开关,发烫发麻的大脑甚至逐渐变得条理清晰。   他镇定撑着枕头坐起来,漆黑的眼睛低垂着,去看刚睡醒还显得有些睡眼惺忪的舒荷。   舒荷轻轻歪头,看着男生抿唇将两人十指相扣的手带起来,放在怀里,这个距离有点远,手抬着累,因而舒荷不得不往下挪一点,像液体猫咪一样慢慢吞吞,习以为常地说我知道呀。   “你不知道。”江祁说。   舒荷茫然看着他。   “我说的喜欢,和以前任何一次都不一样,是陈语芳喜欢你的那种喜欢。”   陈语芳是他们的高中同学。   也是追舒荷最久的那个。   持之以恒,对症下药,从高一追到高三毕业,时间战线长到江祁对此印象深刻,醋都喝了好几吨。   好在所有人都是过客。   只有他才是宝宝的家。   江祁继续镇定道:“记得初三那年真心话大冒险吗?那次你以为我说的是朋友的喜欢,不是的宝宝,那时候我就喜欢你了,陈靖辰说我暗恋你,其实我觉得是明恋。”   “毕竟没有哪个暗恋人能经常亲到心上人的脸。”   提起这个,江祁显然也知道自己是幸运的,轻轻掀着唇笑了笑,但紧接着,他又有点紧张地抿直了唇线,眼睛失焦地看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继续说:   “我知道你会拒绝我,毕竟太突然了。”   舒荷动了动脑袋。   确实太突然了。   他懵然看着江祁,一句一句的表白像风一样灌入大脑,吹散了那一脚不小心踢出来的滚烫,迷茫和惊讶取代了这种情绪。   不是朋友吗……?   当了那么多年的朋友。   他们从小一起玩到大,无论牵手还是亲脸都自然到再正常不过,已经熟到这个地步了,舒荷没想到江祁会突然讲这些。   他一时有点呆愣,杏眼跟猫儿似的好像放大了,无意识中,舒荷尝试把自己被人抓着的手抽回来,可江祁僵硬得很,拽着人一点不松。   双方挣扎碰撞,紧贴的手很快生出一点摩擦出的烫意,舒荷原本是已经习惯了的,习惯两人亲密地黏在一块儿,习惯这种像情侣一样的小动作。   可直到江祁这些话出现,再牵着好像不合适了……舒荷见抽不出来,小嘴不由往下一撇,只好撑着床爬起来,紧绷小脸认真盯着江祁看,“你真的没有玩大冒险吗?”   江祁:“……”   江祁嗓音嘶哑,“没有!我现在就可以亲你嘴来验证。”   “……”   吓得舒荷抬起白皙手背挡住自己的嘴巴,只露出一双湿润的杏眼瞪着他说不可以,江祁紧了紧后槽牙,沉闷且毫不意外地嗯了一声。   “手也松开呀。”   江祁顿了两秒,不情不愿地张开五指,垂眸一看,舒荷的手都已经被他牵红了,柔软的手心泛着粉,这会儿正蜷缩着,像小猫爪一样揣在怀里,怕再次被牵,挡得严实极了。   人也像小猫,刚被表白了这会儿好像觉得怎么摆表情都不对,一会儿蹙着眉尖想凶他,一会儿又抿着嘴把自己裹被窝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到头来一句话都说不出。   江祁知道他是想拒绝,但不知道要说什么话,他们的关系已经熟成这样了,谈拒绝不拒绝都得斟酌语句。   “宝宝。”   江祁偏头看着角落,沉默一会儿说:“我知道你拒绝,你不用讲,我慢慢追你。”   “……”舒荷憋出一句,“别追。”   “别人能追,我为什么不能追?”   舒荷:“就是不可以,我觉得好奇怪哦。”   “不奇怪。”江祁抿唇将视线转回来,看舒荷裹着被子跪坐在里面,眼睛睁得很大看着他,江祁有点迟疑地抬手,又不知道该摸哪,以前的话就直接捧着脸揉了。   现在不合适。   僵硬两秒,江祁又放下手。   漆黑的眼眸露出点执拗。   “不奇怪,我也得有成为你男朋友的机会,拒绝也好,我不怕被拒绝。”   舒荷看着他垂下的手,有点出神,过了会儿才小声哦了哦,说幸好这些话他昨天没讲。   昨天是生日。   生日表白,以后过生日就老想起这些事,江祁没好说自己是打算当时坦白的,只是胆小没勇气而已。   他默不作声点头,舒荷自个儿缓了会儿,这才和江祁一起下楼。陈靖辰等人已经起床了,正在餐桌前聊天。   汤扬在打扫卫生。   听到下楼的动静,他抬起染成蓝毛的脑袋,目光从少年面目划过。   少年秾丽雪白的脸蛋微微低着,显得有些专注地看着楼梯,而在他身侧,高他许多的大男生正沉默着,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古怪。   汤扬慢慢移开视线,继续打扫。   “小荷!”陈靖辰咬着三明治冲舒荷招手,显得兴奋,“看我给你的生日礼物没?那张专辑还没发行,你是第一个听众。”   舒荷愣了下,旋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摇头,说他还没来得及去听。陈靖辰闻言低落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说吃完早餐照样能听。   洗漱完,两人来到餐桌边坐下。   江祁习惯性帮舒荷倒牛奶,然后放到他面前,舒荷将杯子捧在手心里,有点迟疑地看江祁一会儿,说谢谢。   “……”江祁压着眉,觉得莫名,“你跟我说谢谢干什么?”   舒荷摇头,表示不知道。   就是觉得关系好像有点变化了,不是纯粹的朋友了。   江祁眉压得更深,很不高兴地贴到他身侧,说以前是怎样现在就是怎样。   舒荷说不行。   “为什么?”   “以前能亲脸。”舒荷偷偷看旁人,偷偷和江祁说,“现在不行啦,你不许亲了。”   江祁:“……”   天杀的他本来就打算克制自己的。   这会儿舒荷一讲,他的目光忍不住再次落在了少年的脸侧。   凑近,江祁面无表情地在上面嘬了口,然后在舒荷捂着脸不敢相信地看过来时,微笑着说宝宝,我们还是朋友,朋友就可以这样。   “……”   汤扬不知何时打扫到餐桌附近。   他看到江祁的动作,像是随意一般自然道:“少爷,关系再好也不能这样,您以后如果谈恋爱了,对象会吃醋的。”   以前讲过不要叫少爷,但汤扬不听。   一直这么叫了几年。   舒荷也习惯了,闻言腮颊轻轻鼓了鼓,对江祁说你听到没有呀?江祁皮笑肉不笑地扯唇,黑眸扫过汤扬,平静的眼睛深处带着戾气。   死蓝毛。   改天就把那罐星星扔进垃圾桶里,一点新意都没有。   全是他初中玩腻的把戏。   江祁显然当没听到,舒荷见状不满地鼓起腮颊抓着他的手挠了两下。   小猫一样的力道,江祁低头将他手指攥入掌心,然后温柔说挠得挺舒服,宝宝继续。   “……”   舒荷咬着三明治就跑了。   谁要跟主角玩呀。   看了一眼少年青春活泼的背影,汤扬扭头,拎着清洁帕也走了,找到舒荷的时候,对方正在院子里跟小狗玩。   这会儿正是冬天,太阳照下来的温度很温柔,舒荷被暖阳晕染在其中,连头发丝都好像在散发金色光芒。   他鼓着腮帮子咬着三明治,撕下一点塞到小狗嘴边。   “少爷。”   舒荷抬头,看到汤扬,晶亮着眼打招呼,“是你呀。”   汤扬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来找舒荷聊聊天,舒荷逗着小狗还学小狗呜呜叫,眼睛弯着,粉嫩的唇瓣轻轻呜呜,小狗听完仰头显得很兴奋,不停甩尾巴。   “您什么时候谈恋爱?”汤扬看着这幕,好像是想到哪聊到哪,“其实少爷,朋友之间是不会亲脸的。”   舒荷捏着狗狗的脸:“我知道的,我不让他亲,可他还亲。”   “您要不要和江少爷好好谈谈?”汤扬说,“以后您如果谈恋爱了,江少爷恐怕会影响你和对象的感情。”   “关你什么事?”   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道张扬冷冽的嗓音。   汤扬紧了紧下颌,回头,看见江祁踩着草坪走了过来,锋利的五官面带嗤笑,看汤扬的眼神很轻蔑,“你是把自己代入他男朋友了?嗯?管你什么事?”   舒荷放下狗狗赶紧起来。   “……我有说错么?”汤扬竟然也不惧,“现实里哪个朋友会这样?或者说,怎么只有您能亲少爷脸,陈少爷不可以?”   “砰!”   江祁眼神一戾,直接上前给了汤扬一拳,汤扬毫无防备地被这一拳打得踉跄两步,紧接着脸上也浮现了恼怒,抬手就要打回去。   可江祁练过跆拳道,动作快且有力,汤扬这一拳还没打出去就被人轻松化解,又挨了一拳狠的。   舒荷没想到江祁会突然动手,急忙上前按住他的手说别打架。   两拳,江祁气消了点,他被舒荷按着手,眼神冰冷地看着倒在地上满脸凶狠愤怒的汤扬,用轻蔑的语气说:“就你也敢喜欢小荷?你刚刚难道不是代入他男朋友的身份了吗?我亲他你很嫉妒?嗯?你现在挣的这些钱哪点不是舒家和小荷施舍给你的?你以为舒家就缺你这么一个没能力的清洁工?”   被这么瞧不起,汤扬大脑绷着的弦断了。   他怒吼一声,上前想对江祁动手,被江祁一脚踹了出去,这一次他痛得站不起来,屋里的人听到动静纷纷跑出来,没想到突然就打起来了。   混乱之中舒荷拽着江祁回客厅,然后打私人医生电话要人来帮汤扬看看,江祁表情前所未有难看,紧抿着唇线一声不吭。   医生还没来,和以前比更高大魁梧的方子阳先过来了,轻轻告诉舒荷说汤扬跑了,跑得很快已经不见了。   跑了?   舒荷茫然地睁大眼,下意识起身想去看看,江祁在这时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按在位置上,硬邦邦说别去找这个死蓝毛。   “还没说你呢。”舒荷生气地看着江祁,漂亮的杏眼睁得很大,“你干嘛讲那些话,还打人呀?”   江祁下颌线紧绷着,狭长的眉眼往下压,说我又没讲错。   “他给你的生日礼物是老掉牙的手工星星,星星里写了表白的话,昨天我没给你看。”   “他就是喜欢你,还以为自己讲的话多有公正,明明全是私心,就是看不惯我能亲你。”   舒荷:“……”   江祁起身上楼,再下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颗星星,他动作利落地拆开,冷笑说这颗星星和昨天那颗写的话还不一样,舒荷反应迟钝地低头去看,拆开的折纸星星里果然是很明显的一句表白语。   怎么又是表白……   一会儿江祁一会儿汤扬。   舒荷有点晕乎了,按着江祁的手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翕声说:“那你也不能打人呀。”   “下次不会了。”江祁知错就改,紧绷着下颌线继续道,“我有错,他难道就一点错都没有吗?我亲我的宝宝怎么了,关他什么事。”   舒荷眼睛放空地看着江祁。   “宝宝。”江祁想起什么似的抓住舒荷冰凉的手腕,从自己兜里翻出毛绒绒的白手套给他戴上,舒荷茫然地抓了抓手指,不是很喜欢戴手套的感觉。   好像猫咪被拎住后颈皮。   可是,这是江祁的生日礼物。   他得给面子戴一戴,戴十分钟也是戴,十分钟后舒荷悄悄取下来了,然后绷着张小脸给汤扬发消息,问他怎么样了。   过了会儿汤扬回复说对不起少爷,他找到新的活了,以后就不在舒家做了。   舒荷给他转了笔钱,当做医药费,汤扬没收,也没再回复。   不知道找到什么工作了。   ———   年后,学校又要开始上课。   江祁也不是很懂应该怎么追求喜欢的人,大部分时候他和宝宝都维持以前的相处状态,唯一有点改变的是他现在每天都会准备一捧鲜花送给宝宝。   还有看电影,被拒绝一次就邀请一次,虽然宝宝一次都没有答应,但江祁还是没放弃。   除此之外,亲脸是真的不能了。   宝宝不给亲。   每次想亲,舒荷都会捂住自己的脸颊,严肃地拒绝江祁,江祁看来看去,又不敢亲他的嘴,只好退求其次,去吻他捧着脸的手背。   亲完觉得甜,耳根纯情地红了起来。   “……”   宝宝还不给抱着睡了。   一连两周,江祁都一个人失眠,精神状态大打折扣,舒荷看来看去,只好勉强空出半张床给江祁。   殊不知,底线就是这么一点一点被人打破的。   刚开始江祁老老实实抱着他睡。   后来江祁要亲完他的脸才能安心入睡。   再后来,亲完脸江祁也不睡了,就这么近距离盯着舒荷看,室内灯关着,安静得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你干什么呀。”   舒荷精致的下半张脸藏在被窝里,杏眼望着江祁,他其实有点看不清江祁的眼睛,只能凭着直觉去捕捉对方的表情。   这样好像不太行。   舒荷蹙着眉尖偏了偏脑袋,想去拿手机照明,结果手刚伸出去,就被人一声不吭地拦下了,顺带着,还有衣服凑近的轻微摩擦声。   这点声音在黑暗中十分鲜明,难以忽视。   “宝宝。”   江祁亲亲舒荷的脸,低声问他喜欢什么类型的人,距离再度被拉近,这一次舒荷感觉到了滚烫熟悉的气息,他茫然地睁圆眼睛,说不知道。   江祁说不知道的话,那你喜欢我好不好?舒荷觉得他讲话好没道理,说这怎么能行,江祁闷声说怎么不行,忍不住低头又亲了亲舒荷的脸。   这一次,他亲完没有撤离自己的唇,反而是贴在那软白的脸颊上面,温热的呼吸和触感轻轻辗转,摩挲。   舒荷眼睛有点失焦,偏头动了动,问江祁干什么,谁知道这一动,原本烙印在他脸颊上的滚烫亲吻擦过了他的鼻尖。   距离更近了。   舒荷茫然。   江祁发怔。   他慢慢垂下眼眸,动了动下唇去触碰少年鼻尖,像是没忍住似的又轻轻吻了吻,完事才知道自己有些逾越了,可他胆大包天,并没有撤离这个动作。   反而是自知理亏,一边继续放肆,他的唇在那鼻尖之上轻轻擦过,吻了吻,又落下一点,更重地吻了一下。   舒荷反应过来。   他抬手想挡住江祁的动作。   可是环境太黑,根本看不清男生的具体方位,所以抬起的纤细手指从对方脸侧划过了,碰到了耳朵,舒荷茫然地蜷缩手指,被江祁一下抓住。   江祁有种不知名的冲动。   他垂着眸,唇贴着舒荷的鼻尖,滚动喉结,嗓音有些嘶哑,气息滚烫地说:“可以给我亲一下吗,宝宝。”   他的呼吸好热。   落在舒荷脸颊上,烫得他好像被灼伤,大脑也跟着化作了浆糊,环境太暗了,这种氛围本身就不太正常,晕乎之下,舒荷有点艰涩地发出含糊声音,说好像不太好。   好像不太好……   江祁说没有不好,明明这样很好,舒荷偏了脑袋,还想跟他说什么,下一瞬,江祁已经将吻落在了他的唇上。   软、烫。   呼吸交缠,好像泡在热水里黏腻而不可分离,一种战栗刺激地从江祁的心脏里迸发,认识了这么多年他们从没有做过这么亲近的举动,哪怕是最幼稚最单纯的年纪也没有这样过。   舒荷被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了,江祁第一次接吻,青涩纯情地没有一点章法,就知道用自己的唇面,碰着心上人水果冻一样软的嘴巴。   跟小鸡一样,啄一口又啄一口,啄得舒荷大脑发热,懵而气息不稳,这时,男生突然有点紧张地问他会不会觉得不舒服,会不会觉得被他亲很膈应。   舒荷花了有半分钟来反应江祁的话,翕声说好像没有。   他就觉得软软的,烫烫的。   江祁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松一点,然后不得章法地亲了一会儿,问我能伸舌头吗,舒荷大脑一阵阵宕机,还没从突然的亲吻中回过神,哪知道该怎么回答,江祁在这时小心翼翼地按着他的手,十指相扣,掌心贴在一块。   他谨慎试探地用舌尖吻开少年潮热的唇齿,终于探索到里面一样软的东西,碰上的那一瞬,江祁的呼吸加重起来,眼睛和大脑都发了热,发了昏,那股战栗刺激得心脏跳动的速度再也不受控制,他含着舒荷湿润的小舌头不停地舔舐。   舒荷不知道事情怎么就进展到这个地步了,这会儿跟江祁一样大脑发热发昏,舌尖软软地被人叼着轻咬,水液都有些含不住似的被人舔舐一空,他发出点轻微地呜声,不知是觉得舒服还是茫然,小胸脯不断起伏。   宝宝。   江祁亲着他,喊他,说宝宝你软软的好香,说他那里好像要爆炸一样好难受,舒荷一个字都没有听清,眼睛一眨就掉了两滴生理性水光下来。   发软的手,忽然被男生抓着,牵引着。   碰到了什么。   舒荷大脑好像看到了星星,这些星星一闪一闪灼得他呼吸短促。江祁几乎将人完全搂在了怀里,贴着他,宽大的掌心握着少年的手。   手被人牵引着去碰那个东西。   滚烫而庞大。   舒荷向来不喜欢写作业。   这会儿他不得已碰到这份作业,握着圆珠笔去写,写得手都酸了,还有点发抖,写作业的时间长了,掌心和圆珠笔都生擦出一些汗。   舒荷累得鼻尖都发红,乌黑柔软的发丝湿漉漉。   埋在江祁怀里,耳根和脸都红透了,压根不知道为什么事情突然变成这样,江祁低头亲吻着他的耳垂,又闭着眼睛隐忍地轻轻喘息了一下,问他能不能和自己谈恋爱。   舒荷大脑的星星又开始闪了。   晕得他发不出声音,不知道要怎么办,江祁于是又去亲吻他的唇瓣,问他可不可以接受自己。   细细密密的亲吻温柔黏腻,亲得舒荷唇瓣发麻,一片湿红水光,舒荷泪眼茫然看着面前凝视自己的男生,手依然被那宽大的掌心贴着,掌心发麻,始终不曾停下。   黏腻而滚烫的氛围托举着这一切,他想到江祁亲吻自己的时候问他会不会不舒服,会不会觉得膈应,茫然地思索一会儿,舒荷呼吸着软软说好吧,可以试一试。   江祁突然抱紧舒荷。   他闭着眼睛,手臂禁锢着那纤薄瘦削的背脊,将人紧紧按在自己怀里,舒荷被他抓住的手心忽然发了下抖,大脑空白下,轻轻捻了捻那些可疑的东西。   圆珠笔笔墨。   “……”   今晚睡不着了。   江祁滚动喉结疯狂说对不起,然后拿纸擦他发红的手指,舒荷呆呆坐在床上反应不过来,眼前全是星星,浑身雪白的皮肤都泛着潮热的粉。   穿着短袖睡衣,领子和袖口特别低,从旁边几乎能看见里面的风光。   江祁手指勾着被子。   舒荷迟疑而茫然地往床边去挪,想去洗手间,谁知道江祁将被子盖到他身上,舒荷以为他想要自己睡觉,于是有点不太满地抿着唇,一本正经说自己想去洗澡,太热了。   江祁说等会儿去。   然后,舒荷就看见他钻进了被窝里,下一秒,一只宽大滚烫的掌心握住他的脚踝。   舒荷浑身僵硬。   他漂亮的眼眶逐渐浮现了水光,长睫毛湿淋淋的颤抖着,无力而失神地攥着手指,呼吸也急促极了,不稳,哭着小声说江祁好烦,别弄这些。   传来的,只有一些可疑的暧昧声。   过了不知道多久。   江祁从被窝里探出头,头发乱了,鼻头还沾染着水光,炙热盯着他看,喊他宝宝。 第69章 养成系黏人竹马13   滚烫的呵气,细密的触感。   黏稠迷蒙的黑夜宛若波光粼粼的水面,躁动夏风裹挟时,有灵动的鱼在水中自由穿梭,偶尔顶过浮萍。   少年浮于水面,感官无限放大,时间也好像变得极慢极慢,他眨着湿润的眼睫毛,咬着唇内侧的软肉,慢慢把脸挡住了。   飞红的腮颊,抿得尤其秀致的唇珠,皆被藏在其中。   连带着,还有那些可怜发软的气音。   一夜过去。   大清早,江祁系着围裙在厨房做早餐,时不时提高一点兴致的嗓音问宝宝想吃什么,舒荷撑着脸颊在发呆,闻言反应也是慢慢的,好半天都没回答。   江祁到厨房门口看了眼。   他手里拿着炒菜勺,一双黑眸炙热万分地盯着舒荷,俊美五官难掩兴意,“宝宝。”   舒荷慢半拍睁圆眼睛。   一会儿看江祁的脸,一会儿又看江祁的嘴,一会儿又是高挺的鼻梁,似乎是想到什么不应该的东西,他有些绝望地挡住了自己的眼睛,抿着柔软的唇闷声闷气说:“随便你啦。”   江祁一顿。   他拎着勺,看得出宝宝有心事,至于是什么心事……他也清楚,江祁深呼吸一口气,扭头先把早餐做了,然后再准备好好和宝宝聊聊。   昨晚……确实太突然了。   他那会儿趁着人意识沉沦迷茫,提出谈恋爱的请求,宝宝估计都没怎么想清楚就答应了。   现在清醒了,可能是想要反悔。   江祁做好了准备。   他垂下眼,将滚烫香汤倒入碗中,夹入粉条,然后左右各一只碗拎着转身往客厅走。   “咚”一声,碗被放在了桌面上,江祁高大的身形落下一片阴影,将舒荷隐入其中,舒荷动了动,手撑在桌面,捧着脸颊去看江祁。   “宝宝。”江祁把碗推到了舒荷面前,给他拿了双筷子,习惯性叮嘱,“烫,慢点吃。”   舒荷接过筷子,小幅度点了点头,然而前脚刚被叮嘱,后脚他就忘记了,眼神放空地夹了一筷子粉条,递入唇中。   刚一咬,滚烫的触感就反射到舌尖的神经上,烫得舒荷眼眶一热,人也骤然回神,撂下筷子咬着舌尖发出可怜地嘶声,泪眼汪汪地呜呜说烫死了。   江祁一急,赶紧上前捏着他的下巴看被烫到的舌尖,舒荷泪眼模糊地张着小嘴,像小猫一样散热哈气,杏眼萎靡不振地拉耸着呜声问江祁有没有肿起来?   “没有,有点红。”江祁用指腹轻轻碰了碰那截舌尖,舒荷呆呆地往回缩了下舌,然后紧闭了嘴巴,说有点好了,不疼了。   弯了下手指,江祁欲盖弥彰地收回手,也没说下次小心些什么的风凉话,他干脆坐到舒荷身侧,端起他面前的碗说我来慢慢为你吃吧。 奇_书 _网 _w_ w_w_._q_ i _ s_ h_ u_9_9_ ._ c_ o _m   舒荷蔫头耷脑,“……我又不是小孩。”   “你是宝宝,一个会烫到舌头的宝宝。”江祁夹起粉条轻轻吹了吹,就像照顾三岁宝宝一样把粉条递到舒荷嘴边。   舒荷闭着嘴,觉得这样好丢脸,哪知江祁坚持,没了办法,舒荷心想就吃一口,然后就和江祁讲正事。   他张了嘴,慢吞吞地鼓着腮颊嚼嚼嚼,还没咽进去,江祁很快又夹了第二筷。   一口接一口,一碗粉条很快见了底,而舒荷也吃得鼻尖泛了红,冒出一点细汗,热热的。   江祁抽出纸给他擦,撩开他额边乌黑的发丝,从上往下,舒荷抬着脸,湿红柔软的唇抿着,扬起了脸边的小酒窝,轻轻告诉江祁:“昨晚……”   江祁将纸按在手心,“我知道,宝宝反悔了。”   “……”   明明是他趁人之危。   怎么讲的好像是自己出尔反尔呀。   舒荷不高兴,软眉娇纵地蹙起说:“昨晚我都没想好,是你一直亲我,害我迷迷糊糊就答应了。”   江祁这会儿倒挺诚恳:“这个确实是我的错。”   “所以我反悔很正常。”   舒荷指指点点控诉,“而且你昨晚……你还那样,我现在看到你就不对劲了。”   江祁沉默一下,大抵是想到昨晚鼻间的温软,他可疑地轻咳一声,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纯情又含蓄说:“我就是想让你舒服一点。”   舒荷憋了半天没憋出一句话回这几个字。   “我接受,宝宝。”江祁善解人意道,“虽然我现在心情有些失落,但我不想勉强你,当然也勉强不了……那你可以考虑考虑我吗?”   “至少,我亲你你是不讨厌的。”顿了一顿,江祁又忍着膈应拿陈靖辰举例,“如果陈靖辰亲你,你什么感觉?”   舒荷:“……”   舒荷绷着脸摇头,江祁问方子阳呢?舒荷摇头,小声辩解说这还是不一样的。   他和方子阳陈靖辰并不是一直生长在一个环境。   但是江祁是。   从小到大,两人几乎天天见面,很少分开,但陈靖辰他们就要难见的多。   “所以。”江祁施施然道,“这证明我们天作之合。”   舒荷觉得不对,但又不知道怎么说。   天作之合是这样用的吗?   “……你快吃吧。”思来想去,舒荷绷着脸去看江祁一口都没碰的早餐,还是给了机会,认真道,“我会考虑的。”   闻言,江祁心口瞬间炸开一束五彩缤纷的烟花,烟花碎屑散落在他心头各处,挨个滚烫了一遍。   江祁的情绪无法平息了。   他直勾勾盯着少年,“那宝宝考虑的时候,我们还能不能接吻?”   舒荷有点控诉地说:“当然不可以呀,我要慢慢考虑,你不许急。”   江祁心说,怎么不急?   他初中就在想了。   想到现在,答案在望。   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整日思考这些事。   甚至就连去公司的时候,开会的时候,都忍不住出神,下午还得回学校,宝宝五点多下课,他今天买什么花比较好呢……或者送点别的……   会议结束,高层们依次离开会议室,预留江祁坐在第一排第一个位置,翘着二郎腿转动手中的钢笔。   他今天穿的正式,是一身合衬的深蓝色定制西装,这身行头将宽肩长腿完美展露。江祁低垂着头若有所思。   不管在想什么,看着都不像在思索工作的样子——江父如是想道。   “江祁?”   江祁眼皮一抬,随意地看着江父,无可无不可地勾着尾音嗯了声,江父见他明明在和自己对视,可里头的情绪早不知道飘到哪去了,一看就不认真。   沉默几秒,江父放下手中的文件,思来想去,“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这个话题显然是江祁感兴趣的。   闻言,江祁凝聚了视线,嗯了声,又道:“算不上吧,他在考虑。”   江父有点意外,“我还以为你和小荷,是小荷会先谈。”   江祁:“……”   “而且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围着小荷转,我当初还想过你们将来会不会有什么故事。”   江父唏嘘。   小时候江祁混,除去那个私生子,他也就江祁这一个孩子,也是寄予过厚望的。   这小子认识小荷前,那是真的谁的话都不听,打也没用,骂也没用,有自己的脑回路,且实在难以掰正。   这么多年,也就小荷这么一个真心的朋友,陈家方家那几个是小荷那边顺带着的,江祁根本不爱搭理。   幸好有小荷。   不然不知道江祁以后是个什么样。   至少现在这样,江父是挺满意的,江祁的经商天赋高中就展露了,也没人督促,他就很自觉到公司学习。   到了如今读大学,一切都顺理成章,等再过两年学业轻松些了,就能彻底到公司掌事了。   他也能轻松些。   就是江焱那个私生子吧……   “你怎么知道不是小荷?”   冷不丁一声,打乱了江父的思索,江父回神,怔然地反问江祁:“什么?”   在小荷这事上,江祁有无限耐心,耐心地说:“你怎么知道和我谈的不是小荷?”   江父:“不能吧,他能看得上你?”   “……”   哦,可是亲都亲了,更亲密的地方也见过了。   不仅见过,还舔过。   ……讲话真难听。   讲话真难听!!   江父皱着眉看江祁摔门而去的背影。   又发什么疯??   ———   舒荷收拾完东西,刚从教室出来就迎面被人拦住。   他茫然抬头,看到一个陌生而高大的男生低着头,似乎是有点紧张,小心问他晚上有没有什么安排。   “有。”   男生愕然扭头。   发出声音的是江祁,江祁拎着花,面无表情将舒荷拦在自己身后,皮笑肉不笑地对这个陌生人道:“我们晚上要约会,你有事么?”   男生:“……”   来之前,男生是打听过金融系这朵小荷花有没有对象的。得到的答案几乎全是没有,为什么说几乎?因为小荷花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   这人不是对象,却胜似他的对象,三天两头来等小荷花,谁都看得出他喜欢他。   可是竹马么,天降胜竹马。   这么久都没在一起,那还有什么机会?答案很显然了啊,要真有可能他们怎么可能现在都还只是朋友?   男生只怔了一下,很快就调整过来,不欲和没有一点机会的江祁讲话,目光只盯着舒荷,紧张问他晚上有没有空,能不能去看自己打篮球?   江祁表情一沉。   舒荷诚实摇头说没空,然后接过江祁手中的花,用指尖悄悄戳他的背,提醒他不要总是用这种凶里凶气的态度看人。   容易打架。   打架不好。   江祁眼一垂,满脑的阴郁被这只手给戳没了,他反而勾起唇懒散问:“篮球?跟哪队打?”   “……隔壁系的。”男生不太想和江祁搭话,但又想给舒荷留个好印象,他答完,正要说今天没空那明天后天呢,篮球塞持续三天。   “有空了。”江祁勾起舒荷的手,“我们今天就有空,可以去。”   男生:“……”   谁邀请你了吗?   舒荷不明所以,但还是顺着江祁的话点头,等男生略高兴地离开了,他这才茫然问江祁看篮球赛做什么?   “不看,我有点事做。”   具体要做什么,江祁没有细说,就说保密,然后垂眸弯着唇问舒荷今天考虑得怎么样了。   舒荷走神,慢吞吞摇头说还没考虑好,江祁遂问一个月能考虑好吗?   一个月?舒荷犹豫地点头说应该可以,接着圆润的眼飘到江祁脸上,注意力竟然没有被转移开,继续问他晚上去篮球场干什么。   江祁摸摸他的头发,无视周围飘过来的各种视线,扬起不驯的眉眼说:“宝宝看着就行了,到时候就不会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来打扰你。”   舒荷挡住他的手,捂住自己的脑袋,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到了晚上,猜测果不其然是正确的。   篮球场上,江祁穿着球衣出现在了另一队里,他不知道怎么搞来一个名额,这会儿正招摇地对着舒荷招手。   而下午邀请舒荷的那名男生看到江祁,脸色立刻就不好了,下意识捕捉观众席那道清丽纤瘦的身形。舒荷手里拿着江祁塞给自己的水平,端坐得笔直。   江祁说比赛结束,就把水给他,篮球场的风裹着热浪,热得舒荷有点想喝这瓶水,可想到这是给江祁的,忍来忍去他还是遗憾地抿着嘴,专注去看球场。   比赛很快开始了。   舒荷不怎么懂篮球。   他小时候学过,但那是小学的事了,全班都要学,这会儿过了这么久,他对篮球的了解就只剩下投篮。   谁投中了,那就厉害。   江祁也很久没打了,但他勤于锻炼,体力非常好,熟悉一会儿后立刻上手,动作敏捷,将对面打得节节败退,每一球都是中的。   应该是很厉害,舒荷将水瓶放在腿上,空出手给江祁鼓掌,圆润的眼盯着下边儿表情特别认真,像一只专注晒太阳翻肚皮的猫。江祁偶尔回头,看到他在给自己鼓掌,大脑顿时飘飘欲仙。   这种感觉很奇妙。   是心动,情绪也满胀,这会儿在他的眼中,那个坐在观众席鼓掌的少年好像发了光,眼睛漂亮得令人失神。   恍惚一会儿,江祁不期然丢了一分。   他并不在意,重新回神,刚刚还庆幸扳回一局的另一队刚高兴,很快发现江祁更疯了,一连抢下几分,这场比赛毫无悬念。   吹哨声一出,比赛结束,江祁立刻离开球场,没有要和队友或者对面寒暄的意思。舒荷懵懵确定比赛结束了,这才捏着只剩下三分之二水的水瓶跳下去。   “喏。”   舒荷把水瓶递给他,小声说他没忍住喝了两口,这里实在太热了,江祁说没关系,好像更高兴了,仰头很快将一瓶水给喝得精光。   球场一片潮热。   很多道视线在偷觑这里。   偷觑那个站在男生面前,浑身白皙细腻的少年,少年五官精致昳丽,低着头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会有个很甜的小酒窝,夺目又招人。   很漂亮,漂亮到令人忍不住想象和他接吻是什么滋味。   两队打招呼,有人抱怨问江祁为什么会来,另一队说江祁只来今天这局,明后两天不来了。   尽管如此,还是令人愤懑。   尤其是下午邀请舒荷的那个男生。   他本来想出风头,在心动的人面前孔雀开屏散发荷尔蒙,结果出风头孔雀开屏的成了另外一个。   在场谁都看到了少年将水递给江祁。   原本还觉得两人根本不会有任何可能的人,看到这一幕都不确定了。   男生回头,看见少年走在路灯下,离江祁远远的,莹润雪白的手抬起隔着一段距离。   像在嫌江祁汗多,不给靠近似的。   江祁到洗手间洗手洗脸。   洗完了,他想去碰舒荷,可干干净净的舒荷还是不给碰,说他皮肤好烫。   “宝宝……”   江祁也没勉强,就是忍不住喊他,舒荷走在他身侧,隔了五十厘米的距离。   两人一起离校。   客厅。   江祁失去了亲脸和抱着宝宝睡的机会。   他拎着枕头被赶到门口,唉声叹气,打算席地而睡,枕头刚要放下,门突然被人打开一条缝隙。   舒荷在门缝里探头探脑,像在观察江祁走没走,结果就见江祁还在这,两人大眼瞪小眼。   片刻。   江祁拎着枕头,满足地进了舒荷的房间。   舒荷严肃地表示两人各睡一头,江祁不敢得寸进尺,觉得也行,躺下的时候,他关了灯,掀开被子在舒荷白皙的脚背上轻轻亲了一口。   这只腿登时往里一缩。   “江祁!!”   发软的少年音有些崩溃。   江祁握着他的脚踝,小声说不亲了不亲了,宝宝别气。   掌控脚踝的手掌宽大,触感很鲜明,舒荷被抓得发痒,蹬了两下腿,然后就从被窝里爬起来将枕头拍在了江祁身侧。   江祁看着他,舒荷紧绷着躺雪白小脸到他身侧,抬起他的手搁在自己腰间,人也埋他怀里。   毛绒绒的脑袋轻轻蹭在江祁下颌处,有些痒,好闻的清香也不住往他呼吸里飘,飘得大脑恍恍的,好像置身于梦境里。   “可以了。”   舒荷发出点咕哝声,“已经很亲近了,你不要再乱来了。”   江祁盯着虚空。   他动作迟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下,果不其然摸到一片湿润。   这次是被幸福的。   被可爱的。   江祁声音发飘,“宝宝,我又流鼻血了。”   “……”   灯打开,红色鲜明。   今晚又是个不眠之夜。   ———   接下来几天,舒荷是真的不给江祁进门了。   而且还有很正经的理由,说天天这么亲近,对他考虑这件事不是很好,他脑袋不清醒会理不清事情的。   这个理由江祁能接受,虽然不舍,但还是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连半月。   这天学校放假,两人回到舒家。   陈靖辰也来了,这次是来送新专辑的,他显然对自己的专业能力有了非常大的自信,直言这张专辑里的歌全是仙品,全都可以无限循环几百遍。   舒荷给面子地收下,然后听了听,他发出哇的一声,很惊喜地表示是比以前好听了,旋律很抓耳很有新意。   “是吧。”陈靖辰翘着二郎腿得意,“这就叫勤能补拙,这会儿热搜都在说我新歌好听呢,不过除此之外,我还有件事想了解一下。”   说这话的时候,屋中还流连着音乐播放的间奏。   这是首情歌,间奏是煽情的小提琴,舒荷显然很喜欢这段,低头翘着脚脚,晃呀晃的。   江祁低着头看手机,没有搭理陈靖辰。   陈靖辰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转,见没人搭理自己,于是自顾自开口:“小荷,你还没谈恋爱啊?”   舒荷唔了声,眼睛睁圆一点点,脑海闪过一些画面,他心虚地想到半个月之前和江祁之间那个黏糊糊吻,那个热腾腾的夜。   江祁显然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在这时抬起了头,一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舒荷看,舒荷听着音乐,含糊摇头说没有,然后问陈靖辰。   “你谈了呀?”   陈靖辰说:“当然没,我懒得谈,就想谈音乐,而且我这行不太好谈恋爱……小荷,你没遇到喜欢的人吗?”   舒荷严谨地把问题抛回去,“你没遇到喜欢的人吗?”   “……”陈靖辰摇头说当然没有,舒荷于是说我也没有,两个都没有的好朋友沉默对视一眼,像是都想说点什么。   江祁给打断了:“哦你们都没有,我有,我赢了。”   陈靖辰:“……”   癫子,这个赢了很骄傲吗。   追又追不到,还老拦着小荷的桃花。   舒荷低头摸了颗葡萄,在嘴里慢吞吞地嚼,他也不讲话,就听江祁一个劲说:“但他还在考虑,不知道什么时候考虑好。”   “大半个月了。”   “当然我没有催,其实一辈子我也能等。”   吃完一颗,舒荷一次性塞了五颗葡萄到嘴里嚼嚼嚼。   圆润的杏眼放空,腮帮子吃得鼓鼓的,像只屯粮的小仓鼠。   江祁还在讲,其实压根没人搭理他,陈靖辰玩手机去了,当没听到。   讲半天,江祁突然闭了嘴。   因为他收到舒荷给自己发的消息。   我无敌可爱的小荷花宝宝:【别念啦江祁,我考虑好了。】   手一抖,手机掉在地上,发出清脆地砸巴声,江祁大脑发热地低头,手忙脚乱捡起手机,旁边被吓一跳的陈靖辰皱着眉抬头。   “宝宝。”   江祁上前牵起舒荷的手往二楼走,“不要在手机里讲这些,我想听你亲口说。”   舒荷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拉着带进房间里,门一关,一道人影逼近,他仰着脸蛋,身形高大修长的男生微低着头,薄唇紧紧地抿着声音轻哑问他:“是什么答案?” 第70章 养成系黏人竹马14   舒荷看起来还在思考。   他抬着脸蛋看江祁,脑袋微微歪着,一双杏眼水润得像是被风拂过的粼粼秋水,江祁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能清晰听到自己咕咚咕咚的心跳声。   他掌心渗出一些汗。   没忍住捻了捻,企图冷静沉稳地看着宝宝,可是……根本冷静不下来,江祁喉口逐渐变得干涩,上下滚动一番,哑声又道:“宝宝不用思考怎么说才不会伤到我,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好吧。   舒荷抿起一点小酒窝,认真地说:“我接受你。”   还没来得及反应,江祁又见面前的少年似是有些苦恼,薄薄粉粉的眼皮往下眨动着,小声说明:“但是我想了想,我可能和你不一样。”   江祁大脑飘飘然,接受两个字就已经足够令他愉悦了,这会儿压根有些听不清后面的话,心脏咕咚咕咚的声音已经淹没了全部的理智。   他凭着本能反问,什么不一样?   “我可能不像你喜欢我那样喜欢你。”舒荷讲完,又迟疑地添了一句,“但是你是好人,我不排斥和你在一起。”   他其实不太懂什么叫喜欢。   想了半个月,也只想出一个不讨厌和江祁亲近的结论,所以舒荷觉得可以接受,当然最重要的是以此鞭策江祁,“你以后一定要事业有成哦!”   江祁刚还心情复杂:“……”   “宝宝,我肯定要事业有成把钱全给你花。”   江祁委婉道:“以后肯定不会破产。”   所以,能不要总是强调事业有成吗?   不然他总觉得宝宝能够预知未来,而这个未来是以他破产为结尾。   舒荷软软哦了声,跟个小复读机似的说那就好那就好,江祁松了口气,同时又想到宝宝刚刚讲的那几句话。   他心态从没像现在这么好过。   人不能既要又要。   宝宝都愿意跟他在一起了,只是没那么喜欢他而已,他难道就不能努力努力,争取让宝宝多喜欢自己一点吗?   已经够幸运了,多少人想和宝宝在一起还没机会呢?而他赢在起跑线上,不仅从小和宝宝一起长大,还可以亲亲宝宝,和宝宝做更多亲密的事,见更多别人无法见到的隐秘地带。   想到这里,江祁喉结上下滚了滚,谨慎地抹了抹鼻下,见没有鼻血,他这才镇定地低头,对着舒荷纯情地发出申请:“我可以亲你吗?”   舒荷的手搭在门把上,摇头说不可以哦,陈靖辰还在下面等着。   “管他做什么,他一个人还能丢了不成。”   江祁将手按在门上,舒荷低头松开门把手,刚回头,就见男生已经逼近了自己,眼神炙热且直勾勾的。   呼吸交织。   空气瞬间就潮热起来。   如愿亲到宝宝柔软馥郁的唇瓣那秒,江祁的心跳前所未有快了起来,明明在那个燥热的夜里他吻过这张唇,舔过也吮过,交换过最亲密的水液与唇舌。   可这一刻依然为此激荡。   大概是因为这一次他清晰看到了宝宝的神情,被亲吻的时候那纤长的睫毛会一勾一勾地眨,唇齿微张像小猫一样换气,宝宝的各种小反应都可爱得要死。   舒荷有点难以承受地攥住了江祁的衣服,腮颊发红,眼眶湿润,他想换气,可每次短促呼吸的时候江祁都要吻上来,好像是故意欺负他一样。   浑然不知自己轻启湿红唇瓣呼气的时候软软的,有多可爱,江祁简直亲他亲得虔诚死了,哪舍得故意欺负他。   又亲又吮的,吻得黏糊糊又燥热,江祁低头捧住舒荷白皙的腮颊,亲亲他的唇珠,然后悄声笑起来说宝宝是葡萄味的。   舒荷呼吸呼得说不出话,为了阻止江祁继续,他用脑袋去推他,从喉咙里发出一点抗争意味的声音。   可声音软软黏黏的,听起来反倒像在撒娇了,江祁大脑昏得彻底,万分勉强沉着地说他会克制,这次绝对不亲了。   舒荷没信。   他咕哝两句,听起来像在骂江祁,江祁没听清,想凑近点听他骂自己,可舒荷按着把手很快往外溜走。   ……冷静!   江祁站在原地,给自己三分钟时间冷静,等终于将那团邪火按下去,他收拾齐整,佯装沉稳地打开门要去找宝宝。   他以为宝宝这会儿会在楼下和陈靖辰聊天。   哪知道门一开,会看到走廊上那个蹲着捧脸、像团躲雨蘑菇似的一动不动的宝宝。   舒荷哪里敢下去呀。   亲了这么一会儿,嘴巴肯定红了,陈靖辰要是问了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的,舒荷捧着脸把热意压下去,然后又用力揉揉自己的眼睛,严肃地借手机屏幕确定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捋了捋头发,可以站起来下楼了,江祁三两步上前握住舒荷的手腕,在人看过来的时候沉稳地说耳朵还红红的。   舒荷瞬间鼓起脸,有点凶巴巴地说还不是都怪你,江祁表情不变,伸手揉了揉他的耳朵,然后沉稳地凑过去亲了亲,沉稳地站直身子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舒荷往他胳膊上打了一下,也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溜走了。   江祁站在原地沉稳地回味了一下刚才的一切,到底是没忍住愉悦地弯起唇,抬头放声说:“宝宝等等我。”   ———   他们在楼上干什么?   陈靖辰翘着二郎腿,目光狐疑地在沙发上的两人间来回扫视辗转。从两人一下来,他就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一点不对。   “你们刚刚做什么去了?”   舒荷低头往嘴里塞了两颗葡萄,江祁看他不讲话,以为他不想公开关系,于是沉默几秒,若无其事反讥:“关你什么事?”   陈靖辰觉得江祁真讨人嫌,皱着眉去看吃着葡萄目光放空的舒荷。   舒荷后知后觉陈靖辰在问自己问题,有点噎地将葡萄咽下,努力绷着表情,眼睛睁圆,一本正经,“是这样的小辰,我们刚刚进阶了一下关系。”   “……”   转机来得太快。   江祁克制上扬的嘴角,沉稳道:“嗯,想不到吧陈靖辰。”   陈靖辰:“……”   草。   这他爹确实想不到。   不是,怎么关系还能进阶?   陈靖辰完全没想到自己提起恋爱的问题会给人做了嫁衣,他大脑混乱好半晌,瞪着眼睛,心情复杂问:“你们谈恋爱了?”   明明已经知道答案了,还是不死心想得到确切答复,江祁这会儿耐心无限,竟态度良好且微笑地点头,矜持说是的,他们友谊长跑十多年,爱情是时候也要迎来几十年长跑了。   还说婚礼会邀请你的,你和方子阳林雨深那些人,全部都有喜糖,哦闹婚房就不用了,宝宝肯定不喜欢这种环节。   舒荷呆呆地看着江祁。   陈靖辰道:“小荷跟你聊这些了吗你就说???你们刚确定关系没半小时吧,还有父母那一关呢。”   江祁眉峰扬起,黑眸不善看着陈靖辰,“我跟宝宝的缘分你懂什么?小时候我们还差点订娃娃亲了,以后结婚肯定是顺理成章。”   “……”陈靖辰求证似的看着舒荷。   舒荷也茫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差点有娃娃亲了,他一会儿看看江祁,一会儿看看陈靖辰,最终决定像个蘑菇似的低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   “行了你什么时候走?”江祁下逐客令,“我要跟宝宝去约会了。”   陈靖辰冷笑:“我要当电灯泡。”   “李叔,送客。”   李叔是舒家管家,也是看着陈靖辰长大的,这会儿已经习惯他们一言不合就吵起来了,闻言镇定走到陈靖辰面前,都不用开口,陈靖辰就冷笑着自己站了起来,“李叔你送我下,我要跟你讲个秘密。”   李管家叹气,将人送出去。   客厅一下安静不少,江祁气焰下来,后知后觉自己刚刚态度那么差,估计宝宝又要批评了,他掀了下嘴角,假模假扬挪到舒荷身旁,凑到他面前看他出神吃葡萄的模样。   葡萄吃完,嘴边又多一颗。   舒荷习惯性咬进嘴里,像是才回神似的,扭头茫然地看着江祁,江祁收回手,沉稳地说宝宝你该骂我了。   舒荷茫然:“骂你干嘛?”   江祁:“……”   江祁若无其事:“宝宝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陈靖辰。”舒荷呆呆扭回脑袋。   江祁皱眉:“想他干嘛,要想我。”   “他应该会告诉我爸妈。”   江祁瞬间安静。   过了会儿,他问:“你不想告诉他们吗?”   “没有呀。”舒荷说,“就是觉得太快了。”   江祁想说哪快了。   暗恋那么多年,眼看情敌来来去去,好不容易修成正果,跟过了半辈子似的。他抿直唇线,又想对宝宝来说确实太快了。   “那等他告状了再说。”   江祁低头,试探性去牵舒荷的手,舒荷没有挣扎,这只白皙漂亮的手就这么被他牵进了手心里,慢慢收拢,紧贴着。   明明更亲密的事都做了,可这会儿只是牵个手,江祁都觉得情绪鼓鼓胀胀的,他珍惜地握紧在手心,然后低声跟舒荷提议去约会吧。   舒荷问怎么约呀?   “出去看看。”   只是普普通通一起压马路江祁都觉得很好,舒荷哦了声跟着起身,走之前江祁顺了串葡萄,一路上给身旁人投喂,顺便讲悄悄话。   两人在小群里公布了关系。   方子阳回了个不像祝福也不像有别的意思的表情包,林雨深回了恭喜和一连串深觉意外的消息,陈靖辰选择转发自己的作品到群里,将所有的消息都刷新上去,眼不见心不烦。   方子阳得到真传,过了会儿也发送自己拍的体育竞赛奖牌和奖杯的照片。   江祁皱着眉轻啧,牵着舒荷去餐厅。   赶上情侣半价,江祁这个并不缺钱的富二代注意到,竟特意问老板这个活动还在不在,得到确切的回复后,江祁矜持地牵起舒荷的手腕,说哦那好我们半价。   老板:“……”   老板眼睁睁看着江祁点了一堆价格贵的菜,明显不缺钱却使用了情侣半价活动,抹了把脸表示恭喜恭喜百年好合。   江祁点头说会的会的,但是百年好合不太够,能不能祝他们千年好合?   老板:“……”   够啦……舒荷扯了扯江祁的衣角,觉得他这个病真的要去医院看看了。   老板木着脸:“那我祝你们万年好合,万年好合。”   超级加倍!   江祁显得很矜持,沉稳地嗯了声,愉悦却从狭长的眼尾透露出来,他表示可以给老板捐点钱翻新这个店面。   老板:“小江总,这店面就是江家的。”   江祁:“……”   是吗,不记得了。   江祁扭头带着宝宝进包间等上菜,舒荷刚坐下就按着江祁的手要他正常一点,江祁问我哪里不正常了?   “你还正常呀?正常人哪里会要万年好合哦。”   江祁辩解,“我要的是千年好合。”   一副老板要祝福他们万年好合他也没办法的样子。   舒荷鼓起脸,较真地说千年好合也不太正常,江祁皱了下眉,琢磨着半晌没吭声。   不久,服务员上菜了,舒荷抬头说了句谢谢,却不想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汤扬放下菜后下意识扭头,怔了一下,目光复杂地盯着舒荷看了几秒,又飞快掠过另一边眼皮都没抬的大男生,他缓慢放下手中的菜,低声向舒荷打招呼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汤扬道:“我有点忙,先去上菜了少爷。”   “嗯嗯。”   汤扬擦了下手,低头离开。   门关上,江祁黑眸抬起,盯着舒荷说自己刚刚想了一下,舒荷茫然歪头,以为他说汤扬,就听见一句:“虽然千年好合不现实,但我还是想求一下这个不现实。”   “万一有前世今生呢?”   “就像我四岁那年见到你第一眼,就想认识你。”   舒荷愣了一下。   江祁其实还想求万年好合,万万年好合。   但他只敢在心里求。   怕宝宝又说他有病,应该去医院看看。   至于汤扬,江祁是完全没放在眼里了,这个死黄毛什么都没有,拿什么跟他争?   舒荷不知道江祁在想什么。   他低头晃腿,江祁抬眸,若无其事夹菜到舒荷碗里。   ———   令人意外的是,陈靖辰并没有把两人的关系告诉舒父舒母。   等了好几天,意识到舒父舒母依然什么都不知道的江祁一时竟还有些遗憾。   遗憾完,他主动对自己家里公布了这些事,江母一点都不意外,虽然此前她并不知道两人在一起了,但当下也没觉得突然,反而觉得顺理成章。   毕竟这俩小孩从小到大的相处模式都是让人有目共睹的。   江父因为提前有了预备,所以也没多奇怪。   而舒荷恋爱的消息,很快就插了翅膀飞遍学校,暗恋他的人心碎不已,有的则是觉得没结婚一切皆有可能。   现在江祁能光明正大牵他的手了。   舒父舒母那边并没有刻意隐瞒,江母和舒母聊天的时候,偶然聊到这个事,才发现他们竟然还不知道,于是进行了好一番解释。   而突然得知自家乖崽恋爱的舒母:“……”啊?   得知是和江祁,她又是:“……”啊?   舒母赶紧打了个电话给江父江这事,两人一起震惊,江父想打个电话给小荷问问,可手刚抬起来就被舒母给按下。   他勉强稳住心神,疑惑地看妻子,舒母摇头,严肃地和他分析小荷是不是不想让他们知道?   不然怎么江家都知道了,就他们不知道?江父一听觉得很有道理,“那怎么办?”   江母:“问问江祁?”   提起江祁,江父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不是说他不喜欢这孩子,就是吧……意想不到。   十多年了,他们这些长辈都只觉得这俩孩子关系好,友谊非常难得,从没有往别的方面设想过。   当了那么多年的朋友,现在突然在一起了,这要人怎么镇定地接受?   舒母拧眉道:“我觉得小荷未必是想隐瞒我们,毕竟……要真隐瞒,小丽就不会跟我们讲这些了。”   小丽是江祁的母亲。   舒父说:“……那找江祁问问?”   两人对视,很快打定主意。   江祁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公司开会,因为来消息的声音不是他特意给宝宝设置的特殊铃声,所以江祁没有立刻看。   这场会议开了两个小时,江祁转动笔有些无聊,想了想还是打开手机看了眼,随后他的眉目就微微收拢,唇线抿直。   舒母就发了一条消息。   【你和小荷在恋爱吗?】   没有其他消息,看起来像兴师问罪。   江祁盯了半晌,承认地发过去一个“是”字,舒母很快发了第二条:【下午有空吗?我跟你叔想和你聊聊。】   他晚上七点跟小荷有个夜市约会。   盘算了一些时间,江祁发送一个好字,随后他收了手机,会议结束后直接去了舒家。   兹事体大,舒父舒母都在家里等候,江祁来的时候,两人都坐在沙发前,一句话都没有说,表情端得特别严肃。   他的脚步一下就变慢了,缓缓走到两人对面,江祁礼貌地喊了两人叔叔阿姨,随后坐下。   这些年来,江祁有一大半的时间是在舒家渡过的。   确实都很熟了。   有什么也用不着迂回,直接问想问的,舒母最想问的是:“你们怎么突然在一起了?”   突然吗?   江祁狭长的眉抬了抬,喉结滚动,声音自然地道:“不突然的,我喜欢小荷很久了。”   舒母一愣,舒父接道:“那小荷呢?”   “小荷……”江祁顿了顿,“我在他十八岁那天告白,他拒绝了我几次,前段时间答应的,叔叔阿姨,我想和小荷结婚。”   他坐得端正,看起来很镇定很平静,可垂在膝前的手却攥在了一起,“我连喜糖都想好了,还和小荷商量过,他不太喜欢我挑选的喜糖,我说那他来选,他说喜糖包装的糖都不好吃,能不能选别的糖。”   讲着讲着,话题就变得奇怪起来,“我说好,又问他想要什么样请帖,说我自己设计的话可不可以,他说我设计的可能会不好看,也不愿意。”   讲着,江祁像是没忍住似的弯起了嘴角,一双黑眸荡着点舒父舒母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的情绪,“然后我又问伴手礼,他说他不了解这个,我又问了很多和婚礼相关的,他没有说不愿意和我结婚。”   江祁说:“所以我已经挑好日子了。”   舒父舒母:“……”   你 6。   他们找他是来干什么来着?   是来聊这些的吗?   舒父舒母一时半会儿说不出一句话,又觉得好像什么都不用再说了,因为……这俩孩子看起来一切都顺理成章。   从最好的朋友这个身份过渡成亲密的情侣,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对。   沉默几秒,舒母揉了揉眉心道:“你们连这个都聊到了,那我跟你叔还能说什么?我们也知道你的性格,也不是想阻止你,就是有太多不知道的了想问问你了解了解。”   江祁矜持道:“嗯,都可以问。”   这一下,他们也没什么想问的了。   舒母说:“小荷今天会回来吗?一起吃饭吧。”   江祁沉稳道:“不了,我们晚上要去约会。”   舒父舒母:“……”   眼不见心不烦。   两人抬手把江祁赶走,江祁走到阳光底下,给舒荷发了条消息讲述刚刚发生的事。   晚上两人见面,夏风正炙热着,江祁勾起舒荷的手,低声告诉他:“叔叔阿姨答应了。”   舒荷习以为常地点头,然后轻轻蹙起眉间说热,能不能不要牵手。   江祁没觉得热,闻言不仅不松开,反而还牵得更紧,他低头看着两人的手,又抬起一点黑眸盯着少年鼓起的腮颊看。   像是觉得可爱,江祁没忍住用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捏了捏,舒荷泄了气,只好任由他牵着,往前走得很快,留给他一个非常冷酷的背影。   江祁笑。   勾着他的手,将他牵到了人迹罕至的角落里。   舒荷晃了下被牵着的手要他松开,江祁镇定地松开了,然后说我想接吻。   不知道他什么毛病。   每次接吻都要问,被拒绝了照样还是会亲,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走一个询问的流程。   舒荷揉了揉自己被牵得发红的手,说不可以,下一秒,眼前人果不其然微微俯身,吻在了他的唇瓣上。   炙热的呼吸在这个躁动的烈夏里交融,缠绵,舒荷眼睫轻颤了一下,后颈被一只发烫的手轻轻扣住。   这只手带着茧子,指腹有些粗粝,在他雪白细腻的后颈上摩挲着,促使舒荷无法集中注意力去看他,唇瓣轻而易举就被人舔开,勾住了藏起来的软嫩舌尖。 第71章 养成系黏人竹马15   呼。   好热……   温热的风裹挟着烈夏的气息一阵阵吹拂而来,吹得一旁的树梢簌簌作响,像飞走的纸张,扰乱着人的思绪。   这里毕竟是在外面。   一点风吹草动,舒荷就忍不住轻微挣扎,小声发出点声音提醒江祁,不要在外面亲。   江祁垂着眼睛,宽大的掌心轻轻揉着心上人后颈那块细腻的皮肤,像在安抚。他吮着他柔软清甜的下唇,唇齿碰撞间会发出点轻轻的水声,令人面红耳赤。   “宝宝别紧张……”   低哑磁性的嗓音,气息灼热得舒荷大脑发昏,“……宝宝,这里很偏僻,没有人。”   舒荷还想说什么。   但很快,唇舌间激烈的缠绵冲散了他仅有的思绪,一只手紧紧将他禁锢在怀里,后颈那只宽大掌心也没有撤去,他们亲密无间贴着,在热风之中,滚烫灼热的呵气已经彻底淹没大脑。   舌尖勾着,潮热绵密。   舒荷甚至觉得舌头有点发麻发疼了,应该停下休息休息,可他发不出什么声音,只能无助茫然仰着脸,耳根发热脸颊发红,无力启开一点唇被人持续欺负,掠夺水液。   面前男生偶尔撤离,留给他呼吸时间,可通常没几秒,对方就会再次俯身吻住他的唇,每每撤离时,水光总勾出一条暧昧的银线。   亲了不知道有多久。   可能几分钟,可能更久。   江祁掌心发热,终于肯松开他的时候,他已经浑身使不上力了,睫毛湿淋淋的,脸埋在面前男生怀里小声喘气。   软软的气息隔着薄薄的夏季衣料,精准传递到了江祁身上,江祁这会儿眼睛还有点红,心脏砰砰跳,满脑子都是宝宝嘴里的甜和软,他呼吸沉重,眼睛聚焦垂眸,用手轻轻捋了捋舒荷后脑柔软的黑发。   他搂着他,实在是喜欢到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思来想去也只能憋出一句宝宝,宝宝宝宝的喊着,好像连带着激荡的情绪也能回笼似的。   舒荷被亲得掉了几滴晶莹的眼泪,这会儿抬头的时候,眼眶还是湿润得明显,睫毛根也濡湿得可怜兮兮的,唇瓣湿红。   江祁只是看一眼,就又想低头去亲了,可这次舒荷用手挡住他的脸,被路灯映得明亮的杏眼凶巴巴盯着他看,艰涩地憋出一句威胁,“再亲分手。”   “……”   犯规!   江祁瞬间抿直唇线,到底是不敢再亲了,他忿忿从兜里掏出纸巾给舒荷擦脸上的眼泪,明明被分手两个字刺激得不轻,可他给他擦脸的动作又是那么的轻。   轻到像是在对一个什么易碎品。   舒荷见江祁正常了,勉强站直咬了咬舌尖,酥麻和轻微的疼反射到神经上,他变得蔫头耷脑的,嘀嘀咕咕:“七天都不许你再亲了。”   江祁:“七天?!”   舒荷扭头看他一眼,咕咕哝哝道:“半个月。”   “那七天吧。”小不忍则乱大谋,他以前都是这么过来的,以前还没宝宝的嘴亲呢,现在能亲到就不错了。   江祁勉强开解完自己,牵起舒荷的手,“可以牵手吧?”   “也不可以。”   舒荷抽出来,“我热。”   说这话的时候,脸颊还带着酡红,是被亲的也是被热的,江祁借着路灯的光垂眸看他。   这里偏僻,四周都是绿化带和树,很少人会驻足,所以路灯也少,只有一盏在距离他们十米远的地方。   路灯照过来的光不太亮,只能照亮少年的双眼,亮而闪,里面有细碎的水光,江祁无端想起他戳破心意的那个夜晚。   那是他第一次接吻,宝宝也像现在这样被亲得掉眼泪了吗?   舒荷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见江祁还站那不动,于是踩踩地上的枯枝,按住被风吹得散乱的额发催促他:“走呀。”   江祁回神,目光盯着他一刻不离,“来了来了。”   ———   时光荏苒,大四那年两人订婚,准备毕业一年后结婚。   一切圆满,按理来说,任务也该完成了。   江祁从高中开始接触公司的事务,到如今已经有七八年的时间,他有经商天赋,人也勤奋,接手公司后一切都顺理成章。   可是后台一直没响起任务提示音。   舒荷有点担心,但是又不知道怎么突破,许是蹙着眉发愁的模样太明显,江祁瞧见他这样立刻就放下了手里的邀请函,走过来抱他亲密地问怎么了?   舒荷盘腿坐在床上,纤薄的背脊挺直,柔软乌黑的发丝下,雪白小脸绷着,像是遇到什么大问题般摇头。   “那你看起来苦巴巴的。”   江祁没忍住去亲他,“像只为生活奔波的流浪猫,怎么了宝宝?谁欺负你?”   本来不想告诉江祁的。   因为江祁已经很努力很优秀了,任务走到这个地步也该完成了。但是他既然问了,舒荷抿了下唇还是没忍住,晶亮的杏眼抬起,小声问他:“你事业有成了吗?”   乍一下又听见这个遥远的词汇,江祁表情空白。   “应、应该吧?”   他们都说他事业有成,后生可畏,他也觉得自己事业有成够养宝宝了。   宝宝想要什么他都能给他造出来。   难道还不算吗?   舒荷用力摇头,严肃地问江祁:“你真的认为自己事业有成了吗?”   江祁继续空白:“……难道没有吗?”   舒荷说:“是的,江祁你怎么这么容易满足呀?要一直往上爬呀。”   “……”江祁沉默会儿,“爬……爬到哪去?这里不是古代我也没法当个皇帝,让宝宝当皇后。”   舒荷咕咕哝哝说不是这个意思,江祁耐心地问那是什么意思呢?舒荷看起来很不开心,嘀嘀咕咕半天没说出一句有用的解释来。   他难过的把自己蒙进了被子里,想和系统聊天,谁知道下一秒就被江祁从被窝里抓出来。   江祁很在意舒荷这突然低落的情绪,认真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舒荷半天没吭声,就说你好好努力工作,江祁觉得他把勤奋外包给自己了,所以为了收取外包报酬,他按着舒荷亲了会儿。   亲完,确定舒荷并没有遇到什么事,江祁这才很有兴致地将邀请函款式挨个给他看,问他喜欢什么样的。   结婚已经提上事宜了。   定了下个月,虽然不是四年前江祁挑选的那个黄道吉日,但这次重新挑的日子也很好。   “这个。”   舒荷指着印有小荷花标志的那个,江祁也最喜欢这个,很快确定那就选这个了。   婚礼筹办起来很复杂,也很忙,江祁本身就忙,但还是想亲力亲为,所以他暂时搁置了公司那边的事,让濒临退休的江父回去工作。   江父挺不满的,但结婚这事很重要,他不满也说不出个什么来,心烦意乱工作了几天,这天在办公室里,江父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他的私生子,江焱。   ———   除了江祁外,长辈们也挺重视这场婚礼,很早就开始帮着筹划各项流程。   尤其是,在婚礼上播放的视频。   讨论的时候,舒母突然上楼消失了几分钟,下来的时候她表情神秘兮兮的,当着众人面掏出一部有了些年头的手机,笑着走到几人面前开机,“喔,还能开机,那我们就来欣赏欣赏江冷妃的高清黑历史吧。”   江祁一开始就有点不好的预感。   闻言,他皱着眉疯狂思索自己小时候有过什么黑历史,冷妃这个称呼他还记得,那是一段相当悲惨的经历,事关他和宝宝幼年的友谊……但这能拍出什么视频?   江祁拧着眉,手欲伸又止。   他看到舒荷好奇地探身凑到舒母身边,脑袋低着,毛绒绒的黑发透出点乖巧,接着,像是看到什么好笑的东西似的,那双漂亮眼睛和唇瓣都弯了起来。   江祁一瞬不瞬盯着。   舒母发现没开声音,于是把声音开到最大。   手机里顿时传出某个冷妃小朋友尚且稚嫩的声音,在哭着哽咽,好像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事情。   “宝宝你别死,小天使是不会死的,你不要睡觉。”   “姨姨你别拍我,宝宝都这样了你怎么还拍得下去。”   “宝宝什么时候醒……”   是那年春节,舒荷生病。   江祁以为他要没了,哭着去敲舒父舒母的门,要他们带宝宝去医院。   到了医院,虽然已经得知宝宝不会有事,但作为小朋友冷妃依然一根筋,觉得宝宝歪着脑袋睡觉特别像电视里挂掉的人,于是抱着他伤心地哭了好久,被还在拍视频的舒母骂了一顿说怎么哭得那么晦气。   江祁:“……”   听着这个视频,长辈们发出惊天爆笑,笑得前仰后翻根本停不下来。现场不止有舒家人,还是亲戚,江母也在。   舒荷挪到江祁身边,说你好笨。江祁木着脸牵他手,没告诉他对于一个还是小孩的他来说,当时是真的特别难过特别害怕,怕宝宝没了。   怎么能嘲笑他的苦难。   江祁表情不太好,“婚礼怎么能放这个视频?这个不行,我有一段,放这个比较好。”   说着,他拿出手机翻找了一会儿。   视频有些年头了,一直被江祁好好保存着,他也始终记得是哪天的,所以没一会儿就顺利找到这个视频。   他点开,将手机摆在了面前的桌上,俊美的脸露出一丝骄傲和矜持,让他们欣赏自己的宝宝有多可爱。   舒荷毫无防备,探头探脑去看。   ——是《公主与骑士》   当年大风车国际幼儿园小班儿童呈现的六一晚会作品。   视频里,身穿公主裙的宝宝站在舞台上,头戴王冠。他皮肤雪白极了,人小小一只像是一团小雪球,脸蛋圆圆的,婴儿肥鼓鼓看起来特别可爱。   而他对面是手持木剑的江祁小朋友。   两个小朋友演技很好,和其余的小朋友将作品完整呈现了出来,下场的时候小朋友们对着台下观众鞠躬,舒荷和江祁是手牵着手一起下台的。   手机里还播放着很有童心的背景音乐。   视频很完整,有些年头了。   说是高清黑历史,但其实以现在的眼光来看,竟心情复杂地令人觉得模糊。   画质模糊,思绪模糊,兜兜转转,时间好像就一下溜走了。   而两个小豆丁一样的孩子,也好像忽然就抽条了,长大了。   看完视频,舒母眼眶隐隐有些模糊,她抹了一把,其余的长辈也各有滋味,恍惚地看看两个健康成长的年轻人,又垂眸扫着这段完整的视频。   没有人再像刚刚那样笑。   江祁收回手机,独自欣赏宝宝的可爱,舒荷扭头按着他的手说不可以挑这个放婚礼播。   江祁笑着牵他手,说那么可爱为什么不可以?舒荷鼓起腮帮子生气地表示如果他要放这个,那刚刚那段冷妃的也要播出去。   “……”   经过商量,两人都选择不放视频,只放照片。   照片拼一拼也能拼成几分钟的视频了。   而他们,从来都不缺从小到大的照片。江祁扭头看着舒荷,温柔弯起唇,从手机里挑了些别的视频出来给长辈看。   都是上了年头的,有宝宝睡觉赖床撒娇的视频,也有小学江祁去学跆拳道,结果受伤回来嘴角淤青把舒荷紧张得泪眼汪汪的视频。   很多很多,在看到其中一个时,江祁目光凝了片刻。   那是他四年级拍的。   里面是自白,小江祁严肃地看着镜头说宝宝最近和一个同学走的特别近,疑似早恋,小江祁对着镜头告诉未来的自己如果宝宝以后谈恋爱了,一定要看看这个对象人好不好,如果不好就把人揍一顿,对了不能让宝宝知道了。   当时是不想学跆拳道了。   幼年的他告诉他,为了以后能打得过宝宝的对象,一定要一直一直练。   所以他练到高二才停止。   江祁关掉视频,收了手机。   长辈们面面相觑,倒是也没有嘲笑,心情更复杂了。   谁能想到,经年辗转,修成正果的还是江祁?   江祁勾了下舒荷的手,垂眸讲悄悄话,“我们出去玩,让他们忙吧。”   舒荷歪了歪脑袋,喔了声。   起身。   ———   婚礼筹备得万分细致,这天终于是来了,良辰吉日,热闹得很。   无数量婚礼豪车从马路上驶过,阵仗之大很快在网上掀起了不小热度。   加上陈靖辰也来了,他这个自带热搜体质的人每天都有狗仔跟着拍照,这次也不例外。   网友们还在猜测是谁结婚这么大阵仗,没想到很快就从陈靖辰那得到了答案。   狗仔拍的照是陈靖辰出入婚礼现场的照片,镜头里他没有再戴口罩,也没有为了掩人耳目而打扮得不像自己,反而大大方方极了,摆明了懒得管有没有狗仔拍照。   加上结婚这消息从来都没有人刻意隐瞒,稍微一搜,再将信息整理一下,狗仔和营销号就将正确答案放在了公共平台上。   网友们一看,哦,原来是这两人……等等!   【!?!宝宝和江祁要结婚了??】   【天啊!!!我一直以为陈靖辰和宝宝有什么关系,好几年前他不是还在微博发那种消息,那次演唱会……】   【朋友也没问题啊,也不一定就是情侣了,而且你们都没看某站的那个视频博主吗?就那个剪拉郎视频的,早就有人扒出来那个视频博主就是江祁本人了,虽然他不承认。】   【所以是很早他们就在一起了,一块长大,然后结婚,我靠我也算是看着他们长大的吧,心情好复杂。】   【当年那个节目已经过去十多年了,有个小孩前两年不是塌了吗,节目都给下架了,我还想去回味回味他们俩小时候呢。哎心情真的好复杂,时间怎么那么快。】   【不管怎样,祝福吧,感觉也挺不容易的。】   【有没有互联网人脉能混进去拍视频啊啊啊,阵仗好大好贵!我好想看!】   【哈哈哈哈去陈靖辰评论区求一求说不定能求到呢?不说了我先去了,看到他在抽奖。】   婚礼繁忙到没法休息,不过一天下来,总算是告一段落。   舒荷打开手机的时候多了好多条消息,都有点卡了,他眼花缭乱地努力寻找有用信息,才发现网上好热闹。   他撑着脸颊看,陈靖辰忽然转发一条微博消息到群里,是那个被下架的亲子节目的特辑。   舒荷点开看,盯着发了会儿呆,然后小声和系统说这种感觉好奇怪哦,好像昨天还在幼儿园跟着陈靖辰面对这些镜头,今天就都长大了。   系统其实不太懂这种感觉。   但它听着舒荷讲,似乎也能意会到,安静一会儿,系统用青年机械音问:【你喜欢细水长流吗?】   舒荷:“什么哦?”   【细水长流的爱情。】   舒荷有点茫然,好像不太懂系统怎么还能问这种问题的,他思索一会儿,【1 哥哥,你要做调研吗?】   系统机械音滋了会儿,【你就当是吧。】   【好吧。】舒荷认真想了会儿,说,【我不知道,但是我挺喜欢这种感觉的。】   系统说好,然后记录下这一点,顺带一扫后台阈值。   任务临门一脚,很快就要完成了。   ———   江祁不想喝酒。   但是结婚,不得不喝,还得连带着宝宝的那份,以至于回来洗了个澡后,江祁醉得只能去亲宝宝的嘴,然后搂着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次日清醒,江祁直接给江父发消息,要他继续工作三天。   然后为了弥补昨晚,江祁严肃地弄醒宝宝,去亲他的嘴,舒荷茫然地被他用手禁锢在怀中,唇瓣一片湿漉漉的温软。   他想说什么,但很快思绪就被阵阵紧绷的感觉淹没,整个人像池水上漂浮不定的荷花。   江祁想,这才叫洞房。   ———   婚礼结束一个月,江祁才重返公司。   同时,江焱找上江父的事也被他知道了,作为一个私生子,江焱被母亲教养得性格虚伪,表里不一,对江父对江祁是两个模样。   他对症下药,成功得到江父的一点侧目,可惜,江焱的算盘彻底落空。   江父如今完全让权,公司被江祁把控了,他得不到任何想要的,反而被江祁收拾。   这天,舒荷才听到后台传来任务完成的声音。   他有点高兴,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而系统知道他不会走,所以这次意外地连问都没问。   彼时是夜里,天寒,外面落着雪,声音簌簌,清脆。   屋里没开灯,一片温馨的漆黑,两人抵足而眠。   【任务完成】的提示音出现后,江祁似有所感,突然抱紧了舒荷。   手臂箍得紧紧的,肌肉线条勒在他的背脊上,能感觉到面前人一瞬间紧绷的情绪。   舒荷从任务完成的快乐中回神,应感而茫然抬脸,不明白地看了江祁一眼,江祁也不知道自己刚刚那瞬间在想什么,他迟钝了那么几秒钟,慢慢低头,用额头抵着面前人白皙的额头,轻轻开口:“宝宝,我刚刚有种不太舒服的危机感。”   舒荷眨了下眼睛,犹豫地问他是什么危机感。   江祁说不知道,随即闭了闭眼,就这么抱着舒荷,将他紧紧按在怀里,嗅闻熟悉的气息。   “宝宝。”他的嗓音有点滚烫,“我们会好一辈子的,对不对。”   回应他的,是舒荷有点轻微地应声,谁知江祁这会儿又发病,改口说一辈子好像不太够,两辈子三辈子,万万辈子可不可以?   这次舒荷不理他了,闭着眼睛假装睡觉。   江祁睁眼,扯唇在舒荷眼皮上轻轻烙下一吻,然后将他抱得更紧,直到一点缝隙不留。   好像这样才能弥补刚才那一瞬间产生的危机感。   ———   许久许久后,系统才带舒荷回到系统空间。   这次舒荷没怎么休息,被系统梳理完精神状态后,他就高高兴兴带着良好的积极性前往了下个位面。   ……下个位面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降临前,舒荷认真地想。   降临后,他还是不太明白这个位面到底是什么样的,周围没有人,他茫然地缩在角落里,看着四周。   视野很低。   这种低,不是身高低,而是一种不像人类的低。   他入目都看不到草丛顶端的尖尖,只能窝在里面,茫然无措地试探性往外走。   手脚一软,啪叽。   舒荷摔了。   摔了也不疼,就是浑身感觉软软的,他努力抬起脸,手脚并用爬起身,然后终于意识到不对。   一双圆圆的放大的眼睛,呆呆慢慢地低了下去。   入目的,是一双白色带泥的小爪子,在往上一点,是橘色的、看起来特别蓬松柔软的绒毛。   他好像……   舒荷茫然地想着。   ……好像变成了猫呀。 第72章 小橘猫被大狗饲养1   夏季。   不算干净的市区河道被风吹得波光粼粼,随着风声,一个空了的零食塑料袋被吹得顺水流打转,最终飘到了蹲坐在河边的小橘猫面前。   小橘猫蹲坐着,看起来只有三四个月大小,浑身毛发蓬松柔软,四只爪爪是白的,它低着脑袋,毛绒绒的小耳朵抖动着,一副茫然呆萌的模样。   有人类站在岸上对小橘猫发出咪咪的声音,小橘猫抬起爪子在水流里一勾,勾开垃圾袋,没有理。   小爪子扰乱了水流,也将里面倒映着的猫影打碎。   真变成猫猫了!   舒荷跺跺爪子,新奇地翘起自己的尾巴,扭头,一双橘底黑瞳的猫眼往后看,看到自己的尾巴高高翘着,像一面随风飘扬的旗帜。   他勾了勾尾巴尖,有点新奇地喵喵叫,脑袋抬得高高的,骄傲说:   【1 哥哥!我变成猫了!】   风吹过,将小猫身上的毛发吹开,它优雅极了,浑身干干净净的,猫脸颇具生动,有人类看着心痒,尝试靠近河道过来抓。   系统忍不住对他拍了五六张照,正脸侧脸背影各来几张,然后用机械音说:【对,这个位面你和主角都是动物。】   舒荷很新奇,猫眼看来看去又蹦哒到草坪里,躲开人类伸过来的万恶之手。   猫咪动作灵动敏捷地离开了河道,顺着人行道往城里走,尾巴高高翘着,喵喵:【主角也是猫猫吗。】   【主角是狗。】系统说着把主要资料给了舒荷,很快舒荷就了解这是个怎样的位面了。   这个位面好像童话。   主角原本是人,后来遭遇车祸昏迷不醒,医生判定他成为了植物人,苏醒几率微乎其微。   实际主角的灵魂飘到了一条德牧犬里。   他以犬身组建狗狗队,成了全城最厉害的狗狗帮老大,以犬身算计报复了害他出车祸的幕后凶手,又经历了许多传奇,之后恢复人身,人生重新步入正轨。   当然,这是原本的剧情。   位面崩坏,主角穿成德牧犬后疲于崛起,一天就知道闭眼晒太阳,别说组建狗狗帮了,他自己就是一条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流浪狗。   舒荷避开面前的污水坑,抖抖浑身的毛,他显得有点高兴,一直在原地蹦哒来蹦哒去,小猫胡须抖呀抖的,“喵。”   哥给我拍照!   要拍好多张。   等回去了,他就可以拿着照片给家长们看,告诉他们自己也有过尾巴,虽然他的尾巴没有很长很大,但是他有尾巴!   小橘猫蜷缩到角落里,高高兴兴地用爪子去玩自己的尾巴,又勾着尾巴尖舔了舔,呜呜地发出奇怪的猫叫声。   第一次当猫,还不太习惯。   他抓着尾巴咬咬,又去咬自己的爪子,从地上爬起来,举着右爪看着虚空,表示这是剪刀手快拍。   系统被萌得闷头拍照。   “咔嚓、咔嚓。”   闪光灯亮起,舒荷迟疑记得系统拍照是没有声音和闪光灯的呀?他迷茫扭头,看见一个举着手机的女生蹲在巷口,小心翼翼给他拍照。   “喵。”   小橘猫往前走了两步,娇娇地蹲坐着给她拍,女生惊喜地哎了声,说好聪明呀咪咪,然后过来撸了撸他的脑袋。   “你等我会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小橘猫仰着脑袋,认认真真点头,好像真的能听懂她讲话似的,女生失笑,走进隔壁小超市买了两包鸡腿,很快就回来。   “你的牙小小的。”她拆着包装袋,还怕舒荷咬不烂,“鸡腿是不是应该泡软啊?你看起来好小一只。”   舒荷才三个月大。   他呲着牙,小牙尖尖的,踮起爪子趴在女生膝盖上,去咬她手里的鸡腿,怕她放地上。   放地上舒荷不吃。   女生又哎了声,觉得它好通人性,没忍住对着猫猫的背脊摸了又摸,“你要跟我走吗?我家里有只母猫,如果你能跳到我怀里来,我就带你走。”   小橘猫叼着鸡腿,将前爪从女生膝盖上收回,往后退,女生怔愣看它,看它越退越远,显然是不愿意跟着她离开。   当然不能离开。   还得去找主角。   舒荷快要叼不住鸡腿了,他软软松开牙,将鸡腿放在自己的怀里,然后努力抬起右爪,像发财猫一样对她摇了摇。   祝你发财!   女生举着手机,被小橘猫这一连串人性化的动作弄懵了,直到小猫叼着鸡腿的影子在阳光下越来越远,她这才反应过来,迟疑地按下暂停拍摄,去看自己刚刚拍的视频。   从见到小猫,到小猫离开。   就跟能听懂她讲话似的。   女生翻来覆去看,先转发给朋友,然后才发到网上。   ———   鸡腿硬邦邦的。   舒荷努力带着它找到大片芭蕉叶,然后放在上面,低头慢慢吞吞啃,他吃得嘴巴累,隔一会儿就倒在草坪上发呆。   【主角在哪呀……】   系统:【就在这。】   欸?   舒荷刚要反应,突然嗅到了奇怪的气息,他撑着小爪子从草坪上爬起来,橘低竖瞳的猫眼里陆陆续续出现几只狸花猫。   这些狸花猫是成年大猫,看起来特别矫健,不肥,四肢是很健硕的强劲,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模样特别凶,眼睛冷酷得像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   其中一只,脖颈上还套着铁链,铁链生了锈,看着就沉,却丝毫没有影响它的脚步。   舒荷呆呆坐在地上。   他的小尾巴忍不住翘起勾来勾去。   几只猫看着舒荷,其中一只走过来拱了拱他的肚子,将他拱到了另一只大母猫怀里,母猫顺势侧躺在地上,脑袋抬着看它。   小橘猫茫然地跺跺脚。   几只大狸花开始啃食被小橘猫啃得乱七八糟的鸡腿,没几下就给蚕食干净了,而小橘猫呆呆看着它们抢自己的食物吃,尾巴垂了下去。   就像被猫咪霸凌一样。   ——至少在德牧看来。   小橘猫耳朵轻轻折叠,浑身毛发干净,却是肉眼可见的弱小瘦弱,它连挣扎都不挣扎,就这样发怯地看着别的大猫,看得德牧一肚子气。   说不出来这气是哪来的。   “喵……”   舒荷仰着脑袋,并没有因为它们抢自己东西吃而生气。   因为就算不抢,小橘猫的牙也啃不烂,到头来还是浪费了。   舒荷想叫它们吃慢点,所以喵喵个不停,德牧来的时候,这只瘦弱的小橘猫正被大狸花强迫霸凌,大狸花推着它到母猫的肚子上,不停挤它。   小橘猫跺跺脚,喵喵叫不高兴地要它别挤了,大狸花根本不听,那双凶狠得像是杀了十年鱼的棕瞳看着它,发出拉长的猫叫声,继续推它。   “汪!”   德牧在这时冲过来,发出凶戾的叫声,猫的反应速度快,除了舒荷它们第一时间都跑了,其中一只大母猫跑开三米远,又想起什么跑回来,想叼住小橘猫的后颈带它走。   舒荷不是很配合。   他迷茫地挣扎,觉得这种感觉像头发被扎紧了,很不舒服,大母猫拽不动,又看德牧威风凛凛张开犬齿,终究是被吓跑了。   德牧慢慢合上嘴,低头,皱着眉看像被吓呆的小橘猫,毛都炸开了。   纪砚没想到自己有天会变成一条狗。   一条德牧犬。   出车祸的时候,他没什么所谓地觉得死就死了,根本没想过睁开眼不是在阴曹地府,而是在狗屋里。   养德牧的主人家每天早出晚归,纪砚费了半个月时间才找准时机跑出来,他试图进医院,或者进纪家看看搞清楚自己到底死没死,可都没成功。   于是纪砚又当了半个月流浪狗。   平时他不怎么关注城市里的猫猫狗狗,这次不知道怎么的,小橘猫一出现,他就从太阳堆里爬了起来,蹲在角落看它。   可能是因为猫太小了。   那只鸡腿都要和它差不多大小。   滑稽的一幕,促使纪砚看了十几分钟。   直到小橘猫被霸凌。   舒荷抖了抖浑身的猫,茫然抬起脑袋,德牧太高了,他不太习惯猫身,脑袋抬呀抬的,身子就控制不住往后仰,啪叽一下摔到了草丛里。   “咪。”草丛里发出猫叫。   德牧:“……”   好笨的猫。   德牧沉稳上前用脑袋将猫拱起来,舒荷摇头晃脑,蹲好后第一件事不是感谢,而是反嘴咬了它一口。   小牙力道小,根本钻不动德牧毛发,咬不到肉。   不疼。   可纪砚还是瞬间睁大德牧狗眼,没想到它恩将仇报。   气焰瞬间上来,纪砚冲他汪汪叫,表情凶狠,四肢匍匐,攻击的姿态——他已经完美变成一只狗了。   舒荷想欺负主角,结果没想到自己这么弱,他被这几声吼叫吓出飞机耳,浑身炸毛,橘底瞳孔彻底变圆,阳光下漂亮的金色毛发一根一根往外开裂,变成了炸毛小猫。   “喵呜呜呜……”   拖长的一声叫,然后小橘猫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纪砚:“……”   纪砚怔了一下。   他闭上嘴,承认自己心跳漏了一拍……猫,死、死了?   狗爪子轻轻在小猫身上扒拉了一下。   小猫好像僵直了,被扒拉得柔弱无力往旁边倒,连动都没动一下,纪砚一口气没上来,他瞬间站直身子,低头对着小橘猫舔了几口。   死了?   死了?   纪砚想起,猫好像确实容易应激,他从没养过动物,不知道会是这种应激法——   狗的心跳变快。   狗低下头,叼起猫后颈。   狗叼着猫离开,遂准备安葬小猫。   猫跑了。   纪砚:“……”   纪砚看着自己用狗爪子奋力刨出的坑,又抬头沉默看着在阳光下飞奔的小橘猫。   他被一只猫给耍了。   纪砚冷静地将爪子踩入本该用来葬猫的坑里,倒了下去,狗爪子刨了两下外面的土,埋在自己身上。   或许这是个梦。   梦醒了,他就到阴曹地府投胎了。   ———   “主角好凶哦!”   小橘猫飞奔得吐着舌头用力哈气,它瘫软在地,不高兴地滚来滚去,小胡子戳得嘴巴有点呲牙咧嘴的。   “这要怎么欺负他嘛……”   舒荷四肢趴在地上,尾巴翘起勾来勾去,他有点发愁,但又不是太发愁。   变猫的新鲜感还在,所以他心情依然亢奋,晶亮的猫猫眼对着自己瞅来瞅去,低头咬了咬软乎乎的肚皮。   tui   满嘴毛。   系统没忍住对着拍了几张生动的照片,有猫咪摇尾巴、猫咪舔爪子、猫咪给自己洗澡,还有猫咪抓鱼,没抓到。   系统机械音一板一眼:【你还小,成年再讲吧,这几个月就先养活自己,把自己养得胖胖的浑身腱子肉,到时候就不用怕德牧犬了。】   舒荷严肃点头,觉得这个办法不错。   可是问题来了。   他要怎么把自己养胖养得浑身腱子肉?   他连鱼都抓不到……   舒荷蔫儿了吧唧地蹲坐在河岸边,爪子湿漉漉的,一条小鱼在他面前游来游去,他用爪子去勾,鱼窜得飞快。   抓不到鱼,那就只能抓陆地生物……   现在是夏天,很多小动物在夜里出没。   蜥蜴……   舒荷不想吃。   蛇……   舒荷有点怕。   老鼠……   他有点不喜欢。   青蛙、小昆虫、一些可以吃的草……   舒荷吃草,短短几天,他就把自己照顾得浑身脏兮兮的,像只小流浪猫一样,瘦弱地蹲坐在便利店门口,仰头吃人类投喂的香肠。   前两天市里下了场雨。   小橘猫淋了雨,又不小心在泥地里滑了一跤,现在看着脏兮兮的,原本干净优雅的橘色毛发黏在一块,显得灰扑扑,只有那双橘底竖瞳的眼看着依然明亮、可爱。   人类一点也不嫌弃地捧着它的脸揉揉,然后喂它吃东西。   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有好人,也有坏人。   好人喂食,坏人拿棍子驱赶和用老鼠药伪装食物骗小橘猫。   小橘猫不敢吃人类投喂的东西了,这会儿正蔫头耷脑地蹲坐在遮阳棚下,去看面前淅淅沥沥的大雨。   舒荷实在养不好自己。   系统不得已现身养了他一段时间,也不容易,它只能以龙形态出现,深更半夜才能出去找吃的,然后火速捧给舒荷,回到系统空间。   它也无法维持太久龙形态。   舒荷泪眼汪汪地对着系统说谢谢,然后说等雨停,他就要出去找人类养自己了。   早知道上次和那个女生回家了。   舒荷用爪子抹了抹眼泪,小小一只的猫蜷缩在遮阳棚下,雨水溅开的水珠偶尔会落在他毛发上。   小橘猫沮丧地垂头,正要往后退。   这时,一道踩着水的脚步声轻微响起,很稳,接着,有什么东西出现在他身侧。   他下意识扭头,入目的是庞大而矫健的犬身,以及深橙色和黑色交织的毛发。   一条狗蹲在他身侧。   舒荷觉得这条狗好眼熟。   他歪了歪脑袋,上上下下看它两眼,这时,狗似有所感,低头,如鹰一般的眼落在狼狈的小流浪猫身上。   纪砚认出了小橘猫。   也正是因为认出了,他才选择从车库挪到遮阳棚里挡雨。纪砚想知道这只小橘猫看到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他沉稳冷静地和他对视,小橘猫脑袋轻轻歪着,整个脑袋毛茸茸,橘色占多,从鼻子到嘴巴的三角是白色的。   它原来很干净,现在脸蛋有点灰扑扑,毛发淋了雨,湿漉漉的黏,也不知道这半个月经历了什么,狼狈成这样。   小橘猫的胡须忽然轻轻动了动,它低头看着狗狗腰背上背着的东西。   纪砚用爪子踩了踩地面,发现他好像没认出自己。   “喵。”   舒荷知道这个位面动物间能对话,小心翼翼和它讲话,“请问,可以给我尝尝吗?我以后还给你。”   纪砚一怔。   动物间能对话这事,快两个月了他都不是很确定。   遇到的动物几乎都不怎么讲话,好像全靠眼神和意念交流。   唯一一次,是他遇到一条老流浪狗,老流浪狗是被主人抛弃的,纪砚刚成为狗,想死,就趴在阳光下一动不动。   他面前是刚抓的鸟,想尝试吃,可实在下不了嘴,老流浪狗过来抢,见他不动,于是问他在干什么。   纪砚憋屈地发出狗叫,说滚开。   老流浪狗吓了一跳,说他讲话怎么还有口音的,问他是国外来的品种犬吗?这也不像外国口音啊。   德牧:“……”   除了那条老流浪狗,之后纪砚遇到的动物就都不讲话了,就算狗叫,也是纯粹狗叫,他无法从这种叫声中获得任何信息。   就像人类听狗叫一样。   现在是纪砚第二次从动物叫声里得到讯号,他垂着眸,平静地看着瘦弱的小橘猫。   小橘猫不怕生,一双晶亮的猫眼凑近,爪子贴在他紧实的皮毛上,喵喵叫。   背上这个背包是纪砚捡的。   用来装吃的。   他一开始碰不了生食,过不了心里那关,但都成狗了,饿了几天发现还是死不了的纪砚这才第一次尝试。   狗的口味和人不一样。   过了心里那关,这些血淋淋的生食也就只是食物而已。   纪砚沉默几秒,低头用爪子将背包扒拉下来,推到小橘猫面前,之前那么吓它,就当是赔礼了。   舒荷打起精神,小小一只都钻进了背包里,只留个短短的小尾巴在外面翘来翘去。   纪砚盯着它的尾巴,半晌猫咪滋哇乱叫地爬出来,脸蛋上有鲜血,它睁圆眼睛跳到雨水里洗净身上蹭到的血。   怎么会是死掉的鸟!!   舒荷吓得泪眼汪汪,他以为背包里会是草,或者是人类投喂的一些食物,毕竟背包看起来很像是人类送它的,普通狗狗怎么会背这些。   可是,背包里有两只刚死没多久尸体还温热的鸟,好像还有一条蛇,他没看清,那瞬间小橘猫是真要应激了,翘直尾巴哭着爬出来淋雨。   纪砚:“……”   怎么了?   纪砚看了眼袋子,以为那条蛇还没死把猫给咬了一口,他压着眉踹了两脚袋子,把里面血淋淋的东西都倒出来。   蛇一动不动,不算长的一条无力盘旋成一团,显然死得不能再死了。   淋完雨,小橘猫爬回来。   它蹲在德牧面前伸手指指点点,一双白手套开了花,在地面踩奶似的踱来踱去,这一次纪砚发现自己听不懂它在讲什么,只能听见简单的猫叫。   德牧压眉,汪了声。   舒荷没听懂,闭着嘴巴盯它看,纪砚又汪了声,“你不记得我了吗?”   【主角。】系统言简意赅。   小橘猫:“……”   小橘猫尝试装死,瘦弱的躯体直直往后倒。   “看来是想起来了。”纪砚上前,咬住小橘猫耳朵,本想拽着它不让它倒,谁知道耳朵太小一下就从犬齿间溜走。   舒荷耳朵成了飞机耳,软成一团倒在地上,喵呜乱叫说自己上次不是故意咬他,是因为太害怕了能不能别吃他他一点都不好吃的。   纪砚沉默看着舒荷。   忽然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没听到声音,舒荷悄悄睁开圆润的猫眼,他爬起来想跑,又被狗叼住后颈,啪叽一声放在食物面前。   “不吃你。”   德牧低声说:“这些,请你吃,你不是饿了么。”   舒荷往后退,一退再退退到了德牧两个后肢中间,那里的毛最软,小橘猫抗拒地说自己不饿了不吃了,留给他自己吃吧。   纪砚不信。   这么瘦,比上次还瘦,显然这半个月它过得根本不好,小流浪猫要活命,不仅得小心人类还得和其他猫竞争,不饿才怪。   它为什么不吃?   德牧皱着眉,将小橘猫从腿间小心翼翼踢出去,小橘猫趴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眼睁睁看着这条狗走进雨里,消失不见。   连背包都没带走。   纪砚以为是因为自己在所以他才不吃,所以特意躲到了他看不见的地方。   他看着小橘猫蹲在鸟的旁边低头。   以为是要吃了,可下一秒,小橘猫用爪子轻轻将两只小鸟凑到一块,推进了背包里。   那条蛇它则看都没看一眼。   等雨停,小橘猫将背包藏到了角落里,然后离开了遮雨棚,纪砚走出角落,先是去把背包弄了出来,然后才跟上小橘猫。   ———   舒荷好饿。   他挨着墙壁走,小尾巴蜷缩在身下,无法雄赳赳气昂昂地举起来了。   得找吃的……舒荷走到熟悉的超市门口,当自己最熟悉的招财猫员工。   来人了,他就招一下爪子,被投喂小面包也开心,橘底竖瞳的猫眼会缓缓对着面前人眨,是猫咪对人类表达喜爱的方式。   纪砚全程看着。   越看,心情越不快。   他说不清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微妙的情绪,就像半个月前第一次见到小橘猫,看不得它被大猫霸凌。   爪爪好累哦。   舒荷在想自己要不要洗干净点去猫咖打工,可是猫咖会更加累吧。   他沮丧低头,咬着嘴里的小面包跳下台阶。   德牧在这时朝着他走去。 第73章 小橘猫被大狗饲养2   超市前是一条人行道,摆满了长长一列的共享单车。隔着这些高高的共享单车,小橘猫和德牧对上视线。   德牧脚步没停,走到共享单车之间的缝隙里挤了过来,舒荷蹲坐在台阶上仰起头看他,在跑和不跑之间,选择了按兵不动。   燥热的风声涌过,猫咪小牙咬着被撕碎的小面包,眼睛睁得圆圆的。   圆润的猫眼里清晰倒映着德牧犬健硕的躯体,德牧犬挤过来后很沉稳地低下头,如鹰锐利的眼睛往下压着,看他,“为什么不吃我给你的东西?”   闻言,舒荷愣了愣。   小猫眼闪过一丝迷茫。   他没想到主角会问这个。   他是人类,当然不爱吃这种血淋淋的东西呀?   主角也是人类,不是应该很理解吗……舒荷挤了挤小猫脸,忽然想起在主角眼里,他就是只小猫。   小猫不爱吃这种东西,确实好奇怪哦。   但他就不吃。   舒荷跺跺脚,仰起小猫脸倨傲地说就不吃,关你什么事。   态度特别差劲,是一只很坏的小猫。纪砚无言盯着他看了几秒,一双如鹰如狼的眼球透着危险,不知是在想该从他脑袋吃起还是肚子吃起。   舒荷怕他动嘴,很快绷着尾巴叼起面包溜走了,小小一团的身形飘得快,在雨势又要变大前躲进了楼道的纸箱子里。   这两天市里经常下雨。   楼道常有人经过,谁都不知道纸箱子里藏着只猫,舒荷也安安静静不发出声音,就连啃面包时发出的动静都压到最小。   他孤零零抖抖橘色的毛,咬着没什么味道的面包,跟系统商量:【哥哥,我明天去找个猫咖工作,然后等长大了有能力了辞职去找主角,你觉得可以吗?】   系统没回答,先是想象了一下。   等进了猫咖,舒荷猫咪就成了任人摆布的小猪咪,每个进店的客人都要拎着他的后颈,摸他脑袋肚子和小尾巴。   或许还会遇到突发恶疾的人类抓着他的爪子,将脑袋埋进他毛绒绒的肚子里发出怪叫,会把猪咪吓得炸毛。   而小猪咪为了健康长大成为拥有浑身腱子肉的大猫咪,只能忍辱负重,接待完这个客人就无缝衔接进下个客人怀里,一天下来也就得到几口猫粮,勉强饱腹而已。   ……太苦了。   舒荷就没吃过这种苦。   系统拧着不存在的眉,拒绝了舒荷这个办法,舒荷把自己蜷缩起来躲在纸箱子里,呜呜发出轻微叫声,说这个办法明明很好为什么不答应。   【一点都不好。】   系统的青年机械音很沉,【我还是建议你找个面善的人碰瓷,这样不用吃苦就能得到长期饭票。】   舒荷咬咬爪子。   可是人不可貌相……   他蔫头耷脑,想起前几天有人给自己投老鼠药,那个人看起来就很面善,身材有点微胖眼睛带笑很憨厚的样子。   可当小猫咪意识到食物有毒不肯吃的时候,那个人就拿棍子过来追他,面目变得凶神恶煞的。   舒荷没什么透过面相看人本质的本领。   他舔了舔湿漉漉的鼻子,小猫耳折叠起来,小声咕哝还是流浪吧。   当流浪猫也挺好。   他要克服不能吃生食的心理压力了,不然养着养着把自己养死了怎么办。   任务都还没开始!   舒荷斗志昂扬地翘起尾巴,从纸箱子里钻出来,抬头看去,楼道门口被雨溅得满是水洼,雨势不见小,他翕声咪了咪,老老实实钻回小窝,趴在上面睡觉。   ———   一夜后,雨停了,这座城市重新布满蓝天白云。   温度逐渐上来,将地面的积水照得蒸腾出青草泥巴味,阳光之下,一只小橘猫漫步在街道上,金色的毛发被照得像在发光。   短短的尾巴翘着,像一根狗尾巴草。   而它身后,真有一只狗在跟着。   纪砚垂着尾巴,一双眼睛抬着,无声无息地跟着小猫,他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因为太无聊还是怎么的。   竟然闲到去跟一只猫。   凝了眸,视线中一只散发着金光的小猫忽然钻进了零食袋里,零食袋被拱得鼓来鼓去,没几秒,小猫晕头转向地爬出来,在地上摇摇晃晃的,尾巴尖都在打着颤。   它打了个喷嚏,然后继续迎着阳光往前走,小猫爱干净,虽然找吃的但从不翻垃圾桶,也不到路边发臭的垃圾堆里跳来跳去。   它就这么沿着这条路,找呀找,可什么能吃的都没找到,纪砚一路跟着它,跟着它来到市区的河道里,这里鱼多,小猫仰起脑袋下了水,在水里吭哧吭哧游了半天竟依然什么都没抓到。   小橘猫总算没了力气。   浑身湿漉漉地趴在岸边,脑袋顶上还飘着一根绿油油的小水草,它好郁闷似的,用爪爪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发出娇里娇气的稚嫩猫叫。   笨。   但又实在勤快,可爱。   可怜。   纪砚蹲坐在草丛里,和小橘猫一块晒太阳,过了约莫半个小时,他忽而垂眸看着自己的狗爪子。   接受从人变成狗的事实并不容易,那么从人变成猫呢?   会有猫不爱吃生食吗?   晒了会儿太阳,舒荷爬起来了。   他用力抖了抖浑身的毛,叠着飞机耳往另一条路走,纪砚听到动静,支起四肢起身跟了过去。   这条路前往菜市场。   菜市场鱼龙混杂,能吃的东西多一些,一些老人家卖剩的菜叶子也能碰一碰。   舒荷很开朗,很想把自己养成大猫,他问系统自己的爪爪可不可以用来生火掌勺,或者用牙齿叼着勺子呢?这样就可以自己炒菜了。   系统:【你这么小……叼不住的,别这样,到了晚上我去给你找点吃的,你藏好点,别被猫贩子抓了。】   好哦好哦,咪呜咪呜。   舒荷翘起尾巴在菜市场附近转了转,勉强咬了两口菜叶子,就在他准备回去乖乖被系统投喂的时候,视线里突然多出几双人类的腿。   小猫看人类,不亚于看一个大象,舒荷有点紧张,不由缩住尾巴,想从中窜过去。   可就在这时,一只手拎住了他的后颈的皮毛,他茫然地在空中挥动自己的爪子,发出猫叫。   一张平平无奇的人脸映入猫的眼帘,人类笑着拎着猫打量,和同伴说:“挺好看,可以带回去卖。”   “得了吧,这么小的猫得吃奶吧?院里那只可以下奶的猫刚被宰,哪来的奶给它吃。”   小橘猫太瘦弱了。   三个月的年龄,大小看起来却只有两个月左右,人类的同伴有些嫌弃地要他把猫扔了。见状,人类只好说好吧,于是抬手就要把猫丢出去。   舒荷飞机耳折叠起来,眼睛变圆:“咪呜!”   系统:【!!!】   电光火石之际,一道健硕敏捷的身影突然猛地从右方冲了过来,对着男人的腿就是一口,男人吃痛地大叫一声,手指一松,猫在挣扎之中掉了下去。   小橘猫啪叽一声掉地上,懵了那么两三秒才反应过来,它仰起头看了眼纪砚,扭头噌噌躲到了汽车的轮胎下,纪砚收回头,忍了那么两秒准备离开。   这一口完全是本能。   怕小橘猫被人砸出去。   可冷静回笼,他发现自己打破了不咬人的底线。   他不想把自己同化成狗。   可是——   “我操这个死畜生!!”   男人捂着腿痛骂,“快点拿麻醉针过来,老子今天就要抓他炖了!”   同伴粗喘着跑回车里拿麻醉针,男人猛地抓过,本来想冲着狗扎下去,可刚抬步,他就被狗危险的眼神吓得定在原地。   这是条大型犬。   应该是原来有主人,所以养得很大很健康,可现在看起来又像流浪了许多天,狗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些属于疯狗的戾气。   它压着身子,后肢微曲,流畅健硕的肌肉在皮毛下隆起,危险锋利,攻击的姿态,仿佛下一秒就会冲过来用嗜血的牙齿将男人咬得稀巴烂。   男人发怒,又发怵。   他抓着麻醉针,猛地冲着狗砸过去,说时迟那时快,狗仿佛看出他的目的,一个闪身躲过了麻醉针,再次冲着他疾驰而来。   “汪!!”   “啊!”   又挨了一口,见了血。   男人痛得用手乱挥想把狗赶开,同伴不敢靠近,急得四处去找棍子,他拎起一个凳子腿冲过去,就要往狗脑袋上砸!   “喵!”   “喵喵!!”   猫叫声一响,德牧立刻闪身后躲,这一次它不再攻击人,反而是朝着猫咪的方向疾驰,舒荷跌跌撞撞迈着小短腿跟上他,后头隐约还传来男人的怒骂声,说什么死畜生你完蛋了老子明天带人来抓你。   跑得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远。   天黑了。   路灯准时亮起,照亮沉寂的黑暗,黑暗中,有昆虫鸣叫的声音。   德牧犬垂着头,尾巴也垂在身下,沿着墙壁走,小小一只的猫跟在它的身侧,时不时仰起脑袋看它一眼。   走了一段路,舒荷才发现这是自己回家的方向。   ……回楼道那个纸箱子的方向。   舒荷看着楼梯,迈步而进。   他回头,看见德牧犬徘徊在楼梯口,那健硕的身躯被光照得影子拉长,尾巴垂着,显得有些沉默。   “喵喵喵。”   舒荷邀请他进来。   德牧犬看他一眼,慢吞吞抬起了爪子,走了进去,舒荷的纸箱子有点小,装不下这么大一只的动物,他仰头费劲地往角落里挪,小小的牙齿叼住另一块被人撕开叠起的纸箱子到德牧面前。   “喵。”   你趴这个。   纪砚扫了一眼,趴在上面。   他抵了抵自己的犬齿,皱起眉,偏头看着把自己团进纸箱子里的小橘猫。   舒荷只露出一个脑袋去看纪砚。   他喵了声,问纪砚刚刚是在救他吗?   纪砚收回脑袋,狗头趴在爪子上,无可无不可地嗯了声,舒荷凑过去,在他耳朵上重重咬了一口。   小奶牙都要咬掉了。   “你干什么?”   黑暗的楼道里,德牧犬回头平静地问小橘猫,小橘猫夜视能力很好,清楚看见他的狗眼里不带什么要报复的情绪。   于是舒荷倨傲道:“当然是恩将仇报啦!没想到吧!你救的是一只坏猫哼哼!”   纪砚盯着他看。   舒荷见他不发怒,于是想了想又添一句:“虎落平阳被猫欺哦,你混的太差了,连猫都能欺负你。”   纪砚依然盯着他看,好像是在确定什么。舒荷闭了嘴,怕他像咬人那样咬自己,想了想还是见好就收,嘀嘀咕咕缩回纸箱子里。   这一夜,纪砚除了刚开始那句“你干什么”外,一句话都没再开口。   次日,天亮。   舒荷从纸箱子里爬出来,扭头发现纪砚还在,那可就怪不得他啦!   小橘猫一个弹跳,啪叽一声坐到了狗紧实的背上。纪砚随意睁眼,直起四肢。   “喵呜喵呜。”   突然的起身害得小猫差点摔下来,他吓得叫声都歪了,叫得乱七八糟的,纪砚心道如果那个老流浪狗在场,这种猫叫应该也算有口音吧。   “臭狗!”   舒荷对着纪砚指指点点,说他吓到人……不对,吓到猫了!   猫猫十分不高兴。   不知怎的,纪砚不见恼,反而十分有耐心,问他饿不饿。舒荷当然饿,这会儿肚子还在叽叽咕咕的呢。   不过他饿习惯了,昨天还吃了菜叶子,现在并不难受,不明白纪砚问这个做什么,舒荷咕哝咕哝说我不吃鸟。   “等我会儿。”   纪砚要他在这不要走动,舒荷被狗放下,蹲坐在纸箱子里抬头,圆润的猫眼在黑暗里轻轻放大一些。   “干什么哦?”   纪砚没解释,就要他在这不要走动。舒荷想了想,当然不听话。   反派得和主角对着干。   狗狗是人变的,纪砚这个人应该不至于欺负猫,而且对猫的容忍度或许会非常高,舒荷不是很怕他了,等纪砚走远,他立刻就跳起来跟了上去。   纪砚进了一家超市。   三五分钟,狗的身影出现在超市门口,舒荷眼睁睁看着纪砚叼着一大袋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疾驰出来,身后还跟着气急败坏的人类。   “咪?”   小橘猫歪了歪脑袋,只是一个闪身,狗就不见了。他茫然地蹲坐在原地,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袋子被放在地上发出的沉闷动静在小猫身后出现了。   舒荷下意识回头。   他抬起脑袋,依然只能看到挡在自己面前的袋子。很大很大的猫粮二字印在上面。   这是……猫粮……   纪砚低头用牙齿随意咬开包装袋,然后把舒荷叼起来装进了猫粮王国里。   好香……   好香……   小橘猫晕头转向地在猫粮里游泳,嗷呜嗷呜地张嘴吃猫粮,他牙齿嫩,吃得格外艰难,却一秒都没停下。   看起来是饿坏了。   纪砚一直有些紧绷发闷的心胸,在看到这一幕时总算是有了缓解。   他有点人类的包袱。   成为狗以后,找食物,吃生食,四处被人驱赶已经成为了家常便饭。   他想不到自己的底线还能一低再低。   咬人,偷东西。   被人从超市赶出来。   纪砚觉得有点丢脸,但看着舒荷吃得开心又莫名满足。等以后……如果有机会,他会来超市还钱的。   小猫吃起来没节制,肚子吃得圆滚滚了还在吃,纪砚看了十几分钟,将脑袋探进袋子里叼住了它的后颈。   “咪呜。”   小猫呆呆地被狗叼出来。   啪叽一声,他柔弱无骨地倒在地上,小肚子圆滚滚,金色的毛发有些蓬松地炸开。   “不能吃了。”   纪砚垂着眼看他,“吃多了会撑死。”   舒荷揉了揉小肚子,从地上爬起来,翘起尾巴道:“喔,那怎么办嘛,这袋浪费了。”   说着,又恩将仇报地补充一句:“都怪你,要是你不乱咬袋子它还能贴合上呢。”   确实是个很坏的猫。   纪砚随意想着,又垂眼将它叼进袋子里,舒荷一本正经地咪咪谴责,还没怎么反应,忽然连猫带袋都被狗给叼了起来。   哎?   舒荷睁圆眼睛,感觉到自己身下的猫粮在一起一浮,猫粮袋外面的道路也在发生变化。   不知过了多久,熟悉的楼道出现在眼前,纪砚把小橘猫叼进楼道,扭头离开。   还以为主角怒而离开了,舒荷鼓着脸趴下,抱着猫粮睡觉。   他在梦里畅想自己变成大猫打狗的画面,原本打狗打的很顺利,德牧趴在地上给他舔毛,摆明了臣服的意思。   可后来不知怎么了,世界突然开始地动山摇,小橘猫站不稳了惊慌睁大眼。   睁大眼。   舒荷睡醒,茫然地看着去而复返的纪砚,纪砚不知从哪叼来了一个用来装棒棒糖的盒子,正在将猫粮往里倒。   倒完,他还叼着盖子盖到上面,用脑袋和爪子顶,想将盖子扭紧。   这实在是一个大工程。   舒荷看了很久,纪砚也弄了很久 ,终于是扭上了。   地上散落了一些猫粮,德牧低头啃了几口,已经完美融入狗的身份。   “……”   舒荷低头,猫猫脸微微鼓起来。   纪砚把塑料盒推到旁边,趴在纸壳上,小猫咪也趴着,一大一小都在安静沉默。   过了会儿,舒荷感觉到身侧传来热源,他扭头,入目的是德牧猩红的舌头,滚烫、力道非常大,小猫的脑袋被他舔了又舔,像不倒翁似的歪来歪去,好几次舒荷都以为自己要被吃进那张大嘴里了。   可是都没有。   德牧似乎是在为他清理灰扑扑的毛发。   舔了一会儿,舒荷变得干干净净,他用爪子按在德牧的大爪子上,粉色的肉垫轻轻开花,问他是怎么记住自己的。   为什么只看一眼就记住了?   明明橘猫都像,纪砚这样的德牧长相也都大差不差,只看一眼就认出来,很难吧?   反正遮阳棚那次,舒荷就实在是没认出他。   小橘猫轻轻抬头,爪子在大爪子上开了花,德牧垂着眸子看他,目光先是在那踩奶似的动来动去的爪子上看了眼,然后才偏移脑袋,去看他背后。   “你背上有一小片毛是荷花的形状,白色的。”   纪砚道:“很好记。”   舒荷一愣。   他扭头,却实在是看不到自己的背面,小荷花?   好神奇!   【哥哥拍照!】   舒荷在心底雀跃道:【拍我的背部。】   这种位置,系统当然没有错过,但此刻听到舒荷说话,它还是照做,多拍了几张。 竒_書_網 _w_ω_ w_._q_ ǐ_ S _Η _U_ 九_⑨_ ._ ℃_ o _Μ   俯视仰视上下左右各个角度都来一张。   舒荷抖了抖自己的尾巴尖,对着主角慢吞吞喔了声。   纪砚抬头看外面:“要不要出去散步?”   一条狗邀请一只猫散步……   好奇怪的画面哦。   舒荷晕乎乎爬起来,严肃地答应了,他努力保持自己的恶霸猫设定,不仅跟着散步,还要站在纪砚脑袋上。   纪砚脾气还挺好。   除了刚开始抗拒地拒绝过一次,后面小猫在他脑袋上啃来啃去也不管了。   好好欺负呀……   ———   一狗一猫认识后,就几乎是天天待一起了。   不仅如此,纪砚好像承担起了监护人的职责。他负责出门找吃的,舒荷负责在家里嗷嗷待哺狂吃。   一个月下来,小猫总算是有点这个年纪该有的猫样了。他胖了一点,毛发多了也顺滑了,每次出门的时候都能辅助纪砚抓到各种食物。   小猫咪跳上纪砚的脑袋,威风凛凛像一只大狮子一样仰着脑袋,他睁圆眼睛,一点一点略过侧边的商店,在看到猫咖的时候按住了纪砚的耳朵,要他停下。   纪砚停下脚步,侧头扫了眼猫咖,“怎么?”   “你说我要不要给自己找份工作?”舒荷翘着尾巴尖,嘀嘀咕咕,“进猫咖打工,每天定时定点吃饭,还可以……你也可以去狗咖,我们都前途光明!”   身为纪家大少爷的纪砚从没想过要去狗咖打工,他皱起眉,低头将舒荷滑下来,面无表情叼住他的后颈往小巷子里走。   “呜汪——”   想都别想。   舒荷被叼住了命运的后颈,连挣扎都挣扎不动了,就睁着圆润的眼睛发呆。这一次纪砚去给他偷了点猫条,这样他就不用羡慕别的猫了。   回到楼道里,纪砚咬开猫条包装袋,差点被这个味道冲得呼吸停滞。偏偏他脚下的这只小猫跟吸了似的,咪呜咪呜脚步急促地扑到猫条上,喜欢得不停发出娇娇的猫叫声。   除了血淋淋的生食,他好像一直接受良好。   成为猫,真的不会有心理压力么?   德牧盯着舒荷,慢慢蹲坐在他面前,有力健硕的前肢抵着地面,垂了眸突然问:“你是哪里人?”   “喵喵?”小橘猫吃着猫条发出含糊猫叫声,小尾巴尖翘起抖来抖去。   纪砚慢条斯理道:“懂得拽文化的猫我没见过,你还想进猫咖,猫懂这些吗?” 第74章 小橘猫被大狗饲养3   舒荷怔愣地仰头看纪砚。   楼道安静极了,在纪砚的视线里,小橘猫眼睛圆润,毛绒绒的腮颊慢慢有了肉,蹲坐着,有时候会透露出一种天真的纯稚感来,这时候又真像是一只猫了。   但哪只猫能说出“虎落平阳被猫欺”“进猫咖打工”这种话来?   纪砚想,他能变成狗,那有人能变成猫也不奇怪了,这只有荷花毛发的小猫不爱吃生食,还懂得人类知识,是人的几率八九不离十。   他垂眸看着他,很耐心地等待回应。   舒荷抖了抖浑身毛发,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犹豫地悄悄在心底问系统,自己这个位面是像纪砚一样,从人穿成动物的设定吗?   【没有,你就是猫。】   系统提醒道:【捏身份数据的时候,程序自动给你添了个猫妖的设定,以防后续主角变回人了你还没完成任务。】   猫妖?   舒荷低头看看自己粉色的小肉垫,两只爪爪轻轻贴合,好奇地咕哝:【那我是不是还要吸收日月精华修炼呀?】   系统也不是很确定,略微一顿,机械音无波澜道:【顺其自然吧,当务之急是让主角组建狗狗帮。】   说来,这段时间舒荷就没见过纪砚以外的狗。   他有时候会跟着纪砚出门巡逻,流浪猫遇到一些,它们好像想来找自己,但一看到纪砚就跑了。   狗就一条没遇到过。   “很难回答吗?”   纪砚还在等回答,结果这只小橘猫神游天外去了,他拧眉,往前压了压四肢,舒荷被陡然逼近的大狗吓得胡须一抖,小屁股咣咣坐在了纸箱子里。   “是人还是猫,这个不能回答吗?”   舒荷一紧张,爪爪拍在大狗的鼻端上,“我不是人!”   纪砚盯着他,“那是猫?”   “我是猫大人。”舒荷努力爬起来,脑袋抬得高高的,咪呜咪呜威胁道,“猫大人知道是什么吗?是妖怪!别看我现在小小一只特别弱,其实我已经是化神境界的大猫妖了!”   他说得煞有其事,一点卡顿都没有,“全天下的猫都要听我的话,你也得听我的,不然我用我的妖术控制你。”   纪砚:“……”   少看点电视剧吧。   纪砚眼神有点轻微的变化。   难怪荷花小猫从人变成猫这么接受良好,代入感这么强,原来他本质是中二病。   “你小升初了吗?”   舒荷一懵,抬着脑袋不满地看着纪砚,“你什么意思嘛!我有五千岁,你才小升初。”   五千岁?   最多五岁,不能再多了。   纪砚想轻嗤,但狗发不出这种声音,这么一想原本还轻松的心情顿时落了回去。他无波澜地垂着眼睛,看见舒荷鼻尖上有不小心蹭到的猫条。   “那么猫大人。”   纪砚随意开口:“有没有办法让我变回人?”   舒荷小猫头点了点,“那当然啦,猫大人无所不能,只要你听我的话,我就用妖术把你变回去。”   纪砚:“听话,你要我做什么?”   “喵喵。”   很简单!   第一件事,出门!   楼道外阳光正盛。   裹挟来的风都好像被火炙烤过似的。   舒荷蹲坐在德牧背脊上,像寻常那般巡视周围,他喵呜喵呜问纪砚为什么都碰不到别的流浪狗。   这一带房屋很多。   都是老房子了,墙壁被贴满了小广告,人多,朴素,按理来说不会缺流浪狗。   纪砚淡淡道:“或许是这里的政策不允许有流浪狗,可能都被抓了。”   “那你呢。”舒荷趴在他耳边担心,“你也是流浪狗,万一你也被抓了怎么办?”   纪砚动了动狗耳朵。   狗的鼻子灵敏,他闻到了舒荷身上的小猫味,思绪略微出神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片刻才说道:“我不会,我穿的这条狗有主人,看到我脖子上的项圈了吗?上面有联系方式,如果真是官方抓的,他们会负责联系这串手机号把我送回去。”   舒荷软软咪呜了声,大抵是在表示理解,纪砚又动了下狗耳朵,心说中二也不中二到底,怎么不多问问他是怎么穿越的?   “你初升高了吗?”   舒荷用尾巴打了他一下,“猫大人五千岁!”   小尾巴打在德牧犬紧实的皮肉上,一点感觉都没有,纪砚甚至不知道他用尾巴甩自己了,顿了顿才说:“猫大人,你叫什么名字?”   五千岁的猫大人不假思索说自己叫舒荷,舒服的舒,荷花的荷。   纪砚记下来,也报上自己的名字,舒荷说好的哦,那现在要颁给纪砚大狗第二个任务了。   纪砚:“……”   他不太喜欢玩角色扮演。   沉默了几秒,纪砚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开口问猫大人是什么任务。   “找到第二条狗。”舒荷指挥道,“如果这里没狗,我们就搬家到有狗的地方。”   纪砚停了两三秒问:“找别的狗干什么?”   “不要质疑猫大人。”猫大人低头,本能咬了咬爪子,嘀嘀咕咕道,“想变回人,你就按我说得做。”   纪砚:“……”   算了,陪这个小升初的猫大人玩玩角色扮演吧。接受这个设定后,纪砚不再多嘴。   他驮着脊背上的猫大人在市区转了几圈,零星看到几条流浪狗,这些流浪狗很脏,瘦弱且攻击性强,逮着路过的人就是一顿汪汪叫。   纪砚绝对不想靠近。   不是害怕,是太脏了,皮毛里指不定就有跳蚤虫子,他皱起眉,偏头问猫大人接下来要干什么。   舒荷正迈着小短腿从德牧脊背上下来。   啪叽一下,他跌坐在被太阳烤得发烫的地面,咕咚咕咚爬起来,表示接下来没有猫大人的戏份了,现在你是主角。   纪砚回头看他,却看到小橘猫爬到树上的矫健身影,“什么意思?”   “你该去驯服它们啦。”   舒荷用力抱着树枝,漂亮晶亮的猫眼鼓励似的盯着纪砚,“驯服他们,组建狗狗队!”   纪砚:“……”   这到底是什么剧本。   纪砚一声不吭盯着树上那个小升初的猫大人,摆明了是想结束这场游戏,可惜猫大人没有看懂,以为他是害怕了,还蜷缩着毛茸茸的白爪子加油,“你这么健壮,别怕!那些狗都打不过你的,实在不行……真不行呀,我没法帮你,我太小了。”   纪砚启唇,“猫大人至高无上的妖术呢?”   猫大人抱着树杈子,“转生成为小猫,妖术还在恢复,你是不是不信我?”   纪砚:“……”   傻子才信。   舒荷挺不开心,他从纪砚的狗狗眼里看出了不信任,可他真的是猫妖啊。   舔了舔鼻子,小猫顺着树枝爬下来,主动走到纪砚面前表示要带他去找狗。纪砚上前按住小猫脑壳,凝神莫名问:“你认真的?”   “什么哦?”   “真打狗?”   舒荷被自己掉的毛痒得打了个喷嚏,说当然呀,他为什么要开这种玩笑?   说着,还不高兴地把脑壳从狗爪子里挪出来,回头冲着纪砚指指点点说他以下犯上,再这样对猫大人,他就不给他变成人的机会了。   “……”   纪砚突然用爪子将舒荷驱赶到一侧,然后在舒荷被驱赶得晕头转向站也站不稳的时候,径直朝着那条流浪狗走去。   人打狗,降维打击。   人用狗躯体,更是欺负狗。   流浪狗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就被狗劈头盖脸踹了一脚,它被踹得懵了几秒,紧接着气急败坏爬起来,凶狠地汪一声,呲牙看着面前这条健硕的德牧犬。   德牧犬很不讲道理,来了以后一句话都没说,直接一脚,咬起砖头冲它砸过去,流浪狗其实已经怕了。   面前这条狗浑身腱子肉,眼里自带一股王八之气,它被看得两股战战,虽然不懂对方为什么不直接扑上来撕咬,明明它毫无还手之力,但流浪狗还是夹着尾巴低头示弱,发出呜咽声表示求饶。   纪砚扫了眼自己的爪子,面无表情在地面蹭了蹭,回头朝着藏在草丛里的小橘猫走去。   “可以了。”   云淡风轻。   舒荷抬头,小声说:“那它归顺你了吗?”   纪砚皱眉,“归顺我,我是不是还得给它准备吃的?”   “不知道。”舒荷迷惑地摇摇头,一想又觉得没什么不对劲的,“你也给我准备吃的了呀,给它准备不行吗?”   “不行。”纪砚面无表情冷漠道,“给你准备,是因为我们是同类,它自己没手没脚,不会自己找?”   舒荷小声反驳:“什么同类呀,说了我不是人。”   “哦,那我就当是给猫大人上供了。”纪砚上前叼起舒荷的后颈,喉咙里发出了低沉的犬叫声,“猫大人保佑我。”   舒荷四肢蜷缩,全程毫无反抗之力地被纪砚叼着走。虽说纪砚这样叼他已经叼习惯了,但底子里毕竟是个人,他还是有些微妙地觉得自己的犬齿会咬破猫咪的后劲。   所以叼了一段路,纪砚就将舒荷放下,舒荷吭哧吭哧爬到他的前肢上抱好,不肯自己踩着滚烫的地面走。   “……”   回到楼道后,两人商量一阵准备搬家。   说是商量,其实是猫大人独断专行,单方面尾巴尖一翘说要去另一个小区住,纪砚隐晦地猜想他是不是想继续角色扮演,来了以后果不其然。   这里流浪狗比原先那里多得多。   舒荷画大饼,要纪砚去组建狗狗帮,事成之后必让他变回人样。   这场角色扮演前所未有久。   三个月时间,小橘猫七个月大了,浑身胖了不少,走在纪砚身旁总是高高抬着头翘着尾,老大一样。   而这附近的流浪狗,都已经全部归顺于猫大王。   是的,它们表面臣服纪砚实际真正的老大是舒荷!猫大王已成幕后最大赢家,纪砚似乎半点不知,仍然在兢兢业业为猫大王的狗狗帮事业添砖加瓦。   除了狗狗帮,舒荷还组建了猫猫队。   这一带的猫猫都很热情。   它们一见到舒荷,就叼着它的后颈到野生猫窝里,这里有一只刚下过崽的母猫,舒荷被挤来挤去推到母猫怀里,茫然抬着脸不解。   后来他才知道,这些猫猫觉得他是小猫,要他喝奶。   纪砚一路嗅着舒荷味道找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他小升初的猫大王被几只体态健硕的大猫围在中间,俨然又是一场猫咪之间的霸凌。   德牧眉一压,前肢弯曲呈攻击姿态,戾气十足地犬叫,吓得大猫们一窜两米高,现场顿时一片混乱,跑的跑摔的摔,还有猫企图叼起舒荷后颈带他走。   这熟悉的一幕。   纪砚猛地扑上前,大猫吓得嘴一松,想跑,又生生忍住了,挡在舒荷身前发出尖锐爆鸣,死死盯着纪砚。   浑身的毛全炸开了。   一猫一狗随时都有可能发出攻击,现场气氛顿时变得凝滞起来,暗潮汹涌。   被大猫挡在身后的舒荷,轻轻翘起尾巴咪了声,用爪爪碰碰大咪的脊背。   大咪不敢回头,不敢出神。   眼睛依然死死盯着纪砚。   德牧犬的爪子陷入泥地,就要攻击之际,从大咪头上跳过来一只小橘咪,纪砚神情一松,将橘咪拢到自己怀里,蔑了一眼大咪。   大咪不敢置信。   “咪。”   舒荷回头,要大咪跟着猫猫队走吧,他要跟纪砚回家了,大咪不解,说猫跟猫玩,他应该跟它们走,而不是跟这条狗走。   舒荷摇头,用小脑袋去拱大咪的爪子,大咪没了办法,又实在担心,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看着一猫一狗离开的身影。   呼。   回到家,舒荷飞快钻进猫粮里,吃得翘起尾巴尖,露出后面两颗明显的毛绒绒的东西。   猫猫队收服的很容易。   他要猫猫叫他猫大王,猫猫就叫了,现在他就是猫大王,舒荷高兴地弯起尾巴,晃来晃去,从猫粮里挑出来在纪砚身上蹭了几下。   德牧盯着小橘猫,用狗爪子轻轻按在它柔软的小肚子上,一推,小橘猫就毫无预料的,懵然地倒在了身后的纸箱子里。   “猫会发情。”   纪砚不知怎么想到这个隐患的,讲话的同时低了头,轻轻嗅了嗅舒荷的小猫味,舌头在他毛绒绒上一舔,“到时候发情了,你怎么办?”   舒荷茫然地挥舞了一下小爪子,被纪砚舔得发痒,他用腿蹬了下狗的脸,然后奋力钻进纸箱子里说不会吧,他是猫妖不会发情的应该。   纪砚皱眉:“这场戏都……”   都那么久了,还演?   顿了一顿,纪砚看着小橘猫圆润的眼睛,隐去了后半句话,蹲坐在他面前,配合演:“猫妖也是猫,当然会发情。”   舒荷:“那你还是狗呢,狗也会发情,你多大啦?怎么还没动静?”   “……”   纪砚沉默了有好半晌。   舒荷趴在纸箱子的边缘,毛绒绒的脑袋抬着看他,胡须戳了戳纸箱子,不明白他怎么忽然不讲话了。   “……之前讲过,我穿的这条狗是有主人的。”纪砚用平铺直叙的语气,淡淡地说,好像浑不在意,“所以,狗已经被绝育了,不会有发情期。”   舒荷眼睛睁大:“你竟然已经绝育了!”   “……”   纪砚犬齿微微摩擦,眼睛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不是我,是狗。我本人很健康。”   说完,纪砚自己就觉得古怪起来,解释这些做什么?他又摩擦了一下犬齿,闭上狗眼道:“找个机会去宠物店看一看,这种地方应该会有给流浪猫免费做绝育的活动。”   舒荷勾了一下尾巴尖。   他收回爪子,蜷缩到了纸箱子的角落里,飞快摇头,小声咕哝:“不要,不要。”   “只是猫绝育。”纪砚平缓地讲道理,“你本人还是好的,就像我一样。”   舒荷咬了咬爪子:“我不要和你一样。”   纪砚:“……”   “而且,我不是流浪猫。”   舒荷悄悄把脑袋面向纸箱子的角落,毛绒绒的脑袋一下一下磕在上面,他轻轻猫叫,翻译在纪砚精神里的却是一句,“我有你养,我不是流浪猫,我是幸福的猫大王。”   纪砚闻言,微微怔了几秒。   以前舒荷从不讲这些,被纪砚养也好像理所当然,可是这一会儿,他好像从中听出一点相依为命的味道。   他们确实是,相依为命了。   纪砚踩着地面,直起后肢莫名在周围走了两步,头颅低着不知自己在想什么,这一刻产生的情绪又意味着什么。   过了好片刻,纪砚慢慢道:“那你怎么办,发情了怎么办,有母猫引诱你怎么办,你是人,难道真的能做到……”   舒荷:“我是猫大王。”   “……”   纪砚重新坐回舒荷对面。   他压着眉,郑重其事问:“你到底多大?”   舒荷用爪爪捂住自己的眼睛对着纸壳子继续磕头,“猫大王当然有五千岁。”   这场角色扮演太久了。   久到纪砚都要信了,可他的理智,就像他始终认同自己还是人,不是狗一样,一直存在。   虽然不清楚舒荷为什么不肯讲真话,但纪砚也有自己获得信息的方法,而且,这个方法再简单不过。   纪砚抬起眼睛,盯着趴在纸壳子角落里浑身柔软蓬松的小橘猫,片刻,他缓缓讲出一些大学才会学到的知识点,又用不经意的态度和舒荷聊天。   舒荷毫无所觉,喵呜喵呜就把自己的底细都落了个干净,纪砚又提了些课外内容,片刻,他缓缓确定了。   不是小升初。   不是初升高。   这是一只有文化的猫大王。   至少也成年了。   莫名地,纪砚心口悬着的巨石落了下去,他上前两步将舒荷扒拉下来,舒荷倒在纸盒子里,圆润的猫眼睛恹恹地瞟着他。   “别想了。”明明是纪砚先提起这个让猫猫害怕的问题,现在却又是他来开解,“说不定在发情来之前你就变回去了,说不定你是一只残疾小猫,不会有发情期,说不定……”   纪砚放低了声音,“你如果变回去了,来这里找我,把我领走行不行?”   舒荷用爪爪挠了挠自己毛绒绒的小肚子,努努嘴说:“你不想努力啦?想吃狗粮?”   纪砚盯着他,不语。   舒荷嘀嘀咕咕:“说不定是你先变回去。”   “如果是我先变回去,我肯定第一时间来找你,毕竟你又不是流浪猫。”纪砚伸出爪子,轻轻碰了一下舒荷柔软的耳朵尖。   小猫耳上还有一撮小小的绒毛。   他不知道在哪听说过,猫咪耳朵尖上如果有这么一小撮猫,证明猫咪是聪明猫。   舒荷耳朵痒痒的,反身爬起来跳到了纪砚身上,纪砚眼睛都不眨一下,已经习惯了,不仅如此,他还侧头要舒荷小心一些,别掉下来了。   怎么可能会摔下来?   站在他身上的,可是这条小区的爬树冠军!舒荷大王咪!   “小瞧我。”舒荷蹲坐在他身上,咕哝道,“不管是谁先变回去,那都不要紧,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任务。”   “什么?”   舒荷卖关子,没有讲出来。   就说晚上的时候要出门,他们要去一个挺远的地方,纪砚问隔壁市?那小猫腿擦冒烟了可能都爬不过去。   倒也没那么远。   舒荷继续卖关子,小小一只团子跟在德牧犬的身侧,伴着夏季虫鸣有规律的叫声,他抬头看向前面的路,那里没有路灯,好像是坏了待修。   如果是人类,应该很难看清楚路,但猫猫视力好,舒荷捕捉到拐角,于是跳到一侧的小石头上和纪砚讲话,说应该要走几个小时,如果他们跑起来的话说不定一小时就到了。   纪砚问什么事那么急?   猫咪高高翘着尾巴,却没有回答,一双圆润的眼瞳在黑暗里放大,盯着面前。   纪砚偏头,眯眼看向黑暗。   ———   林音总觉得有人在后面跟着自己。   她紧张地捏住手机,手指发抖地在上面给好友发消息,脚步越来越快。   四周漆黑,路灯损坏,她打开手机电筒,心下的焦虑却越来越明显,一点也没得到缓解。   林音几乎是跑起来。   同时,她敏锐地听到身后的人也加快了脚步,那声音在黑暗中特别明显,林音呼吸急促大脑发麻,心跳快得几乎要跳出来。   脚步声骤然逼近——   “啊!”   林音吓得大叫,猛地回头将手机砸过去,她看到一道黑影,还没来得及看清这人的面貌,一只橘色的小胖猫就踩着路边的树飞跃而起,喵喵喵地伸出爪子踹到那个男人身上。   “喵!”   林音呼吸急促,眼睛已经有些眩晕了,她咕咚咕咚咽着口水踉跄着跌坐在地,被扔到路边的手机还没坏,背面的手机灯光清晰照见那个男人被猫抓出血的面孔。   不仅如此,后面竟然还有一条威风凛凛肌肉健硕的大狗! 第75章 小橘猫被大狗饲养4   “操——”   突如其来的一切几乎将男人砸懵了,男人面目狰狞痛喊着,条件反射捂住自己被猫爪抓伤的脸。   血从指缝流出,火辣辣的痛滋生着他胸口的怒火。   哪里来的猫!!   他猛地回头,不打算放过这只猫,摔也要把它摔死以报被抓之仇,可是一回头,男人就骤然僵直在原地,震颤的瞳仁里竟倒映着一只压着后肢、像是随时会扑过来将他咬死的大狗!   这只大狗体型大,体态健硕强劲,在漆黑的环境中,只有手机光落在它身侧,照出那双瞳孔里疯狗一样的戾气,呲开的犬齿尖锐又危险。   ——看起来有狂犬病!!   男人愈发惊怕,胸口重重一颤,脚步下意识往后缩了半步。   就在这时,大狗似乎是发现他要跑,竟然威胁似的,慢条斯理往前一步,男人吞咽唾沫盯着它,看见灯光映在它黑眸里折射出诡异的冷光。   一些被狗分尸的社会新闻陡然窜入脑海。   跑!   男人骤然转身拔腿就跑,纪砚轻而易举就追了上去,它看起来不着急,溜狗似的盘桓在男人身侧,直至男人两股战战双腿发抖,缩在原地心态就要崩溃时,远处天光大亮!   发娇的猫叫声雀跃响起,纪砚停下脚步,抬头看见舒荷高高翘着尾巴跑过来,身后跟着在附近马路执勤的交警。   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和交警沟通的,交警过来后三两下制服了男人,男人起先还发怒挣扎,骂他们有病啊抓他干嘛,抓狗抓猫啊!!   不狠狠把这一猫一狗的主人搓顿大的,男人无法平息心头之恨,他狠狠瞪着坐在狗身侧的小橘猫。   小橘猫亮出爪子冲着他呲牙咧嘴,德牧犬也露出尖锐的牙齿暗沉看着他,男人心头一梗,刚刚被这条狗恐吓的惧怕又涌上心头。   他怒而回头,正欲说话,就看见交警不仅没有要抓猫狗的意思,还抓着手机打电话电话,说他上次就是因为在公交上猥亵乘客进了局子,这次还想来?   “我——”男人想到自己原本的目的,顿时满脸心虚,可他这次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啊!男人不由又梗起了脖子嚷嚷道,“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啊!我就在这好好走着,少污蔑我!”   交警:“这不是你回家的方向,用不着多说了,跟我们走一趟吧,那位女士,您有空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吗?”   林音正在弯腰捡手机。   手机质量真不错,砸那么狠也只碎了屏幕,还能开能滑动。她满脑子混乱地想着换屏幕要多少钱,冷不丁就听到交警这样问自己。   林音回神,想都没想就说有空,听起来这个男人是惯犯,她一定要配合警察多判他几天。   想着,林音的目光又下意识飘到一侧。   几人讲话的同时,小橘猫已经带着德牧犬走了十几米远了,它的尾巴在黑暗中高高翘着,尾巴尖微弯,像是一根发光发亮永不落败的旗帜。   这是一只很聪明、很勇敢很机智的小胖猫,林音一直记得它当时是怎么冲过来击败男人的。   它的小肚子柔软,脸蛋发腮显得有些娇憨,可四肢又很敏捷迅速,一路疾驰而来以惊人的弹跳高度窜到路边的绿化树上,再高高一跃而下,用开出花的尖锐爪子挠破了男人的脸。   就是这只猫猫救了她。   林音按着手机,定了定心神对交警说能不能等她一会儿,交警点头,林音于是回头快步冲向小橘猫。   她一个人在这住,刚毕业手头没什么钱,但养一只猫还是勉强可以的……它有主人吗?   它旁边的狗是它的朋友吗?   两只小动物喵喵汪汪说着什么呢?   林音胡思乱想,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猫狗面前,她低下头,看见小橘猫仰着圆滚滚的脸蛋看自己,那双橘底竖瞳漂亮单纯。   它身上很干净,毛发柔软蓬松,看起来不像流浪猫,而身侧那只狗脖颈上则戴着项圈,是有主人的吧?   林音试探性摸了摸小猫头。   柔软的小猫头在她手心里轻轻拱了拱,林音惊讶地笑起来,说你好可爱呀,怎么这么亲人?   “你有主人吗?”   林音自言自语问:“我可以带你回去养吗?虽然我没有什么钱,但至少可以供你周周吃猫粮猫罐头鸡胸肉……”   纪砚皱眉。   猫是他养的。   当着他的面撬小猫,是不是有点不礼貌了?   纪砚面无表情抬爪,两三秒后,林音懵逼地看着它将小猫拢到怀中,那双狗眼很人性化地斜她一眼,大抵是在表示不屑。   “……”   “喵呜。”   舒荷跺了跺爪爪,认真拒绝了女生的饲养提议,林音没太听懂,还想说什么,就见小猫翘起屁股直起后肢,跟着德牧犬一起离开了。   前方的路看不到尽头。   纪砚低头看着走在自己身下的小猫,问他是怎么做到和交警交流的。   舒荷骄傲道:“猫大王无所不能。”   “也是挺神奇,当时我们还在查酒驾,远远就看到一只猫冲过来对我们喵喵叫。”   警局派车来了,交警将男人按进车里,同时笑着和林音解释不久前那玄幻的一幕,“它手舞足蹈的,抬起爪子指着你们这个方向,见我们不动,还拿尾巴抽我们裤腿,这么生动的动作我们要是再没反应过来那不是成傻子了吗?”   “所以抱着点怀疑和万一有事呢的心态,我跟我同事还是过去看了,结果真抓到了人。”   说到这里,交警感叹似的摇摇头,“真神奇,你说它是不是能听懂我们讲话?”   林音想起刚才小猫和自己喵喵时的神态,不由自主笑起来,惆怅道:“说不定呢?”   这么聪明的小猫,她养不到真的会很失落。   ———   彼时是夜里九点。   纪氏集团大楼依然灯火通明行人忙碌,被擦得反光的旋转玻璃门不断被人推开,一直到凌晨一点钟,这栋楼才渐渐变得有些安静。   灯依然亮着。   这种企业,二十四小时连轴转才是常态。   小橘猫走累了,吐着舌头趴在德牧犬背上喘气,它软成了一滩小猫饼,四肢软软张开,小耳朵被风吹得不停抖动。   越走,这条路对纪砚来说越是熟悉。   这是他还是人时经常会来的地方,纪氏集团。成为狗快一年了,纪砚已经很少再想起出车祸前的事,也很少再想起纪氏集团这个曾经属于他的财富。   他平时就顾着养小猫,思考怎么把小猫养得更胖一些。   舒荷有点难养。   不知道他变成猫以前是什么样的人,都变成小猫了还特别爱干净,猫粮在盖得严实的盒子里放了三天,明明还是好的,他偏偏说味道好奇怪不肯吃。   纪砚自己尝了尝,没觉得过期了。   给他偷猫条,吃起来又不方便,有时候猫条包装袋舔着舔着会掉在地上。   里面的食物还是干净的,舒荷也不愿意吃,说已经沾了灰尘了。   变成猫了,他也不怕水。   一开始总跳河里洗洗,后来发现小猫洗多了澡对身体不舒服,舒荷才萎靡不振地拉长了梳洗的时间。   他还不怕纪砚会不小心把自己吞了,每次没法洗澡,就扒着纪砚的嘴要它给它舔毛,说自己舔好累舌头酸酸的,有一次差点整只猫爬进了狗嘴里。   特别难养。   很能闹腾。   养了这么几个月,纪砚才慢慢有点心得,也自觉够熟悉了,就想问问舒荷成猫之前的经历。   比如家住哪里,在哪所学校毕业,谈过几次恋爱。   猫大王说他三千岁了记不清了。   当时纪砚怔了一下,正主不记得的设定,他还记得牢牢的,问不是五千岁吗?   猫大王直接装死,装不了了才耍赖说是你记错了,猫大人本来就只有三千岁,哪来的五千岁呀?   小猫吃书,纪砚也只能接受这个新设定。   就是……依然没了解到猫大王的背景。   纪砚踩在绿化带里,抬头看着面前那高高耸立的楼栋,问舒荷接下来怎么走。   舒荷勉强打起精神,说等着就好。纪砚问等什么,猫大王开始装死。   “……”   轻轻将小橘猫放下。   德牧犬低头,认真给它舔了舔身上的毛,从小猫脸蛋舔到小肚子上,小橘猫尾巴尖尖翘起,抱着德牧犬的嘴免得自己被舔得人仰马翻。   舔完,德牧犬低头用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喉咙里发出低低的汪叫,再次问起自己在意的问题,“你是本地人吗?”   舒荷就很郁闷。   为什么主角都不相信他是猫妖的。   都能穿成狗狗了,有猫妖肯定不奇怪了呀?   舒荷腮帮子鼓了鼓,再次郑重其事地说自己是猫大王。纪砚沉默几秒,抬起脑袋,微微点了点前面那栋极高的楼。   “看到那里了吗?”   纪砚轻描淡写说:“以前是我的。”   舒荷有点担心:“现在不是了吗?”   顿了一下,纪砚拧眉,还以为他会先质疑的,毕竟纪氏集团不是什么小公司,莫名其妙说这种体量的集团是他的,听起来难道不像在吹牛么?   纪砚都准备好自证了。   舒荷这句话令他静了好几秒钟,再开口时,纪砚的语气自己都带着不确定,“如果我没死的话,股份还在我手里,回去处理一些人就行。”   他知道是谁设计的这一场车祸。   纪砚黑眸暗沉。   舒荷低着头,看不见纪砚的眼睛,闻言他放心了些,用粉嫩的爪爪拍拍面前的狗腿,骄傲地说自己作为猫大人有算命的大本事,他刚刚给他算了一卦,他的身体还活着,在医院。   纪砚当他在安慰他。   “你也是。”   纪砚略微顿了两秒,想到自己穿成狗的契机是车祸,那么小荷……   他莫名不愿深想,低低道了句:“你肯定也是活着的,等到时候我们都变回人了,我就去找你。”   “猫大人肯定活着呀。”舒荷抬起脸不满道,“你好烦哦,说了我是猫妖你还不信。”   纪砚当没听到,偏头用爪爪碰了碰他的脑袋,然后趴在地面要他睡自己身上。   不知道舒荷要等什么,纪砚知道问了没用,所以只能顺从地和他一块等。   今夜格外漫长。   或许是过了一小时,也可能过了两小时,吹起的风好像变冷了一些,地面盘旋的枯叶被吹得卷起了小小的龙卷风。   舒荷快撑不住睡着了。   他努力睁着眼睛,趴在纪砚的背脊上看去,不知道纪砚有没有睡着,从说完最后一句话到现在他都没动一下。   困困……   就在舒荷迷迷糊糊想着要不明天再打人的时候,集团一楼的旋转玻璃门突然走出来几个西装革履的人,他们在细细交谈着什么。   纪砚突然睁开眼,漆黑的眼睛里莫名暗沉。   舒荷踮起脚尖,轻轻拍拍纪砚的脑袋,清醒了一些,小声喵呜道:“等到啦,现在是你的主场。”   “……”   这句话代表着什么,纪砚再熟悉不过。   之前猫大王莫名其妙想组建狗狗队,驱使他去打狗就是用的这句话,什么“现在是你的主场快上”“现在你是主角快去”“它看起来好凶猛,可以封为狗狗队大将军,你快去这是你的主场”之类的话。   纪砚第一反应以为附近哪里有狗,又被舒荷看上了。   毕竟只有在组建狗狗队这件事上,舒荷会比较勤快……所以他今晚带着他走这么几个小时,就是为了另一条狗?   纪砚磨了磨犬牙,压着眉起身,舒荷忙不迭用软软的四肢抱住他,然后慢吞吞从他身上爬下来。   “看到那个人了吗?”   “就那个戴着眼镜的,穿着西装的,在白衣服那个人旁边那个。”   舒荷尽力指挥,“猫大王派给你第三十九个任务,这次的任务是咬他一口,就一口哦,咬完我们就跑,你别被打了。”   纪砚:“……”   纪砚发现他描述的那个人自己很熟悉。   那是设计这场车祸的罪魁祸首——他的大伯。   纪家是个大家族。   上一辈恩恩怨怨很多,反正公司发展来发展去,是纪砚的父亲成为掌权人,而大伯和二伯那一脉继承了小头。   大伯不甘心,和纪砚的父亲斗了许多年,一直到纪砚继承家业上位处理公司事务,他终于策划了一场车祸。   纪砚懒得斗了。   反正他也没办法,他都成了一条狗,想什么报复之类的都没有用。   直到现在,小橘猫指挥他去咬这个人,纪砚才慢吞吞想起一些以前的事,他低了头,看着将爪子抬起指着前方的小橘猫。   小橘猫还在喵喵催促,“你快去呀快去呀,他们要上车走掉了,我们等了好几个小时的。”   纪砚:“……”   纪砚迈出一条腿。   他问:“你跟他有仇?他害的你?”   “快去。”舒荷用圆圆的脑袋拱了一下大狗的背脊,纪砚回头看他,眉眼压了压,磨着牙到底是跳了出去。   “哪来的狗?!”   “快叫保安!这狗是疯狗要咬人!!”   “啊!”   狠狠咬了一口大伯,纪砚转头就叼起小猫后颈跑了,他越跑越快,身上的毛发在冷风的催促下猎猎作响。   后头,还有几人的怒骂声。   怒骂声渐渐远去。   舒荷缩着四肢柔弱无力地被咬着后颈,他明明已经长大了,不像以前是小猫了,但纪砚还是这样咬他。   长大了,咬后颈疼呀……   过了不知道多久,耳边的风声停了下来,面无表情的小猫被放在地上,啪叽一声,就倒地不起了。   德牧犬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低头习惯性给它舔舔毛发,直到小猫爬起来咪咪呜呜凶巴巴说它好烦,说自己后颈的肉都被叼僵了好疼。   “……” 奇* 书*网 *w*w* w*.*q*i *s*q *i* s* h* u* 9* 9* .* c* o* m   沉默几秒,纪砚低头看着舒荷后颈的皮毛。他叼的久,跑得远,小猫柔软的后颈上被叼出一个轮廓鲜明的犬齿印,那一撮皮毛被打湿了,乱糟糟地黏在一块成了一块。   小猫很不舒服地动了动自己的脖子,还企图用小爪爪去挠后颈,可它碰不到这个位置,姿势挪来挪去也不得要领,最后颇为绝望地直挺挺倒在地上,猫眼放空地说猫大人要治你死罪。   “……”   纪砚低下狗头,说臣领了死罪。   被可爱死的。   这一瞬间,他突然很想看看舒荷的人形。   他喜欢角色扮演也没关系。   他乐意陪着他扮演,反正都演了这么多个月了,演猫大王和猫奴,或者别的什么都可以。   如果有可能,他们都能变回人的话。   舒荷鼓起小猫批脸,在地上蹭了蹭自己的后颈,等好不容易软化了那块的皮肤,他有些困了累了。   猫咪一天能睡二十个小时。   可是作为人猫,舒荷不怎么睡觉,还按照人类的作息来,夜里睡白天恼。   加起来最多十个小时。   小猫可是要睡二十个小时才够本的。   小橘猫慢吞吞爬起来,用脑袋拱了拱纪砚的腿,纪砚弯身让他爬到自己背上,然后准备带他回家。   猫狗应是四海为家。   但他们都是人,依然习惯性住在固定的位置。   到家后,小橘猫很快就睡得不知天昏地暗了,这一觉他足足睡了十八个小时,姿势从蜷缩到趴着到躺着到揣着爪爪来回变换了十几次,时间长到纪砚原本想问他的问题都忘得一干二净。   纪砚想问他和纪通海有什么恩怨。   可是小猫太能睡了。   简直就像……死了一样。   这个想法涌上心头时,纪砚宕机一瞬,智商下线,当真像狗一样靠近了他,用狗鼻子小心翼翼在他身上闻来闻去,想闻闻还活没活着。   不然为什么他用爪子勾他推他,他一点反应都没有的?   小猫爪被勾起,放下的时候白白的爪子还弹了两下。   脑袋被勾起,放下的时候一点力道都没有,软软地悬在纸盒子的边缘,德牧犬看它舌头都吐出来一点迷迷瞪瞪睡着,心口越来越沉。   他俯身,凑近小猫的心口听心跳。很健康、很规律、咕咚咕咚、越来越快。   下一秒,德牧犬就被惊吓过度的小橘猫用爪子挠了一下,舒荷快被一睁眼看到的大团毛发吓昏了,他僵直尾巴咪呜一声,手忙脚乱对着德牧犬就是一通挠。   德牧闭着眼睛,没一会儿四周散落巨多毛发,分不清是猫的还是狗的。他见舒荷不再挠,这才睁开眼睛,动了动自己嘴边被挠出伤口的位置,低头看他,“我以为你死掉了。”   谁死了呀?他好好的睡着觉怎么会死?舒荷睁圆猫眼,憋出一句:“猫大人不会死的!”   “是我该死。”纪砚莫名其妙说出这么一句,就抬起了自己的爪子,悬空放在纸箱子边缘。   他说我表演一下,你当时就是这样子,手抬起放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就像死了一样。   舒荷说猫猫睡觉都是这个样子的,纪砚说我就养过你这么一只猫我怎么知道。   “……”   两只东西猫眼瞪狗眼。   片刻,舒荷精神十足地走了出去,没想到还是黑夜,他问纪砚自己睡了多久,纪砚不清楚,粗略估计快二十个小时。   这么久……   今天还没有召开猫猫狗狗总动会!   舒荷想起这件事,一个溜神就没了猫影,街道里大大小小的猫狗听到猫大王的传唤,通通停下手头的事集合在烂尾楼里。   这里没人,是舒荷和纪砚住的地方。猫猫狗狗们来了以后占满了房间,都聚精会神盯着猫大王看。   纪砚不知道他天天找这些猫狗开会聊什么。顿了顿,他坐在角落垂垂尾巴,目不转睛盯着这一幕。   会议长达半小时。   今天的会议内容集中在锻炼和互帮互助上,猫猫狗狗不可以打架,打架的会被踢出猫大人座下。   猫猫狗狗严谨地点头,半个小时后它们离开,背影很有那种风范。纪砚偏头看了看跳下凳子的舒荷,问他要做什么。   当然是集结势力,以后好打纪通海。舒荷谴责地看了纪砚一眼,指指点点说以后你也要来给小猫小狗开会,怎么能把事情都压他身上?   纪砚:“……”   不明白,但尊重,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舒荷抽了抽鼻子,打了个喷嚏,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空气里隐隐约约飘着一些味道,不是香味,也不难闻。   这种味道,和猫条、猫薄荷给猫的感觉差不多,都令猫产生一些奇怪的冲动……   舒荷茫然地咬咬自己白色的爪子,在地上像条猫猫虫挪了一下,纪砚上前用爪子摸他脑袋,问他今晚还出不出门?   不出门……   舒荷迷迷瞪瞪想着,忍不住低头躲开纪砚的爪子,纪砚静默两秒,拧眉看着他。   “我有点不舒服……”   舒荷咪呜咪呜说:“我是不是生病了?小猫生病是什么样的呀?” 第76章 小橘猫被大狗饲养5   或许真是因为生病,小橘猫蹬着后腿喵喵叫的时候,叫声都有些变了调,尾音软绵绵拉长,还发着颤。   和以前很不一样的叫声。   而且这一次,纪砚发现自己无法翻译他叫声里传达的讯息,耳边只有纯粹的喵呜声好像很难受似的一起一伏,他听了两声,忍不住用鼻端将蠕动的猫猫虫从地面拱了起来。   “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纪砚想都没想,立刻做出这个决定,他怕舒荷得了猫瘟,刚刚那么多猫聚集在一起开会,保不齐就有病猫在。   刚好是开完会小橘猫才这样的,可能性很大。   舒荷闻言,直挺挺倒在地上难过地咪呜,说宠物医院不是做慈善的,他们没有钱,恐怕连医院大门都进不去。   纪砚活了这么多年,从没为钱烦恼过,更从没想到自己有天成为了狗,会遇到凑不齐手术费救伙伴的情况。   他踩着地面,漆黑的眼睛慢慢垂了下来。   想闯进宠物医院压着医生给舒荷做检查。   就像偷猫粮猫条,纪大少爷底线一低再低,道德水平已经和狗差不多了。   要不是太难做到——   德牧犬尾巴拉耸下来,狗嘴微微张开,低头发出点轻微的声音问舒荷现在是什么感觉。   这种感觉不好形容,舒荷茫茫然地抬着后肢,前肢抓在德牧犬的鼻端上,吭哧半天都说不出一个精准的形容。他只说身上没有痛。   没有痛,那是哪难受?   纪砚低头舔了舔舒荷柔软毛绒绒的小肚子,嗅着小猫味,很快下定决心,他将他轻轻推进纸箱子里,说自己打算去捡垃圾。   舒荷睁圆猫眼:“喵?”   “捡空水瓶和纸盒,这些好像可以卖钱。”纪砚冷静道,“等赚够了钱我就带你去宠物医院。”   舒荷呆了呆。   猫大王咪,是妖怪,应该不会得猫瘟吧?   程序怎么会给大王咪一个有猫瘟会早逝的设定!   舒荷觉得纪砚多虑了,喵呜喵呜严肃说应该不是猫瘟,可能是吃坏了东西才难受的,你不要去捡垃圾。   “我也希望不是猫瘟。”   至于挣钱的事,纪砚已经做好决定了,不管是人还是狗,备点钱在身上总是好的。   以前他不想回纪家,觉得一切争端都毫无意义没有必要,但是现在,哪怕是一条狗,他也得试试给心腹寄信件,想方设法弄清楚纪家如今的情况。   至少得把舒荷养好点。   看着纪砚的狗眼透露出一副我心意已决的冷静,舒荷呆呆缩在纸箱子里软绵绵喔了声。   好吧,好吧。   哥哥说后台的程序阈值突然上升了一点,应该是主角捡垃圾挣到钱也算上进,虽然这种上进方法有点奇怪,但是舒荷还是决定支持纪砚。   不仅如此,他还蹲坐在纸箱子里抬起爪子挥了挥,一副小招财猫的模样,一本正经祝福纪砚一定能捡到很多大垃圾的,到时候他封他为垃圾大王。   纪砚:“……”   纪砚上前两步,用爪子按下舒荷的小白爪,“幼稚。”   “猫大王赐爵位,你怎么能恩将仇报。”舒荷演上瘾了,踮起后肢像人一样对着纪砚指指点点,他面前的德牧犬好像是咧了下嘴,低低汪了一声,关切问身体好没好点?   好点了!   舒荷已经不难受了,重新恢复成精神振振的模样,橘低竖瞳的猫眼睁得大大的,见状,纪砚也总算是能放心出门捡垃圾。   ——   这座城市评过文明城市,街道干净整洁,大清早天还没亮就有环卫工人准时上街打扫。   要找一点塑料瓶很不容易。   找到了,又很难卖,德牧犬带着瓶子去废品站的时候,老板觑了它好几眼,又往它身后频频望去,大概是在找有没有主人。   没找到狗主人,老板露出点古怪的表情,他倒也算心善,低着头将瓶子踩扁后,就从兜里掏出一块钱五毛递给狗,狗看他一眼,好像挺不满意的样子。   老板心道真是活得久了什么都能见着,这狗难不成真是来找他卖废品的?老板摊手道:“你这么看我也没有,你就这么点瓶子,还想卖多少?”   “这年头塑料瓶单价很低很低的,你一条狗……啧,主人训练你出来挣钱的吗?”   德牧犬面无表情叼着钱走掉了,隐约还能听见老板在后头嘀嘀咕咕连狗都要出来打工挣钱,世风日下啊。   “……”   烂尾楼里,德牧犬踩着楼梯爬上来,将孤零零的一块五毛钞票放在了橘猫面前,它这会儿莫名有点像在外累死累活打工,回家上交工资的丈夫。   而小荷花咪是嫌弃丈夫没本事的老婆,看到只有一块五,它踮起后脚跟对着德牧犬指指点点说捡了一天垃圾就挣到一块五毛钱?   还挺起被德牧犬养得胖嘟嘟的毛绒小肚子说,当年他还小的时候,往人前一趟人家就给他一百块钱,还是咪有本事,汪没本事。   纪砚:“……”   纪砚面无表情上前,压着嘚吧嘚个不停的舒荷舔,从毛绒绒的小脑袋到粉粉的肉垫,再到圆滚滚的小肚子上,每一处都没有被放过,舔得湿漉漉的,舔得荷花咪现在一身狗狗味。   “咪!”   猫大王赐杖毙!   纪砚发出一声低低的汪汪叫声,翻译成人话,则是有点轻微的叹息,说他今天捡了一袋子的塑料瓶,以为怎么都有个十多块钱,结果就一块五毛。   纪砚从没觉得挣钱竟有那么难过。   他以前上亿的单子眼都不眨就签下,现在看着一块五却忍不住想咬人,要那个废品站老板加到两块钱。   凑个整不行么。   舒荷低头舔了舔自己粉色的小爪子,把狗狗味盖去,咕哝说他今天不难受了,可能是已经好了,不用捡垃圾了。   “我们毕竟是人。”纪砚却冷静道,“存点钱好点,万一以后你病了怎么办。”   舒荷说:“那你一天挣那么一点,一年也就几百块,存几百块能治什么嘛。”   纪砚:“……”   很微妙,这就是被看不起的窝囊感吗。   两只动物猫眼瞪狗眼。   半晌。   “我当人的时候,还挺会挣钱的。”   沉默好一会儿,纪砚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谈起了这个,“我挣了很多钱,存了很多钱,等以后我们变回人了,你缺钱可以找我要。”   “为什么找你要。”舒荷歪了歪小猫头,尾巴尖在身后甩来甩去,认真道,“变成人我们又不认识。”   纪砚:“变回人了你不想和我有联系了?”   “……咪?”   看着小猫圆润的眼睛,纪砚扭头往墙角一站,沉了沉自己的气。人形的他们是不认识,那难道就不能认识了吗?   他一直不肯把变成猫之前的背景信息告诉他。   是不是就没信任过他?   舒荷不知道主角在那面壁想什么,他奇怪地鼓起脸,按着纸箱子往外爬。   如果要挣钱,那还不如卖萌乞讨呢,当垃圾大王只有一天一块五毛的成就,去给人类摸摸头就不一样啦。   小橘猫咬着德牧犬身后的毛发,待它垂眸看自己的时候,努力仰着脸咪呜咪呜提出自己的办法,纪砚一听,第一反应是不可以。   小猫怎么能去乞讨,怎么能像猫咖那些猫一样任人抚摸?   舒荷咪呜咪呜说:“摸一下脑袋给一块钱,摸一下尾巴给两块钱,我们找个碗到街上一坐,钱不就来啦?这个办法这么棒,我明天就去。”   猫大王心意已决,毅然决然爬回纸箱子蓄势待发,纪砚深呼吸一口气,转身不知去了哪里。   次日,纪砚将碗摆到舒荷面前。   舒荷精神抖擞地抖抖自己身上的毛发,然后高高翘起尾巴抬着脑袋,跟在德牧犬身侧。   阳光落在橘猫金黄色蓬松的毛发上,像在散发着柔光,它看起来健康极了,圆滚滚一只,四肢矫健,踏着猫步看起来又优雅十足。   衬得它身侧原本威风凛凛的德牧犬,跟个跟班小弟似的。   一路上,几乎每个人看到这神奇的组合都会回头,回头率爆棚。   德牧犬咬着碗,面无表情将它摆在最显眼的地方,这里是十字路口,人流量很足,橘猫自觉窝在德牧蹲坐着的四肢中间,抬着脑袋冲着行人喵呜。   在它们身侧,还有一块看起来十分神奇的纸牌,只见纸牌上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大字——   挣钱不易,摸脑袋一块,摸尾巴两块,摸背脊三块,肚子不许摸。   摸了不给钱,德牧会惩戒不道德的人。   后面一段字实在是太歪歪扭扭了,路过的人啼笑皆非看了半天没看懂具体写的什么,只知道这两个小动物是在挣钱。   哪个主人想出来的挣钱法子啊?连宠物都被赶出来挣钱,太邪恶了。   这种业务很新奇,没多久周围就聚集了不少买小猫头的人,一开始有人不给钱,德牧站起来盯着那人看,看得那人犯怵不得不掏出一块钱。   除此之外,好在大多人都是给钱的,不仅给,而且大多还给的十块五块,一百块虽少,但是也有。   小橘猫被揉揉腮帮子,舒服得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眼睛缓慢眨动着,德牧犬低头扫它,心说自己那么舔它它都不发出这种咕噜咕噜声。   客流量一直很好,从早上到中午,中途也出过一次事故,有个不要脸的人上前端了装钱的碗就想走,德牧眼神一戾,站起来正要追,就见那人已经被一群购买过小猫头业务的人类团团围起来。   “你要不要脸?抢一只猫的钱?”   那人还嘴硬:“什么猫的钱啊?!猫能挣什么钱,这钱没有主人,那就是我的。”   “拿来吧你!”   一个女生翻着白眼将钱抢了过来,边走还边谴责,“穷疯了你真是,我在这看了一个上午,人家小猫工作一个上午容易吗?你一拿就走,滚蛋吧。”   “你——”   装钱的碗被放在舒荷面前。   舒荷主动钻到那个女生怀里用脑袋拱拱她的手,然后回头对纪砚喵呜,说今天可以收工了。   “咪咪你是一只咪咪……”   女生被萌得要死,低头还想亲亲它的脑袋,但舒荷走得快,尾巴勾着她的小腿,很快就踏着优雅的猫步和德牧一起消失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中。   今天收获很足!   一猫一狗回到烂尾楼,共同蹲坐在角落数钱,百元钞票有三章,剩下的大多都是十块五块,数来数去一个上午大约一共挣了九百多。   舒荷扭扭尾巴,晶亮的小猫眼得意地抬起道:“我是不是很厉害?我也很会挣钱。”   纪砚扭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圆滚滚一团的小猫,轻轻点了点头。舒荷说难得挣到钱,今天他们得还钱。   偷来的猫条猫粮全部得折现换回去。   纪砚没有异议,觉得两百块就差不多了,但舒荷一张口就说五百,他皱眉,没反驳,而是冷静地开解自己,养小猫就是很贵的,五百怎么了明明很正常,于是纪砚低头挑了挑钱,叼了五百出去还钱。   某个大型超市收银员这会儿正闲着,出神思考距离那条狗惯例来偷猫粮的时间就剩一周了。   这次她一定不会让这条狗偷成功。   思索着,收银员看到有人来结账,于是起身进入工作状态,她侧头看电脑的时候,余光忽然瞥见熟悉的贼正迈着四肢走来,她顿时警铃大作。   什么!这条狗现在吃猫粮这么快?!这还没两周呢!   收银员警惕性拉满,紧紧盯着这条狗,却见德牧犬抬爪在收银台上撑了一下,下一秒,哗啦啦的钞票从它狗嘴里飘了出来。   它依然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放下钞票,它叼起收银台上用来凑数的棒棒糖,放下前肢走了出去,收银员已然愣神,原本想喊人抓它,这下是彻底被弄懵了。   正在结账的顾客原本被这条走过来的狗吓一跳,结果就见它吐出一嘴钞票,顾客顿时和收银员一块愣神茫然,两人对视,心道怎么回事?   “这狗……”   顾客将东西推过去,疑惑地瞥了眼上面的几张红色钞票,“它主人要它帮忙还钱?”   网上也不缺这种被训练出的聪明小狗,有的网红狗还能帮主人买菜呢。   想到这里,顾客以为自己是探寻到了真相,还偷摸着去看四周,看是不是有人拍短视频。   然而接下来,收银员用复杂的语气简短地讲述了这条狗和超市的纠葛,顾客的表情从一开始愣神到最后的震惊,“你的意思是,它偷了你们店好几个月的猫粮猫条,今天突然来还钱了?”   “……很神奇吧,事实就是这样。”收银员啧啧摇头,将收银台的钱收起来,“不知道它有没有主人,谁家主人要狗干这缺德事啊?”   顾客付完钱道:“你们也不抓它?”   “它贼精,跑贼快,哪里抓得到?”   收银员叹气,见后面没人要结账,于是打开了手机,刚好就见顶端有条新的短视频推送。   推送标题爆点十足,收银员想都没想,直接一点。随着手机画面的改变,街道上密密麻麻的人声顿时跟随视频放送出来,还带着很轻微的猫叫。   视频镜头很稳,收银员清楚看见刚刚那条让她震撼不已的德牧犬,竟然出现在了视频当中。   她懵得不行,直到看完整个视频,才恍恍惚惚将震撼从狗还钱这事上,转移到狗偷猫粮养小橘猫,还和小橘猫一块儿上街挣钱上——   钱是上午挣的,债是下午还的。   世风日下。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   接下来几天,一猫一狗风雨无阻前进在挣钱的道路上。   这一幕实在新奇,有人不由得好奇起它们身后到底有没有短视频博主在运营,遂跟踪了两三次。   然而每次都跟失败。   还有人想抢小猫的钱,又怕被群众谴责,就想趁着它们离开的时候追上去抢,然而那条大狗凶的要死,带棍子都没用,它身手总能敏捷迅猛地躲开棍子的攻击,精准对着人咬下去。   网络上有关这两只小动物的报道越来越多了,当初被小橘猫救过的林音,还有投喂过小橘猫鸡腿的女生都被推送了这些。   她们一看,这不是眼熟的小猫吗?   网上的纷扰,两只动物都不清楚,毕竟它们没有电子设备。   舒荷依然专注面前的事,他决定了,干完今天上午这一票就金盆洗猫,再也不干了。   不然每天都要被人跟踪,好烦的。   橘猫动动胡须,咪呜咪呜和纪砚讲着什么,纪砚低头轻轻汪了声,说好。   上午十点,两人准时回到烂尾楼。   今天又是小猫小狗开会的时间。   挣够了钱,舒荷打算给小猫小狗们都看看身体,还得找个监护人一块,但是没有人……   他咪呜咪呜,犯愁地问小动物们有没有熟悉的人类,小猫小狗都说没有,就算有,它们也不敢带着钱去找人类治病。   万一下一秒嘴里的钱就被抢了怎么办?   舒荷咪呜咪呜说好吧,随后扭头解散了这次会议,一只母猫走到楼梯口,又突然回头,用很怪的猫叫声喊了舒荷。   它叫他咪咪,说出来的话舒荷有点翻译不太明白,就问纪砚能不能听懂,纪砚当然是更加听不懂,拧着眉侧头看那只母猫一眼。   “喵……”   母猫朝着舒荷走近。   舒荷突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他茫然地抬着脑袋,粉色的鼻子一直吸吸吸,茫然发现这种味道和上次好像。   就是那次纪砚以为他得猫瘟那次,那次他好像也闻到了这种味道,然后就好难受,像是有人勾住小猫的背脊和尾巴,他只能不停绷着在地上翻身。   “咪呜……”舒荷窜到了纪砚的脚边,冲着他咪呜咪呜地说有点难受,和上次一样难受,他好像犯病了。   纪砚闻言立刻低头舔了舔他毛绒绒的耳朵,随后叼着钱要带他去宠物医院,还说他上次观察过哪个医院风评好。   可是一只狗狗要怎么观察宠物医院风评好不好呢……舒荷茫然地想着,手忙脚乱跟在纪砚的身边,不再抗拒和他一起去宠物医院。   一猫一狗从楼梯口的母猫身侧经过,母猫迷惑地发出很深沉的一声猫叫,踩着舒荷的尾巴对他叫了两声,说不□□吗?   咪咪?   舒荷尾巴僵直,迅速窜到纪砚身后,母猫好像不太懂舒荷的反应,依然认真地跟他说自己发情了,他应该也会被自己散发的味道勾发情,为什么不□□?   两只猫进行加密通话。   纪砚什么都听不懂。   他皱眉,低头看着僵直尾巴的小橘咪,问他怎么了,舒荷咪呜咪呜,有点崩溃地告诉他自己和母猫刚刚聊的内容。   母猫意识到舒荷不愿意和自己□□,难过地在地上滚了两三圈,随后吭哧吭哧跑下楼。   周遭瞬间安静。   “……那怎么办。”   纪砚难得僵硬,低头看着在地上蹭脑袋滚来滚去的小橘咪,“我们有钱,去做绝育吧?”   小橘猫用力在地上蹭了蹭自己的耳朵和背脊,它翻滚两圈,把自己蹭的浑身都是灰尘,然后爬起来到德牧犬身边,要它把毛舔干净。   德牧犬大脑很乱。   发情的是面前这只荷花咪。   可它却好像也被勾入了那种奇怪的状态里,低了低头,看着橘猫滚来滚去难受的模样,德牧犬低头给他舔了舔,将全是灰尘的毛舔湿,然后又鬼使神差地,用鼻端按在那个上面。   一声错了音的小猫叫。   或许是因为附近有发情的母猫在,这一次,橘猫的发情期一夜都没怎么好,德牧犬陪着它趴在纸箱子里,偶尔帮他舔舔,一整夜睡得模模糊糊。   外面的天一直没有亮。   没有手机,不知道现在是凌晨几点。   纪砚前所未有想变成人,想把舒荷接到他家里,而不是在这个纸箱子里咪呜咪呜难受得睡不着。   他混乱地想着,用爪子轻轻搭在小猫脑袋上,将舒荷揽到自己的怀里,鼻端按在他腮帮子处嗅了嗅小猫味,闭眼。   这一夜很长。   长到好像醒不过来,好像周围有点别的声音,浮浮沉沉的思绪混乱不堪。纪砚闭着眼,精神无端起伏,想睁眼看看舒荷,想动一动自己的狗爪子。   他抬手,却感觉到掌心一片冰凉。   不对——   纪砚倏然睁开眼。   刺目的白和消毒水的味道陡然窜入精神里,他瞳孔微微动了动,在意识还不清时就猛地拔了手腕上的针,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五十。   他想都不想,拨打了心腹的电话。   彼时大半夜接到电话的心腹怎么都不可能想得到,纪大少爷醒来第一件事,是要他去找一只猫。 第77章 小橘猫被大狗饲养6   深夜,烂尾楼里一片静谧漆黑,令人油然而生一股孤独。   德牧清醒的时候,就是这样一种感觉,它困惑地睁着眼,感觉自己好像忘掉了很多事。用力晃了晃头狗,德牧直起四肢,这时鼻端忽然嗅到一股陌生的小猫味。   柔软蓬松的橘色毛发随着猫咪的呼吸轻微起伏,德牧在黑暗中低头,怔愣地看着面前这团圆滚滚的蜷缩起来的身影。   这是一只猫。   圆滚滚,胖嘟嘟,被养得很好,发了腮,这会儿正信任地将脑袋靠在它爪边,粉粉的小舌头吐出一点点,睡得天昏地暗。   哪来的猫啊……   德牧脑袋有点空白,想法纯粹的狗脑子思来想去都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了搞明白真相,它试探性低头,用舌头舔了舔小猫头,想叫醒它。   谁知道橘猫睡得死。   脑袋都快被它舔进深渊大嘴里了,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像早就已经习惯。   就在德牧不知所措时,闭着眼睛的小猫忽然伸长四肢,爪爪开花伸懒腰。   “咪。”   它睁眼,娇声娇气咪了声。   德牧礼尚往来,发出低沉的狗叫,然后就这么盯着它看,吐着舌头哈气,眼睛直愣愣的,跟条傻狗似的。   “咪。”   大半夜叫醒猫大王干嘛哦?   “咪。”   你怎么不讲话。   “咪。”   猫大王赐杖毙!   “……”   没得到回应,舒荷的小猫眼渐渐变圆变大,他谨慎地看着面前的笨狗,想不明白自己只是睡了一觉,主角怎么就好像变了条狗一样?   喵!   烂尾楼外突然亮起刺目的灯光,伴随着草丛被踩踏发出的簌簌声,有人踩着楼梯上来了。   舒荷下意识扭头,他们住在烂尾楼二楼,楼的四周长满了一两米高的草,葱葱郁郁,从没来过人打理。   现在天都没亮,怎么会有人来烂尾楼?   舒荷绷紧尾巴,快速窜到另一个房间里,德牧犬依旧一动不动地蹲坐在原地,狗眼犹豫地看着四周,好像在疑惑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老板,是这里吗?”   “这里有条狗,我草好大一只,猫?没看到什么猫啊。”   “后置镜头,给我看。”纪砚嗓音嘶哑地垂着头,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捏着眉心。   他想亲自去找舒荷,可是这具身体毕竟躺了那么久,又是刚清醒,这一下只是在窗口站那么会儿,就莫名头晕目眩。   下属哦哦了声,反转手机摄像头,另一人开了灯,纪砚闭了闭眼,又睁开,眯着眼勉强从乱晃的镜头里看到了自己附身过的那条狗。   环境漆黑,德牧犬坐在其中几乎和背景融为一体,房间里莫名其妙闯入那么多人,它看起来也没点反应,像是一尊神像似的定在原地,狗眼被光照得折射出一点睿智的光。   纪砚并不在意,心里只有那只还在睡觉的猫,他嗓音生涩地指示道:“我要找的是猫,橘色的猫,背部有一片小荷花形状的白毛,在房间里,这一层有六个房间,全部找找。”   下属扫视一圈,发现这里当真有六个房间,怎么回事?纪总难道来过这里?   他带着诸多疑问往前,镜头一晃,看到角落里有一叠叠厚钞票,“老板!这有钱!”   纪砚斥声:“不许动。”   “……”   “这是猫的。”纪砚顿了一顿,又改口,“一会儿找到猫把他带走,钱也带走。”   下属:“……哦。”   舒荷蜷缩在房间角落,听到几个陌生的声音,他绷着尾巴尖问系统发生了什么。   怎么会突然来那么多人……   而且还想抓猫。   他紧张地挨着角落,脑袋面壁似的抵着墙,系统正在检查后台阈值,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它机械音微低,【是主角,主角变回人了。】   舒荷茫然喵呜,说主角那么快就变回人了吗,那小猫妖什么时候能变成人呀?   【见到主角就可以。】系统扫描一下,【但进度不对,主角可能还会变成狗。】   舒荷微微动了动尾巴,将自己从角落里退开,他扭着脑袋,毛绒绒的耳朵尖动了动,试探性寻着脚步声往外走。   几个房间都没有猫影,下属如实告知了纪砚,纪砚撑着头压着嗓音说上楼找找,这栋烂尾楼有八层,楼上有别的猫住,它可能上去了。   就在下属准备上楼时,纪砚仿似想到什么,突然说等等,下一秒,下属就听见他字正腔圆地念出了一个名字,“舒荷。”   “是我,纪砚。”   话音刚落下,下属就看到一只健康的小胖猫踏着猫步走了出来,它拉着尾巴,似乎是有一点害怕,圆滚滚的脸却抬着,去看他手中的手机。   “喵……”   听到熟悉的声音,纪砚从苏醒起就一直紧皱的眉心,在这一刻总算是松开了,他缓了声音,低低道:“我变回来了,来接你离开。”   “喵。”   不知道小猫讲的什么,下属就听纪砚说把它带走,下属心中感到一丝微妙的古怪,好像是有什么不科学的事在这里发生过。   他将手机递给同事,自己则试探性弯腰,对着小橘猫嘬了两声,结果猫没来,狗摇着尾巴过来了。   “……”   “咪咪,咪咪。”手腕沉了一下,小猫主动跳到了下属的怀里,下属发现他很沉,浑身软绵绵一团,抱在怀里就像在抱一团柔软的棉花。   小猫好像能听懂纪砚讲话似的。   没有挠他,也没有乱动,反而很乖地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趴着不动了。   纪砚问:“你现在身体还难受吗?”   “咪。”   “好,回来找宠物医生给你看看。”纪砚道完又停顿几秒,“把那条狗也带上。”   下属:“……”   见鬼。   不知道的,还以为纪砚在这里和一只猫结婚了呢,现在苏醒了就接老婆回家享福。他被自己脑补得无语笑出了声,拿起钱低头一看,就见纪砚在视频里沉着脸看他,表情很不友好。   下属求生欲上线:“……这只猫可真好看!真漂亮!抱在怀里软软的,来咪咪亲一口。”   “滚。”纪砚冷声,“不许亲它!”   “……”   鬼门关走一遭,老板这脾气是越来越差了。   下属摇摇头,抱着猫拎着狗带着捡来的钱上了车,小猫在车里也不乱动,乖得很,揣着自己的爪爪爬在坐垫上,发出轻微地咪呜声。   发情的感觉还在。   舒荷将下巴搁在坐垫上,爪爪轻轻对着虚空开花,他难受地蹬蹬后肢,咪呜咪呜个不停。   德牧犬呆愣地看着他,自己一条狗想了很久,还是没想明白发生的一切。   现在是要去哪?   车开了一个小时左右。   下属将车停在属于医院的停车场里,然后根据纪砚指示,狗留在下面,猫带进病房。   舒荷勾着尾巴,无意识地拍打男人的手腕,很快,病房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一双苍白却骨节分明的手就将小胖猫接了过去,砰的一声,下属眼睛发直地看着这扇门。   好闲,差点被门夹到手了,   “……”   纪砚住的是VIP病房。   里面很大,有客厅和卧房,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舒荷被抱走的时候,眼睛还眯着打盹,尾巴软软地搭在青年的手腕上,往下垂成一条,像条小蛇。   一双微凉的手卡在猫咪的小肚子上,轻轻将它捧到怀里,舒荷睁开迷蒙的眼睛,感觉到纪砚在揉自己的脸,想都没想就蹬着腿喵呜一声。   冒犯猫大王,赐杖毙!   纪砚被这条毛绒绒的腿蹬了个大的,却依然没松开它,反而是低着头用眼睛描摹它每一处,狗的眼睛对颜色处理很单调,那时在他的世界里,一切看起来都是灰扑扑的。   他能看得见黄色,舒荷差不多是这个颜色,却依然有些微色差,看来看去,都远不如此时此刻,以人的双眼看得清晰。   他低下头,将鼻端抵在舒荷毛绒绒的腮帮子里,嗅着小猫味半眯着眼睛说我先变回来了,以后我养你。   舒荷扭来扭去,想挣脱这双大手的桎梏,咪呜咪呜说着什么养猫大王是应该的,应该每天都给猫大王上供猫罐头。   在电话里的时候,纪砚表现得像是还能听懂他讲话,这一会儿看起来却听不懂了,抱着他走到房间里,将猫往被窝里一塞,自己也上了床,关了灯。   他将手搭在舒荷毛绒绒有些一颤一颤的背上,告诉他说:“刚醒的时候,我在想是先做康复训练,把你放在家里让保姆养着好,还是先见面。”   “想了几秒,我还是想见到你。”   舒荷有点热。   他一会儿模糊想着自己为什么还不变成人,一会儿又觉得纪砚变成人以后,讲话的方式都好像变得奇怪起来。他茫然地扭了扭自己的尾巴,将压在背上的那只大手给推下去。   纪砚低头,用手指蹭了蹭舒荷爪爪上的灰尘,他有洁癖,可是这会儿却连脏这种词汇都没想过,只想亲亲这只爪子。   “喵。”   你到底还能不能听懂猫大人讲话呀?   别捏他的爪爪啦,别碰他的尾巴!耳朵也不许碰……!   舒荷浑身都被纪砚给揉捻了个遍,他已经成为了一只直挺挺的小硬猫了,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直着圆润猫眼。   纪砚的手突然往下。   他按了按橘猫圆滚滚的小肚子。   “还在发情吗?”   舒荷喵呜了声,纪砚起身上网搜了搜猫发情该怎么办。   他略过找母猫和绝育这两个办法,找到一个看起来不那么靠谱的。   不靠谱也只能试试。   放下手机,纪砚低垂眉目看着橘猫,橘猫依然直挺挺地一动不动,眼睛转溜着,和注视自己的人类对视。   成为植物人一年,纪砚瘦削许多,这也是他刚开始想做完康复训练,恢复身体机能了再和小猫见面的原因。   一点小包袱。   但除此之外,纪砚的外表确实英俊,他低垂着眼,面部轮廓本就锋利,如今又瘦削不少,在暗处看起来就显得微微阴冷。   偏偏那双眼睛,看着大王咪又是那么的专注,甚至深到有些炙热了。   舒荷咪一声,娇纵问他看什么看呀,纪砚伸手将小猫翻了个面,整只拖到自己面前。   “喵呜!”   下一秒,纪砚对着小猫翘起来的尾巴根部分拍拍拍,舒荷被拍得猫叫声变了点调,后肢往后滑动着,又被纪砚轻轻拎起来,继续拍尾巴。   咪呜……   好奇怪的感觉。   但是有点舒服。   他垂着尾巴,扭头还叫纪砚拍大力点,没吃饭呀?纪砚一声不吭,继续拍拍拍,拍得小猫侧躺在床上,眼睛发直地咪呜咪呜说这个办法真好,以后不用绝育了。   纪砚:“……”   变成人才好。   他侧头,将被子拉上来盖住小猫,舒荷变成一条小猫猫虫在被窝里蠕动,好不容易将脑袋挣脱出被窝,迎面就被纪砚托着腮颊亲了亲额头。   他呲了下牙,发出气音,这是猫咪不高兴的意思。纪砚低头拍拍舒荷的脑袋,将他搂到怀里睡觉了。   “……”   咪。   舒荷已经彻底精神。   他睡不着,还骚扰纪砚,一整个晚上从床头跳到床尾,有时候还踩到纪砚胸口,揣着爪子趴在他身上。   大清早纪砚醒来的时候,觉得呼吸莫名困难,他动了动,睁眼就看见小胖猫将柔软的小肚子压在了他的脖颈上,此刻正软趴趴勾着爪爪睡得正香。   纪砚:“……”   纪砚沉着冷静地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将不懂事的小猫抓了起来。舒荷咪每次睡觉都很沉,现在被人捧着拎起来也一点反应都没有,喉咙里还发出咕噜咕噜的睡得舒服的声音。   打了个电话叫人去买猫粮猫罐头后,纪砚抬眸看向病房卧室的门。他很清楚也很确定,自己昨晚醒来的消息肯定已经传了出去。   此时此刻,这扇门外怕是多了不少不速之客。   纪砚将小猫放在沙发上,接了点水放在桌面等它醒来喝,做完这一切后,他面无表情打开这扇名为人情世故的门,出去处理麻烦事。   “……”   上午,七点到十点,包括纪通海在内的亲戚、商业上往来的合作商,全都来医院看了纪砚。   没一个人提出纪砚刚清醒需要多休息,他们几乎都在暗中打量纪砚的身体状况,假模假样问医生他什么时候能出院。   尤其纪通海。   他很心虚,面对纪砚的时候为了掩盖心虚,总是话很多,一句话翻来覆去的讲,假装很关心他的状况,还主动提出公司一切都还好,就等他回来主持大局。   纪砚看起来似乎不知道是他策划的车祸,情绪和态度都淡淡的,不是回答嗯就是哦,谁都看得出来他懒得再往下讲,尽管如此,一群人还是聊到将近中午十一点才离开。   “你好好休息,公司的事有大伯在,这段时间休息要紧。”   “那我们就先走了,小砚啊你有事打电话,明天我们再来看你。”   “……”   哐当,门关上以后,所有的嘈杂都被阻隔在外。   纪砚按了按苍白的眉,起身打开卧室门,原本阴郁的眉色在看到扒着桌子吐舌头喝水的小猫时,不由软化下来。   他反手关门,上前将小猫捧在自己怀里,舒荷抬着下巴任由他给自己挠腮,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说好饿哦。   有没有东西上供猫大人的?   纪砚起身去拿猫罐头,咔嚓一声,他揭开盖子放在小橘猫面前,猫罐头的味道对纪砚来说有点难以忍受,但面前这只橘猫接受良好,低着毛绒绒的小脑袋吃得尾巴尖都翘起来了,间或发出咪呜咪呜的声音。   看了一会儿,纪砚起身去一侧打了个电话,又在医院住了几天观察身体情况,就带着猫回住处了。   包括康复仪器,全部都一起带了回去。   纪砚去书房打了个电话给公司信任的人,粗略了解了一下情况后,轻嗤一声,纪通海在公司一年了,竟然连一个站队他这边的高层都没挖走。   有够废的。   这种情况比纪砚预想的要好很多,他偏头打开电脑,开了个线上会议。   一个小时后,纪砚看了眼在房间呼呼大睡的猫,去做康复训练了。   “……”   舒荷好几天没有给猫猫狗狗开会了。   他趴在床上思索,到底要不要回去找一下那些小猫小狗,它们看到他不见了,会不会以为他死掉了?   怎么还没变成人呀……   舒荷低头在床上滚了一圈。   尾巴尖尖轻轻勾起,又一个鲤鱼打挺跳下来,冲到养德牧犬是房间,纪砚把德牧犬带回来也是怕再有成为狗的情况,这段时间德牧犬就一直窝在房间里,睡了吃吃了睡,也不讲话。   舒荷找到它,用粉色的小爪子在它鼻端上按了一下,吭哧吭哧爬到狗的脑袋上。   “喵呜!”   德牧犬抬起头,想用舌头舔舒荷一下,结果只能舔到自己的鼻子,它偏头汪了一声,和舒荷说我们走吧。   不要住在这里了。   它有主人,它的主人虽然经常不在家,但是每一餐都不会少了它的。小橘猫跟它走的话,主人肯定也会接纳。   舒荷低头,趴在它的脑袋上问你是想主人了吗。德牧犬困惑地汪汪两声,说是,但是好像也不是,这种感觉很奇怪。   它说自己好像忘记了很多东西,它觉得自己的身体也比以前要健硕了。   以前在家的时候,主人很忙没时间遛狗,德牧整天趴在家里浑身软绵绵的,一点都不像现在浑身腱子肉。   它的身体是怎么突然变成这样的?德牧犬想了很久都想不大明白。   它低着头,唉声叹气,舒荷想了想安慰他,“喵呜。”   等过短时间它就能回家了。   德牧吐着舌头,晃了晃脑袋将猫拱进自己怀里,舒荷摔得晕头转向的,尾巴蜷缩成一团,纪砚锻炼完找了一圈没找到猫,找到这间房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德牧把猫压在身下用鼻端噌。   跟吸猫吸上瘾了似的。   纪砚表情不太好看,噌一下上前,动作利落地推开狗头拎起猫咪后颈,舒荷都还没来得及觉得扎太紧了,就被纪砚抱在了怀中。   他甩了甩尾巴,蹭到纪砚手臂上的汗,咪呜咪呜说你把猫大王弄脏了。   纪砚低头说对不起,然后带着橘猫到洗手间里,给它打了盆温水,轻轻置放在里面。   橘猫浑身的毛都被打湿了。   他抬着毛绒绒的脑袋,茫然地睁圆眼睛,不太喜欢这个水的温度,还是太热了。纪砚加了些冷水,低头,宽大的掌心在橘猫粉嫩的爪子上揉来揉去,把灰尘都揉掉。   橘猫是实心的。   毛贴在身上,圆滚滚的躯体依然没有缩水,它咕噜咕噜地趴在盆子边缘,纪砚没敢给他打泡泡,就这么用清水吸了两遍,抱着他到猫用烘干箱里吹干。   很快,橘猫又变成一只蓬松柔软的干净小猫了,他跳下了桌子,喵呜喵呜问自己怎么还没变成人。   纪砚手一顿。   他偏头看了眼翘着尾巴给自己舔爪子的小猫,轻声问:“你是怎么变成猫的?车祸?还是生病了?”   舒荷喵呜:“猫妖本来就是猫呀,能怎么变。”   “……”   纪砚垂下眼,收拾衣服进浴室洗澡。   当夜,外面刮起了冷风。   现在是冬天了,这几天天一直是阴的,舒荷趴在被窝里只露出一个毛绒绒的小猫头,迷糊思索自己到底还要不要去找猫猫队狗狗队开大会。   想着想着,他好像听到了一声猫叫,这声猫叫很古怪,却又很熟悉,橘猫一下抬起脑袋,迷迷瞪瞪看窗外。   他蹬了下后腿,重新趴了回去,过了不知道多久,橘猫突然用脑袋去顶正闭着眼的纪砚,在他怀里喵呜喵呜叫,叫他给自己拍屁股。   纪砚眉心动了动,睁开眼。   他垂眸看着毛,刚醒,思绪还有些虚无,手已经下意识搭在了小猫脑袋上。   舒荷咪呜一声,尾巴尖下意识翘起,正要继续说什么,眼前的一切就突然发生了变化。   他茫然地睁大圆润的眼,发现自己的视野变得极其开阔,可见的颜色也变得丰富起来,原本脑袋上那只压得小猫头抬不起来的沉重的大手,此刻消失了。   粗粝的指腹温度滚烫,轮廓极为清晰。   好像是,搭在了他皮肤上。   “喵……?”舒荷下意识猫叫,可发出来的声音却是一声轻轻的气音,他噌一下想爬起来,却控制不了躯体,腿软地摔了回去。   这时,已经彻底清醒的纪砚下意识地,蓦然按住了手心这截雪白柔软的肌肤。   黑瞳跟地震一样盯着他。 第78章 小橘猫被大狗饲养7   谁都没料到这一幕,世界陡然变得极其安静。   静悄悄的,连被子轻轻被磨蹭的声音都清晰可见,纪砚却像是被屏蔽了所有的动静,一双黑眸一动不动的,看着面前这个模样陌生又熟悉,相貌过分秾丽雪白的漂亮少年。   少年一双杏眼仍然残留着猫一样给人的感觉,琼鼻挺翘,唇瓣泛着柔软的浅红色,他茫然呆愣地微启着唇,颊边的小酒窝若隐若现。   乌黑的短发软软地搭在眉眼边,那双眼睛像是一点墨团,黑又亮。   像是想爬起来,少年用纤细的手撑着床面,没入被子的纤细腰身隐约可见,微微下塌着,粉色的膝盖往前挪,就要彻底从中暴露出来。   轰的一下,纪砚绷紧手臂肌肉,顿时像被什么刺激回了神,搭在那雪白肌肤上的手发烫似的收回,一扯被子,就将未着寸缕的小猫妖盖了进去。   “纪砚……!”   小猫妖变成人了,那声音却还是跟猫似的,清澈又娇气,纪砚脑海里浮现过往一幕一幕猫大王的语录,手依然死死按在被子边缘,嗓音发哑,“……你没穿衣服。”   “……”   舒荷团在漆黑的被窝里,无助地用脑袋磕了一下床,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节骨眼变成人。   猫咪发情期刚来……   变成人了怎么还有?   小猫妖鼓着腮帮子,眼眶有点发热地,轻轻咬着唇内侧的软肉。他低头用脸在被窝上噌了几下,难受得一声不吭。   被拱起的被窝,一直不停乱动。纪砚看着,没空深想,十几秒后沉着气起身到衣柜里翻找两件自己的衣服,一举顺着缝隙塞进了被子里。   他按着床面,大清早刚清醒不久就遇到这种事,这会儿喉咙和大脑都发着烫,喉结上下滚动几番,纪砚才涩哑说出一句:“你会穿衣服吗?”   拱起的被窝动了动。   下一秒,一张秾丽泛红的脸从缝隙里钻了出来,柔软乌黑的发丝变得凌乱,眼睛湿润模糊地看着他。   纪砚被看得呼吸滞了两秒。   耳边的心跳很快,很响,很重,他低下头,侧身,冷静地想挡住晨起的生理反应,至少别被舒荷看见。   可舒荷还是看见了。   那双泪眼朦胧的眼呆呆地望着纪砚的地方,纪砚冷静上前想将他塞回被窝,这不是单纯的小猫咪能看到的。   结果手不小心蹭到舒荷软白的脸,纪砚的手一下顿住,下一瞬,舒荷柔软小巧的脸被一只大手整个贴住,他下意识蹭了蹭,就像以前用小猫头噌那样,咕哝着发烫的喉咙,看着纪砚的脸在自己的眼中放大。   “你发烧了?”   纪砚发现贴着手心的这截皮肤烫得不可思议,他紧皱起眉,不清楚这是不是猫咪变成人的后遗症,更不敢确定带人类的医生来检查有没有用。   舒荷被捧着脸,湿淋淋的眼睫轻轻眨动,眼睛里的水汽轻微浮动,巴巴讲:“发情期……”   “外面有母猫。”   “它叫了一个晚上。”   “本来想叫你起来给我拍拍的。”   “结果就变成人了。”   舒荷难过沮丧,柔软乌黑的发丝垂在眉眼间,“为什么变成人也会有发情期……变成人拍拍还有用吗。”   “……”   纪砚喉结滚动,呼吸变得极快,极沉。   他低下头,掌心依然贴在少年脸颊处,慢慢矮下身,和他平视,“拍拍不行,会红的。”   舒荷茫然看他一眼,脑袋还没怎么反应过来,什么会红的?纪砚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反而往前凑,盯着他。   猫大王确实是猫大王。   他不是人,是猫妖,一开始就没有说谎,是他自己一直不相信。   所以当初秉承着和自己相处的小猫其实是人的想法,纪砚觉得自己喜欢他是理所当然的事,没有人会不喜欢性格这么可爱纯粹的人。   他还勇敢,热心,会救被尾随的女生,会把挣来的钱给别的小猫治病,还开会,希望团结所有流浪猫狗,大家互帮互助。   这么可爱勇敢善良天下第一的猫大王,如果是人类,谁会不喜欢?   可现在,原来小猫真的是猫妖,他不是人,说不定还真活了五千年、三千年。   喜欢上猫,他真畜生。   纪砚在心底冷静分析,猫能变成人,也不能算纯粹的猫了,所以他其实不算太畜生。   古有聊斋狐妖,白蛇传,今有猫和人类,很正常不是么。   纪砚把自己说服,重新去看满目茫然的少年,“不能拍拍,但我有别的办法。”   舒荷怕:“我不绝育!”   “不是绝育。”   纪砚用指腹轻轻摩挲少年柔软的脸颊,轻轻贴近他,在他唇上亲了亲,发出轻微的啾声。   或许是觉得小猫没有这种不能随意接吻的观念,所以纪砚这个动作做得很自然,他抵着面前的床,附身,又在舒荷唇瓣上轻轻亲了一口,低声告诉他:“小荷,人类会亲吻自己喜欢的人,做更深入的事满足欲望。”   舒荷呆愣地看着他,一时之间一句话都憋不出。   “我喜欢你。”纪砚仗着猫什么都不懂,继续袒露心声,“我们可以做更深入的事解决你现在的难受,就像上次那只母猫向你发出□□的邀请。”   “……”   纪砚见他依旧不语,于是添了句:“现在我对你发出这种邀请,你愿意吗?”   “……”   舒荷软软呼着热气,跟朵蘑菇似的将自己重新埋回被窝,纪砚以为他不愿意,滚动了一下生涩地喉结,坐在床边。   尽管是对一只猫讲这些,尽管看起来不紧张,可纪砚毕竟是第一次和一个人讲这种话,又是情窦初开,心里怎么可能真的不紧张。   他意识到被拒绝,鼓动的心脏摇摇欲坠,还想说什么,就听见少年闷热的嗓音从被窝里软软传出来,“其实我不是猫妖。”   纪砚怔了怔。   “我是人,修炼成的三千年大猫妖。”   “所以你讲的话,我全部都懂。”   舒荷有点新奇似的咕哝道:“你喜欢一只猫,好变态呀。”   纪砚:“……”   此时此刻,纪砚也分不清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了。强行冷静几秒,他伸手掀开被窝,在看到少年雪白纤细的身形时又眉心一跳,不得不重新盖住,压着嗓音道:“你说你其实是人修炼成的猫,那我怎么还算变态?”   “你就是变态。”   “行,我是。”纪砚顺从地改口,变态和畜生,他觉得变态比较好听,“那你明白的话,愿意吗?”   舒荷扭头,呼吸发热。   他昏昏沉沉想了会儿,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纪砚就重新上了床,掀开被窝,两个人都在这漆黑的小天地里。   谁也看不清谁,但都能听见呼吸声,尤其是纪砚的,又快又沉。   纪砚伸手,指腹精准地触摸到少年的脸颊,他垂了眸,在那唇瓣上轻轻一吻,问他会厌恶这种感觉吗?   舒荷茫然地摇头,纪砚感觉到他摇头,于是用另一只手轻轻将他勾到自己怀里,宽大的掌心按在那纤细腰线处,加深了这个吻。   唇瓣的贴合,气声和缠绵柔软的亲吻,被窝里这漆黑的一方小天地加深了所有感官。   纪砚吻开舒荷的唇,勾住他瑟缩的舌尖,第一次接吻,他什么技巧都不会,只知凭着本能去吻得更深更黏,想汲取舒荷的所有呼吸和水液。   他轻轻一喘,手指在舒荷眼睑处摸到一点湿润的泪珠,舒荷浑身滚烫,好像随着这个吻被迫发情的欲望愈发强烈,他勉强用手指撑在纪砚手臂处,喉咙里轻轻呜咽两声,说难受。   纪砚将他放在床上,掀开被窝,微冷的空间横扫过来,吹得舒荷发烫发红的眼皮和脸颊都舒服一些,他小胸脯轻轻起伏着,启着唇呼吸。   只分开几秒,纪砚就再次吻了上去,他□□着少年柔软的唇瓣,含着他的唇珠吮吸,湿湿软软的,舒荷的大脑彻底软和成一团浆糊,朦胧无措地蹬着腿,几乎浑身都发了红。   纪砚垂头,轻轻在他颈侧咬了一口,手探入被窝,不知是做了什么,舒荷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浑身发抖地被他抱在怀里,手抓着他的手臂,发出小猫一样的哽咽啜泣。   尾椎骨都酥麻了。   差不多了,纪砚将湿漉漉的修长手指松开,低头吻住舒荷唇瓣,将一切急促的哭泣都化在这个吻里,一直到天黑。   “……”   从清晨,到天黑。   世界暗下来。   外面的猫叫早消失了,舒荷浑身无力地被抱入浴室,他还是猫的时候发情期都不会这么久,明明拍几十分钟屁股就好了。   纪砚试了试水温,很认真地帮他清洗,舒荷一动不动,抓着他的手腕半阖着眼,嘴里偶尔咕哝出一句新想到的谴责他的词。   纪砚就受着,低头看着他脸蛋发红眼睫毛湿润的模样,实在没忍住凑上前在那鼻尖吻了吻,舒荷正要讲话,视线低了下来,他发出了很愤怒的喵呜叫声。   “喵?!”   纪砚:“……?”   纪砚的手停顿在半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刚变成人的猫妖老婆变回了猫,他迟钝低头,看着舒荷在水里扑腾,浑身的毛发都湿了,猫叫着用力从里面爬了出来,噌地跳到地上。   溅开的水珠都把纪砚浑身弄湿了,纪砚擦了把脸,回头看着舒荷在那抖毛舔爪,不由强迫自己强行冷静下来。   猫都这么沉稳,他也不能大惊小怪。   闭了闭眼,纪砚别开头将猫抱起来,将干燥的毛巾搭在它的脑袋上,从上到下擦了个干净。   之后,纪砚去清理床铺,小猫被放在沙发上,舔着毛看他。纪砚垂眸,面不改色将床单全部折叠拎起来,扭头看他,“怎么忽然变回去了?”   舒荷:“咪呜。”   不知道呀,可能是猫大王修行不到位吧。   纪砚能听懂他讲话,闻言顿了两秒,没有说什么,过了约莫半个小时,纪砚推开房门,看见小猫还在那里专注舔毛,浑身湿漉漉的毛发几乎干得差不多了。   他走过去,将猫捞进怀里。   舒荷低头咬他手腕。   尖锐的小牙齿陷在肉里,没破皮,只有轻微的刺痛,纪砚垂着头没有挪开手,就这么任由他咬,低声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我是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办,失了分寸。”   “咪。”   舒荷都没想这个。   他睁大眼睛,松开嘴里的手腕,对着主角指指点点现在该去工作啦,坐在这里抱着猫干什么哦?   纪砚缓了缓,抱着猫去了书房,橘猫踩着键盘,心满意足看着主角认真工作,趴在了他的鼠标旁边。   “纪总,您养猫了?”   视频会议里,公司高层瞧见这只猫发出讶异的声音,像在奇怪纪砚这种对一切事情都淡淡的性子竟然也会喜欢猫。   纪砚偏头看了一眼趴着蜷缩成一团的猫,轻轻应了下,另一个高层也养了猫,想都不想就加入这个话题,“这只猫挺可爱,叫什么?”   “……”纪砚略一思索,不愿意说,高层等了一会儿,改了话题,“它看起来有一岁了,您给它打疫苗了吗?”   纪砚又看舒荷一眼,才想起来猫是要打疫苗的,虽然舒荷是小猫妖……他伸手,轻轻摸了摸小猫头。   不知道纪总为什么一直不讲话,高层挺纳闷,思来想去觉得纪总可能是不喜欢他们聊他的小猫。   高层很有眼力见地更改了话题,将话题从猫变到工作上,结果纪砚还是不是很热衷,视频里的青年垂着漆黑眼眸,托着下巴一直盯着猫,不知在想什么。   就这么相顾无言片刻,纪砚讲起自家猫的传奇经历,高层挠了挠头,全程保持微笑,觉得纪砚在吹球又不敢点破。   就这么聊了两个小时,纪砚说要给猫准备食物了,高层猛地松了口气,关掉镜头的同时还在想真没想到纪总是个猫奴啊,十句话里有九句都是猫,他每次想把话题拐到工作上,纪总总能拐回到自家猫身上。   舒荷被纪砚抱进怀里,以为工作结束了,于是喵呜喵呜的说自己好饿,要吃猫罐头猫条。   纪砚说马上就好,抱着他去准备食物了,舒荷跳到餐桌上,看着他将碗摆在桌前,猫粮猫条猫罐头一个不落。   纪砚是个很有私人空间感的性子,他不喜欢家里有不熟悉的人在,所以一直没请过保姆,这会儿,看着低头吃猫粮的猫,和那条一直没出过门的狗,他在想要不要找个人来管一下那条狗。   他总忘记那条狗的存在。   保不齐以后会穿回去。   纪砚垂头打开手机,点了点自动倒狗粮机器的远程按钮,随后抬头,橘猫吃得认真,圆滚滚的身躯趴在桌前,鼻尖总是吃得脏兮兮湿漉漉的。   它舔舔鼻尖,低头一口一大团猫粮,纪砚走上前,用手指挠了挠猫咪下巴,又摸摸它毛绒绒的耳朵。   白天发生的事忽然涌现在脑海里。   他垂着眸,看着猫,却又像在看人,舒荷那会儿哭的厉害,他们相伴了大半年,可变成人面对面却是陌生的,然而他们第一次以人身见面却就成了最契合最亲密的人。   舒荷垂着尾巴,咪呜咪呜说这款猫粮有点吃腻了,下次可不可以换一款,他喜欢包装袋上有三只猫看镜头的那款,很松脆很好吃。   纪砚说好,然后坐在了他身侧,垂头一直看着他圆滚滚的肚子,舒荷头都没回,用尾巴轻轻甩了一下,被纪砚一下抓住。   抓得轻轻的,可尾巴是猫咪最敏感的位置,舒荷还是被抓得咪呜一声,条件反射跳起来,结果就被纪砚捞进怀里。   纪砚抽了张纸出来,轻轻擦拭他湿漉漉的粉红鼻头,舒荷抬着毛绒绒的脑袋,圆润的小猫眼看着他。   “小荷。”纪砚将纸按在自己的手心,垂眸看着这只猫,问出了自己思考两小时的问题,“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舒荷想都不想,“咪。”   猫大王和猫奴的关系。   纪砚:“……”   纪砚用手撸了一把猫猫头,“睡都睡了——”   舒荷假装没听到,低头趴在他怀里蹭了蹭,纪砚一顿,只好问另一个问题,“那你要怎么才能稳定成人?”   舒荷咪呜说不知道,可能多晒太阳多晒月亮就行了,吸收日月精华修炼,猫大王前途光明。   “那今晚就晒太阳。”   纪砚将他捧起来,抓到自己的面前,轻轻亲了亲柔软蓬松的小肚皮,“我给你弄个可以一直晒太阳晒月亮的房间,这样就可以稳定变成人。”   舒荷用粉色的小爪子推在他嘴上,圆润的猫眼盯着他,纪砚面不改色垂眸亲了亲他粉色的小肉垫,吓得小猫将手抽回,甩动尾巴,觉得纪砚好变态。   纪砚什么都没说,继续亲他脑袋和腮颊,又亲了亲嘴,彻底将猫抱在怀里,抱得很紧,喜欢都快要溢出来了。   没了办法,小猫只好努力将脑袋冒出来,贴在他的颈窝处,咪呜咪呜说只要你认真工作,一切应有尽有。   纪砚没问那你也是吗,很显然会被猫大王揍,此时此刻,他想到了另一件事,“那次你让我去打纪通海是为什么?”   舒荷咪呜咪呜当做没听到。   小猫的耳朵折叠成飞机耳。   纪砚用手将他的飞机耳折叠成竖起来的小耳朵,在他耳边重新问了一遍,舒荷抬起脑袋,还是不回答,就这么谴责地盯着他看。   “……”   看来小猫是不肯配合了。   纪砚低头,冷静两秒,觉得也不是那么重要,至少那一口咬得纪通海打了好几针——这是他前几天听说的。   “那就不讲。”   纪砚道:“明天我带你去宠物医院打疫苗,防止生病。”   舒荷没有异议。   打疫苗好哦。   还有猫猫队狗狗队也要。   他抬起头,咪呜咪呜对着纪砚提建议,纪砚嗓音低沉地嗯了一声,饭后工作一会儿,他搂着猫上了楼。   这次为防止突然变成没穿衣服的人,舒荷主动提议睡在另一个房间,谁知道纪砚不肯,不仅如此还拎着他的小猫垫到窗边,要他睡在这里晒月亮。   “……”   舒荷趴在猫垫上,月光明亮地照耀下来,一扭头就能和纪砚对上视线,纪砚没什么困意,就这么盯着揣着爪爪的猫咪看,看了许久许久,才终于陷入一片黑暗。   次日。   吃完早餐,纪砚亲自带着猫出门打疫苗,他定的位置以前还是狗时测评过的宠物医院,提前在网上进行了愉悦,一过来,医生就抱过舒荷准备带他打疫苗。   纪砚看了眼医生的手,医生抱着猫猫说真可爱,又给了纪砚一张单子,要他填写猫猫名字和年龄等情况。   中途,医生就一直观察橘猫的情况,摸摸他柔软的小肚子说养得真好,又笑着抬起他的后肢看了看后面,差点上手去弹,说是大猫猫了要绝育了啊。   医生的手还没弹到,猫咪就被纪砚一把抓了过去,他懵逼地抬眼,一下就看见这位顾客表情微沉地看着自己,说自重。   医生:“……”   啊?   医生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怎么就不自重了,他困惑地看了看在纪砚怀里咪咪叫唤的橘猫,呃了声:“它看起来有一岁了,您要给它做绝育吗……”   舒荷咪呜咪呜凶。   纪砚皱眉看着医生:“请尊重它。”   医生:“……”   尊重谁?   纪砚将单子递了过去,医生一看名单,发现这只猫竟然还有个像人类的名字,不由笑了,说道:“您把它当人养啊?那也得绝育啊,不然小公猫发情期很容易跑不见的,等到时候回来拖家带口的,您全部都养?”   纪砚:“……”   拖……家……带……口。   他沉默几秒,脑子里不受控制出现一些舒荷离家出走,再回来身后跟着几只小猫的画面,越想,他的表情越沉。   “不会的。”   医生开个玩笑,却没想到这位纪先生表情很严肃,定定告诉他,“他不会。”   医生:“……”   看不明白,真的看不明白。   “那您把猫给我吧。”医生干脆伸手,“我给他打针。”   纪砚没有把橘猫递过去,而是抱在自己的怀里,“就这样打针,他不会乱动。”   “……”   谁说橘猫不会乱动的。   真到打针那步,它动得比谁都厉害,尤其针扎进去时,圆润的猫眼彻底放圆方大了,发出凄厉猫叫,毛都炸开,浑身发抖。   纪砚呼吸一滞,手也有点发紧地将他搂在自己怀里,舒荷给疼哭了,纪砚不停亲亲它毛绒绒的小猫脸,安慰他一会儿回家吃猫罐头。   医生:“……”   有点奇怪,但好像又很正常。 第79章 小橘猫被大狗饲养8   打完针,小橘猫就把圆滚滚的脸埋在纪砚臂弯里不肯露出来了,只留下一个胖嘟嘟的背影,和垂落在手腕下打着弯钩的长尾巴。   纪砚付钱,拿了单子,搂着它往外走,一直到进入车里舒荷才肯把脸抬起来,蔫了吧唧地折着飞机耳,咪呜咪呜说刚刚好丢人哦。   谁家猫猫打针会叫那么大声啊,胆小咪。   纪砚低头捧着他的脸,揉了揉毛绒绒腮颊,说隔壁那条打针的狗叫的比他还大声,那么多人按都按不住。   猫大王只是叫一叫,已经很勇敢了。   闻言,舒荷被安慰到一点。   他抬着脑袋,把自己靠在纪砚的怀里,往前伸开猫爪,咪呜一声说困了。纪砚把他抱起放在副驾驶座,又摸了摸脑袋,这才开车回家。   充满曲折的医院之旅总算是落下帷幕,舒荷回家一口气吃了两罐猫罐罐三根猫条,然后就蜷缩在猫窝里睡得不知天昏地暗。   受疫苗影响,他这两天格外嗜睡,一天二十四小时要睡二十个小时的那种,清醒的时候就嗷呜嗷呜吃猫粮和罐头,总是把脸吃成一团脏。   纪砚用纸给他擦脸,然后把猫抱在怀里工作,舒荷睡得沉,偶然清醒的时候听见纪砚在开视频会议骂人。   说是骂也不对,更多来说是批评,毕竟他没说脏话,全程有理有条。   就是语气好凶。   本就低沉的嗓音,骂起人来不怒自威,凶得很,舒荷迷迷瞪瞪听了一会儿,大意是在骂某个员工的方案很差劲,怎么好意思拿上来的。   好凶。   他蜷缩自己的尾巴,怕受到波及,谁料这尾巴一动,纪砚发现他醒来了,原本皱着的眉头倏然一松,刚刚还讥讽的语气顿时化开三个度,如春风化雨,被人夺舍,“其实也还好,下次可以多问问别的前辈,汲取经验,细心修改,你还是很有潜力的,好了,还有谁要说?”   差点被骂哭的员工:“……”啊?   原来我写的方案不是一坨狗屎啊?   潜力股,我?   几秒的瞬息,麦里莫名呈现一股淡淡的死意。   无人开口。   毕竟他们都见识了同事是怎么被骂的,谁还敢把自己的方案拿出来?纪砚看没人开口,眉头皱了起来,众人只见视频里那张英俊的五官又呈现出一种生人勿近的锋利感。   这是又要骂人了。   几人鹌鹑状,看着手中的方案视死如归,骂吧骂吧,左耳进右耳出——   “没人要说了?”出乎意料的,纪砚的语气很平和,“既然这样,那就下班吧,你们可以退会议了。”   就在众人揣摩纪砚是在说反话点他们,还是阴阳怪气时,会议室那个头像是只漂亮橘猫的人迅速退了出去,徒留几人困惑地面面相觑。   啊?纪总被这一坨方案恶心疯了?   纪砚后移座椅,抱起怀里那只已经睡不下去的小橘猫,他将他托举到自己面前,橘猫垂着四肢和尾巴,成了软软一条,圆润的猫眼盯着他看。   “睡醒了?”   纪砚将他放在桌面,捏了捏小爪爪,“饿不饿?要不要吃什么?”   舒荷伸出爪子,在这只手上一伸一缩地踩奶,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答非所问:“喵呜。”   我听到你在骂人!   猫爪尖锐,抓在皮肤上不可能不痛,但纪砚却像是喜欢这种感觉似的,手被他踩在爪下,眉头都没皱一下。   只有在听到猫咪说骂人两个字时,他的表情才变了一点,盯着小猫生硬说:“没有骂人。”   “那是正常批评。”   “批评使人进步。”   舒荷抬起脑袋,将爪子从纪砚掌心挪开,优雅地蹲坐在桌面上,像一只狼一样发出呜呜的怪声,说那你可不许批评我哦。   “嗯。”纪砚牵起唇,摸了摸小猫的肚皮,“我在你面前是怎样的,你不是知道吗。”   舒荷觉得还是要赞扬一下。   虽然凶了点,但主角也是在认真工作,他抬着脑袋踮着脚尖走近纪砚,伸爪挥了挥,要纪砚靠近点。   纪砚不明所以,但还是抵着地面将座椅往前挪,下一瞬,一个柔软可爱的小猫头轻轻在他下颌处蹭了蹭,“喵呜。”   努力工作的人值得褒奖。   但是猫大王虎落平阳,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可以赠予了,他只能赠予他三千万。   一千万要努力工作。   二千万要努力挣钱。   三千万要努力上进。   猫大王赐予招财。   舒荷摇了摇自己的爪爪,跟只小招财猫似的,纪砚看着他眉眼微微抽了抽,伸手将自己手机上的短视频软件删了,然后才搂着他柔软毛绒绒的脖颈说:“猫咪要少刷手机,三千万不是这样送的。”   舒荷原本看到他把软件删了还不高兴,在他怀里蹬来蹬去,变成猫好无聊的,手机都不许玩那就只能睡觉了。   结果就听到纪砚说自己送的三千万不对,他抬起脑袋,拱了拱他的下颌,说那正确的三千万是什么?   “过段时间我送你。”纪砚揉了揉小猫脸,舒荷努力挣脱,从桌面矫健地跳到地面,又钻进窗帘里,跳到窗台上。   这是晒太阳去了。   纪砚眉眼松了松,看着窗帘上倒映出的小猫形状,给他拍了照片。   ——   过了半个星期,就在纪砚考虑要不要把狗送回去时,意外突生。   他再次变回了狗。   没有一点预兆契机,就这么在一个寻常的夜里,睁眼就发现自己又成了狗,有一就有二,这次纪砚心态冷静许多,他抬起狗眼,抵着墙将门把手咬开,一路畅通无阻找到小猫房,用鼻端去抵正在晒月亮的橘猫。   咪呜。   舒荷轻轻叫了声,茫然翻了个肚皮,就看见一张放大的狗脸出现在自己眼前,他睁大猫眼,尾巴僵直一瞬,咪呜咪呜地发出惊吓的声音。   一双爪子就像抓鬼一样在狗嘴上挠了几爪,狗的表情一点都没变,只等他反应过来,才低头发出汪声,说自己又变成狗了。   舒荷炸开的尾巴往下一垂。   他蜷缩在自己的猫窝里,窗外月光明亮,狗低着头看他,和以前一模一样。   那人类的身体呢?   舒荷茫然地喵呜喵呜,纪砚拧了下眉,叼着他的后颈去找自己的房间,小橘猫很沉,四肢前垂着,被叼得毛绒绒的后背都在光洁的地板拖着走。   留下一地的猫毛。   被放开时,舒荷直挺挺倒在地上不动了,他瘫成一团猫饼,纪砚才想起他已经是大猫了,大猫不能叼着走。   他愧疚地低头,用舌头舔了舔猫咪的后颈,舔得湿漉漉,舒荷不喜欢身上有狗味,咪呜咪呜地从地上爬起来,用爪爪去推他的嘴。   然后反身一跳,矫健地跳到床上,纪砚的身体依然维持睡眠的姿势,心跳还在,除了醒不来之外没什么大问题。   德牧犬看了眼自己,在地面垂着尾巴,橘猫从床面跳下来走到他身侧,咪呜咪呜发出大冒险邀请。   “什么?”   “回去找猫猫队狗狗队。”   舒荷抬着脸,用猫猫脸露出生动的小表情,胡须一抖一抖,“然后去咬你大伯。”   纪砚拧了下眉。   咬纪通海?   变回人以后,纪砚逐渐对公司如今情况有所掌控,当初老爷子没将公司留给纪通海是有道理的,他确实不是个经商的料。   一年时间,大好机会,纪通海依然没能将公司变成自己的,不仅如此,还下达了一些错误的决策,这错误决策推行几个月,纪砚回来后要一一改正,麻烦得几天没睡好。   怎么报复纪通海,纪砚已经想好了。   就是没想过变成狗咬人。   沉默几秒,纪砚磨了磨自己的犬齿,看着满脸认真的小咪,低声:“汪。”   问他是不是讨厌纪通海。   舒荷咪呜一声,说没有呀。   那为什么执着咬他?   舒荷假装没听到,咪呜咪呜翘着尾巴往外走,纪砚见状发出一声狗狗叹气,不问了,跟着他一起去熟悉的烂尾楼。   这段时间,根据猫大王的要求,纪砚派了人带猫猫队狗狗队去打了疫苗,这会儿它们正听猫大王的话和谐友爱地生活在一块儿。   像个童话一样,入目的满是猫猫头狗狗头,什么品种都有,它们住在烂尾楼里。   最初是一只白猫闻到了熟悉的猫味,它抬起头翘尾巴,于是剩下的小动物都齐齐看向了楼梯口,发出此起彼伏的吵闹喵叫。   “喵!”   大王!   “喵!”   老大!   好久没开会啦!   舒荷一进来就被团团围坐在一起,他高高翘着尾巴,努力在这群小猫里鹤立鸡群,让自己有猫大王的气势。   可是他浑身软绵绵的,胖嘟嘟的,圆滚滚的脸蛋一点威严感都没有,咪呜咪呜一本正经开会的时候满是娇憨,耳朵高高竖立着。   气氛一片其乐融融,直到德牧突然发出一声很凶的狗叫。   猫们被它吓做一团,舒荷也被吓了一跳,睁着圆润湿润的大眼看着它,看着它走近自己,然后瞪了一下什么。   咪?舒荷扭头,发现有只公猫爬到了自己身上,他眼睛睁得更大了,喵呜喵呜地往德牧犬怀里闯。   德牧冷冷看了眼那只想骑橘猫的奶牛猫,奶牛猫默默收回自己的□□邀请,隐入猫群。   舒荷解散了会议。   他爬到德牧脑袋上坐着,这种沉重的感觉德牧很喜欢,就这么驮着它的小猫下楼。现在时间晚,为避免像上次那样蹲守到凌晨,一猫一狗决定明天行动。   猫猫狗狗们开始分散在这座城市。   舒荷抬着腿,闲来无事地循着这条熟悉的路走,德牧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时不时聊天。   走了一段路,四周突然传来轻微的啜泣,有风吹过,呼啸作响,将这啜泣衬得摇曳妖异。   舒荷绷直了尾巴。   他停下爪子,往后蜷缩在狗狗身下,纪砚低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把脑袋垂下去,让他爬上来。   舒荷抓着他的耳朵,努力爬上去,像只猫猫虫一样趴在狗脑袋上,小声指挥他往前走,德牧犬没有异议,脚步无所畏惧地往前。   哭泣声越来越近了。   橘猫矫健一跳,一个箭步冲到了灌木丛后面,像是训练有素的猫猫特工那样,顺着灌木丛的缝隙,看到一个穿着白衣披头散发的女生蹲在绿化带旁,捂脸哭泣。   见状,舒荷折叠的飞机耳慢慢恢复正常,他跳下去,走到了女生面前,轻轻喵呜一声,德牧没有靠近,依然蹲坐在茂密的灌木丛后,盯着自己抬起脑袋咪咪叫的小猫。   女生哭声一停。   听到喵叫,她第一反应是叫了另一个名字,然后才低头,发现一只橘猫蹲坐在自己面前。   这只猫长得很漂亮,眼睛明亮,有着自己独特的标识。   女生猜测它应该是在安慰自己,于是小心翼翼伸手,摸了摸小猫脑袋。   小猫头在她手心拱了拱。   见状,女生总算笑了,眼里有细碎的泪光,抓着手机轻声对它说:“我也有只猫。”   “但它不见了,早上我刚把门打开它就溜了出去,我找了一整天都没找到。”   “你说它会去哪里了?”   “它一天没吃饭了。”女生摸着小猫头,喃喃自语,“这两天天气冷,总下雨,它很怕水,该往哪躲啊。”   舒荷咪呜咪呜,问她猫长什么样,猫猫队义不容辞,然而除了纪砚外,没有第二个人类能听懂动物讲话,女生见它喵呜,自然是曲解了意思,以为它是想吃东西。   “我这刚好有……”   女生从包里翻出猫条。   原本是想用这种东西来找丢掉的猫的,结果现在都没找到,女生发愁地撕开猫条,递到了舒荷嘴边。   舒荷咬了一口,然后就不肯吃了,这款猫条不是他喜欢的那一款,它抬起脑袋,伸出爪子比划一下,咪呜咪呜叫。   “怎么了?”   女生看不明白,见他不肯吃更惆怅了,鼻子发酸地自语:“我听说流浪猫可以帮忙找猫,你能帮我找它吗?它长这样,是白色的,不怎么爱叫,这是它喜欢的玩具。”   女生打开手机,把照片给橘猫看,又从包里摸出猫最喜欢的毛球玩具给它嗅闻。   橘猫盯着战损版毛球看了一会儿,伸出爪子在上面勾了勾,严肃地放下爪,咪呜说明白。   虽然听不懂,但女生还是莫名感觉到一丝安慰,她当然没有寄希望于此,在小橘猫这治疗了会儿心情后,就要重新启程去找猫猫了。   “再见啦,你如果饿的话明天可以来这里找我,我给你喂好吃的。”   等女生离开,德牧犬这才从灌木丛走出来,舔了舔小猫脑袋上属于别人的味道,舒荷被舔得差点往后仰倒在地面,是急忙抱住它的嘴才没摔的。   来不及不高兴,舒荷抱着德牧犬的嘴晕头转向地说:“我也要毛球。”   纪砚尾音上扬地嗯了声,什么毛球?   “就猫玩的那个毛球。”   舒荷连吃带拿还要,“逗猫棒我也想要,还有猫爪板,可以爬的那个也要,想要想要。”   他踮起脚尖,圆润的小猫眼看着纪砚,纪砚感觉他好像在撒娇,狗心脏都快快的,低头用鼻端抵住他软绵绵的肚皮嗅闻。   吸够了,他才说:“已经给你准备了。”   舒荷:“那你怎么还不给我呀。”   “想等你变成人给你。”   变成人了谁还玩这些呀。   舒荷不高兴地鼓鼓脸颊。   他现在是猫,才有这种本能的冲动,等变成人了,就只想这么逗别的小猫了。   德牧犬舔了舔他的脸,低低汪了声,问他说还记得那个三千万吗?这些猫玩具就包含在那三千万里。   舒荷咪呜咪呜,有点高兴地说好吧,然后重新爬到德牧的脑袋上,嗅闻空气中熟悉味道,指挥他该往哪走。   成猫德地图了。   一猫一狗像是黑暗勇士行走在漆黑的环境中,没什么曲折地就找到了走丢的白猫。   白猫刚走丢一天,自然没有走太远,它是家猫,很少出门,对外面的世界很惧怕,发现自己走丢以后就一直躲在楼道里不敢动,哪怕听到主人在喊自己也不敢出去。   舒荷找来的时候,身边还跟着另一只奶牛猫,是猫猫队的成员,正好在附近巡视猫大王的领地。 奇!书! 网!w!w!w !.!q!i!s! h !u!9!9!.!c!o!m   它可是大王钦点的猫将军!   奶牛猫听闻白猫事迹,主动说自己白天是看到过一只白色的猫,它想找那只猫玩,可那只猫看了它就跑,一看就是被养社恐的小家猫。   缩在角落的白猫没料到自己会碰到同类,它盯着舒荷,抖了抖浑身脏污的水迹,试探性从地上爬起来。   “咪。”   舒荷翘着尾巴,和它碰了碰粉嫩的鼻头,然后才开始讲述它主人找它的事,白猫咪呜咪呜两声,说它听到了,但是不敢往外走。   舒荷翘着尾巴,用尾巴尖扫了扫德牧犬的嘴,说有狗在,不用害怕。   德牧犬低着头,威风凛凛好大一只地蹲在地面,橘猫在他面前小小一团,简直像是……   公主与野兽。   白猫:“……”   更害怕了喵。   奶牛猫是暴躁癫猫,见白猫畏畏缩缩,于是上前一个大鼻窦甩它脑袋上,喵呜喵呜说快点走别耽误猫大王做事。   猫大王被麾下的猫将军狗仗人势,蜷缩着咪呜咪呜眼睛直直的,好凶的奶牛猫……   白猫缩着飞机耳,发出喵凹凹凹的声音,一个箭步窜到橘猫身侧,和它贴着,好像这样就能安全似的。   而猫将军见状,怕自己不小心打到猫大王,果然没再甩大逼兜。   一群小动物风风火火下楼。   为首的橘猫用力抖了抖自己的毛发,悄悄把从白猫身上蹭到的污水蹭到德牧腿上,然后假装无事发生,雄赳赳气昂昂地嗅着女生的味道走。   德牧垂眸看它,追着它帮它舔干净毛发,没多久,天空下起毛毛细雨,它们也总算找到了猫主人。   已经找了一天累得不行的女生正按着眉心,犹豫自己要不要先回家休息,明天再找,可如果浪费一晚上时间,猫咪会不会走得更远?   她犹豫极了,脑袋里乱得不行,甚至好像听到了熟悉的猫叫声,真是找猫找出幻听了……   “喵!”   不对,不是幻听!   女生噌地转身,看见一只浑身脏兮兮的白猫飞快往这跑,脏得都有点看不出原样了,甚至叫人怀疑这是她的猫吗?   可尽管如此,女生还是知道这就是自己的猫,她条件反射弯腰将猫抱进怀里,也不嫌它又湿又脏,就这么紧紧抱着它说都瘦了。   白猫饿了一天,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于是钻来钻去,叼住了被女生放在包里的猫条,还是舒荷吃了一口就不肯吃的那根。   女生松了口气,怔然地抬起眼睛,没有忘记是那只漂亮的橘猫把自己的猫带回来的,她将白猫放在地上,白猫吃着猫条,看女生走到橘猫面前。   橘猫身侧还有条大狗。   女生有点犯怵,但还是竭力保持冷静,这条狗没有半点要攻击的意思,她如果吓得大叫,恐怕才会被追着咬。   深呼吸一口气,女生蹲在橘猫面前,轻轻对他说谢谢呀,舒荷晃晃尾巴,点头。   小猫脸抬着,还被白猫蹭到了一点脏兮兮的灰色,女生不由伸手,一点点给它擦干净,然后小声问:“你有主人吗?”   “我养你好不好?”   “看白猫,它比你还胖,我不缺钱的,可以给你吃很多很多好吃的。”   也不管猫能不能听懂,女生自言自语介绍自己的家庭状况,舒荷听了两嘴,还没什么反应,后颈就被德牧犬叼了起来。   下一秒,它睁圆猫眼,四肢软趴趴垂着,就这么被德牧犬叼着走掉了,奶牛猫神经质地在原地跳了两下,又给了白猫一个大逼兜,然后才窜入灌木丛里消失不见。   女生看着被叼走的猫:“……”   挨了两个大逼兜的白猫:“……”   一猫一人对视一眼,过了片刻,女生捡起猫条包装袋,拎起自家猫咪后颈。   不知道为什么,越琢磨她越觉得那只橘猫眼熟,刚开始顾着伤心没多想,这会儿深想一下,它和网上那只能挣钱的网红乞讨猫好像啊……   不对,那就是那只猫吧?!   那条狗也是当时跟它一块儿乞讨的狗!   走了一段路,雨大了。   德牧松开犬齿,舒荷啪叽掉在地上,软绵绵爬了两下,方才吭哧吭哧冲到檐下躲雨。   他抖抖自己浑身沾了雨水的毛发,抬头不高兴地看着面前的狗,小猫脸鼓鼓的。   纪砚走近,低头咬了咬毛绒绒的小猫脸,留下了狗的口水,被舒荷贴着他的肚子疯狂蹭了个干净,咪呜咪呜跳起来谴责。 第80章 小橘猫被大狗饲养9   次日清晨,街道安静,行人稀疏,冬季凌冽的寒风刮得灌木丛发出簌簌声。   只见交错的杂草间,一只猫和一条狗聚精会神地蹲坐着,猫蹲在狗的尾巴上,粉色的小肉垫很谨慎地缩着,以防踩到脚下泥土。   昨晚这座城市下了场大雨。   现在天还是阴的,雨露遍布周围。又处于春节放假期间,就更少人顶着潮湿的天出门了。   舒荷挨着纪砚靠,橘色小耳朵被风吹得一晃一晃,像是挂在窗台的一簇晴天娃娃。   晴天娃娃小声问纪砚,他大伯今天有上班吗。   纪砚扭头,盯着被风吹得眼睛都快睁不开的小猫看了会儿,默不作声往它跟前一档,然后沉稳地嗯了声。   变回人后,纪砚没有闲着。   一直在清算纪通海在公司安插下的人。   一通清算,如今纪通海摇摇欲坠,自顾不暇,距离蹲大牢就只剩一步之遥。   要不是忽然又成了狗,纪砚还想送纪通海一份新年礼物——   监狱终身游。   不过这份礼物作为开春礼也没关系,他迟早会送出去的。   纪砚淡淡想着,转头看见小猫跳了一下,指着公司楼下大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咪呜叫。   咬他咬他!   “……”纪砚转头,看见纪通海在人群的簇拥中走了出来。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纪通海自从那次被冲出来的狗横咬一口后,从此就有了心理阴影,走哪都要带三五个保镖。   其实,原本也到不了那个地步。   这怪就怪在,当晚他打完狂犬疫苗从医院回去后,就做了一个极为真实的梦。   梦里,狗是纪砚变的。   特意报仇来了。   他害了纪砚,精心策划了那场车祸,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他才会梦到这种离奇古怪的东西。   可那天被狗咬确实突然,事情发生之后纪通海派人去找了这条狗,想把它煮了吃了,谁知道一点下落都没有。   这条狗就像有智慧,能避开监控似的——   这一点又和梦境对上了。   自那以后,纪通海十分地谨慎,每次从公司走下来他都要神经质地扫一圈四周,确保没有狗埋伏。   这次也一样。   纪通海面目疲惫,被各种事务砸得应接不暇,却还是得提起精神去看四周,保镖守在他的身侧,最初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有两条狗!”   然后,还来不及惊恐,纪通海就看见这两条狗敏捷地躲开了保镖,直直冲着他而来,血盆大口恶狠狠张开——   在他的眼中,一切都好像成了慢动作,纪通海被狗狠狠踹翻在地,脑袋往地面一磕,晕过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这狗难道真是纪砚——   当然不是纪砚。   纪砚顶着脑袋上盎然蹲坐的小猫,看着不远处狗狗队的成员机敏作战。   两条狗是小土狗,它们各咬了纪通海一口,并不恋战,咬完后就迈开步子,飞速撤身离开了案发现场。   舒荷趴在德牧脑袋上,咕咕哝哝说可以走了,纪砚转身,回头扫了眼被人抬起送去医院的纪通海,若有所思。   “你为什么执着咬他?”   前两次舒荷都没回答,这次他翘了下尾巴,咪呜说:“他害你出车祸了呀。”   这可是主角崛起路上的重要历程!   纪砚像是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闻言怔了好半晌,动了动狗耳朵,扫过橘咪的嘴,“你怎么知道?”   “我算出来的。”舒荷扑住这只狗耳朵,一本正经,“你忘啦,我是猫大王,会算命。”   纪砚已经分不清大王咪口中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了。   其实,也不重要。   这些问题的答案知道不知道都不要紧,他只有一个想知道的答案,“大王能给我算命吗?”   舒荷张口就来:“好哦好哦我到你事业有成,以后会非常非常有钱,只要你保持上进,以后谁都不敢欺负你。”   纪砚:“我不算这个,我想算姻缘。”   “……”   “帮我算算,我和我脑袋上这只猫大王有没有缘分。”   舒荷趴在脑袋上装死。   粉嫩的小肉垫轻轻朝着空气开了朵花,又合拢,如此往复几次,他抽了抽自己的鼻子,发现纪砚站在原地不动了。   “咪?”   纪砚:“算好了吗大王?”   舒荷打了个喷嚏,发现他掉毛,咕噜咕噜地从纪砚脑袋上扑通跳了下来,纪砚盯着他高高抬起的小猫脸,半晌又转开视线。   “我算不出来。”舒荷假模假样舔舔爪子,“我道行浅,不行哦不行,你可以去寺里找人算算。”   纪砚又盯着他:“寺里的人算命没你厉害,没关系,多晒晒月亮道行就深了。”   他走到垮着小猫批脸的猫大王面前,低头乐吟吟道:“大王怎么自己走路,跳上来我驮着你走吧。”   舒荷一个箭步直接不见了小猫影,风风火火的大尾巴翘得很直。纪砚也不急,就这么慢吞吞循着他离开的方向追。   ——   纪通海二次进医院的事很快有了新闻报道,第二天清晨,报道称纪通海还没出院,恐狂犬病发作。   刚好在第二天变回人的纪砚不紧不慢接了几通电话,让人去把他那位死活不肯出院的大伯接出来。   下午纪通海气急败坏拨打纪砚电话,想问他是不是真变成狗了,结果纪砚没接。   纪砚在陪自家猫玩儿。   他买了很多猫玩具,舒荷看起来都不太感兴趣,只有刚开始看见毛球逗猫棒这些东西时活泼了点,后来就整只猫趴在猫窝里面,一下一下地煽动着尾巴,晒太阳。   他的嘴边是做成圆球的猫薄荷。   上面几个尖尖的小牙印,咬了一会儿,就不肯再碰它了。   完全成了一只躺平猫。   纪砚上前,伸手将软绵绵的猫抱进怀里,舒荷不满地伸张一下爪子,然后就不动了,发出娇声咪呜,表示自己是不会再给他算命的。   “不算,我没要算。”   纪砚捧着毛绒绒的小猫脸。   “我就是想问问,大王什么时候能变成人。”   舒荷也不知道呀。   他天天晒太阳晒月亮,也没觉得自己修为有长进,反而还越晒越困。   纪砚盯着他看,过了会儿低头用宽大的掌心揉他小肚子,搂在怀里吸了吸,舒荷努力蹬着腿踹在他下颌处,毛绒绒的肉垫张开亮出锋利的爪子,咪呜说不许吸。   将脸贴在他小肚皮上的人类发出点闷闷地笑,说不变成人,那就只能吸小猫了。   “咪!”   橘猫亮出爪子,挠了纪砚一道,纪砚轻嘶一声,偏头拿手机照了下,看见自己侧脸有道浅浅的血痕。   他也没生气,只是说:“破相了大王。”   舒荷问那怎么办,还不放开猫,纪砚怎么都不放,贴着他又被挠了两道,冷静道:“我准备去寺庙里看看。”   “咪呜…”   “看看大王什么时候能变成人。”纪砚摸摸舒荷脑袋,盯着他的圆眼说,“小荷。”   叫大王!   “你跟我一块儿。”   舒荷不太愿意,一般有名的寺庙人很多的,猫咪到那里会被很多人围着摸。   这点纪砚也考虑到了,所以特意给他买了个猫包,舒荷一只小咪抗拒无果,只能沮丧地蜷缩在猫窝里,圆眼恹恹看着外面的世界。   纪砚来的是很有名的寺庙。   听说算得很准。   人果然多,他启用钞能力直接走小路到了寺庙里,舒荷在猫包动动耳朵,听见一个算命的大骗子说算姻缘五千块,包算包准包成。   猫咪在猫包里创了创,看见纪砚还真的付了钱,干什么呀?它睁圆眼睛不敢相信,看起来呆呆的,就这么听这个算命的大骗子对纪砚解了半个小时的签。   每一句话都顺着纪砚想听的答案来,包括纪砚问骗子猫什么时候能变成人,那骗子都面不改色地微笑,一副处变不惊什么大风大浪我没见过的从容?说猫很快就会变成人的。   纪砚搭了五千块进去,得了一堆不切实际的答复,走的时候还被推销了两条情侣手链,说大师开了光的,佩戴这个的情侣会一辈子恩爱如初,看他有缘,两条就卖他五千算了。   纪砚……买了。   一万块就这么出去了。   舒荷在猫包里动来动去,毛绒绒的小猫脸挤在透明塑料上,冲着纪砚一直叫个不停,直说你怎么这么笨。   那是骗子呀!   纪砚将猫包反一面,盯着把脸挤在上面可可爱爱的舒荷,一笑:“我知道。”   他没蠢到听不出迎合的话。   舒荷悲催地咪呜,说你赔进去了一万块。纪砚不置可否,他不缺这一万,有这一万没这一万都改变不了什么。   至少那半个小时,他被迎合高兴了。   纪砚隔着猫包,轻轻戳了戳小猫贴在上面的圆脸:“算命就图个情绪价值,我没当真,当然如果是真的更好。”   他取出情侣手链,一根戴自己腕上,一根对着舒荷比划来比划去,思索戴腿上好还是脖颈上好。   一回到家,舒荷拔腿就往窗帘里钻,结果轻而易举被一双大手托着肚子抱起来,他直着眼去看纪砚,很快脖颈上就被人套上了红色的手链。   “情侣手链。”纪砚说着端详两秒,小猫在他怀中已经彻底躺平不挣扎了,圆润的小猫脸隔着衣服,贴在腰腹上,一呼一吸有很浅的温度。   纪砚摸了摸他的爪子,“戴脖子上会不会不太好?将来你变回人,这个可能会嘞到你。”   “戴爪子上的话,你一舔它就掉了……”   纪砚蹙着眉,冷静而凝重的模样不知道是在签什么价值上亿的合同,舒荷往上抬起眼睛看了纪砚一眼,随后低头对着手链挣扎两下,轻而易举就把这手链从脖颈上取出来了。   他发出点哼唧的声音。   戴爪上和戴脖颈上都没有差别啦,他取不下来,还可以找猫猫队帮忙呢。   纪砚:“……”   怕舒荷不舒服,他戴得松松垮垮。   纪砚将手链系在自己左手腕上,免得不见,准备等舒荷变成人了再给他戴。   “咪呜。”   猫咪要去晒太阳了。   橘猫踏着猫步,一举跳进自己的猫窝里,纪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转开视线进了书房。   ——   之后几天,可能是月亮太阳晒够了,蜷缩着睡觉的时候,舒荷感觉自己体内多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蹬一下起身,窜到纪砚房间里,用脑袋奋力抵着衣柜的门将它往两边分开,然后一股脑钻了进去。   纪砚被动静吵醒。   这几天为了晒太阳月亮,舒荷一直自己单独住猫窝,没有再趴在纪砚被窝里睡觉,所以这一会儿,纪砚以为他饿了起床找自己要东西吃。   白天猫就没吃什么,说没有胃口。   纪砚起身,正准备往外走。   正在这时,他突然听见衣柜里传来动静,纪砚扭头定定看了几眼,伸手打开床头的灯,朝衣柜走去。   床头灯不如房间灯亮。   灯线呈现暖黄色,照到衣柜旁的光黯淡了几分,纪砚走过来的时候,高大身形落下的灰影将衣柜挡得更是不剩几丝光。   他垂下头,看见原本整齐的衣服在衣柜里乱成一团,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在衣服里爬来爬去,跟蜗牛似的,想都不用想,是那只娇气的猫大王。   纪砚叹气,伸手去掀。   手指还没碰到衣服,一个更鲜明的触感就先贴在了纪砚的指腹上,纪砚黑瞳陡然凝固,瞳孔里,倒映着一个熟悉的少年。   少年面容精致昳丽,肤色雪白,赤裸裸地在衣柜一角抓着衣服,手忙脚乱将上衣往自己脑袋上套。   舒荷发现自己要变人了,于是来找衣服,结果这些衣服对猫猫而言太重了,差点喘不上来气地在里面钻了一会儿,才终于变成人形。   他软软呼吸着,钻得这会儿脸还有点热红,好不容易穿好了衣服,舒荷就见纪砚一只不眨眼地盯着自己看,于是憋了半天用手去推他,顺便拉着衣柜门想把自己藏起来。   裤子还没穿!   纪砚伸手,有力的掌心按住衣柜,舒荷没能把门关上,所幸纪砚的衬衣对他而言大了,穿在身上几乎遮住了屁股,什么都看不到。   他低头翻找裤子,就跟只猫似的拆家,把原本整整齐齐的衣柜弄得乱七八糟,自己的头发也乱糟糟的,凌乱成一团,露出漂亮干净的眉眼。   纪砚放下了手。   他看着舒荷,面前的光线黯淡至极,少年藏在其中却依然鲜亮、夺目。   身上的白衬衫过分宽大,将他纤瘦的身形藏纳其中,一双修长雪白的腿抵着衣柜,正努力想从里面爬起来,纪砚眼都不眨,伸手,轻而易举就将舒荷从里面抱了出来。   舒荷被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勾住他的脖颈,纪砚低头,侧脸贴了一下他毛绒绒的脑袋,托着他的腿弯到床边放下。   顺便开了房间灯。   四周霎时大亮,衣柜里凌乱的一幕彻底暴露出来,还有的被活泼的小猫弄到地上,纪砚只看了一眼,就继续收回视线,盯着舒荷看。   舒荷扯了扯自己的衣角,努力绷着严肃的脸,对纪砚道:“你不要这么看着我。”   纪砚没听,依然这么专注地看着他,舒荷领口雪白,衣服松松垮垮穿着,扣子也没系,明亮的光线下,那抹白更是莹润,精致。   他们有过一次深入。   纪砚一直记着,这会儿脑子里闪过些有的没的,黑瞳慢慢更深了。   可这次猫猫没有到发情期。   他想吻他,都找不到可以帮忙的借口。   纪砚抬手按了按鼻梁,因为那些脑补,嗓音变得有点低哑发闷:“这次你有预感自己会变成人吗?”   舒荷爬到床上,钻进了纪砚的被窝里,里头还是热的,他把自己封印在里面,咕哝地说了句什么,点头。   白天吃不进猫粮就有一点预感了。   只是因为没经验,所以也不确定,一直到刚才晒月亮那会儿舒荷才有了明晰的感受。   他睁着圆润明亮的杏眼,瞅着纪砚,脸颊边的小酒窝动了一动。   “我要睡这里。”舒荷嘀嘀咕咕道,“你去另一个房间睡觉吧。”   纪砚就这么被夺走了属于自己的房间,表情变都没变,只是向前,舒荷盯着他,脑袋更往里缩了缩,黑又亮的眼睛露在被子外面,和对方对视两秒。   “这个。”   纪砚拿出情侣手链,“我给你戴上。”   舒荷没多想,下意识就把手伸了出来,等他想起手链的含义的时候,下意识就想缩回去,结果就被人按住了手腕。   “等会儿。”纪砚低头。   宽大的掌心在舒荷纤细的手腕上轻轻捏了捏,他碰了一下情侣手链,又扫了眼自己的,就在舒荷以为他终于要走的时候,面前人却是弯下腰,在他手腕上亲了亲。   “大王,那天那个算命的其实也不算骗子。”纪砚亲吻,抬头笑了一下。   舒荷一下抽回手,却没能抽回来,他攥着稚嫩的指尖,想了半天才咕哝出一句:“假的,一会儿我就把它拆下来。”   “那你拆一次,我给你戴一次。”   纪砚松开舒荷的手,把手塞回被窝,然后直起身子,态度良好地说明天见,晚安大王。   “……”   次日清晨。   为庆祝猫大王第二次变成人类,纪砚奖励自己一天不上班。   他在厨房洗手作羹,舒荷起床的动静不小,出来的时候德牧犬会一直嗷嗷叫,纪砚关上水龙头,擦了擦手上的水珠,走到门口看了一眼。   他盯着舒荷,又转开目光去看他手腕,看到上面那条情侣手链还没拆时,唇边轻轻扯起一个弧度,重新进了厨房。   舒荷刚坐下,就见纪砚端了碗面过来,他茫然地歪了下自己的脑袋,手中还拿着猫罐罐,正打算开。   “……”   “……变成人了,你不能吃这个。”   手中的猫罐罐被人拿走,舒荷还下意识追了两下,随后他反应过来,小声哦了下,拿过了筷子。   纪砚好像以为他不会用似的还想上手教,结果见舒荷会用,还有点遗憾,坐在了他的对面。   纪砚很会做饭。   大学在外面自己一个人住学的,后来继承了家业,也不爱请阿姨这些,有空就自己做,没空就到楼下草草吃一点。   这碗面味道不错。   舒荷端着碗,低头一声不吭地吃着,偶尔扭头去看趴在自己脚边吃狗粮的德牧,他想了一会儿说:“我要去遛狗。”   纪砚说好,随后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你不用工作吗。”   “给自己放一天假。”纪砚托着下巴,盯着舒荷吃自己做的面,缓慢道,“庆祝你第二次变成人。”   “哪有这样的嘛。”舒荷鼓起脸颊,圆润晶亮的杏眼盯着他看,一本正经道,“你要工作,不可以请假。”   纪砚:“……”   纪砚想了想,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没有反驳舒荷,舒荷低头高高兴兴摸了会儿德牧犬的脑袋,眼睛弯弯的,腮颊边的小酒窝若隐若现。   难得变成人,他跟变猫一样特别有新鲜感。   吃完早餐以后,舒荷立刻站起来给德牧套上绳,他身上还穿着纪砚的衣服,纪砚找了很久才给他找到自己高中穿的衣服。   狗和人出门了。   纪砚盯着他背影看了会儿,才低头收拾碗筷。   清晨的风有些凉,吹在舒荷白皙的脸颊上。舒荷揉了揉脸,低头和德牧讲话,问他想不想主人,德牧汪汪。   没走一会儿,后头忽然传来脚步声,舒荷攥着牵引绳回头,发现纪砚跟着自己。   他歪了歪头,纪砚三两步上前,表情沉稳:“嗯,散会儿步再工作。”   “……”   好嘛。   劳逸结合。   舒荷牵了牵狗,问纪砚什么时候把狗给人家还回去呀?纪砚侧头看他一眼,又转开视线,“万一下次又变成狗了。”   “这次不会了。”   1 哥哥说主角变成狗的传奇经历体验期到了,以后就一直是人了。虽然舒荷没有这么跟纪砚解释,但纪砚显然已经找到了理由,不明显地一笑:“因为猫大王给我算命了是吗?”   “是呀是呀。”见借口都不用自己找,舒荷眼睛亮起,一本正经点头,纪砚低头看了眼狗,过了会儿抬起手,伸手牵了一下舒荷系着情侣手链的那只手腕。   他看向少年,黑瞳里倒映着对方茫然的目光,舒荷正要问干什么呀,就听纪砚道:“想看看我给你送的三千万吗?”   德牧犬在地上动来动去,牵得狗绳都发出轻微的动静,舒荷看着纪砚,想了想点头。   “走。”纪砚牵着他往路边走。   这里是别墅区,路边很多独栋别墅,纪砚显然在这还有别的房产,舒荷被他牵着走到一扇门前。   纪砚低眸,在门上输入密码。   叮的一声,门开了。 第81章 小橘猫被大狗饲养10   外面风冷,纪砚反身将门掩上后,转头盯了一下舒荷纤细的背影。   少年正微微仰着头,认真观察四周。他站在那,细腻雪白的后颈露出一截,大半肌肤被细碎乌黑的发丝隐隐遮着。   这个位置,纪砚曾在那个夜里用掌心摩挲过,也啃咬过,脆弱得用不了多少力道就会印下轮廓鲜明的红痕。   纪砚看着,喉结滚了两下,静默上前,侧头注视舒荷。   此时此刻,少年晶亮的眼睛睁得圆润,眼瞳里倒映的画面是装修未完成的大厅。   这是纪砚专门给猫大王建造的猫猫王国,一幢价值远不止三千万的别墅,以及内部工期尚未完善的装修。   见舒荷杏眼晶亮的模样,纪砚猜他应该是喜欢的,于是斟酌一下,低声解释道:“工期截止日在四月,本来想四月弄好后给你的,但没能忍住。”   太想看到大王高兴看自己的眼神了,就像现在,舒荷冲到墙边的猫爬架上抓了一下,沿着这个猫爬架往上看呀看的,一直看到猫爬架没入二楼,实在忍不住雀跃回头。   舒荷拍了下手。   他扭头看着纪砚,漂亮的杏眼清丽明亮,说好看,喜欢,以后他要在里面养好多猫!   纪砚:“……”   纪砚动了动唇,又倏地紧闭,拧着抽动的眉心企图冷静。   他不好说这份礼物是只是送给你的,不许给别的猫住。   他的猫大王本来就是只热心的小猫,就算在外面住烂尾楼,也一定要带着猫猫们一块住,如今有了更好更适合的房子,而且还这么空旷宽敞,荷花大王咪很显然一定不会喜欢只有自己一只猫在。   所以,这种讨嫌的话多半招惹咪咪不高兴。   纪砚捏了捏眉心。   送出去了,那就是大王咪的了。   他冷静一会儿,沉稳道:“这幢别墅,有没有想改进的地方?”   舒荷松开猫爬架,想了想,好奇地踩着通往二楼的楼梯。   德牧犬低头自己叼起牵引绳,乖乖地跟在舒荷身侧。   这幢别墅很大,一共有四楼,一楼二楼设计有一半是缕空的,方便将猫爬架建得高,并且每个房间都各有各的特色,摆放了无数种猫玩具,和童话风格的卡通立绘。   颜色大多以亮色为主,蓝色、黄色、绿色等等猫能识别的色彩。   设计蓝图是纪砚自己设计的,只是他并非专业,设计了一些大致轮廓后就交给了公司旗下的工作室完善,修修改改到开工前,呈现出来的一切还算完美。   舒荷雀跃之下变成猫,踩着猫爬架跳高高,每个房间都风风火火跑了一圈后就跳进了纪砚怀里,猫毛在空中乱飞。   “咪!”   喜欢!   喜欢就好,只是……怎么又变回了猫?   纪砚站在楼梯口,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猫,沉默半晌。   怀里的猫软成了一条,在他有力的臂弯里伸着爪爪舒展四肢。   它蹭来蹭去,还蹭到一些没风干完成的颜料,纪砚冷静地伸手在它脸颊上擦了擦,擦不干净。   小橘咪变成了小花咪。   舒荷翻身,粉嫩的鼻头沾着点灰尘,纪砚抱着它离开猫猫童话王国的同时,咪还在疯狂将鼻头往他衣上蹭。   终于蹭干净鼻头,舒荷勾着尾巴细声细气咪呜。   你怎么啦,好像不高兴。   纪砚抿唇,用手指缠住猫咪的尾巴尖,毫不害臊的低声说:“我原本想找借口亲你的。”   “谁知道你变回去了。”   “是月亮太阳没晒够吗,这几天一直没怎么出太阳。”   纪砚说着说着,话音止了一瞬,冷静提议道:“看天气预报,这十天都有雨,我带你去别的城市吧。”   “……”   猫大王皱着胡须指指点点。   猫大王真的不知道怎么和你讲。   舒荷用爪子拍了纪砚一下,纪砚垂着眸端祥他一会儿,亲亲他沾了灰的爪子,一点都不嫌,还往他软软的肚皮上重重一贴。   “……”   这场闹剧最终以猫大王大显神通飞踹人类一脚离去结尾。   它跳下来跟在德牧后面,猫步优雅,毛发蓬松,尾巴像一簇旗帜在风中高高翘起、飘扬。   威风凛凛大王咪。   “……”纪砚盯着他一笑,用指腹按了一下被踹的地方,自然而然追着猫进了屋。   这次变成猫是舒荷自愿的。   大概是感觉到了,他在心里想变回猫,于是就真变回猫了。   舒荷尝试回忆当时的感觉,跳出猫窝严肃地咪呜咪呜说要变人要变人要变人,歘的一下,察觉到身体的变化,大王咪还没来得及高兴视线便又矮了回去。   大王咪懵然低头看着自己的爪爪。   变了,但只维持了一秒。   看来还是道行尚浅,修为不稳。   不过只有一秒也很厉害了!   舒荷高兴地窜到纪砚面前,纪砚冲着他张开手,以为他想跳到自己怀里。   但面前的猫却蹲坐着没动,只抬着猫猫头对他咪呜咪呜,纪砚沉默几秒,无法翻译这几句喵呜代表的意思。   “咪呜!”   歘的一下,猫变成了人。   那细腻漂亮的眉晃了纪砚一下,纪砚心绪起伏,刚起身,没两秒时间猫又变回圆圆一团,纪砚怔然定在原地,漆黑的眼眸倒映着猫猫继续咪呜的模样。   “咪呜!”   变人,五秒。   纪砚刚摸到他的手,掌心便只剩下冰凉的空气。   “咪呜!”   变人,二十秒。   纪砚沉稳抬手捋开他额前柔软的黑发,注视那双发亮的眼。   舒荷又变了回去。   这次舒荷没再咪呜变人,他高高兴兴翘起尾巴,雀跃地跳到了纪砚的电脑键盘上。   显然大王咪已经彻底掌控了变人类的办法,只是如今道行尚浅,修为不稳,无法长时间稳定。   纪砚何其聪明,迅速想明白这点。   他垂下手,转头走到舒荷面前,舒荷趴在键盘上,柔软的身躯将按键碾来碾去,在屏幕上打开的文档里打出一串无意义字符。   纪砚并不在意,反而是盯着猫咪,认真思考起自己上午所想到的那个决定。   “天和城天气很好。”   他道:“我们一块去吧。”   橘猫卷起白色爪爪,舔了舔,不高兴地咕哝,“你要工作的。”   听到这个回答,纪砚面无表情。   他想,如果小荷是人类,一定是个爱工作的人类。   而他纪砚,是个只想谈恋爱不想工作的恋爱脑。   “工作可以线上。”   并不放弃,纪砚冷静分析,争取道:“这段时间有春节假,事情不算多,而且,我总不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   闻言,舒荷一下停住舔爪的动作。   他站起来,踩着键盘,发愁地冲着纪砚咪呜咪呜,说你已经休了一年了,之前当狗的时候一直不工作,现在还不工作,怎么赚钱养家呀。   听到养家这个词,纪砚眉眼松动。   他盯着面前胖嘟嘟的小猫,想到之前流浪的时候每天出去给猫偷东西吃,养大王的艰辛岁月。   确实得养家。   得把小猫养得更大些。   纪砚低头将猫抱进怀里,低头亲亲他的腮颊,贴着他说:“我知道的,我要养家。”   舒荷咪呜咪呜认真点小猫头,纪砚又话锋一转,说但是,那也得休息几天。这天和城是非去不可了,没办法,舒荷只好答应,说只能玩一周哦。   一周够了。   当天夜里,纪砚就开始收拾东西,小猫毛球和猫罐头猫条猫粮。   一个不落。   还有猫猫穿的小衣服,搭配春节很喜庆的大红色,舒荷钻进去勉强穿着走了两步,结果走得同手同脚六亲不认,直挺挺往地面倒。   他脑袋还顶着一个小红帽,绳子系在下巴上,像个大型洋娃娃十分可爱。这会儿歪歪扭扭地一倒,小红帽掉了,几乎挡住大半毛绒绒小脸,咪呜咪呜掀不开这个坏帽子,绝望地不见天日。   纪砚上前帮他取帽子,笑他是个小笨猫。   小笨猫很不高兴。   他咬了纪砚一口,跺着猫爪要他把衣服给自己脱了。   猫咪不需要穿衣服!   他不穿!   舒荷疯狂甩尾巴,纪砚看得心头鼓动,没忍住捧住猫咪抗拒的脸亲了一口,然后帮他脱下新年新衣,连夜开车带猫咪去隔壁天和城。   德牧也跟着。   到的时候,晨光熹微。   和潮湿寒冷的京市相比,天和城的天气确实看起来更好。   天刚亮,太阳从云层里透出一丝金色的光亮,将整座城市都笼罩在光明之中,舒荷趴在车窗边,踮着后肢,暖洋洋的微光照在毛绒小猫脸上。   等红绿灯的时候,有行人路过,对着小猫脸就是一撸。   猫脾气很好地冲他咪呜叫,那行人看了心痒,还想摸,却见车窗当着自己的面升上去了。   舒荷跳到座位上,仰头冲着纪砚奇怪地咪呜,问他干嘛。   差点夹到猫头了!   纪砚面不改色,说风大,小心被吹得掉下去。   猫咪看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觉得主角多虑了。   风吹不动他的啦。   半个小时后,纪砚将车停在酒店停车场,抱起猫咪往预约的套房而去,舒荷有点饿了,一被放下就钻进了行李箱里。   长长的尾巴尖微翘,弯曲,摇来摇去。   纪砚掀开窗帘,把猫窝放在太阳晒得到的地方。   太阳很暖,舒荷在猫窝里趴了一会儿,很快就眼皮打架,咪呜咪呜睡着了,等再醒来已经是中午。   他跳下猫窝,抖了两下。   橘色的毛发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有点蓬松,微炸。   德牧还在趴着睡。   当时在车上,舒荷问它想不想回自己的家,德牧思考一会儿,说还想和大王玩,想以后再走。   它是有点想主人。   但是回家的话,主人很忙,不会带它出去散步。   还整天关着门,不放心它一个狗出去,怕它咬人,怕它走丢。   德牧想主人。   但也想再自由一段时间。   舒荷醒来以后,抱着德牧的脸说快醒醒快醒醒,要吃饭了。   等德牧醒了,他就自顾自跳到餐椅上,尝试变成人。   歘一下。   还在整理行李的纪砚似有所感,转头看去,漆黑的眼瞳里倒映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秒、两秒、二十秒、一分钟。   还是人。   纪砚放下行李走过去,视线微低,舒荷身上还穿着他的校服。   高中校服,尺寸还是稍微偏大,但整体看着刚刚好。   少年高兴地抬起眉眼,露出那双晶亮的杏眸,他的长相是那种秾丽精致的漂亮,眉眼细细的,腮颊边的小酒窝稍一动就会露出来。   很甜,很招人。   如今穿着校服,看起来和这个年纪无异,清丽而纯稚的感觉。   纪砚读的高中是国内公立高中,不用想都知道,校服设计款式有多普遍、普通,还是最经典的蓝白配色。   偏偏穿在舒荷身上,就像校园里的白月光,会被全校暗恋狂追的那种。   “两分钟了。”   舒荷念念叨叨地数数,“我还没变回去,晒太阳真的有用!”   “嗯。”   纪砚抬手,自然而然地帮舒荷捋开了眉上的黑发。   那双清丽干净的眼瞳抬着,纪砚视线一垂,便能往进去。   里头倒映着他,如果心里也有他就更好了。   “小荷。”纪砚喊。   舒荷唔了声,感觉纪砚如今这个眼神有点眼熟,但又琢磨不出。   他茫然地,小心地往边上挪开点,可还没挪多远,一只手就拦在他的肩处。   宽大的掌心在上面轻轻一按。   舒荷踩着座椅腿,定住,看见纪砚勾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情侣手链,他歪了歪脑袋,抬头,纪砚冷不丁冒昧问了句:“能亲吗?”   “……”   猫大王真的不知道怎么说你。   舒荷弯曲指尖,手指犹豫地在手链上碰了碰,像在寻找能拆开的地方,纪砚垂头一扫,复又抬眸,将置于舒荷肩侧的手往前一挪,贴在了他细腻雪白的后颈上。   他不仅冒昧问,还冒昧上前,直接在舒荷唇上一贴。   “反正亲过好多次了。”纪砚还挺有理由,唇瓣游移在少年唇角处,盯着他低声说,“不差这一次,给我亲一口吧?”   滚烫的呼吸将舒荷原本清晰的大脑扰乱一瞬。   他攥着指尖,手指松开手链,近距离看着对方这双黑眸,里面的情绪毫不掩藏,写满了渴求、喜欢、专注。   好像是不差这一次喔……   舒荷迷迷瞪瞪想着,最终点头,他还想反应一下,结果纪砚好像完全就等着这个点头似的,一个瞬息都没有停,唇立刻便逼近贴了上来。   德牧慢慢用狗爪子挡住自己的眼睛。   虽然大王能变成人这很惊悚。   但那可是大王,能变成人又有什么奇怪。   大王做什么都不奇怪!   ——   炽热滚烫的呼吸彻底交织。   纪砚用手将人围困在座椅里,用膝盖抵在舒荷腿中间,垂眸按着他的后颈,亲吻他的唇角、唇瓣、唇珠。   一点点,很缓慢的亲,像是品味一道佳肴。   偏偏那双黑瞳里的情绪又很强烈,充斥了侵略欲。好几次纪砚都想直接吻开这柔软的唇缝,舔到里面那柔软湿润的东西,可他又告诉自己急不得,得慢慢来。   一点点亲,吻着舒荷柔软得像是一团棉花的唇,间或,他还注视着少年长睫轻颤的模样,一点点将他细微的小反应纳入眼底。   像在用眼神吻他似的。   舒荷呼吸不稳,勉强抵着后背坚硬的座椅,雪白双颊已彻底被滚烫的呼吸染红,眼眶湿漉漉的,他抬着脸,被人牵引着,感受到唇瓣上被舔过、含过,辗转过的触感。   有点痒,还有点麻。   很快,纪砚不满足于浅尝辄止的亲吻。   他开始往更深处吻去。   吻开那唇缝,终于勾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柔然湿润的东西,纪砚呼吸滚烫,低头用力舐吻舒荷唇内的清甜水液,喉结不断滚动。   他轻轻喊他小荷,大王。   舒荷脑袋软成一团浆糊,迷迷糊糊地轻应了声,茫然地睁着湿润的眼看他,眼眶已彻底被水润侵占,稍微一眨,清透的泪水便从中滑了下来。   纪砚吻到了。   他侧头,缠绵地吻过那些泪珠,胸口内的心脏跳动的速度快而无规律。   停了两秒,纪砚问大王,你能和我谈恋爱吗?   舒荷还没回答,他又添了一句带点笑的,说我第一次都给你了,你不能抛弃我。   “……”   大王咪一时半会儿说不出一句话,微微启着湿红的唇呼吸。   看他的目光茫然、呆怔,脸颊还有残留的泪珠,从腮颊到脖颈的位置,都泛了点红。   纪砚垂头,又吻了吻他的唇珠,随后将人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搂着他亲得更缠绵、更深。   舒荷都不知道亲了多久。   等结束的时候,他已经使不上力了,趴在纪砚的肩上听他问自己第二遍能不能谈恋爱,吻得太久,那嗓音还有点哑和低沉,落在耳边的呼吸滚烫地令人忍不住缩一缩肩。   舒荷把脸埋在纪砚颈窝里,想了好久才说好。   听到这个答案,纪砚明显又躁动了,托着他柔软的腮颊又想亲。   舒荷没给他亲的机会,直接捂住他的嘴,湿润的眼睛里被水润弄得亮晶晶的,憋了半天才小声说不能亲了,刚刚亲的够久了。   纪砚托着他的腮颊揉了揉,有点遗憾似的说好吧。   以后还有很多可以亲的机会。   不能急。   舒荷平缓呼吸,撑着椅子小心翼翼从纪砚腿上下来,随后脸颊微微紧绷着,咕哝道我要吃饭了。   纪砚则嗓音有点哑地说,要去浴室解决一下。   “……”   等纪砚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他那么大一个猫大王老婆就不见了。   连带着德牧犬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纪砚思绪停了那么半拍,走到桌边,看见猫大王留了一张便利贴在上面,说他出去遛狗了,一个小时候回来。   “……”   要不是知道舒荷的性格,纪砚还以为他要带着狗离家出走了。   冷静两秒,纪砚打开手机,狗身上有定位器,他之前怕狗跑不见了特意装的,舒荷也知道。   定位器链接的App显示,狗此刻正在距离这里五百米左右的位置。   纪砚看了眼,饭也不吃了,直接出门找人。   舒荷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又没有电子设备,很容易迷路不见。   到时候就算不是离家出走,也胜似离家出走了。   纪砚离开酒店,看着手机指示的路线往右走,五百米不远,而且舒荷走的是直线,可能也是明白自己或许会迷路,他并没有走得弯弯曲曲。   找到人的时候,那个黑发雪服的少年正蹲在路边。   德牧也蹲在路边,旁边是条泰迪。   而泰迪的对面,看起来像是他的主人,看起来比舒荷大那么两三岁,此刻两人正在聊天,脑袋对着脑袋。   不知是聊到什么有趣的内容,少年眼睛弯弯地笑起来,然后托着腮颊唇瓣微动,叭叭说着什么。   悄悄走近了,纪砚才听见舒荷是在说:“德牧已经绝育啦!他不会发情的。”   “我这只还没绝育。”他对面的男生一直盯着他看,“年龄还没到,你知道哪家宠物医院好吗?到时候我也带它去。”   舒荷热心道:“京市有一家,叫什么来着,我想想……”   “你不是天和本地人吗?”   男生盯着舒荷看,看见少年抿着唇笑,腮颊边的小酒窝漂亮得他眼睛都移不开了。   “不是哦。”舒荷说,“但我也不是京市人啦。”   “原来如此……”男生低头想了一会儿,掏出手机,“那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等你想起来那宠物医院叫什么名字再发给我,我怕遇到黑店了。”   黑店可能会害了宠物,舒荷很重视,可是他也为难,鼓着腮颊沮丧说:“我没有手机……”   一直是猫,他忘记问纪砚给自己准备手机了。   而纪砚也没想起这一茬。   这是实话,然而男生脸色却一僵,毕竟现如今这个社会,走哪都要用到手机,更别提舒荷这个年纪的学生,看起来条件也不错,怎么可能会没有手机?   那只可能是舒荷不愿意告诉他了。   男生不解,以为他不喜欢贸然加人联系方式,于是缓和了语气,打算再聊一聊,“你是高三生吗?”   舒荷摇头,男生迟疑,凝重,“高二?”   舒荷还是摇头,男生语气开始变弱了,“高一啊?”   “都不是呀。”舒荷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校服,“我不是高中生啦,这衣服是我男朋友的,我借来穿一穿。”   男生:“……”   “小荷。”   熟悉的声音陡然传来,舒荷下意识扭头,冷不丁就看见纪砚站在自己身侧。他先是茫然了一瞬,随后眼睛亮起,一下站起来问:“你之前带我去的那家宠物医院叫什么名字呀?” 第82章 小橘猫被大狗饲养11   纪砚一开始没吭声。   只是伸手,将舒荷拉到自己身侧。   原本和舒荷一起蹲路边的男生见状,从状况外回神,跟着站了起来。   他的目光下意识落到两人贴在一块的手上。   纪砚注意到,眼神平淡地看着男生,声线没什么波澜地吐出一个宠物医院的名字,随后倾身接过舒荷手中的牵引绳,将德牧犬拉了过来。   “走了小荷。”   怔然一瞬,舒荷茫然地被纪砚牵着走了两步,太突然了,他只能匆匆回头和一面之缘的男生告别,说京市离这太远啦,天和本地肯定也有好的宠物医院的,多看看找找。   男生沉默几秒,有点低落地看着他的背影,口中的‘哦’轻到几不可闻。   ——   “你怎么来啦?”   回到酒店,舒荷才想起问纪砚这个问题。他想到什么,圆润的杏眼向远处飘了一下,看见自己放在餐桌的便利贴消失了,证明纪砚是有看到的。   纪砚把牵引绳取下来,低声道:“怕你走丢。”   “猫不会走丢的。”舒荷刚自信说完,纪砚便将取下来的牵引绳扔到了一侧,颀长的身形直起,朝着他走来。   见状,黑发雪肤的少年下意识抬了下脸,霎时间,腰身被一双宽大有力的手轻轻扣住,略一用力,他整个人便被抱起放在了身后的桌面。   舒荷愣了下,漂亮晶亮的眼瞳里倒映着纪砚逼近的面容,还没怎么反应,唇瓣便被熟悉的温度和触感侵占。   纪砚又在亲他。   这一次的亲吻很轻,远没上回激烈,一呼一吸间,唯有点湿漉漉的柔软在蔓延,纪砚像在仔细描摹什么,眼睛盯着他。   舒荷和这双漆黑的眼睛对视,手撑着身侧微凉的桌面,迷迷瞪瞪地感觉纪砚好像有点不开心。   他不太明白,便小声问了。   纪砚松开他的唇,虚虚贴着,任由两人的呼吸像是一团湿润的云雾交织、缠绕,他否认道:“没有不高兴。”   “那你……”   “就是忽然有点庆幸。”   舒荷不解地看着纪砚,纪砚笑了一下,俯身在他唇瓣一吻,随后才慢吞吞说:“就是庆幸,幸好当时是我变成了狗。”   啊?   从人变狗,怎么会庆幸呢?   就说到这里,纪砚没再往下解释,他重新堵住舒荷柔软的唇,继续绵密亲吻,一丝缝隙都不留。   吻到黑发雪肤的少年呼吸都在轻颤了。   他还是不停,吻得两人唇齿间发出点轻微的水声。   间或抬手,捂住少年发红的耳,往下亲亲他的下巴,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舒荷只觉得被捂住的左耳在发热,热得情绪都在躁动。   他忍不住挣扎,却挣扎不开,于是只能睁着水雾浮动的眼,失焦地看着面前的青年。   “不能亲了……”   “一会儿你又要洗澡……”   “不管。”纪砚继续亲他,嗓音有点含混,“多亲一会儿才会高兴。”   ……还说没有不开心!   濡湿的吻像是一团水汽,绵密得将舒荷本就迷糊的大脑弄得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抬着脸,被人搭着后颈,腮颊发红,眼睫湿淋淋地颤动着。   吻得太久了。   久到舒荷迷迷瞪瞪变回了猫。   他直挺挺倒在桌面,一双猫眼都清澈了,尾巴尖左右乱飞着,被纪砚搂起来拍了拍尾巴根。   “宝宝。”   拍完,纪砚捂捂他的腮颊,嗓音低哑,“我去浴室了,如果发情了等我出来给你拍拍。”   舒荷没点反应。   他侧身躺在坚硬的桌面,毛发柔软蓬松,尾巴继续左右扫动,纪砚不太放心地锁住大门,又回头看了一眼小笨猫,才一步三回头地进了浴室。   半个小时后。   猫还维持着侧躺在桌面的姿势。   不同于半个小时前的是,它看起来睡着了,眼睛闭着,尾巴也挺乖地拉耸在桌子边缘,一动不动。   纪砚顺手擦了擦沾着冰冷水汽的发丝。   上前将猫拎起,塞进被窝里。   舒荷蹬着后腿从黑黢黢的被窝里钻出来,露出一个小脑袋,盖着自己的小肚皮才肯继续睡。   纪砚上前亲亲他的腮颊,才翻出电脑开始挣钱养家。   ……   在天和城的这一周很充实。   猫大王在这里结实了新的猫奴,还封了一只流浪蓝猫为猫将军。   一周里,猫大王变回人的时候不多,用猫大王的话来说就是,要积攒修为,这样才能在回到京市后长久性维持人身。   有没有道理纪砚也不知道,反正他家猫是这样讲的。   不多时,就到了回家的日子。   天和城今天没太阳,还下了场小雨。   回家途中,舒荷变成猫蹲坐在副驾驶,严肃的小猫眼一本正经地注视着面前排成长条的车队。   “好多人。”   猫猫发出一点忧愁的声音,“得堵到什么时候?”   纪砚道:“年初返工,人会很多,可能要到明天了。”   舒荷闻言扭头,从座椅的缝隙间跳到后头去。德牧兄晕车,这会儿狗眼忧愁地向上抬着,身残志坚冲舒荷发出点热情地气音。   猫大王原本想趴它后背的。   见状,爪爪在空中挥舞一下,又谨慎地收了回来。   舒荷趴在德牧身侧。   下巴搁在爪爪上,小声咪呜和它聊天,德牧发出嗡嗡声,依然身残志坚回应。   这路从早上堵到下午。   到的时候,正是凌晨两点。   猫大王已经彻底睡着了,像一条死掉的猫一样,脑袋和爪子都无力地搭在纪砚怀里,任纪砚怎么摸都不醒,顶多发出点娇娇的猫哼。   德牧咬着牵引绳从车上跳下来,跟在后头,纪砚倒了狗粮后就带着自己的猫回房间了,舒荷还是没醒,软趴趴的四肢摊开,像一坨小猫饼休憩着。   就这么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九点。   今天纪砚要去公司。   理所当然,他带上了自己的小猫。   舒荷摇摇欲坠地蹲坐在纪砚肩上,他上回悄悄上了称,自己足有八斤呢,结果小猫头往前探来探去,都不见纪砚说什么。   好像他还是只一斤小猫似的。   “在看什么?”纪砚偏头看舒荷,抬手摸了摸他毛绒绒的脑袋。   舒荷小声说自己有八斤!八斤!不重吗?   “才八斤。”人类对他的体重发出了瞧不起的言论,“八斤的小猫还没一桶油重。”   猫大王非常不高兴这种言论,低头在他肩膀上踩来踩去,还伸出尖锐的爪爪刺他。   纪砚表情不见不高兴,反而还牵起唇角笑了笑。   他就这么笑着走进办公室。   一路经过他的员工:“?”   “你们有没有觉得……纪总车祸以后,转性了?”   “是啊。”某个员工举手道,“我感觉我上班天天都是一副晦气的死相,之前纪总看起来比我还那个,这次出了车祸,都不知道是不是顿悟了什么,感觉变了好多。”   “可能是快到生命尽头才发现生活的美好,工作的美好?”   员工齐齐发出啧啧声。   “我觉得可能是养猫了。”另一个员工举手,“之前开线上会议的时候,这只猫一直在镜头里走来走去,还趴着纪总的键盘睡觉,都没见纪总生气。”   “对……而且纪总的头像都是猫。”   “说不定是谈恋爱了呢?”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看向说这句话的人。   他们表情如出一辙,一副你在放什么狗屁。   那人挠挠头,“干嘛,我之前谈就这样啊。”   众人摇摇头,说纪总这种注孤生还厌世的性子能谈?别想了,除非是那只猫变成人和他谈了,不然绝对不可能。   “……我真觉得是谈了!”   舒荷变成猫坐电梯下来散步的时候,远远就听到一群人在那争执什么。他翘起尾巴,有点好奇地抬头,三两步疾驰而去,想听一听八卦。   众人声音却倏然一停。   他们低头,齐齐盯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可爱咪。   橘色的咪跟个小煤气罐似的,身子圆滚滚胖嘟嘟,它蹲坐在地面高高抬着头,瞧着还挺优雅,一双猫眼挨个和几人对视。   “咪咪……”   一个女生先忍不住,一把将猫捞进怀里撸。橘猫意想不到,尾巴炸了毛,条件反射想跳下来。   但谁也没想到,女生的撸猫手法有这么高超,刚刚还看起来凶了吧唧的猫被她挠着下巴撸了几下,很快就舒展四肢开始躺平。   “给我摸摸给我摸摸。”   “我也要摸!”   “我这有香肠,猫能吃香肠吗?”   团宠咪在员工办公室几乎扎根。   他们都喜欢它,还有的人点外卖弄到几根猫条,将猫咪抱在怀里哄着他吃。橘猫幸福得眼睛频繁眨动,咪呜咪呜像一只小狼一样叫。   等纪砚发现自己的猫不见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纪砚拿起手机,皱着眉喊了两声小荷,他以为舒荷会在办公室哪个角落休憩,结果找了一圈都没有踪影。   想都没想,纪砚推门走进电梯,打了个电话给秘书。   秘书这会儿也正在办公室撸猫呢。   手机响起,他看了眼来电人,忙抱着猫到门口接听。   “纪总,有什么吩咐?”   纪砚言简意骇,“让你看着我猫,我猫呢?”   话音刚落,秘书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见走廊转角处的电梯缓缓往两侧开启。   纪砚步履匆匆往外走,眯眼看向秘书——怀里的猫。   ——很难形容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眼神。   秘书险些手抖,抱不住这只小煤气罐了。   他不明白纪总为什么要用这种古怪的眼神看自己,就好像发现自己老婆在他怀里一样,一种抓奸感很强的眼神……   “纪、纪总。”   秘书吞咽唾沫,手一伸将猫递了过去。   橘猫在他手里打了个哈切。   纪砚面无表情低头。   小橘猫粉嫩的鼻头沾着猫条碎屑,自己也没发现,就这样顶着它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原本柔软蓬松的毛发,莫名变得凌乱、东一撮西一撮。   不知道是被多少人撸了。   纪砚下颌紧绷,冷静地将猫接了过来。   秘书飞快收回手,尴尬道:“您的猫一直在这里,那都没去。”   这会儿员工办公室也是一片寂静。   他们都发现纪总就站在门口,哪还敢吭声。   纪砚一句话都没说,抱着猫就走了,舒荷吃得肚子圆滚滚,还犯了困,迷迷糊糊的也没发现纪砚在忍气吞声。   他趴在青年温暖的怀中,圆润的猫猫眼虚虚往前一晃,耳侧突然响起一句:   “请不要将煤气罐带进电梯——”   这是电梯只能语音发出来的。   舒荷先是茫然片刻。在纪砚怀里爬起来探头探脑,想知道谁把煤气罐带进电梯了,那多危险呀!   严肃的猫眼还没捕捉到凶手,脑袋便被一只宽大的掌心压了压。   “别看了。”   头顶,纪砚面无表情道:“我带的。”   舒荷不满地在他掌心拱来拱去,听到这话还愣了一下,睁着圆润的猫眼瞪着虚空看了半晌。   福至心灵。   他不是煤气罐!!   一到办公室舒荷就从纪砚怀里跳了下来,以前没注意,这次他能感觉到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抖动了一下。   小煤气罐——   舒荷两眼一闭,原地一倒。   纪砚蹲下来,揉揉他毛绒绒软绵绵的肚子,将柔弱无骨的猫咪捞了回来,心情缓和不少。   “不是煤气罐。”   纪砚亲了亲他的腮颊,“是宝宝。”   舒荷一声不吭,看起来被这个词汇打击得不轻,纪砚抱着他坐回办公椅,将他放在文件上,一点点将那些被揉乱的毛发捋顺。   末了,还从抽屉里翻出一个猫猫用的小梳子。   一梳就掉了好多毛。   纪砚全部团起来,收好,用纸包裹着。   舒荷滚了一圈,从文件滚到另一边。   然后他蹲坐起来,决定假装刚刚一切都没有发生,指挥纪砚进行工作。   正在收拾毛发的纪砚:“……”   他动作顿住,按了按掌心的纸团,冷静道:“宝宝,中午十二点半了。”   舒荷歪歪小猫头。   那怎么了嘛。   “人类要吃饭的。”纪砚说,“饿死了就养不了家了。”   “……”   舒荷跳下办公桌,软软喔了声,喊他快点吃,吃完才能更好的进行工作。   然后又趴着等了一会儿,咪呜咪呜问吃完了吗?   纪砚:“……”   饭都还没送过来。   有猫咪监督,剩下这半天,纪砚就连摸猫的机会都没有。   一走神,就有古希腊掌管敬业的猫猫神一爪子拍过来,纪砚没有一点办法,只能在猫猫打自己的时候抓住他的小爪子,在那粉色肉垫上一亲。   然后在猫咪睁大的瞳孔下,表情冷静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   终于到下班时间了。   猫大王拒绝再坐电梯,纪砚见状则假装已经忘记煤气罐的事,给猫咪点面子。   到家后,舒荷窜进了‘三千万’里。   这幢别墅还没装修完成,年后开工,装修师傅已经开始在别墅里施工了,舒荷有时候会跟着纪砚去公司,但更多时候是作为猫老板监督这些装修师傅装修到不到位。   装修师傅们也是第一次装修这种猫猫王国,也是第一次被一只猫监工,工作疲累之余,看到猫时还是难免会轻松一些。   偶尔笑着问猫猫这个方案怎么样?   舒荷都会认真上前,鼻头都要凑到方案上了,好像思考似的,半晌对着装修师傅点头。   装修师傅稀奇地喔了声,将消息发给了真正的老板,问他觉得哪种方案更好。   末了,还补充说猫更喜欢第二种。   纪砚回复:【按照它的来,不用问我。】   装修师傅回复好的,愈发稀奇,给猫装修这么大的房子,还将装修选择权交给了猫,这是养猫吗?   养老婆还差不多。   装修师傅摇摇头,继续进行装修,在猫咪的带领下,这半个月的装修都还算是顺利,他心情也不错,毕竟一直没有人监工,要是有人的话,那指不定会有多麻烦呢。   如此想着,可能是怕什么来什么,周一这天,装修师傅发现猫咪久久没来,反而来了一个模样漂亮得惊人的少年。   少年身上穿着薄薄的长袖卫衣,头发柔软,杏眼明亮,纪砚发消息招呼了装修师傅,说他提的意见也要听。   所幸,这位名叫舒荷的少年脾气也算好,就像那只猫一样,都会盯着方案看一会儿,然后指出自己的选择。   连审美都和那只猫差不多。   装修师傅有点糊涂,又想不出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好在,就这样装修了半年左右,装修完工了。   又散了将近俩月的味道,舒荷开始变成猫,四处找自己的猫将军和猫猫队。   纪砚一个不留神,猫猫王国里就多了十三只猫,这些猫什么品种都有,平时窝在里头也不乱叫,只有舒荷进去的时候,它们才会咪呜咪呜发出大王好大王妙的声音。   纪砚侧头,看见已经变回人的舒荷搂着一只奶牛猫。他坐在沙发上,柔软顺滑的黑发软软地贴在额前,雪白的手贴着奶牛猫的下巴挠呀挠的。   因为自己是猫,所以知道怎么挠会舒服,奶牛猫在舒荷怀里舒张爪子踩奶,咪呜咪呜高兴地喊他猫大王,说猫大王你真厉害还能变成人。   舒荷抿着柔软的唇,腮颊边的小酒窝浮现,有点不好意思。   他小声说了句什么,奶牛猫又喵呜一声,还要继续叫,脖颈便突然被一只有力的手拎着扔到了毛毯上。   “喵!”   奶牛猫愤怒地瞪着纪砚。   纪砚轻啧,看都没看奶牛猫一眼,反而从兜里掏出纸巾,擦了擦舒荷手心里蹭到的灰尘。   “你今天又不上班。”   舒荷任由他擦,坐在沙发边晃着腿嘀嘀咕咕。   纪砚头都没抬,擦完和这只手十指相扣,俯身贴近亲了亲他的唇,说驴也得休息,更何况他是人。   舒荷被按着亲了会儿,迷迷瞪瞪问他那你大伯呢,大伯卷土重来怎么办。   听到这话,纪砚顿了顿。   他抬头看着舒荷,迟疑两秒道:“宝宝,我之前好像告诉过你,纪通海被我送进监狱了。”   变回人都大半年了,他怎么可能还放着纪通海这个威胁,舒荷闻言,茫然地看着他,根本想不起来他什么时候和自己讲过这件事。   纪砚又顿了两秒,倾身悄悄和舒荷讲,是那天晚上接吻的时候说的,舒荷更想不起来了,有点不高兴地用脑袋拱他,说干嘛接吻的时候讲这些。   不知道那时候大脑很难维持理智吗。   纪砚说不知道,然后用黑眸直勾勾盯着他看,显然又想接一个能剥夺理智的吻了,舒荷却变成猫,蹲坐在沙发上咪呜咪呜地表示不可以,这里那么多猫,猫不能看。   “……”   不管怎么说,纪通海能解决就好。   舒荷心情又高兴了些。   他跳到猫爬架上,一路窜到二楼,风风火火,身姿矫健,纪砚跟到二楼,才抓住爬到猫薄荷里的软条小猫。   舒荷趴在他怀里,被纪砚带回了家。   德牧犬也趴在沙发上。   三个月前放的,纪砚本带着舒荷,想把德牧犬送回去的,谁知道狗都送到门口了,那原主人看到自己的狗却愣了一下。   屋中传出猫叫。   德牧抬头看着主人,又看了眼主人养的猫,原主人有点抱歉地说以为狗不见了,所以就养了只不用遛的猫,他没想到狗还会被人送回来,而且还干干净净的一看就被养得很好。   原主人还说自己平时工作很忙没空养狗,所以狗跑了以后他心里反倒是松了口气,末了诚恳表示如果你还要它,那就把它领回去吧,反正他自己是真的没空养狗了。   原主人不知道自己的狗能听懂人话。   德牧听了以后,翘着的尾巴都不摇了,垂下来夹在腿里,纪砚闻言什么都没说,平静地将德牧犬带了回去。   那以后,德牧犬在家中抑郁了好几天才好,舒荷每天带着它出门散步,它才逐渐变好。   现在,也是只很大很健康的大胖狗了。   “宝宝。”   纪砚抱着舒荷,问他什么时候变成人给自己亲一下,舒荷挪了挪尾巴,圆滚滚的小猫脸轻轻抬起,蹭了蹭纪砚衣服,也不说什么时候才乐意变成人。   纪砚只能贴贴他毛绒绒的小猫脸,用指尖擦过他鼻尖的湿润,力道轻柔,舒荷打了个喷嚏,这才咪呜咪呜地说好吧,晚上变回来,不能亲太用力。   纪砚答应得很好。   可到了晚上,却将变成人的舒荷折腾到天明。   ——   两年后,系统久违发出提示音。   【任务完成。】   和上个位面一样,它没再问舒荷要不要立刻离开,好像是默认知道舒荷的选择。   舒荷这会儿还在睡觉。   纪砚在公司挣钱养家。   听到提示音的时候,他咪呜一声翘了翘自己的尾巴,说要离开。   系统怔了几秒,机械音听起来竟都有点情绪起伏了,【这次不陪着主角吗?】   舒荷咪呜:“陪,骗你的哥,就是有点奇怪你怎么都不问我走不走了……”   他嘀嘀咕咕。   系统:【……因为你每次都陪的。】   舒荷迷迷瞪瞪哦了声,摆在床头的手机突然响起铃声,他挪过去用猫爪拍了一下,接通。   小猫揣着手,低头看手机,屏幕光倒映在他圆润的眼睛里。   “小荷。”   电话里传来熟悉的男音,舒荷低头对准手机喵了两声。   纪砚轻轻打开大门,“在家吗。”   “咪。”在的!在睡觉!   挂断电话,纪砚快步走到卧房前,门没关,他一眼就看到猫咪人性化地趴在床头,两只后肢岔开,尾巴晃来晃去。   走过去,摸了摸猫尾巴,猫咪一个激灵回头睁大眼看他,显然被吓得不轻,猫叫声都歪得六亲不认了,“喵呜!”   摸到柔软有温度的猫,纪砚七上八下的心才冷静下来,他低低对舒荷道歉,说不是故意吓他的,然后才将猫搂到怀里。   舒荷直接变回人,整个趴在纪砚怀里,搂着他的脖颈,睁着圆润的眼看他一会儿,说为什么中午就下班了。   纪砚先是沉凝几秒,贴在舒荷腰后的手摩挲两下,才说:“可能是想你了。”   实际上,他是到家门口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离开了公司。说不清那是一种怎样的冲动,或许是真的太想舒荷了,想到心无旁骛,只知道开着车往家里冲。   舒荷闻言,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半晌小声喔了声,纪砚按着他的腰,将人搂得更紧,低头吻住那双唇。   漂泊的心瞬间就落到实处。   ——   许久之后,舒荷回到系统空间。   没了猫身,他还有点不习惯,这么发了一会儿小呆后,舒荷仰头看着虚空,吸着鼻子问系统能不能给自己看看拍的照片。   过了约莫三秒,一本很厚的相册飘到舒荷手中。   这本相册只有猫猫的,之前那些位面的可能是集合成了另一本相册,系统没给舒荷。   舒荷也没问,这么低着头,托腮认真看了一会儿。他想到家长们看到照片时可能会露出的表情,有点茫然失措的情绪顿时被填满了。   等回了家,他得搭配照片,好好跟他们讲自己的传奇经历。   还得告诉他们,他知道有尾巴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了。   舒荷认真鼓脸,点头,眼睛明亮地对系统说:“哥哥,下个世界吧。”   【好。】   系统青年机械音应答,顺带梳理了舒荷的精神,才将他投放到下个世界。   ——   狭窄老旧的房间里,风扇呼呼吹,依旧吹不散那燥热的温度。   舒荷被热得萎靡不振,脸蛋侧着贴在面前的作业上,眼皮也拉耸了,粉白的脸颊瞧起来蔫儿了吧唧。   他还在缓,但门口传来男人的大嗓门,“小荷,出来吃饭了。”   刚降临这个位面,舒荷还什么都不知道,想先接收剧情。   脸蛋贴得热了,于是换一边,少年继续贴着作业,声音高高回应,“不吃啦 ,你们吃吧。” 第83章 成长流文里的娇纵反派1   “你这孩子,这个年纪要长身体的,怎么能不吃饭?”   门锁是坏的,关不紧,那男人大着嗓门说完这句后,就直接推开门来带舒荷出去吃饭了。   舒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热情地拉起来往外走,连一句拒绝的话都来不及说。   他随人迷迷糊糊穿过熬着浮燥热风的客厅,被双粗糙的手按着坐到矮凳上,老旧的木桌前是一个面目和蔼的妇人。   妇人面相很善良,见少年乖乖坐下,便将装好白米饭的碗筷放到他面前,絮絮叨叨说着些学习累了吧,多吃点,吃完再写作业之类的一听就很关切的话。   ……应该、应该是他的爸爸妈妈吧。 [奇^书 ^网][q i].[s h u][9 9].[c o m ]   舒荷捏着筷子分析,顺带低头扒了口饭,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顺着这个动作,他额前乌黑柔软的发丝都不由散开,露出精致眉眼,一双杏眼澄澈干净,亮晶晶地,像露水。   见他孩子气似的,妇人小幅度笑了笑,欣慰地给他夹了一筷子菜,随后就拉着刚刚那个大嗓门的男人回屋了。   他们不吃吗?   舒荷茫然转头看了眼闭上的房门,抿嘴卡着喉咙,艰难咽下了嘴里煮得有点硬的米饭。   他揉揉脸,好奇环顾四周。   客厅看起来不大,处处透着老旧,能看出有些年头了。家具也不多,墙角摆着一个正方形的笨重电视机,屏幕滋着彩线,很花,正在播放新闻。   舒荷揉完脸托了下腮,看向门口,天快黑了,外面的暖阳橘光顷倒在门前,尘屑飞扬。   头顶天花板挂着大风扇,滋溜溜地吹,风很大,舒荷却觉得更热了,他晃了下脑袋,热得蔫儿吧,问系统这个世界是什么背景。   【等我下。】系统机械音莫名严谨。   不知道它干什么去了,再回来的时候,舒荷已经干巴巴吃完了整碗米饭。   这碗米饭很硬,舒荷不想浪费,噎得嗓子堵得慌,眼睛还冒出点泪花,沮丧地小声对系统说不好吃。   闻言,系统无机质的机械音都好像发出了点轻叹:【我看了一下,小荷,这个位面条件有点差。】   舒荷已经看出来了。   他托着腮,望着门口几乎要消失的阳光,吸吸鼻子表示可以接受,“好嘛,差就差,那任务难吗?”   系统:【不难,我把资料传给你,你看看。】   舒荷端端正正放下手。   他认真聚集精神,很快脑海里就多出一段信息。这个位面的科技和社会进程处于九零到零零年代左右,主角原峥是成长流主角。   小地方出身,父母双亡,一朝得到机遇平步青云,是第一批顺应时代产生的企业家。   这是原峥原本的人生。   剧情崩坏后,原峥一辈子就活在小地方了,没有顺应时代往上爬,反而是成为一个碌碌无为的平凡人。   程序给舒荷创造的身份背景也很简单,父母双亡,寄住伯父家,从这里到原峥家大概也就五十米左右的距离,很方便他每天前去找茬,激励主角上进。   舒荷看了看任务,又看看自己苦了吧唧的身世,没忍住托着腮打不起精神,“我每天上学要骑半小时单车。”   “好远呀。”   他没吃过这种苦,系统显然也知道舒荷没吃过这种苦,机械音刻板道:【这是程序创造背景时给你弄的最合适的身份了。】   舒荷巴巴说好吧,只能在最坏的条件里创造最好的心情,他抬起脸努力打起精神,走到门边探头探脑地往外看,像一只观察人类的猫。   天彻底黑了。   路灯还没亮,外面很暗。   老小区处处都透着年代味的气息,不论是电线杆上的开锁小广告,还是街边时不时就会响起的收废品吆喝。   “小荷,这么快吃完啦?”   伯母推开门出来,看到舒荷拖着椅子坐在门口发呆。暖风打在少年纤细的身形上,连带着那精致的发丝都在飘。   一年前,她丈夫的弟弟和弟媳双双遭遇车祸去世,只留下这么个还在念初中的孩子。   留下的存款办完葬礼还剩一些,眼见那孩子无处可依无处可去,丈夫便做主将孩子接到家里来。   她也可怜他,却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们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挣的钱仅仅只能供自己刚上大学的儿子,而小荷今年刚上高中,学费要不少,他们实在没有余存。   刚刚回房间,他们就是商量这事去了,不能叫孩子辍学,也不能真不管他,不然那成什么人了?   思来想去,想不出一个好的解决办法,伯母眉眼都染上了忧愁,可又不能把焦虑传给孩子。   这会儿她只能打起精神佯装无事地走到舒荷身侧,头一低,就看见少年仰着脸看自己。   走廊路灯蹭亮。   照亮少年发亮的杏眼,和乌发下雪白的眉心,舒荷看到她,声音很清脆地喊了声伯母,雪白的面颊带着点小酒窝,像是一团清甜的云雾:“吃完啦,你们怎么还不吃呀?”   伯母看到他的眼睛,浮躁的心情竟也跟着缓了下来,她垂头擦擦手上的汗,笑着道:“马上吃了,你快去写作业吧,你哥说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作业多,要我们多照顾点。”   伯母家就一个儿子,现在正在省城读大学,平时只有逢年过节才回来,对舒荷挺不错的。   他挺乖地喔了声,起身拖着椅子往里走,现在是九月上旬,高一刚上两周的课,作业留的其实不多。   但屋里太热了。   风扇吹起来更热,热风直往人衣服里钻,舒荷脸有点发红地趴在作业上,尖细下巴抵着圆珠笔,走神和系统商量怎么欺负主角。   可是商量半天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反而还困了,舒荷迷迷糊糊地鼓着嘴,发出点细微气音,嘀嘀咕咕哥你会写作业吗,能不能帮我写。   系统:【……】   舒荷睡着了。   他闭着眼,纤长的眼睫毛软软搭在下眼睑上,映出一点柔软的阴影。   身上穿着学校新发的蓝色校服,布料普通,却满满的青春气息。   系统思索,变成龙。   它飘到桌面,尝试抱起舒荷的圆珠笔给他写作业,题目对大题库系统倒是简单,就是……写出来很难看。   给不了他惊喜了。   ———   舒荷做梦梦到系统给自己写完了作业。   梦太真实,以至于醒来的时候看到空白的作业本,他还有点沮丧和难过。   雪白腮颊鼓着,贴着作业本慢慢吞吞写,写了快两个小时,舒荷才进浴室洗澡,休息。   次日清晨六点。   舒荷吃了一份小米粥充作早餐,然后在伯父伯母的日常叮嘱下踩着单车,风风火火路过原峥家门口。   清晨的风还是凉的,太阳藏在云层中,一点缝隙都没有露出来。   单车掠过,掀起的风吹在少年白净秾丽的面颊上,吹散他额前被清水打湿的凌乱发丝,一双杏眼亮晶晶的,直接在原峥家门口停住。   舒荷还没想好开场白。   他按着单车刹车按钮,往前挪了两步,原峥家门口开着,他住一楼,窗台下摆着随风飘扬的绿葱和蒜苗。   这会儿,一道颀长高大的身影正处在窗前,将淘米水洒进盆栽里,他背对舒荷,低垂头,从背影看得出很年轻。   给洋葱蒜苗浇完水,高大青年托着电饭锅内胆底部,往门内走。或许是舒荷的存在感太强,他感觉到注视,脚步停了一下。   下一秒,高大青年朝着舒荷看去。   他生了双深褐色的眼瞳,很深,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看到了努力撑着单车盯自己的少年。   晨风四起,将少年宽大的校服吹得灌起了风,那柔软乌黑的发丝也随着风飘了几下,整张脸蛋暴露在原峥眼里。   少年脸很小,很漂亮,脆生生的昳丽,恰巧太阳在这时从云层里钻了出来,落下的第一缕金色暖阳正正好好打在少年挺翘的琼鼻上。   一见惊鸿。   原峥定在原地,一时半会儿什么反应都没有,舒荷左右端详他几眼,脸颊轻鼓,谨慎地抬起手,对着原峥比了个赞。   原峥看着他。   眼睁睁看着这个赞,缓缓倒了过来,变成一个踩。   原峥:“……”   不等他反应,少年便踩着自行车风风火火溜了,洋溢青春气息的背影被暖阳笼罩,发尾像芦苇飘荡。   他消失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原峥手指弯曲,震动的心脏跟着平复下来。   沉静两秒,原峥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电饭锅内胆,半晌,还是忍不住抬头,深褐色眼睛看着少年消失的背影。   ———   舒荷上了一天的课,下午回去的时候照样在原峥家门口等了会儿,等到原峥出门,他仰起下巴故作倨傲地给他点赞。   原峥习以为常地看着这根手指从赞变成踩,视线上抬,少年蹬着自行车跑了。   因为找不到认识的办法,接下来几天舒荷都在对原峥进行莫名其妙的“鄙视”。恰逢今天是星期日,他不用上课,舒荷咕叽咕叽吃完小米粥,就风风火火跑到了原峥家门口。   原峥低头收拾碗筷,脑袋一抬,就看到少年一点都不见外地站在了自己家门口。   舒荷伸出右手给他点赞。   然后又把赞倒过来,进行鄙视。   做完这奇怪的举动,他便转身要走,之前几次原峥都当没看见,但这次不知为何,他直起身看着少年转过去的背影,突然出声问:“你叫什么?”   舒荷一听,立刻回头,“舒荷!干嘛呀?”   原峥一动不动,“应该是我问你,你干嘛。”   “鄙视呀。”舒荷抬起脸颊理直气壮,“我讨厌你,每天路过你这里都好烦,忍不住想过来找你麻烦。”   原峥道:“你说的找我麻烦就是比个手势?”   舒荷没吭声。   原峥放轻道:“我哪里惹到你了吗。”   舒荷还是没吭声,原峥也站着没动,过了会儿,才见面前少年揪着校服衣摆,认真道:“讨厌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   “那。”原峥垂眼道,“我跟你说对不起?”   ……好奇怪的对话哦。   舒荷脑袋转得厉害,还是转不明白,想了想,他紧绷着脸拒绝这声对不起,还说惹到我你算是踢到铁板了。   原峥看着面前的铁板。   舒荷刚念高一,还是长身体的时候,看起来很小,脸蛋青涩稚嫩。   夏季款校服非常单薄,套在他纤细的身形上,格外瞩目,瘦胳膊瘦腿白白嫩嫩,看起来一抓就能轻而易举钳制住。   不像铁板。   像冰棍,冒着水汽,一下就化了。   原峥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没吭声。   舒荷挠挠头,认为两人应该是结下梁子了,于是便想转身,但原峥却又开口,问他家住在哪里。   舒荷头都没回,低头闷闷说那能告诉你吗?说不定转头你就告我家长了。原峥说不会。   闻言,舒荷就含糊说了句住在离这五十米远的地方,说完就跑了。第二天周一,他背着书包踩着自行车,再次路过主角家门口。   很凑巧,原峥正好在门边站着也不知在做什么,他没靠近,远远冲着原峥比了个倒赞,随后在对方那双深褐色眼睛的注视下往学校而去。   到班里的时候,早读刚刚开始。   舒荷坐下收拾书包。   班上大部分同学都住宿,像舒荷这样的走读生很少,而且他家离这远,来回不方便,人年纪又小,老师曾很不放心地找他家长聊过。   可住宿也是要交住宿费的。   伯父伯母也没办法,想着能省一点是一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老师知道这事后,舒荷偶尔迟到也当看不见了。   这会儿,舒荷摸出语文书跟着早读,他一手托着腮,嘴里干巴巴念着,没念一会儿就将脸抵在书页上,眼睛放空,眼眶湿漉漉地和系统说自己好饿。   每天的早餐都是小米粥。   刚开始吃新奇,天天吃就有点不顶饱了,而且这个年纪正长身体,胃口好,一碗小米粥完全不够。   舒荷还没这么惨过。   他念书的声音低了下来,小嘴抿着,系统正欲讲话,一只手突然拎着热腾腾的袋子塞到舒荷竖立着的语文书前。   舒荷下意识低头,是一个冒着热气的肉包子,软绵绵的,同桌见舒荷看自己,竭力绷着平淡的表情,故作自然:“买多了,我吃不完,不能浪费你帮我吃了吧?”   放以前,舒荷不会接的,他其实不太喜欢这种油油的肉包,除了零食,也不太接这种投喂。   但这会儿他好饿。   舒荷跟看救星一样,杏眼亮晶晶地望着同桌,“谢谢你陈望青。”   被他看着,陈望青耳根腾一下红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扭捏个什么劲儿,声若蚊蝇地嗯了两下,舒荷竖立语文书,低头悄悄在充满读书声的课堂啃肉包,雪白的腮颊吃得鼓鼓的。   像只可怜小流浪猫。   陈望青住校,只有周末回一趟家,他家附近就有这样一只流浪猫,吃百家饭长大的,每次都吃得腮帮子动来动去,专注得连眼都不抬。   肉包只有巴掌大小,很快就吃完了。   舒荷鼻尖抵着课本,悄悄露出眼睛去看讲台巡逻的老师,陈望青则悄悄看他,发现他眼睫毛很长,有点卷翘,眨动的时候眼睛跟颗玻璃球一样圆。   陈望青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同龄人。   漂亮得令人移不开眼,像电视里从小在城堡中被鲜花簇拥着长大的王子。   他忍不住盯了会儿,又盯了会儿,不知不觉早读结束了,陈望青见舒荷要去打水,于是自告奋勇接过他手中的水杯帮忙。   说不清为什么在想什么,反正一来二去,两人的小友谊就这么慢慢起来了。这天放学,陈望青将自己在学校小卖部买的棒棒糖塞舒荷手里,对着他挥手叮嘱道:“骑车慢点!过马路记得看路,明天我给你带好吃的。”   舒荷拆开棒棒糖含嘴里。   舌尖将它推到腮帮子处,软声有些含糊地说好,“你怎么跟我伯母一样爱说这些呀。”   陈望青梗了一下。   这么相处一周,陈望青几乎把舒荷了解透了,知道他父母在一年前就车祸身亡,现在住在伯父伯母家,寄人篱下,连早餐都吃不饱……   陈望青就不爱被他说像什么伯母,梗着脖子道:“快走吧,我看天气要下雨。”   舒荷茫然抬头,发现天空乌云密布,看起来是要下大雨,他有点着急了,眼睛睁大,咬着棒棒糖和陈望青说再见。   陈望青看着他被风灌满的校服。   ———   自行车飞快,可雨还是赶在到家前落了下来。   倾盆大雨,越下越大,几乎看不清路。   剩最后五十米,舒荷着急地刹车,将车停在原峥家门口,拍拍大门,小复读机一样:“原峥原峥原峥原峥!”   门里没一丁点反应。   可能是在上班。   这两周舒荷雷打不动路过原峥家门口,有时候会遇到早早下班的原峥,有时候只能看见紧闭的大门。   意识到原峥不在家,舒荷只好擦擦脸颊上的雨水,往角落里躲飞溅的水滴。   他抱着书包,蹲在地上,望着面前噼里啪啦的水坑发呆,雨幕越来越大,原峥撑着伞从打工的餐馆回来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眼角一抽,拿着钥匙三两步走近到只有一米宽的走廊下,按着伞柄的手指重得生出一点冷白,视线压低,深褐色的眼瞳里倒映着少年缩在角落的身形。   小小一只,软软的发丝湿漉漉贴在脸上,孤零零,好像是发现他回来了,少年扭过脑袋,脸蛋抬着看他,小嘴往下一撇。   “原峥。”   舒荷对他指指点点,“我不会原谅你的!”   原峥什么都没说,上前将舒荷拉了起来,但舒荷蹲太久了,这么贸然起身,不仅腿麻,脑袋还晕,眼前阵阵发黑,只能托着原峥的手趴他怀里,晕得嗓音含糊也要找茬:   “你这么晚才下班什么工作呀,能挣多少呀,不如自己去创业当老板,自由下班。”   “我的意思是,我淋着雨过来你这躲雨,结果你不开门,我更讨厌你了。”   原峥低头,手指擦过这小孩的头发,一片湿漉漉,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先开门,把人带进来。   舒荷拿着他给的毛巾,擦着脑袋继续假装大脾气,原峥是个眼里有活的人,进来后动作就没停过,又是将舒荷的自行车推进来避雨,又是拎着拖把拖地。   拖到舒荷腿边时,舒荷低头看着没动,原峥正要避开,面前这只穿着运动鞋的脚突然伸出来踩在拖把上。   夏季款校服裤也是短的,少年的腿纤长,线条很漂亮,健康匀称,这会儿用力踩着不给原峥继续拖,显然存了找茬的心。   原峥从来不觉得自己脾气有多好。   他平时话不多,也不怎么爱人际交往,讨厌麻烦,可遇到事也不是一味避让的性子。   只有在面对舒荷的时候,可能是不想和小孩较真,原峥总想退一步。例如此刻,他并不认为自己因为还没下班无法给舒荷开门有错,但还是退一步说了句对不起。   舒荷睁着圆润的眼看他。   脚慢慢挪开。   结识两周,这还是舒荷第一次在原峥家做客,他环顾一圈四周后,抱着书包翻出作业,打算写作业。   可面前桌子太矮,搭配的椅子又太高,舒荷歪歪扭扭地往桌上一趴,也不坐了,就这么趴着写。   等原峥洗完手出来,就看到舒荷略显委屈地趴着写作业,因为弧度,校服衣摆还上翘一点,露出雪白后腰。   侧脸精致,琼鼻挺翘,低头模样认真,水灵得看起来实在不像这座小县城能养出来的人,龟缩在这老旧的客厅中格格不入。   原峥什么都没说,进卧房收拾了一下,让舒荷来这里面写作业,桌子高一点,写着舒服。   舒荷拿着作业进屋,以为写完作业雨应该就停了,结果一小时后侧耳一听,雨声隔着窗户依然淅淅沥沥,沉闷作响。   还没停。   他挪了挪身下椅子,肚子有点饿了,白着脸趴桌面一动不动,就要睡着之际,忽听门口传来原峥声音:“吃饭了。”   ……居然还有小反派的份!   舒荷蹭地抬头,原峥看到他苍白的脸蛋,深褐色眼瞳小幅度动了动。   这顿菜并不丰盛。   很日常普通的青菜炒肉、冬瓜汤。   但原峥毕竟是餐馆后厨,这普通的菜在他的厨艺下,都好像变得特殊起来,舒荷吃得脑袋上的呆毛轻轻晃了晃,落在原峥眼里莫名显得娇憨。   他沉静看了会儿,方才起身找伞,等舒荷吃完,原峥打开门,外面雨势依然大,他说我送你回家。 第84章 成长流文里的娇纵反派2   夏天,燥热像水珠一般在空中浮动,吹不散的绵密。   大而朦胧的雨势被隔绝在伞外,舒荷抬头的时候,还能看见伞上的银行logo。   看起来是办卡送的。   他将书包抱在身前,擦擦脸颊上冰凉的水珠,眼睫都沾了点清透水汽,呆呆道:“一把伞好像装不下我们诶。”   “装得下。”   “你没有多余的伞了吗?”   “嗯。”   舒荷腮帮子鼓起,扭头盯着原峥。   银行送的伞只足以容纳一个成年人的体型,两个人挤一块,是有点勉强了——原峥转头观察几秒,看了眼舒荷单薄的双肩,手腕倾斜,将伞往他那边偏了过去。   他一直是一个人住,平时没有亲朋好友造访。   买把伞给人备用什么的,原峥还没想过。   伞倾斜了,舒荷总算不用为了避雨贴着原峥走,他低头抱着书包跳过面前深浅不一的水洼,一直紧绷着的小脸总算放松了。   “快走快走,原峥我家就在那里!那里那里。”   五十米很近,没几息原峥就将人送到了家门口,他放下伞,辨认了一下,确定了这里是哪一家。   老小区,大家都认识。   原峥虽然不爱走动,但幼时父母还在时,他是跟着过来拜过年的,只是,原峥隐约记得这家只有独子,年龄还和他差不多。   舒荷年纪对不上。   他偏头看了眼风风火火冲进客厅喝水的少年,天气热,少年湿漉的黑发□□燥毛巾擦得干的差不多了,重新变得柔软蓬松。   他喝完水,又拔着好听的少年音喊伯母伯父,接着就收衣服溜进了浴室里,原峥看了会儿,转身欲走。   “哎等等!你是……你是原峥那孩子吧?”   原峥回头。   听到动静的伯母赶忙从厨房跑了出来,她面带急色,舒荷今天回来太晚了,外面下那么大的雨,她和丈夫都担心这孩子骑自行车会出事。   这不,半个小时前丈夫就顶着大雨出去找人了,她做饭的时候那是一个心神不宁,生怕孩子遇到什么事。   所幸舒荷回来了,伯母心口一松,眼见原峥也在这,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立刻邀请人坐下玩会儿,顺带倒了杯水,“之前小荷说在附近交了个朋友,就是你吧?”   原峥刚坐下,听到这句话有点诧异似的,“朋友?”   “对啊,怎么了?”伯母坐到对面,“他说自己要是哪天回来晚了,那就是在朋友家玩,是你吧?”   原峥沉默几秒,一边想着舒荷每天给自己的倒赞,一边道:“……是我吧?”   伯母笑,也没听出原峥话里的迟疑,就这么聊了起来,说来她和原峥父母比较熟,可惜他们在原峥读初中那年去世了。   原峥如今刚二十,这几年没了长辈这根纽带,她都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这孩子了了,而且除了工作,原峥几乎都闭门不出。   过年的时候也一样闭着家里房门,想给他拜年的邻里都不好靠近。   伯母还以为原峥是越活越麻木了,这会儿聊天还有点小心翼翼地避免聊到雷区,结果聊了会儿她发现是误会,原峥就是闷了些,和小时候一样不爱讲话,除此之外,该聊的也能聊。   “小荷这孩子和你很像。”   伯母补充一句,“我是说经历方面。”   原峥看着她。   “他爸妈去年去世的,先前小荷之前一直在大城市读书,事情出了以后,我跟你舒伯就把人领回来带着了,不然他一个人要怎么熬?”   原峥是自己熬过来的,当然知道会多难。   他深褐色的眼瞳微动,静静听着,伯母想到什么聊什么:“哎,他哥读大学也要花钱,日子都不简单,往后……”   咔嚓一声,舒荷洗完澡走了出来。   他用干燥的毛巾擦着自己的头发,蹭了蹭脖颈上流得发痒的水珠,探头去看原峥,“你怎么还在这呀?”   人出来的时候,伯母就已经止了话头了,这会儿两人齐齐看向门口的少年。   正是发育的时候。   他穿的衣服除了校服,剩下的都是父母还在时买的,发育得快,身上衣服就短了些。   堪堪遮住腰。   雪白细腻的肌肤被热水蒸得有点敷粉,出水芙蓉似的。   伯母记得小荷是被富养长大的,尽管家庭并不富裕,可他的父母仍然倾尽全力供他,这孩子一出生就被带去了机会更多的大城市。   去年年初,小荷父母还在酒桌上大谈特谈给孩子精心定下的人生规划,谁知道一场车祸葬送了这一切。   原峥起身,捡起伞:“我先走了李姨。”   伯母反应过来,把人送到门口,正在这时,舒荷想起什么似的,冲到门口对原峥挥手,湿润的长睫翘着,望那人的背影:“下次记得准备两把伞哦!”   原峥刚撑起伞。   他回头看着少年,打算到时候再办张银行卡。   “嗯。”   ———   清晨,下了一夜的雨总算平息下来。   鸟雀蝉鸣,太阳浮动。   今天天气不错。   原峥托着水盆出来给洋葱蒜苗浇水,偶尔抬头看一眼舒荷上学会经过的那条路。   附近有所小学,学生会赶早出来吃早餐进校,这会儿太阳刚冒头,他们系着红领巾,在阳光照射下成群结队跑过十字路口,一片欢声笑语。   原峥回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钟。   七点半。   舒荷平时会在七点左右路过这里。   思虑一会儿,原峥将水盆搁窗台上,擦干净手上的水珠,锁门,朝着舒家走去。   ———   太阳照在舒家敞开的门口。   原峥来的时候,看见几个人堵在门边,不知在聊什么,他没有上前,而是偏头从敞开的窗户看进去。   客厅里几个人在讲话,混着墙角电视里播放的动画片台词,舒荷独自靠着桌坐,一个人恹恹地托着腮,谁都没理。   他右手托腮,左手打针。   白皙的手背垂在腿上,手指微微弯曲着。   昨天淋了雨,今天舒荷就生病了,睡到大半夜他就发现自己好难受,但只以为是天太热,就这么翻来覆去熬到天明,伯母进来喊他起床的时候,被那绯红的脸吓了一跳。   一摸额头,那还得了,烫死了!伯母赶紧打电话找医生,三十八度五!   舒荷烧得打不起精神。   柔软的唇都没了血色,细密的眼睫委屈垂着,眼眶润润的,一张小脸没一点冲劲了。   原峥记得舒荷很开朗,上学放学都像风里飘荡的芦苇,现在病成这样,就像芦苇被风吹得折掉了。   伯母一直帮舒荷盯着药瓶。   周围的邻居听说这孩子生病了,就都来问候情况,这会儿堵门口聊起来了,伯母也不好叫人离开。   她漫无目的转动视线,突然看到窗口盯着这的青年,不由拍拍大腿,“原峥啊!你怎么站外面?快进来坐。”   原峥?   舒荷放下托腮的手,挺直背脊扭头看他,就像一只猫看到好玩的玩具似的,他有了点精神,抬手对着人挥呀挥的。   “快来!”   堵门口的相亲邻里转头,就看见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原峥罕见出没在了这种大型社交现场,他们面面相觑,却并没有一个人搭话。   有时候太过孤僻也就这个好处,因为知道原峥不会给什么热烈回应,所以反倒是懒得和他聊了,乡亲邻里们这会儿就抱的这种想法,他们默不作声避开一条路,原峥走了进去。   “坐这。”舒荷拍拍身侧的位置,原峥刚坐过去,就被人踢了踢小腿。   他看向舒荷,舒荷抬着苍白的小脸,一副就想找茬的模样瞟着他。   原峥皱眉:“烧多少度?”   “三十八度五呢。”伯母叹气。   打几个小时针,又要花一笔钱。   可这钱又不能不花。   原峥应了声,想了想还是问舒荷:“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舒荷愣了愣,他其实一直想喝冰冰凉凉的饮料,还有面包。   可没有多余的钱买这些。   伯父伯母付钱的时候,他听到他们悄悄叹气,揉得皱巴的钞票从红色塑料袋里掏出来,零星几张。   舒荷不好意思问他们买。   他只能想,等自己以后挣钱了再买零食,看到原峥的时候,舒荷想的也是做一点任务。   没想到原峥会这么问他。   愣了一会儿,原峥就见面前的少年吸吸鼻子,眼睛里好像有微润的水光浮动,望着他,声音小小的,还有鼻音,告诉他自己想喝橘子味的冰饮料,还想吃那种长长一条的软面包。   原峥没有说生病了不能喝冰的,只是点头,对他说等自己几分钟。   离这三分钟的位置就有一个小卖部,原峥找到舒荷想吃的面包饮料,还给他拿了两根棒棒糖和酸奶。   这些钱加起来,够买一把伞了。   原峥侧头看了眼,干脆还是顺带买了伞,付完钱,他带着东西回去找到舒荷。   伯母很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   她也不太好教育小荷,毕竟只是侄子,如果是自己的孩子就不一样了,她会教他不要顺着话题和人要吃的,因为这种话一般都是客气。   原峥摇头,将长条面包递给舒荷,舒荷没胃口吃早餐,但对这个还挺有胃口的,他挪着屁股到原峥身边,一边咬面包,一边吃得腮颊鼓鼓,声音含糊地要他帮自己倒一杯饮料。   “有杯子吗?”   原峥抬眸,伯母拿着玻璃碗递过来,他接到手里,给舒荷倒了半碗冒着水汽的饮料。   舒荷一手拿面包,一手打着针,都没什么力气,他低头贴着原峥手里的碗,咕叽咕叽喝了两口,喝得唇瓣湿润,微冷的温度总算将唇瓣润得红艳了。   软软呼出一口热气,舒荷又低头,跟只被人投喂的小流浪猫似的,白净小巧的脸蛋在原峥垂着的眼眸着格外醒目。   他不动如山地托着碗,按在边缘的指骨无意中被少年发软的腮颊碰了碰。   “还是有点热。”   舒荷蔫头耷脑直起身,脑袋靠着原峥略僵硬的肩,拿过一把圆圆的印着小广告的扇子,递过去,“原峥原峥,帮我扇扇。”   “……”   莫名其妙的,原峥就成这个小少爷的奴仆了。   又是喂他喝饮料,又是举着扇子给他扇风,偶尔还得因为微动的肩,被睡不好的小少爷咕咕哝哝地凶两句。   伯母欲言又止。   原峥抬头,对着伯母轻轻摇头,她见状也不好讲了,思来想去觉得这也不是小荷的错。   至少一年以前,小荷在大城市就是这样被人宠着的,要说是错,也是父母的错。   伯母自我攻略片刻,又过了两小时,针打完了,原峥帮舒荷拔出针,用棉签止血。   做完这一切后,原峥站了起来,他的肩被人靠了两个小时,这会儿有点僵硬,但原峥的表情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低头拿起了自己刚买的伞。   “我回去了。”原峥对正在吃棒棒糖的舒荷说。   舒荷点头。   他苍白的脸润了一些,有了血色,这会儿难得没找茬,乖得很,原峥倒还不习惯了,多看了他两眼。   深褐色的眼瞳,在这一刻呈现的情绪很难令人看明白,舒荷看不懂,把菠萝味棒棒糖从嘴里拿了出来,奇怪:“你那什么眼神呀?”   原峥:“……没事。”   不知道主角什么意思。   舒荷晃了晃脑袋,把自己晃得清醒了些,接着腿脚无力地飘进自己的房间,拿下按着针孔的棉签,扔掉。   一直到下午,发烧带来的余韵才算消了些,舒荷难得渡过一个没作业的假期,十分积极地冲到了原峥家里,继续任务。   看他重新变的有活力,原峥也没计较他说帮自己炒菜结果倒多盐和酱油狗都不吃这事了。   ———   经过生病那次建立下的革命友谊,舒荷这段时间三天两头往原峥家跑。   他已经不给他点倒赞了,那太低级,小反派现在欺负主角的办法已经变得十分高端——在他家写作业写到很晚,害主角不能睡觉!   不能睡觉会导致起不来。   起不来会导致第二天上班迟到。   这时候,舒荷再假模假样指点:“你应该创业,其实我会算命,我看你命里有财,只要创业必能成为成功人士。”   每当这时候,原峥就会上前拖过舒荷面前的作业本,“写不完了我帮你写,很晚了,写完我送你回去。”   “……”   可恶哦。   除此之外,舒荷还开始吃两份早餐。   家里喝完小米粥,扭头还去原峥那吃他做的小笼包,有时候上学来不及,原峥还给他打包让他路上吃。   主角人真的很好。   可惜遇到他这个反派了。   舒荷拎着小笼包飞奔进教室了,今天迟了十多分钟,他跑得脸颊发红,刚坐下就见陈望青收回了递面包的手。   他立着课本,把自己挡在课本后面,想到陈望青常对自己进行的分享行为,不由睁着晶亮的杏眼看他,软软道:“陈望青,你吃小笼包吗?”   陈望青看了看舒荷手中拎着的小笼包。   小小的,有六个。   他怕舒荷吃不饱,摇头拒绝了,“我吃过了,这个面包……还是买多了,你要吗?”   “要。”舒荷接过来,然后给他分享两个小笼包,“我哥做的,味道很好。”   陈望青应了声,随后细心观察,见自己给的面包比四个小笼包都要大了,舒荷应该能吃饱,便接过两个小笼包,没有拒绝好意,“没听说你还有哥哥。”   “不是亲的,比我大几岁,只能叫哥哥。”舒荷咬着小笼包发出嘘声,老师来了,两个小同学手忙脚乱低头看课本,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等老师离开,陈望青才悄悄对舒荷说:“我还比你大几个月呢,你怎么不叫我哥哥?”   舒荷:“哥哥。”   陈望青:“……”   还、还真叫啊。   陈望青万万没想到舒荷叫的这样轻松,一时之间整个人都有点飘了,他咳了两声,拍拍胸脯说一声哥哥一生兄弟,以后他会罩着他的。   舒荷低头悄悄吃小笼包,抿出露出点小酒窝飞快点头,“可以可以。”   下午回家,舒荷将自行车停在原峥家门口,原峥今天下班很早,现在正在做饭。   舒荷是个很好养活的小孩。   他爱吃的有很多,不爱吃的努努力也能吃,原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知道舒荷会来蹭饭后,他每次去菜市场买菜都想多买点。   哪怕最后吃不完。   舒荷溜进来,看见原峥在洗菜,原峥听到动静,知道是他放学了,所以没有回头,只道:“一会儿可能要下雨。”   舒荷喔了声,“我会吃快点回去的。”   原峥:“我的意思是,我多买了一把伞,等会儿可以一人一把,我送你回去。”   欸?   舒荷垫脚去看原峥,凑到原峥身侧,盯着他看,原峥关上水龙头,回视,“怎么了?”   “你人好奇怪呀。”   被反派欺负,都不反抗的。   原峥不清楚他说的什么,也没问,就这样默认,吃完这顿饭后,舒荷一个人撑着伞回家。   没下什么雨,一点毛毛细雨而已,他往前跳两步,到家的时候看见伯母在和自己正在上大学的堂哥打电话。   他不是很饿了,就没有留客厅吃饭,而是直奔房间写作业。   ———   舒荷上学,原峥上班,偶尔下班早舒荷还在学校,他会骑着自行车跑去看一眼。   自己都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除此之外,原峥偶尔会去舒家坐客,更了解舒荷一些了,知道他原本在大城市生活,被养出了些娇气性子。   娇气是有。   但是挺好养。   伯母打开话匣子,“哎原峥啊,你有没有什么合适的轻松的工作介绍啊?”   原峥回神,“什么?”   “我在想,小荷这个年纪够不够?能打寒假工吗?”伯母琢磨着,“我家那小子高中那会儿没打过寒假工,我也没了解,这个年纪是不是算童工?”   原峥:“……”   原峥顿好几秒,“他父母没给他留遗产吗?”   伯母:“留了啊,但是不怎么多,可能供不了小荷两年,我跟他伯父还有明齐要供,我就一直琢磨着这事,现在家里能挣钱的也就你舒叔。”   原峥抬头看着伯母。   伯母和他对视,本来还想说什么,但动着嘴,又说不出了,她何尝不清楚,小荷这个年纪不专心学习,要去打什么暑假工的话,并不合适。   可是,没办法啊。   将伯母的表情看在眼里,原峥声线变得淡了些,“他这个年纪不能打寒假工。”   伯母:“这样啊……”   没一会儿,原峥起身离开了舒家。   舒荷并不清楚这些事,他的生活依然两点一线,这天放学早,他回家的时候发现家里好安静,气氛有点不对。   伯母打着电话,好像在哭,伯父靠在墙边抽烟,布满皱纹的脸满是忧愁。   舒荷书包还没放下来,蹭蹭上前犹豫地问怎么了?伯母还在打电话,抽不出空回答,伯父低头踩熄灭烟,唉声叹气说舒明齐这小兔崽子在学校和人打架,进了医院。   舒明齐就是舒荷堂哥。   伯父起身道:“我跟你伯母放不下心,要去那看一眼,孩子这是电话,你有事打给我们,我们买了些菜放家里,你自己可以做着吃,我跟你伯母明天就回来了。”   舒荷不会做菜。   但他接过电话,没说什么。   漂亮的小脸微紧绷着,轻轻点头,伯母擦擦眼泪,扭头拍了拍舒荷的肩,告诉他这些菜的基本做法,更多的就完全来不及时间叮嘱了,二人连夜买了火车票去省城。   舒荷今天没打算去原峥家蹭饭的,他放学就直接回家了。   这会儿,舒荷在蹭饭和学做菜之间坐着抉择。   他茫然看着厨房里的菜,根本不知道怎么做,半晌才上前,摸着还沾着水珠的青菜,呆呆地,小声问系统,应该弄多少青菜。   系统程序都梗了下,万万没想到生活会艰难到这个地步,它的机械音轻轻发出一点电流声,随后从信息库里寻找相关资料,上面写着——吃多少弄多少。   “……”   系统说:“放两颗吧,先掰开。”   舒荷默不作声掰青菜,又吭哧吭哧洗干净。青菜根部有一些细小的黑条,他不知道这种能不能留,又是茫然看了一会儿,舒荷用手背擦擦脸,扭头进卧室找出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照着拨通了原峥的电话。   原峥接通了。   “你下班了吗。”舒荷回到厨房,蹲在地面把自己缩成一团,抓着装青菜的盆,沮丧问,“能来教我怎么做菜吗。”   “……”   两分钟后,原峥站在厨房里,盯着盆中被舒荷掰得乱七八糟的青菜叶。少年站在一侧将手揪在身后,圆润的杏眼放空般迷茫看他。 第85章 成长流文里的娇纵反派3   “学校打来电话说我堂哥进医院了,伯父伯母不放心,刚刚坐火车去省城看他了。”   “好像很严重,伯母一直在哭……”   舒荷坐在厨房门口,手心托腮,小声向原峥解释情况,原峥在水龙头前把他没洗干净的青菜重新洗了一遍,三言两语,也算是弄明白了目前发生的一切。   难怪忽然自己做菜……原峥停顿两秒,低眸关上面前湍急的水龙头,“我还以为……”   又是一顿,说着没声儿了。   舒荷左等右等,见原峥一副不打算继续说的样子,小嘴往下一撇:“什么呀,你讲话不要讲一半。”   “我以为是你伯父伯母要你做饭分担家务。”话落,原峥回头看舒荷,厨房的灯不太亮,坐在门口的少年闻言托腮抬脸,那张稚嫩青涩的小脸在微暗的灯光下,显得朦胧羸弱。   他还穿着校服,露出来的小手臂瘦削,可能拎炒菜的锅都会嫌累。   看着分明是天生被人伺候的命。   哪能给别人做饭。   眉弓凸出,阴影遮挡住原峥的眼神,使他这瞬间的神情有些难以分辨,舒荷看不明白,便放下了托腮的手,认真顺着这话思考,“……分担家务可以呀,可是我不会做,等伯父伯母回来,我看看他们是怎么做的,可以学一下,以后就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   原峥:“你这么小就想自己照顾自己?”   舒荷低头,往前伸展自己的腿,声音很小地嘀咕,“我不太喜欢住在亲戚家。”   这种感觉不太好。   他是个喜欢依赖信任的人的性子,伯父伯母可以信任,但没法依赖,他连向他们要零花钱买零食吃都不好意思。   可能是因为生病那天,伯父用长满皱纹的手,数皱皱巴巴的钱给他付医药费那幕印象太过深刻。   小反派从没那么穷过,也没那么惨过,这会儿难以找准自己在那个家的支点了,他不喜欢寄人篱下这个词。   舒荷想着,眼睛就有点湿润了,他低头晃动自己的鞋尖,吸吸发酸地鼻子,悄悄在心底和系统说:【哥,积分可以换这个世界的钱吗。】   可怜得尾音都有点萎靡不振了,系统听了顿住几秒,用无机质的机械音道 :【可以的,不过这和买道具不一样,这种算是作弊行为,所以给的要多一点,积分和钱的换算比例是一比一。】   舒荷一下就不晃脚了。   他辛辛苦苦敬业工作,一共才挣了几千积分呢!   不换了,不换了,舒荷不太开心地鼓起腮颊,见原峥已经开始烧火炒菜,于是蹭一下站起来溜到他身侧。   洗锅,烧油,放肉……每个步骤都很清晰,原峥只做了一道菜,够舒荷自己吃。   舒荷刚开始还记着做青菜炒肉的步骤,嘴里咕哝念叨着,然而一顿饭吃下来,他很快就把步骤忘得一干二净了,眼睛发直地抓了一下原峥的手腕。   “原峥,你能再做一遍给我看吗,我留着明天吃。”   原峥被他抓着不动,“天太热了,今天做的留不到明天。”   “好吧……”   面前的少年蔫头耷脑地往下撇着小嘴,透着薄粉的眼皮也拉耸了,看着很可怜。   原峥看着他道:“你可以来我这里吃。”   舒荷道:“可我想自己学一点呀。”   “你现在是学生,用不着学这些。”原峥说着,又微微停顿几秒,“你堂哥住院可能需要很多钱,你伯母伯父如果跟你提起这事,你说我可以借她。”   听到这里,舒荷变得有点儿困惑。   他不知道话题是怎么跳到这里的,也不知道原峥怎么会忽然愿意借钱出去,和主角认识快两个月,他知道他很省钱。   一件衣服穿几年,缝缝补补还能穿就不会换,基本不买三餐之外的吃食,还是上回舒荷嘴巴空空的想吃酸葡萄,他才去买了些回来。   不过,他对朋友好像确实大方哎。   所以,原峥竟然拿小反派当朋友了吗?   这个认知一出来,舒荷杏眼一下睁圆,他对原峥一点都不好的,原峥怎么还拿他当朋友呀。   这是多缺朋友呀……   “吃饱了吗?”   舒荷回神,点点头,又往下撇着小嘴摇头,说还有点想吃,正好原峥来的时候刚做完菜,还没吃就来帮舒荷了,闻言,他起身邀请他到自己那再吃点。   舒荷这会儿还很纠结。   不知道该继续欺负主角,还是缓两天,他想着,迷迷瞪瞪地跟着人到家里,手中还紧紧攥着小砖头似的按键机。   想了很久,最后舒荷决定缓个两天,他现在要主角教自己做菜,算有求于人,不能把关系搞僵硬了。   如此想着,舒荷紧绷着的脸蛋微微松懈,圆润的杏眼往下一瞟,悄悄在按键机里存下原峥的号码。   做完这一切他才起身回家。   ———   次日下午,远在省城照顾舒明齐的伯母打了个电话给舒荷,舒荷还在回家路上,听到按键机超大的来电提示音后,他匆匆忙忙刹车,低头接通电话。   “伯母!”   “哎,小荷。”伯母几乎一夜没睡,除了照顾舒明齐,还得和对面家长聊后续处理问题。   她很疲累,是听到丈夫在旁忧心说小荷不会做饭怎么办,才终于从百忙之中想起这事,连忙打电话回去关心侄子。   “你吃饭了没?家里备了青菜苦瓜和冬瓜,还有绿豆,有不会做的就告诉我,我在电话里教你。”   舒荷答道:“吃啦,在原峥家吃的,他给我做了。”   “原峥啊。”伯母想起这么个人,“也行,那我放心了,不过能自己做还是自己做,咱不好总麻烦人家的……”   伯父在旁拍了她一下。   伯母声音一停,连忙说了点别的,两人都怕小荷会不喜欢这种说教,舒荷完全没意识到,聊了会儿,他小声问:“哥怎么样了?”   伯母看了眼额头被绷带完全裹起的舒明齐,舒明齐没睡,这会儿正听着两人的聊天,听到这句话,他和母亲对视一眼,轻轻摇头。   “你哥还好。”伯母道。伤的不算很重,就是医药费贵,家里拿出这些钱就没余存了,往后每个月还得给明齐邮生活费……   读大学,处处是钱。   想到这些,伯母就头疼。   她也不敢唉声叹气,就这么撑着聊了会儿,挂断电话,扭头见舒明齐躺在病床上,手垫在脑后盯天花板,“妈,不然我不读了吧。”   “……”伯母反应了下,震撼道:“你说的什么疯话!脑子给人打傻了不成?!你是咱村里唯一的大学生!”   “以后就不是了,以后有小荷呢。”舒明齐皱着眉,“我擦线进的学校,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存点钱给小荷,他成绩好,以后指不定上重本呢,我呢,就一二本……”   伯母一拍他的手,“别发疯了,钱能挣,我想着等过俩月小荷放寒假,出去给这孩子找个寒假工。”   舒明齐更震撼:“妈!他才十五岁!”   他一琢磨,自暴自弃,“你别打这主意了,我寒假可以打寒假工的,你没读过书,不知道小荷这成绩是什么概念,只要稳住了所有学校任他挑,而且可能还不要学费。”   伯母一怔,“啊……这样,那、那算了。”   她别开头,没有告诉舒明齐自己还打算找个零时工,让小荷周六日放假的时候挣一点。   如今,这个想法是彻底打消了。   ———   舒荷今晚在原峥家睡下。   班里作业留的多,他蔫儿了吧唧写到十点才算完事,洗完澡十一点了,有点饿了,舒荷趴在原峥窗边找他,问他要下午做的小笼包吃。   长夜漫漫,蛙鸣蝉噪,吱呀一声,原峥打开门。   他看着舒荷头发湿漉漉冲进来的模样,慢了两步关门,转身走到人前,“吃饭吗?我给你煮点。”   舒荷摇头。   他咬着小笼包,手里还拿着手电筒,随意往沙发一放。   原峥刚打算睡下。   他抬头看了眼墙上悬挂走动的钟,很晚了,舒荷这个年纪的孩子九点十点睡最佳。   结果这会儿头发还湿着。   原峥没说什么,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很久没用过的吹风筒,他用清水洗了洗,又吹了一会儿怕里面有灰尘,才拿着走到舒荷面前。   “吹吹头发。”   舒荷脑袋一抬,挪到人的手边,蔫头耷脑地啃着小笼包,小声说:“你给我吹吹。”   “……”   吹风筒吵闹的嗡嗡声很快响彻,原峥站在他身后,动作有点生涩地摸了摸少年湿润的发丝,给他吹头发。   不知道为什么。   原峥感觉自己在养小孩。   孩子饿了就做饭,孩子馋了就买水果,偶尔还塞他一点零花钱。   舒荷被吹困了。   他靠在木椅上,曲腿撑着手肘托腮,细密纤长的软睫往下一点一点闭着,很快脑袋也一点一点了,原峥看他要倒,想都没想伸手托了一下他的脸颊。   脸很小。   原峥感觉全部都被自己托在了手心。   他动作有点艰难地将吹风筒放下,然后绕到舒荷身前,弯腰托起少年曲起的腿弯,打横抱到自己怀里。   舒荷迷迷糊糊睁开了一次眼睛,又闭上了,脸蛋贴在青年肩颈处,透着无形的信任和依赖。   原峥把他放在自己床上。   他打开风扇,拿了床新的被单给舒荷,然后关灯,离开了房间。   这层小房子是父母留给原峥的,一共两室一厅,一间被舒荷霸占了,另一间则是杂货房,连张正经的床都没有。原峥站在杂货房门口,盯着里面从老家收回来的干菜,片刻还是走进去,将东西一点一点堆叠,归纳好,顺带悄悄把四年前被自己拆掉的床重新拼好了。   这一夜,舒荷睡得一次都没醒过,他直接睡到天亮,还是被原峥叫醒的。   “吃早餐了。”   原峥给他做了别的面包,大一点的,时间已经来不及了,看舒荷昨晚睡得晚,原峥没好叫他起来。   现在很晚了,原峥把打包好的面包递给刚洗漱完的舒荷,然后说:“我送你去学校。”   可能是因为要迟到,舒荷反而不急了,他慢慢啃着面包,雪白腮颊吃得鼓鼓的,含糊道:“坐你的自行车吗?”   “嗯,你回去取单车得多花几分钟。”   舒荷迷迷糊糊跟到原峥自行车身后,坐了上去,“我的书包还没拿……”   “……”   原峥接过钥匙,骑着自行车给舒荷取书包,然后回来接他,舒荷刚吃完一个面包,看到原峥递过来的书包,把手藏在身后不肯接,“你帮我背嘛。”   “……”   书包有点小了。   原峥背不了,只能拎在粗腕上。   两人启程。   原峥自行车骑得稳且快,一路都没什么颠簸,舒荷咬一口面包,然后小心把它装好,往前搂着原峥的腰,开太快了,他有点怕自己掉下去。   “哥,你上班迟到了。”   原峥低头看一眼他的手,又抬头看路,“你不是说我命里带财吗,迟到一次没事。”   “那是有前提条件的。”舒荷抬着头,“前提条件是你自己创业才带财,你打工怎么成为成功人士呀?”   “……”   创业哪是那么容易的?   原峥小时候就不做天命之子的梦,更何况成年,他把自己拉扯到高中毕业就没念书了,一点创业概念都没有。   只当舒荷胡言乱语,原峥并未放在心上,他嗯了声,半个小时的路程生生被原峥缩短到二十分钟。   到的时候,学校刚发出打铃声。   舒荷这下着急了,跳下单车接过原峥手腕上的书包,转头就要往校园里冲,原峥叫住:“等等。”   舒荷回头,雪白的腮颊在耀眼的阳光下很夺目,他急得左右踩了两下,迎面而来的风吹得眼眶湿漉漉的,鼓着腮颊说干嘛呀干嘛呀,小复读机一样。   原峥从衣服里取出钱,递过去,舒荷走近两步,不明所以地看着,然后就被人抓住手,收下了钱。   钱不皱,很新。   舒荷抓在手心,听原峥说可以买点好吃的,有点茫然发怔地看着他。   “快去。”原峥听铃声停下了,伸手轻轻推了他一下,舒荷顺着力道往校园里走了两步,回头继续看原峥,这次看了几秒他就收回了视线,风风火火冲进了学校。   原峥按着单车,回程。   ———   第三天,伯父伯母回来了。   他们没跟舒荷提什么钱的事情,所以也用不着让原峥借这份钱了,舒荷和原峥讲了这事,原峥正在低头择菜,闻言没什么反应。   舒荷也没有放在心上,接下来一段时间,有一就有二,他一周里几乎有三天都住在原峥家,伯母隐晦地提过这是不是有点不好啊?结果见舒荷听不太明白的样子,便闭口不说了。   到十二月份的时候,天气变冷。   小县城下了场雨,这场雨后寒冬正式来临,舒荷已经在原峥家里住惯了,甚至大部分时候都是在这里吃的饭,衣服也基本都拿过来了。   不知道关系怎么就拉近成这样,原峥几乎是默许,今天外面下雨,舒荷还要上学,但他赖床怕冷,起不来,这会儿在床上睁着一双清透的杏眼发呆。   原峥挺重视这小孩的成绩。   他看他再不起来就要迟到旷课了,实在没办法,将床头的衣服给他塞进被子里,算是哄着他穿衣服了。   在被窝里穿能热一些,不会漏风。   舒荷眨了两下眼睛,往被窝里缩了进去,过了好半晌,他穿戴整齐地爬出来,柔软黑发凌乱地搭在漂亮眉前,赤着白皙的脚坐在床边给自己穿鞋。   “今天雨好大。”   他边穿边咕哝道:“原峥你送我去吧,我在后面给你撑伞,不然我只能走路去了。”   原峥没异议,“嗯。”   他拿过早餐,在门口等还在洗漱的舒荷,没一会儿舒荷白着脸出来了,他冷得哈气,眼眶湿漉漉的,一坐上单车就往原峥身上贴,还把一只手塞进他衣服里保暖,另一只手撑伞。   原峥没说什么,就这么由着舒荷,等到学校,他注意到舒荷的早餐都冷了,在袋子里蒸发了一点水蒸气。   “我进去了,路上注意安全哥。”   舒荷有时候叫原峥哥,有时候叫原峥,基本没什么规律,原峥听着,在原地站了会儿,还是没忍住掏钱给他,顺手把冷掉的早餐拎了过来。   “去食堂买点热的。”原峥说,“这个冷了,别吃了。”   舒荷圆润的杏眼睁大,上前把早餐抢了回来,指指点点地说还没完全冷掉呢,他现在捂着还感觉有点热热的,能吃,不能浪费。   末了把钱塞回去,舒荷转身就溜,十二月的寒风吹拂在他柔软的发尾上,有点长了,他的伯父伯母完全想不到要带孩子去剪头发的。   原峥站在原地,抿直唇线,按着手里的钱。   ———   自从天变冷,别说是班上的走读生,就连住宿生都偶尔会迟到,舒荷来的时候,陈望青竟然都还没到。   他慢舒荷三分钟,是跑着回教室的,一坐下陈望青就发出被冷死的声音,“外面风好大!受不了,小荷你今天竟然比我起的都早,又是你哥送你来到?”   舒荷咬着有点冷掉的肉馅面包,轻轻点头,陈望青翻出下节课要用的课本,然后在衣服兜里搜了搜,摸出两颗糖给他。   “喏。”   水果糖。   舒荷接过,抿着柔软的小酒窝笑,说了句谢谢,陈望青还是那句一声哥哥一生兄弟,摆摆手表示不爱听这俩字,舒荷也想给他分享零食,所以下了课,就拿出了自己攒的一点小钱,去小卖部买了饼干。   他塞给陈望青,陈望青没看到时还琢磨着这什么呢,结果瞟了眼手心见是小饼干,表情就不由稍微变了一点。   陈望青不爱让舒荷破费。   他家里条件比舒荷好些,天天都有零花钱,可是舒荷就不一样了。   是个寄人篱下的小可怜。   陈望青咬着牙,攥着小饼干都不好拒绝好意,他思来想去想得脑袋都破了,也想不出一个可以自然给人送钱的理由。   他每天都有零花钱,可以分一半给小同桌的,可是小同桌肯定不会收。   陈望青越想,越萎靡。   这阵萎靡的情绪都感染到了正在认真上课的舒荷,舒荷扭头看着陈望青,茫然疑惑地戳戳他的手臂,“怎么啦?是饼干不好吃吗?”   “没有!很好吃!”为了表明真的很好吃,陈望青还特地一口吃完,结果就噎住了,他按着喉咙猛地咳嗽,吓得舒荷连忙把水递给他。   陈望青喝了一大口,又红着脸咳嗽两声,才支支吾吾道:“嗯……就是遇到点不高兴的事情,想明白就好了,没事的,对了你作业借我抄抄。”   舒荷:“……”   舒荷鼓起脸,递给陈望青一个谴责的眼神,陈望青当做没看到,接过作业,见他没追问才算松了口气。   算了,送不了钱,那就多投喂一点吧。   舒荷攒的钱不多。   全是主角给的。   他只有夏天那会儿会忍不住买根小冰棍尝尝,其余时候都存着不用,所幸存钱总有用得上的时候,班上要花钱买练习册,他存的钱刚好够用。   发完练习册,老师告诉他们第二页到第六页要做,是今天的作业,舒荷把书塞进书包,出校门的时候看见原峥下班早,在校门口等自己。   青年穿着很简单,就一件黑色外套和黑色裤子,站在自行车旁边,五官英俊,侧头看着校门口卖小吃的不知在想什么。   “哥!”   原峥瞬间收回视线,看向那个冲自己跑过来的少年,天是阴的,少年的身影却很亮,冲过来像是一道会跑的彩虹。   很快,原峥就习以为常地接过舒荷的书包,然后看着他说:“头发有点长了,一会儿带你去剪。”   舒荷喔了声,爬到后座,原峥自己剪头发是随便找个能剪头发的地方就行,给舒荷找的却是正儿八经的理发店。   店里没什么顾客,小孩坐过去,原峥在店里等待。剪头发的是个红毛小哥,眼睛一直往舒荷脸上瞟,原峥无言凝视着,心里莫名有点发赌。   ……下次换一家。   剪完头发,原峥表情寡淡地付钱,什么都没说,领着小孩回家。   小孩全程心情良好,风风火火洗完澡后他就出门回了趟伯父伯母那,也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打个招呼,可或许是这两个月他们相处不多,聊起来竟好像生疏了。   在这里吃完饭,舒荷就闷头跑回了原峥那,摸出作业。他趴在桌上写,圆珠笔在白纸上打草稿,然后把答案写进练习册。   原峥进来取东西的时候,习惯性看了一眼,看完本欲转开视线,但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人又忽然站定了,盯着被舒荷压了一半的练习册。   “干嘛哦……”   人影落下灰色影子,舒荷看不清练习册的题目了,伸手推了一下,“你挡到我光了。”   原峥没被推动,反而将练习册盖上,看了眼封面,那上面贴着价格。   “伯父伯母给你买的吗。”   舒荷:“班上统一买,我自己存的钱。”   说完,又觉得这话有点怪似的,少年晶亮的杏眼往上抬起,和原峥对视,嘀嘀咕咕:“……虽然,存的是你给我的钱。”   原峥垂眸看着舒荷。   他平时会注意舒荷的作业。   因为能力足够,偶尔舒荷犯了懒贪玩,他会帮他写。   这次注意到练习册,是想起舒荷上学是需要钱的,他自己念书那会儿,学校会统一收费买什么课外练习册之类的东西。   原峥想,如果舒荷的伯父伯母会记得这些,给孩子钱,那还算好。   如果没有……   真的没有。 第86章 成长流文里的娇纵反派4   “别挡我光啦,今天作业好多的。”   舒荷怕写不完,嘀嘀咕咕地抓着练习册一角转到旁边写,原峥看着他的草稿纸,往后退了两步,好将光源还回去。   “你最近一直住这,伯父伯母有说什么吗?”   今天原峥好像有很多问题一样,答完一个又来一个,舒荷歪歪脑袋,将下巴抵在自己的手背上,头都没抬,“没有的。”   “你问这个干嘛。”刚还趴着的小孩突然警醒,毛绒绒的脑袋蹭一下抬起来,“你是不是想赶我走了?”   怎么会?原峥看着他,动了动唇,像是想说什么,被舒荷很坏地打断,“我不走,你赶我也没用。”   “……没想赶你走。”   原峥错开视线,慢慢道:“只是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舒荷不解地看着原峥,原峥却没往下说,他老是讲话就讲一半,小反派不高兴地鼓起了腮帮子,转头趴回桌面,专心致志地写自己的作业,不搭理他了。   原峥转头轻轻把门关上,去了一趟舒家,舒家大门紧闭着,从窗户能看见里面正在播放新闻联播。   伯母给原峥开门,有些意外他会过来坐客,还以为是小荷出什么状况了,于是连忙问了句。还在得到的答复是否认的,伯母松了口气,搬来椅子给原峥。   “坐、坐。”   伯母给他倒水,絮絮叨叨说道:“小荷这会儿在做作业吧?这段时间真是麻烦你了,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特别依赖你……”   看着水杯,原峥礼节性地低低说了句谢谢,他将透着温热的水杯纳入掌中,却没喝,而是望着水面浮现的轻微水汽。   一安静,伯母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看向新闻联播,觉得这一幕真是神奇。   原峥居然来坐客了。   原峥按着手中的水杯,盯着新闻联播,打开话题,“小荷下个月十三号放寒假,你们给他找寒假工了吗?”   “十三号放假?”   伯母诧异:“这么快啊?寒假工这事……嗐别提了,没打算给他找了。”   闻言,原峥眉微动,没有追问为什么,“那学费呢?小荷可能不好意思问你们要。”   这话可太怪了……就算是好朋友,也不该原峥来提这些吧?伯母心底嘀咕着,实在想不明白原峥抱的什么心思,便摇头道:“学费没着落,但凑一凑总能凑出来,他爸妈给他留了的,只是我跟他伯想着这钱能存则存,等到将来小荷上大学了再给他。”   如果存不下,那就只能挪用这笔钱了。   原峥看着新闻联播,突然开口:“我可以给他交。”   “……?!”伯母起先甚至不可置信到怀疑自己理解错了意思,等反应过来原峥没有开玩笑没有客套后,她歘一下转头盯住他。   正在剥花生吃的伯父,也回头看了原峥一眼,眼中尽是怀疑和不敢相信。原峥却神情平淡,将视线从信号不稳的新闻联播上收回,自然地看着伯母道:“他大概二月底开学,到时候我去给他交学费。”   伯母变得恍惚,“啊?那挺好的……小荷有你这个朋友是好事。”   人家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伯父伯母哪还能违心说不用不用这种话?就是吧实在不明白他在想什么,要说是因为朋友这层关系,那原峥还真是仗义。   “我先回去了。”原峥说完这些,喝了一口温热的水,放下杯子起身,伯母刚将人送出十几米远,回头就冲进屋里,和丈夫对视。   “这孩子在想什么??”   “不知道啊?”   “要不要和小荷讲这事?”   “明天问问原峥吧,看他怎么想的。”   然而第二天,两人并没有找到机会问原峥,原峥太忙了,临近年底放假,餐馆里的餐客多了很多。   他总要七点多才回家。   舒荷知道这些后,干脆在学校和陈望青一起写完作业才走,到家的时候刚好能吃到晚餐。   ( 重要 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 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 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 q i s h u 9 9 . c o m , q i s h u 6 6 . c o m, q i s h u 7 7 . c o m 等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你还是教我一点简单的菜吧。”   舒荷吃着吃着,觉得这样不行,他抬头嘀嘀咕咕的,“这样就不用等你回来再弄了。”   “也就这段时间忙。”原峥侧面拒绝了他,“放假就好了,你还小。”   “那什么时候才算大呀?”   “至少成年。”原峥不太想聊这个,深褐色的眼瞳在舒荷空荡荡的碗里落了一会儿后,起身转移话题,“饱了吗。”   “嗯……”   一只手抽走了舒荷攥着的筷子,接着还收走了他面前的碗,看了两眼,舒荷冲到厨房看原峥洗碗。   原峥扭头,看见少年将视线落到水龙头上,都怕他来一句要学洗碗,所幸舒荷没这么讲,只是盯着看,漂亮圆润的杏眼放空地想着什么。   “冷吗?”   冬天,水当然冷。   原峥没答。   “原峥。”   舒荷抬手按住头发,小声地和他说:“你还这么年轻,去创业成材,就可以有条件用热水洗碗了。”   “不成材也可以。”原峥低头擦碗,“可以烧点热水洗。”   只是烧热水也要点钱,原峥觉得没必要,一点冷水而已,又不是不能忍。   主角太油盐不进了。   舒荷发愁地离开厨房,原峥扭头看着他纤细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不多时,寒假来临。   舒明齐从省城回来了,还带了好吃的好玩的给舒荷,他就回来待两天,见见亲人,很快就要回去打寒假工。   中午舒荷回原峥那,舒明齐还有点儿疑惑,问爸妈到饭点了小荷这是去哪?伯母原先都习惯了,这会儿听舒明齐这么一说,便反应过来:“他去原峥那儿吃饭……”   舒明齐:“??原峥?我认识的那个吗?”   “对。”伯母说,“这孩子和原峥关系挺好的,这两个月几乎是吃他的住他的,我都要习惯了,”   不是,先不提原峥这种孤僻的性格是怎么和小荷处得好的,现在有另一件事令舒明齐大受震撼,“一直住在原峥那?那小荷到底是我们舒家养的还是原峥养的啊?这不合适吧,妈你也不说说?”   伯母有点尴尬地动动嘴,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舒明齐觉得不能这样,便起身去找舒荷回来吃饭,他一路用跑的,刚跑到原峥家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少年雀跃的清音,“我吃到了哥!唯一有硬币的饺子在我这诶!”   “嗯,来年你会有福。”   “不对,为什么这块饺子也有硬币,还有这个、这个也有,你是不是故意哄我的?”   “……”   “福气加倍。”原峥镇定地看着舒荷,“也是寓意一种。”   不信。   没听说过饺子里可以放那么多硬币的。   舒荷鼓起脸颊哼唧,探头到原峥碗里夹了块饺子塞嘴里,没有硬币,他眼睛睁圆一些,先是茫然地看了会儿一动不动的原峥一眼,然后才把自己和碗和他的碗调转。   换到一半,原峥按住他手,“你干什么。”   “换一换,我有福了。”饺子有点烫,舒荷被烫得声音模糊了些,软软的,“这样我们都是有福的人,以后你创业的话运气会更好。”   原峥:“我不会创……”   “不可以讲!”   “……”   这么凶。   原峥有点无奈地点头,任由舒荷调换两人的碗,舒荷总算不用吃一口就是一枚硬币了,他开开心心地在桌下晃腿,含糊问原峥:“你回老家过年吗?”   原峥摇头,“你回?”   “嗯,伯母说明天带我坐车回老家,要在老家待半个月。”   原峥只觉刚刚还有点热闹的气氛好像顿时冷了点,他看向外面飘着的细雨,冷不丁和舒明齐对上视线。   舒明齐默然地举手,然后转身离开,小荷在这吃饭挺开心,他还是别打扰了。   “……”   “在看什么呀。”   舒荷注意到原峥视线,转头往后一看,外面什么都没有,只有细雨淅淅沥沥被风吹得飘斜。他不明所以收回视线,正好看见原峥在给自己夹有硬币的饺子。   又来!   小反派很凶地鼓起自己的腮帮子,动作力道非常大,将饺子塞回原峥碗里,原峥看他一眼,舒荷看不懂这个眼神的意思,觉得他应该是被自己吓到了。   看到没,不崛起,就只能被小反派欺负。舒荷睁着一双圆润的眼继续瞪原峥,恐吓。   原峥:“……”   为什么要露出这种可爱的表情。   他按着筷子,强行错开视线不和小孩对视,舒荷哼唧两声,吃完饺子起身收拾东西。   不知不觉,属于他的行李已经完全从舒家搬到原峥这了,舒荷收拾来收拾去,看着面前凌乱的衣服,突然坐着开始发愁。   系统:【你怎么了。】   “1哥哥。”   舒荷揉着眼睛道:“我觉得该崛起的是反派。”   “我好穷呀。”   “我没这么穷过。”   舒荷搓搓自己的脸,一鼓作气地泄气了,杏眼微润,低头看着自己晃动的双腿,“如果我明天就可以完成任务就好了。”   原峥收拾完碗筷,看见舒荷坐在那里发呆,晃动腿低着头的模样莫名透出一种孤单来。   他上前两步,突然想起什么转头,舒荷不高兴完,打起精神继续收拾行李,衣服好多好乱,他收拾一会儿就累了,整个人趴在床上,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突然,一只手在他后衣领拎了一下,舒荷从衣服堆里抬头,露出被捂的有点发红的脸颊,眼睛也湿漉漉的,茫然望着原峥。   原峥递给他一个袋子,言简意骇,“新年礼物。”   新年礼物?   舒荷迟疑了下,撑着手从床上爬起来,接过袋子,里面是一套新的冬季衣服,吊牌还没剪,他翻出来一看,白色羽绒服,尺码偏大,吊牌上打印着价格。   挺贵的。   抱着羽绒服,舒荷小幅度地抬头和原峥对视,他有点不太明白原峥为什么要给自己花这么多钱,之前他欺负他,要他给自己买水果吃,本来以为原峥肯定会有点微词,结果一直没说什么,现在又主动买新年礼物。   舒荷大脑有点转不过弯了。   他呆在原地,圆润晶亮的杏眼一动不动地和原峥对视,原峥被看得迟疑,低声问:“不喜欢这种款式吗?老板说你这个年纪的小孩会喜欢的……”   舒荷摇头。   哪不喜欢呀,挺好看的,他抱紧衣服,小声咕哝问:“为什么要给我送衣服?”   原峥道:“新年穿新衣。”   “那你呢,给自己买新衣了吗。”   听到这句话,原峥空了几秒才摇头,自然而然道:“我是大人了,用不着。”   舒荷小嘴往下一撇,“好嘛我就是觉得好奇怪哦,我们是朋友,应该是长辈给我买新衣呀,怎么能是你买。”   真的好奇怪。   原峥:“我比你大,怎么不算长辈?”   顿了顿,又道:“你应该叫我哥哥的,像叫舒明齐那样。”   舒荷看着他没吭声。   “你去玩吧。”原峥转移话题,弯腰拿起铺满床的衣服,“我给你收拾。”   舒荷往旁边挪动脚步,本来就不是很想收拾,原峥这样一讲他就小幅度点头了,只是人也没走,就这么跟在他身边,看着原峥将衣服叠得整整齐齐。   还把被他塞成一团扔进箱子里的衣服拿出来,一丝不苟地重新折叠好。   “……”   次日,舒荷跟着伯父伯母坐进车里,启程回老家,他趴在窗户上跟原峥挥手告别,身上还穿着原峥送的新衣服,整个人想一团白白的糯米团子。   原峥抬手,一直盯着他离开的方向走,舒荷要走半个月,他一个人在家没事,就像以往那几年一样,将这些假期全部用来打工。   ———   刚到老家第一天,舒荷失眠了,他不太适应这里的环境,小心翼翼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墙上黑黢黢的蜘蛛网看。   一夜没怎么睡,第二天人生地不熟地,在村里哪都没地去,还得和乡音浓重的老人讲话,他一句都没听懂T^T。   只是在这待了两三天,舒荷就忍不住在晚上掉小珍珠了,他鼻头红红,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和系统讲话,声音软软哑哑的,委屈得鼻音特别重,说不想在这里待了。   系统盯着他,机械音一顿一顿:【告诉他们,说你要走,村里有人有车,可以送你回去。】   舒荷擦擦眼泪,雪白的脸颊一片湿漉漉的,他摇头,又点点头,小声说明天试试。   屋里有只老鼠。   舒荷不知道它在哪。   后半夜的时候,老鼠会爬出来吃东西,发出的声音有点响,他总觉得就在床上,又好像在床底下、墙角之类的地方。   总之,睡不着。   舒荷绷着身子,雪白的手伸出来捂着耳朵,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小声和系统聊天,聊任务,聊自己。聊了一整夜,系统几乎快把舒荷整个童年闯的祸知道了个遍。   天亮了。   外面下着毛毛细雨,舒荷起床吃完早餐,找到伯父伯母,小声说自己想回县里,伯母愣了一下,问他回县里做什么?   舒荷不好讲自己在这有点待不下去,就支支吾吾说想原峥了想回去和他过年,伯母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表情一下变得有点空白,但又觉得能理解,毕竟这孩子是那么依赖原峥。   她轻轻啊了声,说了句好吧好吧,安抚道:“我给你问问有没有人有空。”   村里很多年轻人回来过年。   有车的人不多,伯母找了几个人挨个问了问,才终于问到一个,她把小孩领到这人面前,“喊叔叔就行了,小荷,你回去后记得按时吃饭睡觉,对了,这个电话留给你,有事你打电话,伯母回县里。”   舒荷眼睛亮起,声音软软地说谢谢,然后又去看面前那个中年人,喊了句叔叔。叔叔放下烟笑了笑,说:“你都长这么大了啊,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说着,把车打开,舒荷坐到副驾驶,一路被叔叔问着学习等问题,昏昏欲睡了,脑袋坐车坐得晕晕的,脸蛋发白。   叔叔敲他一眼,没怎么再问了,两个小时后,车开到县城,他不确定位置,舒荷就贴着窗户指挥路线。   左转右转,终于到了。   车停在原峥家门口。   舒荷跳下车的时候,门是锁着的,他敲了敲,主角没在家。   人呢……   过年还要出门吗。   舒荷走到窗户边,拿下上面的小板凳,坐在走廊边,他托着腮颊,不知道几点钟了,眼睛一会儿闭着休憩,一会儿茫茫然睁开,天还是阴的,主角还没有回来。   舒荷只好继续托着腮,闭着眼睛睡觉打发时间,好几次他都差点没撑稳滑下来,脑袋迷迷糊糊的。   这次,一只手轻轻托在舒荷往下滑的脸颊上,手指冰冷,带着点水汽,舒荷被冷得一个小激灵,眼睛立刻睁开了,茫然地抬起脑袋。   原峥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露出一点诧异。   “你终于回来了……”   舒荷困得眼角溢出生理性的泪水,他声音含糊,尾音轻轻上扬,还有点委屈地往前,抱着原峥的腰贴着他,困得一点力道都用不上,“……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呀……”   他整个人往下滑,原峥伸手托住他的小手臂,将人从地上拎了起来,舒荷晃晃脑袋,勉强自己站直身子,睁着放空的眼睛缓思绪。   全程,原峥就这么一直盯着他看,过了快一分钟,舒荷才回神,抬头和原峥对视,额前软软的黑发散开,露出精致白皙的眉心。   他轻轻歪头,不解原峥的眼神,往下撇着小嘴说:“干嘛一直看我。”   “你不是回老家了吗?”原峥终于错开视线,低头翻出衣服里的钥匙,上前开门。   外面风大,门一开舒荷就跟着冲进去了,他贴了贴自己有点发凉的手,小声解释说乡下住的地方条件有点差,他有点受不了。   还说晚上有老鼠,那老鼠不知道在吃什么,嘎吱作响,舒荷想来想去,眼眶变得湿润,垂头丧气道,“我都没怎么睡着,一睡着就是这只老鼠咬我的样子,我梦到它咬我手,要我给它上交吃的。”   原峥转头,再次这么盯着舒荷看,舒荷抬起脸望他,有点不解似的,“怎么了?”   “咬的哪只手?”   哎?舒荷茫然,根本不记得梦里那只老鼠咬的是自己哪只手了,他低头看看,不是很确定地伸出自己的右手,鼓脸道:“应该是这个吧……”   原峥低头,揉揉他的指尖。   “干嘛哦。”   “揉一揉就不疼了。”原峥哄小孩似的。   舒荷弯曲指尖,想躲开他的手,眼睛微睁大一些,“怎么像哄小孩。”   原峥道:“你本来就是小孩,你才十五岁,嗯,今年十六了。”   “……”   舒荷抽回手,将被揉得有点发烫的指尖蜷缩起来,藏在衣服的兜里,转头咕哝道:“我饿了,有吃的吗。”   原峥放下钥匙,走进厨房里道:“我给你做。”他动作熟练地打开水龙头洗菜,舒荷小幽灵似的飘过去,歪着脑袋看他一会儿。   今天原峥回来很晚。   应该不是去走亲戚。   他知道原峥在这里没有什么熟人,而且平时除非必要,都不怎么出门的。舒荷茫然思索一会儿,还是想不明白他干什么去了,只好直接问:   “你今天干嘛去了呀?”   原峥没有回头,继续择菜,低低道:“工作。”   “不是放假了吗?”   “找了个临时工,过年能挣的多点。”原峥把择好的菜放盆里,打开水龙头冲洗。似是感应到什么,他侧过头,看见舒荷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侧。   “小心被水溅到。”原峥低头给他挡了下水龙头溅出来的水珠,舒荷却反而按住他的手腕。   柔软的手心还有些热,贴在原峥冰冷的手腕上,他失怔,迟疑地看着舒荷。   舒荷抿着柔软的唇,杏眼控诉地看着他:“你明明有很多精力,过年都不放松,为什么不肯创业?”   “……”   原峥动了动手腕,“别抓了,不冷吗?”   见少年只是犯倔地看着自己,原峥顿了一顿,轻声道:“那你先告诉我,为什么想要我去创业?”   “因为我真的会算命。”舒荷鼓起脸认真地说,“我真的算到你命里带财了。”   “创业可能会失败,失败可能会负债。”   原峥说着,关上水龙头,擦擦自己手上的水珠。   他垂眸望着舒荷白皙的手背,“我是保守派,小荷。”   这个任务好难……   舒荷迷迷糊糊想着,手已经从原峥的手腕上挪开,正要放下,冷不丁又被面前人攥住。   “我想养你。”   他怔怔地,茫然抬头。   “代替你伯父伯母,供你上学。”原峥最终还是道,“负债了,可能就供不了了,你不喜欢在伯父伯母那住,我想你在我这也挺好的,我就当你哥。” 第87章 成长流文里的娇纵反派5   原峥一个人住,平时工作还能攒下些钱,可如果带个小拖油瓶,那日子真的就会拮据了。   虽然舒荷不觉得自己是小拖油瓶,他可聪明了,主角创业的时候还可以帮他点,但是原峥又不知道这些。   怎么会有人愿意主动把麻烦招惹到自己身边呢?   舒荷听完原峥对自己讲的这些话,放空眼睛好半晌都转不过来弯,原峥想到他不知在门口等了自己多久,可能午饭也没吃,便没再耽搁,动作利落地将洗干净的菜搁到一侧,开始洗肉。   切菜板发出噔噔声,接着是水龙头的冲洗声。   到起锅烧油这步,原峥转头想叫小孩走远点,免得被炸出来的油溅到。   结果舒荷突然小声说:“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我总跑来你这麻烦你欺负你的。”   原峥:“……”   原峥眉头一拧,跟不上小孩的脑回路:“欺负……?”   “对呀。”舒荷看见锅子开始炸油,吓得往后缩了两步,仰起下巴对原峥道,“我一直在麻烦你,你不觉得吗?”   看原峥没说话,舒荷开始伸手细数自己的罪行,间或表情严肃点头,“跑你这蹭饭,霸占你的房间,还不分你我要你给我买水果,你在我身上花的钱都比给你花的自己多了吧?还有之前生病的时候……”   数着数着,舒荷就犯难地鼓起了嘴。什么呀,谁家的反派混到他这个地步?   明明桩桩件件都是欺负人的行径,可是主角就是不生气,而且还顺着他。   甚至,提出要供他读书,要养他。   舒荷抿着唇,圆润的杏眼转开,落到原峥脸上,而原峥已经从起初的静默中回神,轻轻对舒荷道:“我没觉得是麻烦。”   舒荷不信:“你好笨,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   原峥:“这不是欺负。”   像是在想应该怎么和舒荷解释,原峥转头,关掉了煤气灶。视线落到地面一角。   是欺负吗?   他从不觉得,甚至没这么想过。   父母去世后,他自己一人过了五个新年,原峥没感觉到什么孤单的情绪,或许是天生没这种情绪,他接受这一切,并习惯这一切,没觉得不好的。   有人需要很多朋友亲人才能填补内心空虚,他不需要,平时节俭省钱也不是为了迎接未来不定时到来的苦难,只是因为物欲低,没什么想要的而已。   这一切的一切,是在产生想养舒荷的情绪时被打破的。舒荷说那是麻烦,可他却挺喜欢那种每天早上看到少年,被比一个倒赞的感觉。   准确来说,是喜欢阳光落在舒荷脸上,他冲自己露出阳光明媚的笑。   也喜欢少年放学后来找自己任性说想吃葡萄橘子,喜欢他依赖他麻烦他的感觉。   不知不觉,那种活着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的微妙情绪,好像被舒荷一点点挤走了。   这次舒荷回老家,他看着空空旷旷的客厅,才第一次感觉到那些人口中的孤独是什么。   怎么会麻烦?   原峥转开视线,看着舒荷。   他虽然没有过过寄人篱下的生活,但有未成年供自己上高中的经历,所以性子会比较细,能看得出舒荷在那个家里放不开。   想供他念书,养他,不是冲动。   “想好没呀。”舒荷伸手挡住原峥的目光,“是不是想着想着发现这确实是欺负?”   “……”原峥想,小孩心也细,有些话不爱和家长说,所以他得比他更心细才行,才能把人养好。   原峥拉开舒荷的手,略一定眼,看着他道:“没有。我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不是欺负。”   舒荷:“你知道吗。”   “什么。”   你知道吗,这是对反派的一场挑衅!   竟然说小反派的欺负不是欺负,这不是挑衅是什么呀?   舒荷有点生气自己的业务能力被人打零分,不由睁着杏眼瞪原峥,尚还有些青涩的脸颊也鼓了起来。原峥不明所以,迟疑地将那句你别露出这种可爱的表情给吞了回去。   “不是饿了吗。”他转移话题,“去外面等等吧,烧油会溅出来的,油烟也大。”   舒荷抬腿假装要踩他,然后在即将踩到时转了个弯,跑出厨房,原峥看着他活泼的背影出神两秒,转头重新打开煤气灶,给小孩做饭。   没多久,两菜就做好了。   原峥在打临时工的地方吃过饭了,所以没吃,他给舒荷添了满满一碗的白米饭,弯身放到少年跟前,“谁送你回来的?”   舒荷接过,低头塞了一口白米饭,已经不生气了,含糊道:“我一个叔叔,不知道是近亲还是远亲,人挺好的。对了,他还给了我红包。”   翻翻衣兜,舒荷把红包塞到了原峥手里,低头又给自己扒了口饭,原峥还回去,人又给递了回来。   “给我干什么。”原峥把红包塞他衣服兜里,“我也给你准备了红包,本来想等你从老家回来再给你的。”   他起身,回房间拿红包。   回来的时候,舒荷已经把钱拿出来了,一股脑塞他手里,叭叭说:“你不是说要养我吗,我很费钱的,特别爱吃好吃的,钱给你,你攒多点哦。”   原峥站在原地看着他:“然后创业?”   舒荷假装吃饭没法说话。   圆润的杏眼跟着飘开,低下头只能给人看见毛绒绒的脑袋。   原峥一下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按着钱,低头看着掌心,深褐色的眼瞳微敛,慢慢平息了思绪。   “我给你的红包,这个可以收着。”   一个封皮不一样的大红色红包递了过来,舒荷放下碗接过,没有拒绝。还有点高兴似的,咕哝说:“这个可以。”   原峥坐到他对面,垂着眸思索一会儿,首次松了口:“创业的事我会想想的。”   养了个弟弟就不一样了。   要读书,要读大学,要给他好的生活。   要把小荷日渐不合身的衣服全换了,穿新衣服,新鞋子。   原峥忽然有点庆幸,这几年他是攒了些钱的。以前他一个人拮据点可以,有了小荷,不能再这样得过且过了。   至少孩子的要求都要满足。   舒荷不知道原峥在想什么。   他只知道,主角终于松了口了,任务总算有了进展,史诗级进步!   舒荷雀跃地抬起眼睛,晶亮的杏眼在额发下发着光,“好哦好哦我真的给你算命了,你就是电视剧里说的那种主角,创业一定会成功的!相信我!”   原峥是成年人了,哪会真信这些,他只是想要舒荷高兴点,就点头说好。舒荷眼睛亮亮,白皙脸颊边浮现惹眼的小酒窝,“那我回去和我伯父伯母讲讲,以后我一直住你这了。”   原峥略一怔松,才想起自己养弟弟这条路还有两个拦路虎,他表情平了一瞬,“他们不会答应的。”   与其说是不答应,倒不如说是面子和道德上过不去,舒荷的伯父伯母确实心善,所以前年把快要成孤儿的他领回家。   可他们,却又是真的照看不了第二个孩子。   他们有自己的儿子,优先权永远排在小荷前边,或许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底会松口气会摇摆不定,但真的答应,是不可能的。   把小荷交给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外人,过于荒谬。   舒荷想想,蔫头耷脑地说好像是哦,那怎么办?原峥没有说什么,起身给他收拾碗筷。   他们其实有很多时间。   ———   半个月后,伯父伯母从老家回来,舒荷回去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又回原峥那住了,有时候伯母心里还不得劲,和丈夫说:“真不知道是我们在养小荷,还是原峥这小子在养了。”   伯父抽着烟,叹气:“多个人护着小荷,不也挺好吗?我们年纪大了,有时候顾不到这孩子的想法,人家是同龄人……呃差个五岁也算同龄人吧。”   “话是这么讲。”伯母越琢磨越不得劲,“但你不觉得这样不行吗?小荷快三个月没在家里睡过了,嗐。”   伯父还是抽烟。   他紧缩眉头,缓缓吐出一口烟圈,抹了把脸道:“小荷快开学了,我在想他那个学费要怎么办。”   伯母:“原峥不是说可以给小荷付吗?”   “那也是借的,总不能是不要回报吧。”伯父说,“不然原峥岂不是成冤大头了,他看着聪明,当年高中成绩也顶好,听说高校的老师都来找他念大学呢,他没去,咋可能不是借的。”   伯母一想也是,当初原峥说的是可以给小荷交学费,虽然没说是借钱,但成年人么,心照不宣。   想到这些,伯母也跟着一块犯愁了,两人唉声叹气。   二月底,舒荷就读的高中开学了,伯母思来想去,没忍住悄悄拉着小孩问了几嘴,才知道原峥直接把钱给他,让他带去学校交给老师了。   算是贯彻了当初那句交学费不是空话。   除此之外,伯母发现开学以后他们和小荷之间的走动更疏离了,以往小荷一周会来两三次,现在是一个月四五次,来了以后也没什么事做,就是陪着他们看看新闻联播。   有时候伯母会忍不住想,这日子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下去算了,反正原峥也不介意,还能减少一点经济压力。   如此一想,两个月下来,几乎是心照不宣,谁都没提起这样不合适,只默认这样的状态。   一直到五月,舒荷过生日。   原峥请了一天假,给他过生日,小孩的身份证他看了几遍,确定按照农历生日,是今天。   舒荷还不知道。   他在上数学课,托着腮很认真,陈望青则在旁昏昏欲睡,梦见自己的小同桌变成一只小流浪猫,抓着他的裤腿要东西吃。   梦里的他找不到吃的,四处寻找小卖部,结果方圆几十里全是山,陈望青看着小流浪猫逐渐变凶的模样,急得抓耳挠腮,生生给惊醒了。   他在课桌下的腿一抽,蓦然坐直身子,桌子都跟着发出不小的动静,吸引了全班的注意。   数学老师将粉笔砸到他脑袋上,严厉批评,“陈望青你不学别打扰别的同学!站好!”   陈望青蹭一下站起来,捂着脑袋还没回神,他看看四周,又转头去看被自己那突然一抽抽吓到的舒荷。   “小荷。”他压低声音说,“你饿不饿啊,吃不吃饼干?”   舒荷软软呼出一口气,绷着脸摇头。   中午才刚吃完饭,怎么会饿呢?   谁料陈望青一看舒荷,就想到梦里那个橘色小流浪猫,怎么看他怎么可怜,“等下午放学,我请客,你去小卖部抓点好吃的吧。”   舒荷:“我真不饿呀。”   他捂住耳朵,“别吵啦,认真听课。”   “……”   好吧!   还是不打扰班长大人了。   陈望青转头,认真思索以后攒钱给小荷买面包的事,一直想到下午放学,陈望青和以前一样送小荷到校门口。   “哥!”   舒荷看到原峥,风风火火冲到他面前,“今天来好早呀。”   本来今天高一部放学已经够早了,下午就一节课,这会儿才三点多,原峥平时都要六点钟才过来的。   舒荷跑得头发乱乱,被原峥用手捋了一下,闻言,他轻声提醒,“今天是你生日,忘了?”   还真忘了。   来到这个世界,舒荷哪还有生日的概念呀,都穷穷的,原峥提起生日,那必然是要给他过生日了。   舒荷很欢喜,眼睛亮亮地看着他,“有蛋糕吗!”   原峥回答有,面前的小孩眼睛更亮了,飞快坐上自行车的后座。看着他被风吹得像小芦苇的发尾,原峥唇边轻动,走过去,带他回家。   “……他哥!”陈望青生生收回回寝的脚,看着原峥,“今天小荷生日?”   原峥看了陈望青一眼,嗯了一声,陈望青迟疑地说:“我也想给小荷过生日……”   但他住校。   九点准会时有宿舍阿姨来查寝点名,班主任手里的出校请假条比考试一百分还难拿。   陈望青略绝望,却没想到还有更绝望的,原峥说:“自行车没地方坐你了。”   “……”哦,难道这个生日真的没办法给小荷过了吗?陈望青转开视线,和抓着原峥身后衣服的舒荷对视。   舒荷坐在自行车后座,晃了晃腿:“你说一句生日快乐就可以啦。”   那哪够啊?陈望青思来想去松开书包抱到面前,在里面翻来翻去。除了书就只剩下钱了。   可是生日送钱,这不太合适吧,荷他哥还看着呢。陈望青绝望地抬头,说:“我找不到生日礼物送你,怎么办。”   舒荷赶紧说:“没关系没关系,你跟我说生日快乐呀。”   陈望青:“生日快乐那哪够啊。”可他现在也没别的可以拿得出手的,陈望青想到这里,只好有点咬牙切齿地说生日快乐。   舒荷咕哝:“心不甘情不愿的……”   “生日快乐!”陈望青大声说,“非常心甘情愿,你快回去吃蛋糕吧!明天蛋糕没坏的话给我切一点来,也算是给你过生日了。”   “好哦好哦。”自行车突然往前开,舒荷忙抓稳面前人的衣服,在后座回头,冲着陈望青挥手,昳丽的脸在艳阳下远去,“就算不能吃了我也会给你切一点的,沾沾喜气!”   陈望青十分感动,然后大喊说:“那就不必了,臭了的不许拿过来!听到没有!”   与此同时,另一边,伯父伯母接到了儿子打来的电话。舒明齐先是在电话里问候了爸妈的身体状况,然后才去问小荷。   伯父伯母卡壳,竟然一个问题都答不上来,什么小荷最近有按时三餐吗?学校有没有什么需要交的课本费?他们给小荷交钱了没有?   一个都答不上来,便只能含糊地打岔带过,舒明齐感觉到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说了另一件事,“今天小荷生日,你们给他买蛋糕没有?电话给小荷,我跟他说句生日快乐,我还给他买了套衣服。”   衣服钱是之前寒假打工挣到的。   舒明齐总觉得这小孩可怜兮兮,所以每次看到他的时候,就总忍不住想对他好,再好一点,要不是最近实在没假,假条不好批,他还想回来看看呢。   舒明齐琢磨着,突然发现爸妈一直没吭声,他低头看了眼手机,疑惑地啊了一声,“没信号吗?”   “……明齐啊。”伯母和丈夫对视一眼,心情复杂地放轻声音,解释了一下这几个月以来,他们和小荷之间的状态。   “小荷基本是一直住在原峥那了,不太回家,偶尔回来也就坐会儿,所以你说的那些我们真不清楚。”   伯母摸不着头脑:“而且,今天原来是小荷生日吗?你怎么会知道?”   舒明齐:“……”   舒明齐:“???”   听到这些话,舒明齐有一口气差点没匀上来,什么叫基本住原峥那了?什么叫不太回家?这些是中文吗他怎么听不懂??   舒明齐现在的感觉就是自己家的小孩被别人抢走,成了别人家的小孩,而他的队友还毫无所觉,只剩他一个人在这里像只无头苍蝇乱窜。   伯母道:“这小孩没和我们提过啊,咱家都不咋过生日的,你忘记了?”   舒明齐:“是你们不给自己过,我的生日你们不都记得吗?而且,说不定小荷自己都不记得自己的生日,我还是是上次给他收拾衣服,看身份证看到的。”   伯母忽然说不出话。   舒明齐:“就算他记得,要他和你们说自己今天生日吗,如果是我住别人家,我肯定不好意思,想着别添麻烦。”   “……那,我去原峥家找他回来,顺便再让你爸去买个生日蛋糕……”   舒明齐:“先和我讲讲怎么人住原峥家去了?”   这事说起来也稀里糊涂。   至今回忆起来,也是稀里糊涂,伯母沉默了很久,开始回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事情变成这样的?是原峥开始频繁往来他们家吗?还是那次过年小荷一个人回县里住了半月?   她想不通,看了身旁沉默旁听的丈夫一眼,丈夫也想不通,两人对视,舒明齐在电话里忧愁道:“小荷是不是在家里待着不太开心啊,不然怎么就跑原峥那去住了。”   伯母迟疑:“没有吧,他在家里很乖的……”   得。   舒明齐知道症结所在了。   乖乖乖,只有寄人篱下的小孩才这样,怕添麻烦。   “就是不开心!”他一锤定音,“爸妈,小荷有没有问你们要过什么,要过钱吗?”   伯母:“没啊,他一个小孩要钱做什么。”   舒明齐:“那我小时候怎么有零花钱?”   “……”   “你们是不一样的。”   半晌,伯母这样说。   一个亲生的,一个是发善心领回来的,她认为把人好好的养到长大,养到成年,就已经算是善缘了。   她是喜欢小荷这孩子的,可钱的问题,压得她没空去探索孩子的内心世界。   这些话伯母没有光明正大讲出来,但舒明齐显然感觉到了,他站在寝室阳台里,望着校园里来来往往的人,一时说不出话。   他作为儿子,没法说爸妈什么,不可能告诉他们说领小荷回来是你们的主意,要养就好好养,不能抱着那种把人领回来给口饭吃就已经很好了的想法。毕竟,他们都不容易,他是知道的。   就是,心里有点难受。   舒明齐想起自己过年回家那阵,就待了两天,当时小荷也是住在原峥家。   那时候他没多想。   还以为小荷是因为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所以才把房间腾出来给他,特意去原峥那住。现在想想,恐怕那时候小荷就已经习惯跟原峥待一块儿。   舒明齐沉默良久:“原峥怎么想?”   伯母跟着沉默,轻声:“看起来挺乐意的,不然人家肯定早找上我们谈这事了。”   是吗?   他不放心。   舒明齐不了解原峥,但也知道无利不起早,这人闲着没事收留一个小孩做什么?肯定是有所图谋。   他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地道:“爸妈,你们把原峥的电话给我。”   必须聊聊。   ———   舒荷跟个快乐小猫似的,吃完蛋糕就带着两份刚切的蛋糕块去找伯父伯母了,他跑得快,手里的蛋糕却很稳,一路冲进敞开的门里。   “伯父伯母!”   夫妻俩这会儿正因为这通电话抑郁呢,转头就看见少年杏眼晶亮地放下两碗蛋糕,他抬起头,原本雪白的腮颊这会儿跑得带了点薄红,唇鼓起轻轻呼着气。   “今天我生日,蛋糕是原峥做的,特别好吃。”   他把蛋糕往他们面前推,好像翘起了尾巴,雀跃道:“你们快尝尝,我回去啦。”   伯母忍不住:“等等——” 第88章 成长流文里的娇纵反派6   听到呼喊,舒荷脚步轻轻一停,转头看向伯母,迟疑地歪了歪脑袋。   那双澄澈的杏眼依然像是被太阳照射过的池水一样,透亮干净,明晃晃写着三个大字:   怎么啦?   把人叫住是冲动,可真要说什么了,伯母又如鲠在喉。她发现小荷看起来完全不介意这些,就像平时那样。   他和原峥待着更开心。   明明他们才是亲戚,结果到头来做的还没原峥这个外人做得好。   伯母心里的情绪难评,反复看舒荷几眼,才勉强挤出一个正常的笑,“祝你十六岁生日快乐啊,小荷。”   原来是祝福生日快乐。   舒荷小鸡啄米点头,说好哦好哦,见没什么事了,他才转身离去。   蛋糕是原峥亲自做的。   不止有水果蛋糕,还做了些小甜点,味道都不错,很清新,甜而不腻。   舒荷吃得腮颊鼓鼓,边用手肘撑着粗糙的桌面,探头,把小甜点塞进了原峥给自己带回来的包装盒里。   准备明天带给陈望青吃。   他有点高兴,无意识在桌下晃动白皙的腿,鞋尖翘着,小声哼着好听的歌。   那头乌黑柔软的发丝跟着动作被晃开,小脸鼓鼓的。原峥刚给他洗完衣服,这会儿拎着衣架走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少年精致白皙,在深色破旧的环境里格格不入,他两手都抵在桌子边缘,漂亮指尖勾着包装盒的盖子,小腿在桌下抻直,翘着鞋尖晃来晃去。   “放着我来吧。”   原峥片刻上前,“你还要写作业。”   作业?听到这个,舒荷刚还哼唧的歌立马不哼了,抬头泪眼汪汪看青年,“我今天过生日呀怎么能写作业?”   “我不想写。”他双手合十把原峥当成阿拉丁神灯祷告,一本正经闭眼,“我今年的生日愿望是有人能帮忙写作业,哪个好心人会帮我呢?”   说罢,还悄悄睁开眼睛一条缝隙去瞄原峥,被人抓包了就飞快闭眼,抓着头发挡住自己的眼睛,鼓脸装作严肃。   原峥:“……”   原峥转头去阳台晾好衣服才回来,拿起舒荷的书包,认命地道:“哪几本?”   “这个。”舒荷把记在本子上的作业给原峥看,然后挪挪屁股换个位置,杏眼晶亮地看着面前人,“哥你人真好,我还有第二个生日愿望,你快创业。”   “已经想好了。”   原峥翻出舒荷的数学练习册坐到一侧,低头,按着题目轻轻道:“准备试试卖甜点,我这段时间去几个甜品店看过,有了主意。”   舒荷还以为原峥之前说会想想,是诓自己的。   原来他是真的在想。   卖甜点好诶,但是,卖甜点是不是还得先盘一个铺子?舒荷茫然想了一会儿,晃晃脑袋想起什么,认真回看系统给自己的资料。   资料里,主角在父母双亡后因为年龄不够,辗转过很多地方打零工,他并不是一开始就在餐馆当后厨的。   是后来高中毕业,满了十八岁,才凭借着三年兼职经验在餐馆常做。   而在此之前,主角在蛋糕店和甜品店当过临时学徒,不说学了个十成十,七七八八是有的,所以走这条路应该没什么问题。   舒荷松了口气,继而杏眼晶亮。   好诶!   主角终于开始崛起了,那离事业有成任务完成还远吗?不远啦。舒荷凑到原峥面前,伸手抓了一下他拿着笔给自己写作业的手,咕哝问道:“那你租铺子的钱够不够呀?”   手一扒拉,原峥手中的黑笔不小心在练习册上划了道痕迹。   他按着黑痕,怔了会儿,转头看着舒荷,面前的小孩对这事很上心,一会儿嘀嘀咕咕钱不够的话怎么办,一会儿又问要是没人买呢?餐馆那个工作是不是得辞了呀?   絮絮叨叨,声音清脆。   原峥看着看着,忽然抬手碰了碰舒荷的头顶,揉揉。   舒荷一下就不嘀咕了,像被按住发条的小木偶,也像被扯住尾巴的小猫咪。他一动不动,杏眼茫然睁圆,看着面前青年。   头发揉乱啦。   顶着少年有点谴责性的小眼神,原峥卡了会儿,轻声说:“你还小,你别想这些。”   这种为生活奔波的事,是大人才该考虑的。   他希望舒荷在这个年纪能快乐点,离了伯父伯母那,可以做个不寄人篱下的快乐小孩,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早餐该吃什么。   舒荷小声反驳:“我十六岁了。”   “十六岁,还没成年。”原峥想了想道,“我不租铺子,那种需要很好的地段才能盈利,我想弄个推车来,就像你们校门口不是有卖烤串的吗?那种性质的生意。”   推车不贵,在原峥目前能承担的范围内,他细细考量过自己目前攒的钱,不多,一部分挑出来是养小孩的钱,学费,这部分不能动。   剩下的能给他创业的钱就更少了,创业是风险与机遇并存,卖甜点是跳板,往后这条路怎么走还得考量更多。   他始终是保守派。   不愿意因为创业负债,至少至少,得保证舒荷的生活质量。   舒荷听得迷糊,好半天才抓住关键,“哥你要来我学校外面卖甜点吗?”   原峥顿了顿道:“嗯,那里人多。”   “好诶!”舒荷虽然有点迷糊这样创业得到什么时候才算崛起呀?但有开始就有进步,他晃着腿继续给陈望青装甜品了,末了咕哝说,“你快写。”   原峥牵了下唇,低头擦了擦练习册上被黑笔划过的位置。   ——   次日,舒荷带着小蛋糕和甜品到学校,五月天不算热,这些甜品都新鲜地保存着,他分了一些给周围的同学,留下最好看的给陈望青。   陈望青接过蛋糕时多瞅了几眼,颇为震撼,嘀咕说这得不少钱吧?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0 2 . c o m   说好寄人篱下呢?小荷平时连零花钱都少,养他的伯父伯母竟然舍得出这个钱?   舒荷好像听到什么,扭头不确定地看陈望青一会儿,“这是我哥自己做的。”   陈望青吃了一口,甜味迸发在味蕾里,“真没想到你哥还有这手艺啊!”   “对呀,他可厉害。”舒荷也吃着甜点,脸颊鼓鼓地含糊说明,“过段时间我哥要开个卖甜点的小车,就在学校门口,你想吃我就叫他给你做。”   陈望青琢磨着,没吭声。   比起吃好朋友的红利,他更想自己花钱买,看样子小荷他哥对小荷蛮不错的,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已经胜似亲兄弟了。   这怎么好占便宜?   陈望青想着,偏头看了一眼周围同学对甜点的好评,味道确实不错,说不定能挤占校门口那个卖烤串的市场呢。   他一想,高兴了,手往抽屉一掏,摸出自己早上在小卖部买的零食给小荷,说算生日礼物,等他周末回家的时候再补个更好的。   舒荷虽然收下了,但却鼓着脸摇头,还尝着甜点,腮边酒窝若隐若现的:“这个够啦,别送了,到时候你生日我都不知道送什么。”   陈望青:“随便糊弄糊弄我得了,给我说句生日快乐我都高兴。”   那么好满足怎么行呀?舒荷摇着脑袋表示不赞同。   要被陈望青听到这话,估计他想敲着舒荷的脑袋说,到底是谁好满足?   这么好满足是不行的!   ———   与此同时,原峥接到了省城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是和他并没有什么私交的舒明齐,舒明齐显然有备而来,似是而非地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就暴露了目的,“原峥啊,小荷他这段时间一直住你那里,你怎么想?”   能怎么想?原峥顿了顿,没什么意外地垂了头,继续编写甜品价目表。   舒明齐继续道:“我听我爸妈说,小荷这三个月一直住在你那里,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想法,单说我自己,我觉得不合适。”   “你们可能确实关系好,但那也不能让人小孩连家都不想回了啊?听说之前过年,小荷就一直住你那,你不怕住着住着这小孩就不肯回去了吗?”   这通电话说到这里,目的已经很清晰了。   原峥放下黑笔。   小荷的伯父伯母不提,这种关系就一直处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中。   就像天花板的吊扇,不知道什么时候吹着吹着就掉了。   他早做好了这事被搬上台面讲的准备,因而情绪平淡,语气也很自然,“小荷愿意就行了,我没意见。”   舒明齐:“……真没有意见啊?”   原峥:“如果有意见,用不着你打电话给我。”   “……”   “那你怎么想的?”舒明齐说,“小荷学费也是你交的,住你的吃你的,你一点不计较,是打算养他吗?”   原峥:“是。”   哪怕有诸多猜测,舒明齐也万万没想到原峥会直白且果断地说出这声“是”,蓦地一下,他被这个字砸得连大脑都懵了。   不是,这不对吧?舒明齐震撼地抓抓头发,“你的意思是你要养他?”   原峥:“嗯。”   顿了顿,原峥又补充,“说句实话,这是我和小荷共同的想法。”   也算是彻底和舒明齐讲清楚了,原峥没再保留,“你的父母不太会养小孩,至少不会养小荷这种类型的小孩。”   舒明齐没忍住杠:“那你就会养了?”   原峥:“至少是强点。”   “……”   舒明齐怔然往墙上一靠。   他刚刚说,这也是小荷的想法?所以原来私底下,小荷已经和原峥商量好了吗?以后他就住在原家,不当舒家的小孩了?   太荒谬了。   这事的荒谬程度对舒明齐来说,简直不亚于当年那个世界末日的预言。他浑噩想着,如果小荷和原峥住,由原峥养,是不是代表从此以后,他和舒家再没什么关系了?   ——可他还是有点不放心原峥。   舒明齐勉强把自己从一团乱麻的情绪中抽出来,定了定神,硬声问:“为什么?小荷现在高一,将来读书要花更多的钱,你供养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小孩?甚至这小孩就和你差个五岁而已?”   原峥没答,只道:“我会和你父母谈谈。”   声音又低了些,“小荷读书要花钱,那你的父母能让他好好读完大学吗?”   舒明齐:“……”   能?   不能?   就算能,也必然不容易。   说不定三年后,他们家还会上演抽签看读不读大学这种戏。   这么一想,舒明齐感到一点无力,他的理智告诉他,原峥有条件,能养孩子,孩子也更愿意和他在一起,这种现状挺好的。   可是他的感性,却并不愿意把小孩让出去,说来说去,还是不太放心原峥这么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   沉默一会儿,舒明齐出声问道:“小荷呢?”   “他在上课吗?等他放学了我打个电话,我想和他聊聊。”   原峥没拒绝,“可以。”   舒明齐烦躁地抓着头发,挂了电话。原峥垂眸将电话放到一旁,看起来并没有被这件事所影响,拿笔继续写价目表。   ———   舒荷对此毫不知情。   上完一天课,他踩着自行车回家,停好,拎着书包往家门飞奔。   没奔两步,舒荷又从门边探出个小脑袋,发现一辆三轮搁置在门口,不新,看着是二手,不知道原峥是从哪弄来的,上面还挂着块写着价格的纸板子。   他好奇上前,拿起纸板子观察,抬着头正要扯嗓问什么,屋里特大声的电话声先一步出现。   有人打电话。   舒荷拿着纸板子回头,原峥正在择菜,盯着电话看了几秒后他抬起了眼睛,轻轻:“小荷,你接吧。”   “好吧,谁呀?”舒荷放下纸板子上前,刚拿起手机,里面就传出熟悉的声音。   舒明齐毫无所觉:“原峥,小荷回来没有?”   舒荷捧着电话凑近,“小荷回来了,你找他有什么事呀?”   噎了一下,舒明齐惊讶地看了眼电话,捏紧它,立刻放缓嗓音,“放学了?没什么事……我给你寄的生日礼物收到没有?”   舒荷刚想说没有,就见原峥起身,把一个纸箱子递了过来,他撑着桌探头一看,改口说有,但是还没来得及拆。   “不急,就是一些衣服和吃的。”对待小荷,舒明齐不太想用那种直白的话探问,他更想知道他心底是怎么想的。   因而,这话就迂回了些。   舒荷低着头,轻轻踢着面前的凳子腿,鞋尖戳来戳去,原峥没有听,转身进了厨房。   两道菜做完。   电话也打完了。   他擦了擦手,回到老旧的客厅,门边落了夕阳,映在地面,将空气中的细小尘埃照得清晰可见。   天正在一点一点变暗。   老人机那特有的大声音消匿下来,这会儿分外静谧,原峥走近的时候,看见舒荷坐在矮凳上数蚂蚁,蜷着手,毛绒绒的脑袋低着看地面。   “吃饭了。”   舒荷仰起脸,软软发出哦的一声,原峥给他添饭,递过去的时候,舒荷像是有些迟疑接过。   “以后我自己添吧。”   原峥看他,舒荷小小声的扭捏道:“总是你给我添饭,好像有点奇怪……”   原峥:“哪奇怪?”   这种小事,谁来都一样,他就愿意给小孩添饭。原峥抬手按着舒荷的肩,把他转过去,轻轻推到桌边,“吃吧,作业多吗?要不要我给你写?”   舒荷给正在搬家的蚂蚁递一粒米,闻言一下转头,仰脸冲他说:“原峥你知道吗,今天是我们学校期中表彰大会。”   又不叫哥……原峥走近,不明所以地轻嗯了声,舒荷又抬抬下巴,鼓起脸颊哼哼道:“你给我写作业,让我退步了,没拿到奖状。”   原峥:“……”   他背着这口冤锅,无声和少年清丽的杏眼对视,那双眼睛带着点控诉情绪,水润润地倒映着他,瞧起来可不高兴了。   原峥看了半晌,才说:“没拿到就没拿到。”   成绩固然重要,但又没那么重要。   原峥如此想着,又略微停顿几秒,怕舒荷自己会失落,于是说:“我存了我高一那年期中表彰大会拿到的奖状,可以涂改一下,写你名。”   舒荷:“……”   舒荷呆呆地睁圆眼,万万没想到主角会这样讲。他仰着脸看他,一双眼睛里的茫然都要溢出来了,哪还有最开始的狡黠。   原峥以为他乐意,于是转身便去找自己当年得到的奖状,不曾想一转身就被人拉住了手。   “我骗你的呀!”舒荷急忙放下碗去抓原峥的手,拽着他回来,“我拿了奖状的,三好学生和好几个第一名的奖状。”   “我可聪明了,怎么可能会退步。”   “你要把我当最聪明的人来看啊!”   原峥转头,怔然地看了看舒荷抓着自己的手,这双手白皙纤长,柔软细腻,正双手抓着他的掌心,他都有些迟疑自己手上的茧会不会磨到他。   纷杂无关的想法蔓延了三秒,来不及再蔓延,舒荷就放下了手,把书包里的奖状翻出来给他看,证明似的,仰着下巴指着三好学生四个大字说:“看到没有呀?三好学生舒荷。”   原峥看着奖状上那烫金的四个大字,深褐色的眼瞳微动,点点头说:“看到了。”   末了,伸手接过。   舒荷不明所以,把几张奖状全递给了过去,就看原峥从抽屉里翻出透明胶带,走到墙边。   显然是要给他把奖状都贴墙上,瞻仰。   “……”   几张试卷,排排贴着,还挺有气派的。原峥抬眼注视着,不自觉牵起唇。   舒荷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他低头假装认真吃饭,咕叽咕叽嚼呀嚼的,绷着张白皙的脸悄悄在心底和系统说快拍两张。   系统早拍好了。   它分类归纳好,整理照片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在以前位面拍的图。盯着看了会儿,系统登上了很久没登的系统论坛。   论坛里热闹依旧,第一条帖子依然是它的宿主,它没有点开看,只是放了一张小荷当橘猫时的照片,就下了论坛。   论坛分分钟炸翻天。   ———   舒明齐释然了。   他被说服了。   在那通通话时长长达将近半个小时的电话里,舒明齐试着和小荷交心谈心,才发现对小荷来说,这完全不是什么值得纠结的事。   他自愿住在原峥那,并且喜欢和原峥待一块——至少相比较舒家来说。   算一算,小荷也十六岁了。   和原峥也相处了大半年。   所以,小荷肯定比任何人都清楚,原峥到底值不值得信任,是不是有所图谋。舒明齐弄清楚后,虽然心情颇为苦涩,但也只能接受。   他打了个电话给父母,告知这件事,父母俩自然觉得荒诞,说给原峥养?那成何体统!   舒明齐却道:“那有什么区别吗爸妈?”   伯母张了张口。   “这几个月,不是一直是原峥在养吗。”舒明齐道,“只是没有口头交接好,所以小荷看起来还是咱们舒家的,不然要真这么稀里糊涂过下去,将来养老问题,也这么稀里糊涂吗?”   伯父伯母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反驳。   他们心底持传统观念,还是觉得荒谬,毕竟原峥跟小荷有什么关系?差个五岁,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提什么养不养的?   可人微言轻,小荷既然住在原峥那,就抢不回来了。   就算硬抢,养也养不好,又没钱,想到这里,两人心情万分复杂,只能接受。   舒明齐:“我挂电话了,反正小荷还住这附近,有空就往来聊聊呗,跟以前一样,又不是不见了。”   伯母按着头:“也是……”   ———   原峥的甜点事业做好了初步的准备,全是手工,为了保证新鲜,每天还得起很早制作,推到外面试营业。   一开始,他只是在家附近卖甜点,卖个半天,确定受众不少才去人流量更大的学校门口。舒荷早上跟着,也不用自己骑单车了,就坐在小三轮后面抱着书包打盹。   三轮车有点陡,陡得舒荷屁股疼,吸着气揉呀揉的,原峥拎着他的书包,给他拍拍裤子上的灰,不知在想什么,深褐色的眼瞳收敛地垂着,半晌才轻轻说:“下次给你买个坐垫。”   舒荷鼓着脸颊说好,然后抱着书包进校了,原峥看着他单薄的背影,沉默几秒,眼眉拢动。   ———   六月,天气渐渐热起来,为了保持甜品新鲜度,原峥有效控制甜品数量,通常半天就能卖完离开。   这天,日薄西山,太阳将天际的云染成了通红的色彩,地平线只剩一颗朦胧的红色光晕愈渐愈暗。   天快黑了,舒荷还没回家。   原峥做好了饭,频频看向时间,钟挂在墙上发出的走动声很响,他忽然起身,拿过钥匙解开自行车锁链,去学校找人。 第89章 成长流文里的娇纵反派7   朦胧的夕阳斜照在校园。   中学校门口,校门敞开,几个穿着校服的走读生风风火火涌了出来,今天班里留堂,放学太晚了,他们都着急回家。   舒荷背着书包,将自行车推出来,回头和陈望青挥手拜拜,“明天见!”   “天都快黑了……”陈望青徘徊在校门口皱眉,看见映照在舒荷身后的夕阳快要消失不见,“你看着点路,解放路那有一带路灯是坏的。”   “知道啦知道啦。”   舒荷也着急回家,回头踩上单车,陈望青很不放心,在他身后连连叮嘱,直到少年青涩的背影随自行车远去,他仍不放弃,伸手作话筒状大喊:   “骑慢点!下班时间好多车的,过马路要看红绿灯,红灯停绿灯行,一停二看三通过——”   声音越来越远。   透着薄红的夕阳,终于消失在地平线。   蓝天暗下来,少年风风火火往前,风灌满校服,露出白皙后腰。   没多久,他来到了陈望青所说的那条坏了路灯的解放路,这条路很深,左右两边是排排站的银杏树,月光只能从那随风摇曳的树叶缝隙中艰难穿过。   眼前很暗,舒荷小心翼翼开慢了点,借着那么点零星月光,不着边际地在心底和系统咕哝聊天,一会儿问问它有没有手电筒功能,一会儿小声说下次他要给自己的小爱车绑个手电筒。   系统说可以买个电动车,就不用自己蹬了,舒荷遗憾说可是那怎么办呀,他不会开电动车。   【这东西很简单的……】   聊着打发时间,没多久舒荷就看到不远处的路灯,他开得快了点,正要一鼓作气冲进光中,冷不防视线闪烁,余光扫见一道黢黑的人影直冲冲跑到路中间,展开双臂横拦自行车。   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得舒荷眼睛睁大,猛按刹车,轻颤的自行车摇摇晃晃停在那人影身前,明明没有撞到,那乞丐装束的男人却哎呦了声,直挺挺往地上倒,捂住自己的肚子说:“赔钱!”   ——有人碰瓷!   舒荷下了自行车,用腿抵着地面,六月热风横行,吹得他额前发丝乱晃,露出白皙的眉心和明亮而睁大的杏眼。   乞丐装模作样哎呦两声,间或偷偷眯眼去看那学生打扮的少年,再往前一点才是路灯区域,可却丝毫不影响他看清少年姣好的面貌。   树梢穿透的月光倾洒在少年面颊上,少年那雪白而小巧的脸在黑发下显得柔软昳丽,琼鼻生得挺翘精致,眼瞳发亮,无不完美,是那种足够令人一见惊鸿的长相。   他身上学生气很重,青涩干净,穿着校服,雪白的小手臂抬着抵在自行车车把手上,脑袋微微垂着,鼓腮,有点生气似的。   眼睛像秋水,盈盈一波光。   看到这一幕,乞丐哎呦哎呦的声音瞬间就停了,本来他就想劫个财,学生最好劫了,随便威胁两句敢告状下次还堵你,就绝对不会牵扯出是非。   可面前这少年——乞丐慢慢爬起来,眼神露骨贪婪地看着面前少年,舔着嘴更改了主意。   天太暗,舒荷没有发觉乞丐的眼神变化,只是见他毫发无损地站了起来,便有些生气:“我根本没有撞到你!”   乞丐哎呦两声,“我说撞到就撞到了!我肋骨这到现在还疼呢,你说怎么赔吧?要是没钱的话我就找你家长赔,或者……”   他恐吓了一番,才终于按捺不住,舔着嘴靠近,隐隐似是还嗅到了少年身上青涩的香味,乞丐眼睛都直了,“或者,你赔我一晚也成啊,哈哈——呃!”   乞丐脑袋上猛一传来股发震的刺痛,疼得他眼前一黑,哎呦一声,这回是真疼弯了腰。   原峥脸色微冷地上前捡起被砸落在地的钥匙,看也没看乞丐一眼,回头拉着发怔的舒荷来来回回检查一遍,紧绷的下颌这才算松了松,“没事吧?”   “没事……”舒荷愣愣地摇头,看见乞丐捂着头凶恶地瞪过来,于是着急地一牵原峥衣袖。   原峥转头,英俊的眉峰发沉地皱着,他处在黑暗中,眉弓上是月光倾落的阴影,眼中的戾气毫无保留地暴露了出来,看得刚还想找事的乞丐一怵。   他这种社会闲散分子,爱找事,却也怕事,所以刚看到舒荷这么个落单的小孩,立刻生了坏心,现在看到高高大大的青壮年原峥,便只想息事宁人了。   简称欺软怕硬。   乞丐藏起眼中凶光,眼睛从舒荷面颊移开,发出呵呵两声,慢慢道:“是个误会……呵呵,误会,您弟弟在路上不小心撞到我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了。”   原峥慢慢:“撞到你,是你活该。”   舒荷在原峥身后探头:“我没撞你!你碰瓷!”   乞丐什么都没说,往后退了一步,想走,原峥在这时把钥匙给了舒荷,要他先回家。舒荷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揣着怀中钥匙,抬头茫然望着原峥。   他小声问他你不走吗?   “我一会儿回去。”   舒荷被原峥半推着坐上自行车,迷迷糊糊蹬了两下,回头去看原峥。   不知道他在和那乞丐男人说什么,只见那乞丐愤怒地指着他说了两句话,舒荷没太听清,停下自行车继续看着。   系统在这时开口:【走吧,别看了。】   舒荷慢慢回头,鼓着腮颊发了会儿呆,“主角干什么呀,他们会不会打架?”   【可能会。】系统说,【主角不会输,走吧小荷。】   舒荷踩着自行车往前蹬了一段路,没有再开了,转头缩在路边的长椅上等人。   几分钟后,原峥踩着自行车掠过这里,月光下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从舒荷面前开过时,原峥余光一撇,顿住,按下手刹。   天已经彻底黑透了。   两人一个用腿抵着地面按着自行车垂眸,一个抱着书包抬起脑袋,对视那么会儿,原峥偏头去看被舒荷停在一旁的自行车,打破沉默,“怎么不回家?”   舒荷:“等你。”   他起身拍拍裤子,推过自行车到原峥身侧,绷着小脸上下打量他,“你是不是打架了?”   原峥:“没打。”   停了一会儿,原峥又道:“单方面打他,不算打架吧。”   舒荷倒不是觉得这样不好。   主角是在给他出气,以前那么温良的性子。   他就是有点担心,舒荷低头踩了下单车,小声说:“他要是报警怎么办呀?你没有把人打出血吧?”   原峥一怔,半晌,轻轻摇了头,“他不会报警的。”   这种人,身上不一定背着多少罪,报警就是自投罗网,舒荷闻言想了好半会儿,小心点头,说不会报警就好。   然后把钥匙还给了原峥。   他踩上单车,慢慢往前挪了两步,转头,露出路灯下那双漂亮的眼睛,“今天下午老师一直在讲话,留堂,所以我才那么晚没回家的。”   原峥说:“嗯,以后我接送你上下学。”   顿了一顿,原峥按着手中的钥匙,又轻轻地添了一句:“小荷,我们搬家好不好?”   舒荷也没蹬自行车。   他就迎着面前的热风,慢慢按着自行车车把手,往前挪动脚步,闻言从喉咙里挤出一声轻轻地“嗯?”,问搬家干嘛哦?   “我们住的地方离你学校太远了,你去上学要骑半个小时自行车,不方便。”   原峥跟在舒荷身侧,慢慢推自行车,“搬到离你学校近点的地方,以后你早上还可以多睡一会儿,放学也不用骑太久。”   舒荷:“可是哪里有合适的房子呀?那我们现在住的这里怎么办。”   “房子我去找。”原峥偏头定眼看了舒荷一会儿,“我们这里的房子租出去。”   似乎确实可以。   舒荷想了会儿,点头,说那等冬天来了他就可以赖床了,不用特意早起了,原峥轻点头,这一路两人都没开车,就这样慢慢挪着,夏风扑面而来,带着食物的香气,他们路过了一条简陋的夜市。   三俩人开着啤酒吃烤串,吵闹而闷热,原峥抬眸看了会儿,开口:“你等我会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舒荷有点累了,萎靡不振地晃着脑袋,咕哝说:“我不饿呀原峥,你省点吧,学校附近的房子房租肯定贵的……”   “……”   原峥没听,走进这条简陋的夜市,给舒荷买了串糖葫芦和一袋热食。   刚刚还说不饿的小孩,接过糖葫芦就开始吃了,唇瓣贴在糖葫芦上的冰糖上,慢吞吞啃着,像只屯粮的小仓鼠。   两人继续往前。   夜风渐渐凉了些,走进了老小区,快到家了。   原峥在这时才开口:“你不用关注钱的事,小荷。”   舒荷吃得嘴巴酸酸,这串糖葫芦比他以往吃过的都酸,正发呆地品味着,就冷不防听见这句话。舒荷茫然地侧头,不明所以看着原峥。   原峥却没看他,上前将自行车锁在门口,继续道:“想吃什么就说,不用给我省钱。”   小孩还那么小,才十六岁。   他不想他关注钱的问题,所以从没在他面前开口提过类似节俭、省钱、少吃水果零食之类的话。   这种话原峥在自己小时候听过很多次了,依稀记得他的父母在他面前,永远是一副兜里空空的贫困模样,最常挂在嘴边的话是“我们家里没钱,饭都快吃不起了,你懂事点。”   幼年的原峥对此深信不疑。   后来才知道,他的父母白天在外打牌到凌晨,输的钱够给他买很多练习册了。   烟酒天天来,只有在他面前才满嘴省钱的话。   黑夜里,原峥的声音还是那样轻,他抬着深褐色的眼瞳,注视站在自行车旁的少年。   路灯下,少年穿着校服模样青涩,嘴里含着糖葫芦,糖葫芦被推到侧脸,弄得腮颊鼓鼓的,不知有没有听进去这番话,这会儿他也看着青年。   片刻,原峥帮舒荷把自行车推过来锁住,开门,舒荷跟在他身后进屋,打开电风扇,吹得脸颊白里透红。   柔软乌黑的发丝完全被吹开了,瞧着有点发呆的模样,原峥去给他烧洗澡水,然后走到桌边看了看已经完全冷掉的菜,问:“想吃冷的,还是我去热热?”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舒荷正在咬最后一颗糖葫芦,他鼓着脸颊,嗓音有点含混地说:“吃冷的。”   天好热,就该吃冷的。   “好。”原峥没异议,拿碗给他添饭夹菜,舒荷吃糖葫芦吃得有点饱了,见状拨浪鼓一样摇头说多了多了,吃不完。   原峥只好把他碗里的饭菜倒自己碗里,问小孩这样够了吗?舒荷一直摇头,分着分着,这碗里没剩几口饭了,他看了好像才满意一样,端过来低头吃。   小孩吃得不快,抻着腿在桌下轻轻晃了两下,偏头小声和原峥说:“我作业要做不完了。”   原峥说:“我给你写。”   “我想吃蛋糕。”   原峥一顿,“有点晚了,你现在就想吃吗?”   “是的,现在就想吃。”   “我去给你买。”   原峥起身,衣服上却传来重力,原来是被舒荷拉住了衣角,他转头,垂眸望着少年的手,轻声问他:“怎么了?”   “就是……”   舒荷端着碗,茫然地望着原峥,绞尽脑汁想措辞。他思索好半晌才为难地说:“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呀?”   “什么不太好?”   “我说什么你都满足。”舒荷嘀咕,觉得主角有点太溺爱他了,哪有当哥的这么顺从弟弟的呀?“我刚吃完饭,没有胃口吃蛋糕的,你还给我买。”   “万一吃不了,那不是浪费了吗?”   原峥伸手圈了一下舒荷纤细的手腕,他的掌心宽大,很烫,贴在手腕上像被一团火炉紧紧挨着,舒荷情不自禁往回抽了一下自己的手,原峥看着他,松开五指。   “没什么不好的。”   他不觉得这是溺爱,“你是今天想吃,又不是天天都吃,就算吃不完,不是还有我吗?”   “你剩下的给我吃,就不浪费了。”   那自然而然的语气,让舒荷简直回复不了这话了,他睁着漂亮的杏眼瞪原峥一会儿,原峥确定了一遍,“吃吗?”   “……不吃!”   主角太好欺负了,舒荷低头扒饭,小声和系统嘀咕说自己都不好意思欺负他了,系统心说你那都不叫欺负。   忙活一阵,一天很快过去。   这几天原峥上午出摊,下午去找合适的房子,他挨个问,也算是找到了一个租金便宜的,地段是偏了些,好在骑单车只需要几分钟。   周末放假的时候,原峥带舒荷去看了房子,问他说如果觉得里面旧了,那他就再找找,舒荷往里走,面前的房子看起来有十多年了,墙有些灰扑扑的,两室一厅,家具只有几个木凳和满是灰尘的木桌。   打扫打扫,应该能住吧?   舒荷小声问原峥,会不会有老鼠和蟑螂,原峥说打扫干净不会有的,他勉强点头。   以为这就算可以敲定了,不料原峥却说再看看,舒荷有点儿迷糊地跟着他出去,问这个不好吗?   原峥点头,没有解释是觉得哪里不好,就这么又过了一周,舒荷期末考试考完了开始放假,他才带着他去新找的房子看。   依然是两室一厅,里面看起来干净整洁,上一个住户显然是认真打理过的,有了对比,舒荷觉得这个挺好。   于是原峥付了租金。   他叫了搬家的车,两天搬完了东西,又在门口挂了房屋出租联系方式,全程一个人包圆,没让舒荷动手。   走的那天,舒荷去找了伯父伯母告别。   伯父伯母很错愕,问他们说搬家干什么,舒荷就把原峥的话原原本本讲了,说学校太远,来回好久,原峥不放心。   两人并不知道自己的侄子两周前差点被乞丐欺负,闻言只觉得不放心,苦口婆心道:“你去了那里,以后我跟你伯父得多久才能看你一次?”   最重要的是,离那么远,原峥要是欺负小荷,他们完全没法知情的!   两人担心地看着少年,却见他鼓着腮颊,细密眼睫低下来,小声说:“可是,每天骑车好累的。”   伯父伯母闻言,怔住。   他们动了动嗓,实在说不出什么话来,沉默片刻,伯母突然转身回房,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些东西,她轻轻擦拭眼角,递给面前少年。   “这是你之前没带走的两件衣服,这是你爸妈留给你的长命锁和一些小金饰,还有这个,他们留下的钱,全在这了。”   伯父咬着烟,也从兜里掏了些钱给舒荷,他不善言辞,此刻却多说了两句,“小荷,收着,这个电话你也拿着,有事给我们打电话。”   皱皱巴巴的钱被这个男人用粗糙的手强塞进舒荷手心,舒荷无法拒绝,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把东西揣怀里,走出大门,和他们挥手作别。   烈日当空,少年挥起的手修长,身上穿着原峥买的新衣服,远远看起来,钟灵毓秀,半点不像这个小县城能养出来的人。   他气质娇贵,性子讨喜,本来也不该在这蒙尘,应该永远被人独一份放在心尖处才是。   从此,也算是天高任鸟飞。   是新开始了。   ———   暑假来临,人流量密集的校门口变得稀疏,寂静,不再适合摆摊生意。   原峥换了个地方卖,在市场口,赶集日人最多,熙熙攘攘一片热闹,舒荷偶尔会跟着一块,但大部分时候都在和陈望青玩。   自从知道舒荷搬了家,陈望青就常来找他玩,尤其现在放着暑假,他不仅来,还邀请小荷去自己家玩,说他家有电脑,可以玩游戏。   舒荷雀跃地去了,过了段跟猫一样撒欢的快乐日子,还在这结识了几个新的朋友,只可惜时间如梭,转眼开学日到了。   刚开头那几天,舒荷还没收心,常常蔫头耷脑托腮,放空圆眼望着黑板也不知道老师在讲什么。   结果第一个月考试,照样门门第一,陈望青心想果然人和人之间是不一样的,学霸不是人,是神。   他感叹地看着这张属于小荷的奖状,很快从学渣的玉玉心态转变成今天中午吃什么,间或转头去看小同桌画的画。   “猫和狗?”   陈望青盯着那小猫骄傲的眼神,摸着下巴说:“还挺传神,不过怎么不画人?比如画我。”   舒荷趴在桌面,给小猫画尾巴,说自己不会画人,画的人丑丑的,陈望青说胡说,猫都那么好看,人肯定也能画好。   于是,半小时后。   陈望青沉默地看着纸上那个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的小人,实在夸不出好看,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还挺有人样哈,很有天赋,十分抽象,以后可以走艺术这条路。   “都说了不好看嘛……”   舒荷抢过画纸,蔫头耷脑地继续趴桌上画猫,腮颊鼓得像个气泡鱼,软睫低着,看起来可委屈。陈望青看了两秒凑过去想哄他,谁知还没开口,他前桌转头递给小荷一张纸。   “刘佳佳给的。”   陈望青代为接过,低头随意扫描一眼,忽然定住。   只见上面白纸黑字,字迹娟秀地写着:【小荷,我想和你耍朋友,可以吗?】   耍朋友,谈恋爱。   陈望青看到这几个字,第一反应是这怎么行?他们都还小要专注学习,不能早恋,而且小荷是要考最好的大学的,怎么能耍这个分心?   成绩要是降了难道刘佳佳负责啊?   舒荷画完见陈望青盯着纸条表情很怪,于是探头探脑地问是什么东西,陈望青按着纸条,忿忿地想丢了,可又不好解释。   他磨蹭着,不大高兴地将纸条放到舒荷画的小猫上,舒荷低头一看,只愣了一秒,便习以为常地抬头,对看向这边翘首以盼的刘佳佳摇头。   不耍,不耍。   刘佳佳一看就泄气了,有点失落地说好吧。   舒荷随手把纸条塞书里,然后趴着继续画小猫,下午放学,他一块和陈望青出去。   高二陈望青办了走读,现在能和舒荷一块放学了,他家离学校不远,之前住宿只是图方便,要陈望青来说,哪有现在方便?   能去小荷家玩,顺便还能吃他家里的甜点,想到这里陈望青就觉得稀奇,小荷不和伯父伯母住一块了,竟然和他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搬到了这里来。   陈望青自己也有大五岁的朋友,虽然关系没小荷和原峥那么亲近,但稍一幻想,想到那个朋友花钱供自己念书还一块住,就觉得好怪,太怪了。   他出神抬眸,却见两人相处极为自然。   原峥给舒荷收拾书包,拿出一本书的时候,一张纸条从里面掉了出来,他弯身捡起,动作一顿,盯着上面娟秀的字迹。 第90章 成长流文里的娇纵反派8   原峥一直都知道。   小荷是个很聪明、很优秀的小孩,回回考试拿第一次,性格也柔软开朗,娇憨讨喜。   笑起来眼睛会弯弯,像一轮弯月,眼瞳很亮,极具感染力。   肯定很多人追他。   就像他第一眼看见他会心生好感,别人也是一样的。   如同萤火虫,人有趋光性。   小荷被人追逐,爱慕,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了。   只是在此之前,原峥从没深想过小孩是否会早恋的问题,会不会像一些青春小说里写的那样偷偷在门口等喜欢的人下课。   他没想过这些。   如今想到了,潜意识里也告诉自己,这不算什么。   恋爱并不一定就会影响学习成绩。   何况小荷那么聪明。   恋爱是没关系的,当然没有关系。   可是——   为什么看到这张纸条,他第一反应竟是隐隐有些不快?他不该是那种打击孩子早恋的哥哥。   原峥捻动这张纸,不明显地拧了下眉,转动深褐色的眼眸注视正在和陈望青聊天的少年。   少年坐在沙发里,悄声和陈望青说着什么,腮颊边的小酒窝会随着启唇,轻轻露出一点柔软的痕迹。   身上是青葱而简单的蓝白款校服,两只雪白手臂露在外面,轻轻抵着面前的椅子,晃呀晃的和人聊天。   像早恋了。   但又不像早恋了。   原峥按着纸条,选择走到舒荷面前,低声问他这是什么。舒荷闻言止住声音,晃着雪白的腿转头,探头一看。   “这个呀,有个同学说想和我谈恋爱。”   原峥:“然后呢。”   “然后,我当然拒绝啦。”   像是觉得他会问这个有些奇怪,舒荷嘟哝下嘴,抬眼看了看青年,面前人表情变化不明显,可他有个小习惯,每次情绪有起伏时,唇总会抿着,眼睛也会错开,不与人对视。   和现在一模一样。   这个身形高大的年轻人按着纸条点头,视线错开,旋即便要转身去做正事。   这还是舒荷第一次看到主角有这种情绪,他有点新奇地小声诶了声,去抓原峥的手,“原峥你是不是不高兴了呀?”   不高兴?   原峥垂头看着少年衔挂在自己掌心的手,霎那间腾升的情绪实在难明,他自己都分辨不清,当然没承认。   “怎么这么问?”   “不知道,感觉出来的。”   舒荷往前蹭了一点,晶亮的杏眼睁着,像是终于发现了破绽般,“是不是怕我早恋呀?”   原峥深褐色的眼瞳转动,落在少年白皙面颊上,注视那双透亮的眼。   仅仅一刹那,他又转开了视线,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下似的,迟疑点头,“好像是有点。”   他主观意愿并不是这样的。   可他内心深处,好像真的像别的老顽固家长一样,介意小孩早恋。   原峥这么承认了,却还是觉得不对,眉弓低了低,皱眉。舒荷小同学显然也觉得奇怪,迷迷糊糊问:“为什么呀?你不是很包容我的吗。”   虽然小反派没想谈。   但主角那么溺爱他,怎么会连早恋都不允许?舒荷鼓着脸颊想不明白,便往下撇着小嘴望原峥。   为什么?   原峥自己也想不出原因。   只是幻想一下,将来小荷会带女朋友回家,会和别人组建新的家庭,他心底就不由自主生出一股堪称尖锐的负面情绪,这些情绪像洪水一样,难以止住,直至现在都在蔓延。   原峥沉默片刻,给出一个不算理由的理由,“影响成绩。”   这个坏理由,舒荷不大高兴地控诉,抻腿踢了一下他的鞋,“你之前还说考得好不好都没关系,现在就说影响成绩,原峥你变了。”   原峥:“我没有。”   “就变了。你就是变了。”   原峥拿他没办法,根本抵抗不过耍赖的舒荷,只能装作没听到这些话,转移话题,说自己去做饭了,舒荷嘚吧嘚,在他身后小声说就要早恋就要早恋。   客厅里,尽是小孩复读机似的话,原峥走进厨房,侧头用不明显地目光望着他。   时间过得快。   陈望青在这里用完饭就拎着书包回家了,天彻底暗下来,月明星稀,舒荷就着月色把人送了十几米远便转身跑了回去,看见那张纸条孤零零躺在垃圾桶。   他瞄了两眼,去切了个西瓜吃,等原峥洗完澡出来,舒荷吃得嘴巴湿湿红红的,雪白腮颊都弄上一点西瓜汁,这会儿正用纸巾边擦脸边发呆。   原峥给他收了换洗衣服,顺便弯腰将被他扔到桌上的纸投进了垃圾桶,“去洗澡吧,你的作业我帮你写。”   又是那种溺爱的语气,舒荷歪歪脑袋迷茫看他,嘀咕:“别的家长就不帮小孩写作业,你怎么又封建又开明的?”   “……”原峥坦诚,“我也不知道。”   好奇怪的主角……   舒荷晃晃脑袋,虽然茫然但也没想太多,只当主角就是个又封建又开明的人,他拿过原峥给自己收的衣服,进了浴室。   洗完澡玩了会儿,舒荷就上床睡觉了,而原峥还在给他补作业,弄了两个小时才算完。   放下笔,原峥检查了一会儿作业,起身走进舒荷房间,他没开灯,怕把人亮醒,只借着门口照进来的浅淡光晕,看见小孩已经睡着了。   风扇呼呼吹,少年侧身贴着枕头,细密纤长的睫毛印在下眼睑上,露出来的腿则勾着被子,睡颜恬静。   不知在想什么,原峥盯着他看了会儿,才给他盖了被子,转头回房。   ———   学校给舒荷表白的人不少。   上了高二,大家的心思都很浮动,流行恋爱,光是原峥看见的,就有不下三个了。   这几人假装送小荷回家,每次都要坐客,故意装笨拿着作业和人脑袋碰脑袋求辅导。   舒荷是个热心的性子。   刚开始,他会说好哦好哦我教你。   但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情绪起伏不高,总有些萎靡,被人求着辅导作业时,他也总露出为难的小表情,雪白腮帮子鼓着,欲言又止的。   如果他是猫,这会儿恐怕尾巴都翘起来甩人了,好不容易捱到几个同学回家,舒荷用力把作业塞进书包里,往下一撇小嘴,委屈道:“以后我再也不同意他们跟我一块回来了。”   原峥在他同学在时,总显得过分寡言,不怎么开口。这会儿他看舒荷蹙起的眉尖,才轻哑着嗓音,问怎么了。   “他们是来蹭甜点的。”   舒荷沮丧地托着腮,不高兴道:“每天都来吃,哪有那么多甜点呀?给我们吃穷了。”   原峥:“……”   看着舒荷认真的小表情,完全没想到那几个人是想追人上,原峥紧绷的下颌略松了松,无声点头。   “嗯,以后拒绝他们。”   舒荷非常坚定,第二天在那几人还想来蹭甜点时,假模假样说自己搬家了,家很远,不方便过去。   理由很蹩脚,但他睁着杏眼抬着下巴,一本正经的模样可信度很高,小同学们无一例外都信了。   就在她们想换别的小荷花攻略办法时,班里出了件大事,一对恋爱半个月的同学被班主任揪出来叫家长了。   为此,班主任特意在周一升完国旗上班会时,借着这四十分钟严厉批评了班里的恋爱风气,吓得同学们消极一段时间,不敢再琢磨这些事了。   早恋风气锐减,但这都和小学霸荷无关。   他依然认认真真上课,偶尔关注主角事业崛起状态,一直到次年年初,原峥说准备开个店。   饭店。   学校附近有家铺子有事要搬走,因为走得急,所以出租价格压的低。   尽管如此,对原峥来说仍然偏高,但他还是租下了,加上装修招牌,当初卖甜品攒下的钱花了个七七八八。   转眼又成捉襟见肘的状态。   舒荷不太清楚这些,原峥不怎么和他讲经济状况的,他只知道对方开店,事业会继续上升。   是好事啦!   店铺装修、定菜式、观察参考同行等一系列事都需要时间,所以等饭店真正开业已经是在年后四月了,春暖花开,舒荷高二下学期开学也一个月有余。   原峥给饭店起了个特别那个的名字,叫小荷花饭馆,定名字的时候舒荷还不大乐意,嘟哝说名字也沾点玄学,要好好起,不能乱来的。   谁知道原峥却说小荷花看起来就很有福气,不是乱来,舒荷只好放下托腮的手,手心合十说好吧好吧,小荷花给店铺祈福,开业后一定会红红火火的。   他闭着眼睛,十分认真。   柔软的额发刚修剪过,短而齐眉,有些松散,露出的眉心雪白漂亮。   再过一个月,就是他十七岁生日了。   十七岁,十八岁。   十八岁上大学,他会离开这里去另一个城市。   原峥原先是得过且过的生活态度,可这两年却不由自主想到很远,想到以后。   如果在此之前,他无法挣到更多的钱换个城市做生意,那么到时和小荷之间大抵会隔着几百公里、乃至几千公里的距离。   一年到头,能见几次?   原峥深褐色眼瞳定住。   ——别的哥哥,也会像他这样,受不了弟弟远离自己吗。   五月过完生日,舒荷正式十七岁了。   高二学业忙,他基本不来店里,只有偶尔才会帮着原峥算算账,发现挣得还行。   一般是清晨,饭店会卖粉条和馄炖之类的早餐,这时候人流量最多,而且还是在学校附近,常有学生来匆匆打包早餐回校。   中午会有工人来吃饭,陆陆续续的,下午人少些,原峥开到八点才关店锁门。   暑假人更多。   小荷花饭馆有位置和价格优势,加上偶尔卖点小甜品,有不少固定回头客,暑假的时候舒荷就整天待在店里。   原峥也不让他帮忙,招了帮工进来。   这天上午九点,陈望青来找舒荷出去玩,舒荷戳着面前一坨坨的面粉,蔫头耷脑小声说外面好热,不想出去。   是好热。陈望青踩着单车过来都担心自己要烤化掉了,他拿纸擦汗,瞅着舒荷白皙手指上蹭到的面粉,问他:“你是要包馄炖吗?会吗?”   不会诶……但是应该不难!   他见过原峥包馄炖,看起来可简单了,三两下就是一个完整的小馄炖。   舒荷戳了两下面粉,拿过擀面杖,抬起下巴认真道:“我觉得我会的,你看看哦。”   等原峥从后厨出来,就看到舒荷在和一坨面粉斗智斗勇,从没下过厨的娇气小孩,这会儿发现还得揉面粉,正费劲地用手把面粉团子揉来揉去,用力之大连脸都憋红了点,腮颊上还有不小心蹭到的面粉灰。   他和陈望青碎碎念,说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好了,陈望青坐在一旁盯着看,问做出来的第一个馄炖能不能给他吃。   舒荷刚要答应,话到嘴边又停下来,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犹豫一下,用手背轻蹭自己脸颊上的面粉灰:“第二个好不好呀?第一个给原峥吃。”   刚走过来,原峥就听到这两句对话,他眼瞳转动,落在少年后颈。   “我来吧。”   舒荷回头,看到原峥,按着面粉不肯松,嘟哝说要自己来,原峥伸手去够他手中的面粉团,那双漂亮的手却按得更紧了,决心一定要自己做个完整的出来。   原峥垂头,宽大的掌心不小心盖在了舒荷白皙手背上,舒荷抓着原峥的手放下,然后就跟刚刚和陈望青碎碎念那样,说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结果这个马上就好,生生过了一小时。   第一次包馄炖露馅了,越包越破烂,之后不是面皮薄了就是厚了,要不就是刚下锅就整个裂开。   舒荷挠挠脸,又用手背擦脸颊上的白灰。他呆呆望着锅里那难得没裂开的馄炖,讷讷道:“至少,应该好吃吧……”   水在沸腾。   捞出来后,原峥很给面子的一口吃了,说可以。而陈望青被烫得压根没空品味,梗着脖子假装品味了说非常好吃!   这种评价给了舒荷自信心。   他甚至想再揉两个。   但是弄馄炖好累,揉面粉手酸酸的,舒荷去洗手间洗手洗脸把白粉都洗掉,出来的时候迎面吹来一股风,额发都被吹开了。   他转头,看见有人在买最后两个甜点,舒荷揉揉不小心被水浇到的眼睛,走到原峥身边小声说,“哥哥,你是不是不过生日的?”   原峥关上抽屉。   闻言,他转头看他。   少年脸颊还带着点湿漉漉的水汽,额发和眼睫也都被水沾湿了,杏眼清透,出水芙蓉。   不知道他是怎么忽然想到这个问题的,原峥静了几秒,轻点头,“我一直不过生日。”   舒荷:“那你生日是什么时候呀?” 第91章 成长流文里的娇纵反派9   原峥身份证上的生日是一月中旬。   今年已经过半了,要过只能过明年的,二十三岁生日。   得知这些,舒荷还有点小遗憾,他大人似的唉声叹气,脑袋低着,去戳着收银台上的电子计算器,小声说:“二十岁生日没过,好遗憾,这种整数生日特别有意义的。”   原来还是个特别有仪式感的小孩……原峥转头看他,听着耳边传来电子计算器被戳动的机械音。‘归零、归零’   少年拿着计算机,干脆趴在收银台开始算数,他身上是一件单薄的白色短袖,露出来的小手臂贴在透明玻璃上,白皙得近乎透明。   因为凑近看账单,所以纤细身形微微倾斜,抵着收银台,双肩薄而具有美感,此刻少年低着头,只能看见他那精致而姝丽的侧脸,以及纤细柔白的颈子。   睫毛也垂着,卷翘细密,分外惹眼。   他长大了。原峥看着,忽然轻声说:“但是二十岁的时候我收到过一个生日礼物。”   原峥不在意自己的生日。   小时候没有过生日的习惯,长大也没有,理所应当。   但二十岁那年,他确确实实收到一份很不错的生日礼物。   ——是一个连着半个月给他比倒赞的自来熟小孩。他记得那天是清晨,太阳刚冒头,落在对方挺翘的鼻尖上,眼睛很亮。嘴里说着讨厌他,可是眸子却像一汪秋池,清丽纯粹。   二十岁整数年,他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礼物,就是最好的礼物了——原峥无声心想。舒荷托腮回头,没能意会,杏眼有点儿茫然地睁着看他。   “什么呀?”   原峥没吭声,倾身拿过了少年眼前的账单,舒荷在计算器上连按几下归零,跳到一侧道:“那我出去和陈望青玩啦。”   “嗯,早点回来。”   话落,身高已经抽条的少年便用手挡在脑袋上,和好朋友冒着太阳风风火火出门了。   原峥盯着他的背影看,过会儿才收回。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暑假又过去了,这两个月来小荷花饭馆的营业额呈现稳步上升趋势,原峥取出存的钱,在开学当天陪着舒荷去学校交了学费。   舒荷已经高三了。   带他们的,依然是那个严厉打击早恋的班主任。   这天班级门口很热闹,尽数是带孩子来交学费的家长,班主任趁着这个机会,通知了一下两周后有个家长会要开,家长们闻言哀声载道,有的说天天工作哪有空啊,有的则是趁机询问班主任,自家小兔崽子在学校表现好不好。   原峥哪种都不属于。   他在给舒荷整理新发下来的课本,又给了小孩一些零花钱,舒荷揣兜里,然后坐在课椅上咬着棒棒糖,无所事事晃腿。   下装是夏季款校裤,深蓝色的,短到大腿根下面一点。   纤细的腿白而匀称,线条很漂亮,晃动的时候无端招人注意力。   原峥本在叮嘱他别存钱,该花就花,不知道小荷是哪里染上的存钱习惯,一有钱就丢猪猪储蓄罐里,根本不花。   结果讲着讲着,注意力就被这双腿晃走了,原峥无意识地抿紧了唇,片刻看向小孩发呆似的杏眼,“小荷,别晃了。”   舒荷茫然回神。   他在想任务进度,明年他要上大学了,到时候可能只有过年和暑假才能和主角见面,要是没人督促的话,主角的执行力降下来了可怎么办呀。   想着想着,就好忧愁,原峥叫他别晃了,什么别晃了?   “腿。”原峥注视少年,义正言辞,“这不是好习惯。”   舒荷:“……”   OoO?   “就晃,就晃。”舒荷不高兴,睁圆眼睛瞪着他,课桌下雪白纤细的腿晃得更厉害了,“你凶我。”   原峥:“没有。”   “教育我就是凶我。”舒荷晃着晃着腿酸酸,也就停下了,费解地看着面前人,“你以前从不教育我的。”   “还有哦,我觉得我们是朋友,不是哥哥弟弟,所以你不能教育我。”他抬着下巴,义正言辞地说。   原峥:“……”   两人对视,深褐色的眼瞳落在那双杏眼上,又抵挡不住似的败下阵来。   “嗯,我不是那个意思。”   原峥也觉得自己有些莫名。   他看了看时间,见周围的家长都走得差不多了,于是便轻叹了一口气,跟他说自己先去店里了,舒荷抬手去推他,哼哼唧唧地说快走吧。   原峥离开学校,两周后才又重返校园,今天他是来给小荷参加家长会的,偌大的班级里,几乎有一半的位置空悬。   来的家长不多,班主任也无奈,但又没办法,她提了提班级盛行的早恋问题,要家长们多关注小孩是否有早恋,马上冲刺高考了不能早恋影响成绩,这个讲完,剩下就只有老生常谈的成绩问题了。   小荷当了三年班长,班主任最喜欢他,所以讲着讲着,她略期待地问起原峥,有没有什么教孩子的秘方?原峥静默回神,迎向诸位家长以及班主任期待的眼神,平静摇头。   “是小荷自己聪明。”   “很自律,每次作业都按时完成。”他假装自己没帮他写。   讲完这两句,原峥就没什么好讲的了,他淡道就这些,班主任表情裂开一点,说那小荷平时放假在做什么?一定在复习吧?   原峥:“没有。”   想了想,他略骄傲地补充一句:“嗯,有时候小荷会帮我扫地。”   虽然总扫不干净,角落里的灰尘头发总下意识忽视。   但是也很厉害了,小荷本来就不是干活的命。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班主任听了这些,笑容很勉强,一时半会儿竟然开始迟疑,原峥那好像有点骄傲的神情是真的还是假的,扫地?还是‘有时候’?   这孩子做过的最苦的家务活不会就是扫地了吧?   班主任表情复杂,一会儿没控场,别的家长就开始争先恐后问起原峥教孩子的问题,原峥的回答很简短,反正意在一切都是小荷自己聪明,自己厉害,他没帮什么忙。这时和原峥隔了一排的一位女同学的家长突然蛐蛐两声,“小荷家长,不如咱结个亲家吧?”   听到这句话,原峥转头看向说话的人,唇角压了下来。   “我家小孩成绩也不错,是语文课代表。”   那家长显然是认真的,“你看咱家两个小孩成绩都不错,又是一起长大的同班同学,这多合适啊?而且我家小孩可喜欢小荷了,在家里的时候就说要和小荷考一个大学。”   她认真探讨,原峥却并不喜欢这个话题。   原峥表情平淡,沉默几秒,转头移开了视线,平铺直叙,“小荷不早恋。”   “这哪里算早恋?”那家长奇怪道,“明年两个孩子就都成年了!早点结婚不好吗?”   原峥:“那得小荷喜欢。”   这确实是个问题,家里小孩说小荷眼光特别高,谁都不肯答应。但家长拧着眉头,又觉得这算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那个年代不都是这样的?家长皱着眉瞅原峥一眼,本想再说点什么,又隐约感觉对方这会儿释放的态度有些不太妙,于是讪讪闭嘴。   家长会持续了两个小时。   对原峥来说没有一点营养。   结束的时候,他直接起身离开了班级,没像别的家长那样互相攀谈,这会儿太阳正热,舒荷正在店里做作业,写着写着,下巴就抵桌面昏昏欲睡了。   他闭着眼睛,写得迷迷糊糊的,笔下一条弯曲的字迹,也不知这么过了多久,手上的笔好像被人给取下来了,原峥伸手托了一下少年被抵得发红的下巴,轻声说:“去房间里睡。”   唔……舒荷迷茫睁开眼,眼里一片细润的碎光,他迷蒙看着面前人,下巴被宽大的掌心轻轻托着抬起一点,上面有书本印出来的红痕,这会儿正发酸。   舒荷晃晃脑袋,眼皮困倦地拉耸着,原峥一顿,收回自己的掌心,无意识轻捻那掌中触碰过的柔软细腻。   “家长会开完啦……”   舒荷嗓音软软哑哑的,说话的时候还捧着脸揉,像是觉得睡得不舒服,原峥到旁边倒了杯水应道:“嗯,老师一直在夸你,夸了很久。”   “那是。”舒荷听到这里就醒了些,挺起小胸脯杏眼晶亮地骄傲表示道,“我成绩一直很好的。”   “还困吗?”   原峥把水递到他面前。   “不困了,但是我作业还没写完。”   舒荷接过水杯,低头轻抿的时候柔软发丝跟着落下,挡住了雪白的眉眼,他小口喝水,含糊说你帮我写。   原峥想起自己在家长会撒的那个小谎,面不改色点头,接过作业,舒荷也没什么事,就坐在他身边一边喝水一边晃腿,末了想起什么,凑到他面前故意说:“看我晃腿,我就晃就晃。”   教育一次被蛐蛐一辈子。   原峥偏头看见舒荷近在咫尺的脸,转头收回视线,余光却能看见少年晃动的腿。他思绪有些杂乱,一声不吭地垂着眸,继续帮他写作业。   舒荷见状,也就不再欺负人了。他抿着喝得湿润发红的唇,想到一件事,“哥,过几天我要去省城一趟。”   原峥停笔,“什么事?”   “有个数学竞赛,老师说给我报名了。”舒荷说,“好像很重要,学校就我能去。”   可谓是寄予厚望。   舒荷读的高中在这座小县城是最好的,可这个地方到底是太小了,本身高中就那几所,本科率也一直不高,拎到市里就不太够看了,鸡头凤尾的区别。   所以难得出一个小荷这样的学习天才,学校当然重视,恨不得供起来,将来他考到京大了还得拉横幅大肆宣传。   这还是第一次出远门呢,舒荷有些期待,转头眼睛发亮地看着原峥,原峥却像是怔了怔,深褐色的眼瞳错开那双杏眸,半晌轻点头,问去几天?舒荷自己也不确定,嘟哝说好像是四五天,老师带他去,和别的竞赛选手住一块。   因为学校只有他一个学生去参赛,没有同伴,所以只能和别的学校的参赛选手住一起了,原峥听完,沉默一会儿,有点不太放心。   这几年,小荷从没离开他超过一天过,这次却要去四五天,而且是在一个陌生环境,人生地不熟的。   不习惯怎么办?   吃不惯,住不惯又怎么办?   原峥无意识拢着眉,细想小孩到那里后可能会遇到的各种问题,越想越深。   ——可他到底是怕自己不习惯,还是怕小荷不习惯?   原峥沉静几秒,放下笔,从收银台抽屉里取出些钱塞到小孩手里,问他到时候是自己准备吃的还是竞赛主办方准备?   这些舒荷当然不知道。   他拿着钱,迷迷糊糊想着主角怎么养成了随手给人塞钱的习惯,他的猪猪储蓄罐都快要装不下了,犹豫:“……应该是主办方准备吧。”   原峥又沉默一会儿,低低嗯了声,将理智拽回来。   ——他差点就要问,我可以跟着吗。   可以,但他不可以。   不能走哪都跟着,没有这样的哥哥的。小荷第一次出远门,或许也可以锻炼独立能力。   原峥重新拾起笔,没有再说话,一直到出发去省城的前一天晚上,他给舒荷收拾行李,有用的、可能有用的,都往里塞。   明明只是去四五天,却好像要送他去读大学一样,舒荷坐在旁边说可以啦可以啦,衣服不要带那么多,还有零食也不要,他去现买。   原峥将衣服折叠得整整齐齐地塞行李箱里,闻言,又一个一个拿出来,动作莫名刻板,舒荷觉得他这会儿好怪,不由上前蹲在他身边,小声问他是不是不放心自己。   原峥转动褐色眼瞳,应了一声,“是,你第一次出远门。”   听到这话,舒荷低头,用膝盖抵着面前的行李箱,头顶的柔光灯落在他乌黑柔软的发丝上,小脸鼓鼓的。   原峥把零食也都拿出来。   行李箱减负,一下就变得很轻,舒荷认真看着想了一会儿,想到解决办法,抬脸道:“那我们可以一起去呀。”   原峥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   他看向少年,“可是这样不太好。”   舒荷:“哪不好啦?”   “我是哥哥,不能一直跟着你。”原峥声音轻了些,“明年你要上大学,我想多攒点钱去你读大学的城市做生意,小荷,我想先习惯一下这种感觉。”   习惯一下,明年或许有几个月到半年的时间见不到他。   舒荷听得有点不明所以,迟疑看着他好半晌,才有些发现原峥想的,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他以为主角是担心自己第一次出远门会照顾不好自己。但原峥的意思似乎是,他不想和他分开那几天,所以想习惯一下,为以后要隔的几千公里做准备。   这样好像有点儿奇怪呀……   舒荷迷迷瞪瞪看着原峥,原峥低下头,伸手碰碰他抵在行李箱边缘的膝盖,要他站起来。   合上行李箱,原峥也站了起来,看向少年轻声说早些睡吧,明天要早起的。   舒荷小声哦了一下。   他回到房间,没多久就看见客厅的灯暗了下来,舒荷搂着被子侧身,本来有点睡不着,结果系统给他讲故事,机械音一板一眼的,特别催眠,没多久人就贴着枕头深度睡眠了。   次日。   天气,阴。   原峥做好早餐,等舒荷吃完才送他去学校,还没进校,负责带小荷去省城竞赛的老师就打开了车窗,说这里这里。   省城离这大概两小时车程。   两小时,原峥有点怕舒荷会晕车,就提前给他准备好了晕车贴,他刚撕开晕车贴,舒荷凑过来微微偏着脑袋,指着耳后说贴这里贴这里。   他凑得近,几乎整个人要掉原峥怀里了,偏头只能看见雪白柔软的腮颊,和耳后被手指着位置。   原峥看着他的手,轻轻攥住按下,舒荷也没挣扎,左手被他攥在宽大而滚烫的掌心里,贴合着,垂了下来。   等贴好晕车贴,原峥才松开面前人的手,他这会儿有种陌生的感受,掌心中柔软的触感已经离去,可那残留的温度和余韵依然鲜明。   手指不由弯曲起来。   “我走啦。”   舒荷进车,冲着原峥挥手说再见,原峥沉默一会儿,抬了下刚刚牵过他的那只手,“……再见,到了给我打电话。”   舒荷兜里塞着老人机。   他小鸡啄米点头,恰好迎面吹来一阵风,吹得少年额发都乱了,他刚胡乱按住,车便稳稳地驶动起来。   站在原地的原峥无意识上前两步。   他看着小车,深褐色的眼瞳里也倒映着。   直到消失不见。   ———   和舒荷一起参加竞赛的临时室友是个高冷的人。   对方和他一样的年纪,话很少,搬进来后一句话没讲过,就坐在那看书,看的还不是竞赛相关的书,而是杂志书。   舒荷出门吃了饭,回来的时候室友打开了电脑,听到开门声头都没转一下。他瞄了两眼,有点犹豫地拿着一罐汽水上前,放到对方面前。   “你的。”   他小声咕哝一句,便要转身离开,室友在这时终于抬头,看见舒荷纤细的手从那罐冒着湿冷水汽的瓶身抽离,指尖都被冻得有些发红。   室友转头,“等下。”   舒荷正拿着自己那罐饮料冰脸,上午天气阴,下午就冒了太阳,好热。   他脸颊贴着瓶身,沾了点湿漉漉的水,疑惑地哎了声,问怎么啦?室友却没吭声,像两人刚在房间碰面那会儿一样,盯着他看。   上午两人第一次见面,他就是这样盯着他看了好久,这会儿怎么又来?舒荷挡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一点缝隙瞧他。   室友过了会儿道:“两罐我都想要。”   ……?   舒荷杏眼睁圆,脑袋冒出一个小问号。   他不贴脸了,改为紧紧攥在手心,警惕道:“这我的呀,我要喝的。”   室友继续盯着他。   少年往下撇着小嘴,眼睛觑着他,脸颊紧绷,显然认为自己遇到了糟心室友。   那张清丽的脸被冰冰凉凉的饮料瓶身贴过,这会儿有些透了薄红,眼睛定着,看着可乖,可好欺负。   室友继续盯了会儿,慢慢吞吞地说道:“既然能分享给我一罐,为什么不能两罐都给我?”   舒荷不高兴,“谁分享给你了呀,是别的老师给我的,让我给室友也拿一罐。”   说完,还有点凶地补充了一句:“你再说,我把这罐也抢走不给你了。”   室友转头,把桌上那罐饮料拿到手里。接着重新回头去看舒荷,示意道:“嗯,来抢吧。”   “……”   奇怪的人。   舒荷嘀咕两句,杏眼飘到那奇怪的男生身上多看了两眼,随后转头,开了饮料拿着吸管慢慢喝,嘴巴抿着,坐在床边晃腿。   有点孩子气的举动。   室友注视着,慢慢道:“我叫席若。”   舒荷没有理。   才不和奇怪室友交换名字。   席若:“你怎么不讲话。”   舒荷:“不想和你讲话,不想和你交朋友。”   他背对着男生,低头按着老人机,给原峥打电话,席若看着他纤薄的背影,转开头,听见少年不知在和谁打电话,声音和面对他时不一样,尾音总会小小上翘一点,拖着,带有点依赖性意味的撒娇。   恐怕自己都没发现。   “……”   彼时的县城,正在下雨。   原峥站在门边看着淅淅沥沥的雨幕,天际一片灰暗,不知怎的,他忽然想到前年他们共撑一把伞的事。   那时候他们刚认识,谁都不知道之后没多久,他们会住在一起,相依为命。   转眼到了现在。   天快黑了,原峥垂眸回屋潦草做了顿饭饱腹,洗碗的时候,他习惯性转头去看平时会倚在门边陪自己的少年。   可这次门边空空如也,没有那个托着腮望向他的小荷,没有那双晶亮的杏眼,原峥心里空茫一瞬,定了定,半晌才将洗干净的碗放进碗柜里。   他走出厨房,看着面前安安静静的客厅,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怔了会儿,原峥拿起有关经济的书,深褐色眼瞳盯着上面的字看了许久,一页没翻。   “……”   天彻底黑了。   外面的雨停了下来,四下真真正正变得极其安静,连蛙鸣都没有。   如果小荷在,他会指着外面停了雨的夜幕说我们出去压马路吧,可能还能抓到萤火虫。   他不在,所以沉寂极了。   原峥找回一点当初自己一个人生活的感觉,他盯着书面硬看了半晌,最终还是撑着头放下,闭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轻轻叹气。   ——他想习惯一下的。   可他好像习惯不了了。 第92章 成长流文里的娇纵反派10   竞赛一共持续三天。   老师担心小荷是第一次参加这种竞赛,会紧张,所以次日清晨就早早来他寝室敲门了,想带这小孩去吃早餐,顺便聊聊天缓和缓和心态。   清晨六点,太阳刚冒头。   老师看着手表时间,抬手敲门,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个陌生男生。   男生长相优越,只是看人眼神颇有种目中无人的冷淡劲,此刻站在门口,也没问老师是来干什么的,就这么皱眉自顾自说:“他赖床不肯起。”   ——啊?   谁?   这话有点迷惑,老师不明所以看着面前的男生,突然又想到什么,迟疑拧眉。   小荷的室友……他应该就是席若了。   作为这次参赛生中最有实力的选手,席若这个名字没有老师不知道,她来之前做了攻略,当然也不例外。   席若是京市京大附中的大学霸,听别的老师讲,这席若性格独特,很难相处,又因为家庭背景优渥,他走哪都是被人恭维的存在,一副大少爷性子。   小荷和这种人一个屋檐,也不知道会不会起冲突?老师昨天得知小孩和这个富二代组一屋的时候,就想嘱咐来着。   一看,性格确实独特。   她都有点听不懂这席若说的什么话,老师持续性皱眉,看着眼前表情不多的男生,试探地说了一句:“小荷吗?”   是小荷赖床的话……和席若有什么关系?   这语气也有点奇怪。   席若没说什么,转身,老师不明所以地跟着进去,看见熟悉的少年这会儿正坐在床边。   屋里开着柔光灯,少年被人叫醒,眼睛都还没睁开,就这样脑袋一点一点地往下,手撑着膝盖,歪歪扭扭要往床上倒。   “小荷。”   老师快步上前。   舒荷睡眼惺忪地唔呜了小小一声,手撑着柔软的床面,转头迷迷瞪瞪看着老师。他刚睡醒还没完全清醒,乌黑的短发还有点乱,错综搭在额前,挡住白皙的眉眼,还翘了两根小呆毛,活像一只晒太阳的小猫。   好像是看清了来人,睡眼惺忪的少年声音含糊地叫了句李老师,然后晃晃脑袋,让自己强行清醒,从床上飘起来。   老师看着他这样,难免有些心软软,“小荷,哎,没有什么事,就是想带你去吃早餐,竞赛九点才开始呢,要是睡不够的话你再躺会儿吧。”   可是醒都醒了。   舒荷抿唇摇头,小阿飘一样往洗手间飘。他打开水龙头,低头闭着眼睛胡乱洒了两下,清水落到面颊上,带来几分清醒。   席若好烦呀。   他想到几十分钟前,席若一直在叫他起床。   都说了不起不起了嘛,还一直叫,一点都不停的。   那时候舒荷还闭着眼睛,被人打扰,就没忍住小小凶了对方两句,说你真烦人你可以不要再讲话了吗。   凶完,他就清醒了些,有点小紧张似的,趴在枕头上睡眼惺忪偏脑袋,杏眼湿润朦胧,抿嘴看着席若。   席若听了这两句话没什么反应,只是好奇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在舒荷又要睡着的时候喊他起床,说一起去吃早餐。   好烦人呀!   舒荷怕睡了又醒,只好咕噜噜爬起来,坐在床边脑袋迷迷糊糊的给自己穿鞋,结果席若去洗手间了,他又抱着侥幸心态,低头撑着腿闭眼。   一直到老师进来。   舒荷擦完脸,从镜子里看到了站在门边的席若,他鼓脸转头看去,席若上前,用手碰了一下他手里的毛巾。   “干嘛哦。”   舒荷把手一退,不给碰他。   “这看着不太好。”席若应该是在释放好意,“我有布料柔软一些的毛巾,你要不要?”   席若看着舒荷。   少年刚洗完脸,这会儿脸颊白里透红,额发也湿漉漉地黏在一块,眼睛水润晶亮。   好像听到这话他更加不高兴了,揣着手里布料不好的毛巾往外窜,席若跟着转身,跟在他身边,看他给自己收拾东西。   “要去吃早餐吗?这里提供的早餐很难吃。”席若说,“我带了厨师,给你也弄一份?”   舒荷回头。   他看着席若,摇头,以为对方是想和自己交朋友,抿着唇没忍住小声说,“你不要再和我讲话了,我不和你交朋友。”   席若:“朋友?”   他一顿,“不是有利可图才叫朋友么。”他家里的长辈确实是这样说的,只有有利可图的人才能走到一块,称作朋友。   但是席若没想图舒荷什么。   只是对他好奇。   昨天第一次见面,他盯着他看了好久,少年在一众竞赛生中出挑得格外明显,和人讲话时酒窝会带着清甜的弧度,杏眼漂亮招人,气质也矜贵,像城堡里不谙世事的王子,像一只毛发蓬松柔软的波斯猫,必须要专人伺候的那种。   可现实里,这只漂亮波斯猫却套着“麻袋。”   活像背着小书包,离开温室去闯荡江湖了一样,闯得柔软毛发都灰扑扑了。   席若看着舒荷,投射出的视线很奇怪,就像刚刚那句“不是有利可图才叫朋友么”一样怪。   干什么呀……舒荷茫然看着席若,觉得这人更怪了,他拎着手里书包的手指微紧,脸蛋不由轻绷着,摇头,绕开席若去找在外面等自己的老师。   老师还琢磨着席若呢,看到他表情顿时一松,上前领着人去食堂,边走边道:“你和席若交朋友啦?”   舒荷:“没呀。”   “那他叫你起床。”老师有点儿奇怪地皱眉,想了想还是补充一句,“小荷,席若这学生有点儿背景,性格很难相处,咱能少和人交流就少和人交流。”   确实好难相处。   舒荷小鸡啄米赞同点头,跟着老师到了食堂。   两人刚坐下,话都还没讲两句,席若的身影就出现了。   席若还换了身衣服。   原本是衬衫,现在换成一件薄款外套,席若自然而然地坐在舒荷身侧,出声道:“刚刚在窗口看了一眼,这些菜都没什么胃口。”   他转头问舒荷:“真的不需要我让我厨师给你做一份吗?”   “……”   没人吭声。   席若身侧的少年低头一口一口早餐,腮颊偶尔鼓起,小酒窝也若隐若现的,像一直正在进食的猫。   席若被人忽视,也没见不高兴,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这么两厢无言过了会儿,席若好像止不住声音,又开口打扰:“你代表哪个学校来的?”   低头吃东西的少年依然没有吭声,闻言甚至还托了腮,挡住了自己半边脸和余光,漂亮杏眼只从指间缝隙中偷偷溜出一点,生动地瞄着他,摆明了不想交流。老师也是怕气氛冷滞下来,见状连忙说了个学校的名字。   席若:“没听过。”   席若:“是黑马么,那祝你拿第一了。”   明明是很正常的祝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话从席若口里说出来,就是显得好奇怪,可能是因为两人不熟,而且还是竞争对手。   老师不太受得了这种奇怪氛围,见小荷吃完,连忙带着他去现场了。   席若没吃早餐。   他的厨师给他打电话,问是把早餐送到房间么,席若淡声说没什么胃口,就不吃了,说完他才起身,挂断电话跟着一起去竞赛现场。   “……”   竞赛题目对舒荷来说不难。   他托着腮低头做题,过程十分顺利,老师原本以为紧张的会是小孩,结果完全相反,现场来的同行全是高校老师,履历深厚,就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   这种微妙的局促,很难令人忽视。   老师按着水瓶,凝望着正在认真做题的小荷,他身边的同学也都是全国各地的尖子生,尤其席若,如果心态不好的,可能就被这种隐形的阶级差距逼迫得心态失衡,失常发挥了。   可是小荷没有。   他左手托着雪白的腮颊,眼睛亮堂堂的,甚至开始转笔。   直至第一场竞赛结束,在一众乌泱泱的人声中,老师哭笑不得地看着舒荷笨拙安慰她说不要紧张啦,我很顺利的。   老师发现这小孩是真的不管在什么环境里,都这样亮眼,她忍不住问他:“你不紧张吗?小荷,他们都很厉害的,也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比赛了。”   当然不啦,舒荷抬着昳丽的脸蛋,一本正经道:“我明明也很厉害的,我不紧张。”   老师怔了两秒,旋即失笑。   是,她差点忘了。   她的履历是不如别的老师那样资深,她的出身也只是一个小城市的高中老师,但她的学生,不比别的老师带出来的差。   确实用不着紧张。   小荷会给一份很好的答卷。   舒·大学霸·荷在楼梯口和老师分别后,刚回住处就接到了原峥的电话。   他坐在沙发上翘着鞋尖晃了晃,听见原峥在电话里问自己吃饭没有,什么时候回来,舒荷听着听着有点想家,咬着嘴里的棒棒糖嘟哝地答了,末了又说起席若的事,说这个人好奇怪,一直叫他起床,说了也不听。   原峥此刻正在店里算账单。   闻言,他的手按着电子计算器停了几秒,说那可以换个房间吗?舒荷摇头,沮丧说房间都是统一安排好的,不能随便换的。   原峥:“那不和他聊。”   “没和他聊。”   舒荷说着,听到了门开的声音,他按着电话回头看了眼,有点小心虚地挪回脑袋,小声告诉原峥说室友回来了,不能再讲人坏话了,会被听到的。   “……”   席若把领的饮料递给舒荷。   “昨天你给我领,今天我给你领。”他道,“不过,这饮料我感觉不太好喝。”   舒荷嘀咕,早上他说毛巾质量差,食堂早餐不好吃,这会儿又说饮料也不好喝。   虽然是有点不好喝……   接过饮料,舒荷往旁边坐了点,低头对着电话小声地喊了原峥一声哥哥,说晚上聊,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席若垂下了手:“你还有哥哥?”   舒荷白皙的脸微微绷着,瞄他,没应答。   “为什么不理我?”   “……我说了,不和你交朋友呀。”舒荷费解道,“你别和我聊了,再过两天我们就都走了,交朋友没意义的。”   席若若有所思,“是的。”   又问:“你住在哪?”   “……”   舒荷翻出练习册,趴桌上做题,摆明了不交流了,席若盯着他毛绒绒的脑袋看,搬来椅子坐到一侧,“今天发挥好吗?”   “……”   没有人搭理,席若沉默一会儿,问他想不想吃糖,舒荷嘴里的棒棒糖就剩一小点了,闻言他用舌尖推着棒棒糖的塑料棍子,含到腮边,转头。   少年趴在桌上,下半张脸藏在臂弯里,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去看席若,席若注视着他,起身收拾行李,拿了一盒糖和一板巧克力出来。   舒荷盯着盒子看了几下,又转动杏眼飘向席若,才犹豫地伸出指尖,把它挪到自己面前,小声说谢谢,席若盯着他的眼道:“可以理我了吗。”   “也没有不理你啦。”舒荷抬了抬下巴,理直气壮,“是你讲话太奇怪了,还有,早上我不想起床,你干嘛要一直叫我起哦,我那时候好不高兴。”   席若沉默几秒,“因为你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发出来的声音很好听。”他竟然直言不讳,“像在撒娇。”   ……   舒荷眼睛放空。   OoO?   啊?   其实席若还有一些话没讲。   不止像撒娇,还特别轻特别娇,困得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声音含糊软得很。   于是,本来只是因为自己早起了,就想顺带喊一声舒荷的席若,在听到少年第一声抗拒的软音后,没忍住喊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直到舒荷带着起床气爬起来凶他。头发还乱糟糟的,呆毛翘起乱飞,瞪着他凶巴巴,像是一只特别凶的江湖大狸猫。   都什么呀……听了这话,舒荷觉得席若更奇怪了。他霎时把糖还了回去,生气地嘟哝:“我不要了,明天不可以叫我!”   席若看了眼糖:“给你的就是你的了,我不叫了。”   这还差不多,舒荷晃着腿拆糖,往嘴里塞了一颗,好吃得写题更有冲劲了。   接下来两天,席若果然贯彻承诺,没再吵他起床,两人的关系缓和一点,还交换了电话。   周四下午,竞赛总结果出来了,舒荷异军突起拿了第一名,竟然还有奖金。竞赛一时尘埃落定,本来李老师想着周五再带孩子回去的,可天气预报说明天有大雨,起雾不好开车,所以考虑到安全,周四下午,她就连夜带小荷回家了。   席若本来还想给舒荷庆祝一下。   他餐厅都包好了。   回去的时候,却只看见少年收拾好的行李,这趟缘分快得他们只来得及打最后一个照面。舒荷拖着行李箱冲席若挥手,“走啦,有缘再见!”   席若一路跟着他到外面。   他们就认识了三天,背景南辕北辙,本来也没什么交集,以后很大概率也根本碰不到了。   除非人为。   席若皱着眉,看着少年的脸从降下的车窗出现,突然开口:“我会给你打电话。”   “喔。”舒荷贴着车窗,一本正经,“不可以在我上课的时候打。”   一般人也做不到在上课时候打人电话这种扰人的举动,但是席若就不一定了,舒荷想了想,又认真抬脸补充,“一会儿也不可以打,我要在车上睡觉的。”   席若:“嗯。”   席若道:“之后如果有空,我会去找你。”   他都不知道他家在哪,怎么找呀……舒荷迷迷糊糊想,只当席若是一时兴起,等过几天应该就忘记了,毕竟他们统共就只认识了三天。   舒荷随便点头,仰着脸冲着他挥挥手又说了一句再见,老师说走咯走咯,话音刚落,车便摇摇晃晃消失在席若的视线里,席若定眼着,片刻才转头。   “……”   省城到小县城,开了三四个小时,因为是下午出行,又正好赶上下班晚高峰,所以路上堵车堵的厉害,等到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   原峥知道舒荷会回来,所以在家里等着,他出着神,不知不觉电视机里的新闻联播结束了。原峥又找出经商的书看,结果也是一个字没看进去。直到外面终于响起车熄火的声音,他霎时起身,匆匆走去。   夜幕,昏黄路灯下,少年站在后备箱旁,老师帮他把行李箱提了出来,细心说明天周五可以放个假休息,不用来上课了,舒荷已经好困了,闻言迷迷瞪瞪地点头,伸手去接行李。   还没碰到,一只手突然递到他面前,先一步接过行李箱。原峥和老师客气两句,老师客气拒绝做客邀请,开车扬长而去。   原峥的心跟着静了静,浮躁了三天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落到实处。   他转头,借着月色与路灯昏黄的光晕,深褐色眼瞳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少年惺忪朦胧的杏眼。   为什么有点瘦了。   才三天没见而已。   原峥抬手,摸了摸舒荷雪白的脸颊,被他戳碰的少年人困倦地抬起眼睛,咕哝说好困,原峥咽下一些话,轻声说:“进屋去睡吧。”   好困哦。   舒荷小幽灵似的飘到自己的房间里,一股脑往床上倒,乌黑柔软的发丝贴着脸颊,很快呼呼大睡了,原峥在给他收拾行李,把东西归位。   电话在行李箱角落里,被衣服压着,这会儿进来个电话,因为是静音所以没声音。原峥拿起来垂眸扫了一眼,没有备注,只有两个往来通话,时间在这两天之内。   他盯着看了两秒,起身走进小孩的房间,看到他趴在床上衣服和鞋子都没脱,原峥扫了眼依然在响铃的电话,把它放到了一侧,弯身给舒荷取鞋。 第93章 成长流文里的娇纵反派11   睡着的舒荷特别乖。   他趴在床上,意识不清醒地往前挪,挪到枕头旁,像只小猫猫虫似的瘫软,然后就不动了。   眼睛闭着,白皙的下眼睑印着细密纤长的睫毛,脸蛋贴在枕头上,睡颜恬静。   坐了那么久的车,也没有贴晕车贴,现在肯定很难受。原峥想到这一层,手中的动作一时间更轻了,他给他脱下鞋,出去打了盆温水回来,把毛巾打湿,给人擦脸。   舒荷迷迷糊糊感觉到了原峥的存在,脸蛋下意识抬起,擦拭在他脸颊上的毛巾力道很轻很温柔,他轻轻呜呜,嘴里发出点轻微的气音,含糊地要人擦快点。   夜里寂静,原峥重新把毛巾打湿,拧干,给舒荷擦了擦脖颈和手脚,他浑身哪哪都白,薄又嫩,原峥擦的时候看了好几眼粗糙的毛巾,唯恐会在人肌肤上留下点痕迹。   只能把力道放得更轻了。   放得轻,擦得更慢,原峥眼前晃过少年脚腕那一抹月白,细腻漂亮,深褐色眼瞳不由转开,喉结滚动。   他心不在焉地将毛巾按进水里,重新拧干,最后驻足在床前看了少年一会儿,才拉上窗帘,对他说晚安。   自然是没有回应的。   舒荷呼呼大睡,这一觉直接睡到第二天上午八点,醒来的时候,昨天坐车落下的晕车症好了很多,他精气十足,很有劲头地爬起来。   刚穿好衣服,床头的电话亮了。   舒荷探身接过电话,是席若打来的,显示四个未接,他连忙接通了,弯身给自己穿鞋,“你起那么早呀?”   席若:“你睡好早。”   “昨天给你打四个电话,你一个都没接。”   “那时候才十一点钟。”   席若最后补充,“我凌晨两点睡的,一直等你回电话。”   舒荷:“……”   谁两点不睡回电话呀!   席若还是那么怪。   舒荷哼哼唧唧,“那你好厉害哦。”   席若并不在意这些,“吃早餐了吗?”   “没呀,我刚起床呢。”   舒荷拿着电话往洗手间走。   远远的还能听到他和人聊天的声音。   原峥本来六点就要去店里。   但今天特殊,家里小孩刚回来,他打算中午再去看店。   原峥做好早餐,坐在餐桌前偏头注视洗手间门口,舒荷洗完出来的时候,电话还没挂断,但也没再聊,手机就这么被摆在桌上,显示通话时长十六分钟。   “谁?”   原峥轻声。   早餐是一碗鱼粉,舒荷不爱吃鱼,他有次被鱼刺卡到特别难受,从此以后就不怎么敢吃了。   可是又喜欢鱼粉的味道,所以每次原峥给他做鱼粉都会把刺挑出来,只剩下肉。   舒荷看到是这个早餐,有点高兴似的往餐椅一坐,晃着腿小声跟他说:“就那个室友呀。”   他怕被席若听到,声音压得更低了,凑到原峥面前,“我上回说讲话好奇怪的那个室友。”   原峥盯着他:“现在变成朋友了?”   “嗯……”舒荷犹豫,凑得更近,小小声说,“应该还不算朋友,我们就认识三天,以后不会见面了,他可能就这两天会找我聊聊天。”   怕被听到的心过于谨慎。   所以他离他很近。   原峥能看见少年眼睫上湿淋淋的水润,显然刚洗完脸,水汽还没下去。除此之外,他还能感受到他柔软的呼吸,很轻,像拂过他眼底秋水一样的杨柳。   “……”   原峥突然转头,欲盖弥彰按紧了手里的筷子,舒荷没注意到他连下颌都微微收紧了,还在悄声说:“哥你看到奖杯了吗?特别大一只,还有奖金,这钱可以给你用来创业……”   原峥:“你自己留着,哥不用这些钱。”   他的思绪好像被切割成了两份。   一份原峥在旁观,旁观自己此刻有些特殊的、甚至堪称莫名的关注点,一份原峥在认真回答弟弟的问题,他怎么能用小荷的钱?   舒荷没看出原峥在走神。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听了这话还不高兴了,往下撇着小嘴说道:“为什么不能用?你给我花钱了,那我也给你花呀。”   说着,又抬起下巴道:“我们现在也算一家人嘛,不过一码归一码,你还是我朋友,不是哥哥哦。”   原峥两份思绪合并成一份。   他转头,无声又显得有些沉默地看着少年。哥哥、朋友,家人,三种定位,三种身份。   他是小荷的哥哥。   也是朋友,家人,相依为命的人。   关系已经很亲近了。   可为什么……   他还是觉得不够?   是哪里不够,哪里不行?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6 . c o m   原峥看着舒荷,深褐色的眼瞳鲜少掠过一丝迟钝,他沉默片刻,在舒荷被盯得有些茫然的杏眼下,低声说:“好,以后我会挣更多钱给你,小荷。”   舒荷应了下,低头夹起一块肉质软嫩的鱼肉咬了咬,他才注意到电话还没挂,于是抬手按了一下。   老人机操作备注很难,舒荷用不惯,所以基本不给人备注,记住手机号就行了。他注意到电话挂断没多久,席若就发了条短信过来。   【挂电话干什么?】   舒荷吃着东西鼓脸,对着按键戳戳:【长途电话很贵的,我要没话费啦。】   席若:【等我会儿。】   席若:【可以了。】   席若:【话费到了吗,可以打了吗。】   “……”   席若给他的手机号充了五百块话费。   舒荷收到短信的时候,眼睛睁圆放空,这个年代五百块不少了。   席若:【我打了。】   舒荷回神:【不可以!】   舒荷:【我要认真吃早餐了不打电话。】   席若遗憾似的:【好的。】   席若:【我可以问么,你跟你哥没血缘关系?】   舒荷放着手机没回。   发短信也要钱呢,一条一毛钱。   他现在不是富有小反派了。   是精打细算小反派。   舒荷低头认真吃早餐,原峥一时也在想事,没出声,等小孩吃完,他起身给他收拾碗筷,舒荷像小尾巴一样跟在人身后,问是不是该去店里啦?   得到确切答复后,舒荷说好哦好哦,那我也去,走的时候他特意没带手机,怕席若一直发消息。   两人来到店里,今天是工作日,又正值客流浪高峰的中午,来吃饭的工人很多,原峥很忙。   舒荷被他带到角落玩魔方。   这么忙了,也不肯要他动手帮点忙,舒荷说自己可以给人上个菜,很简单的,原峥却轻轻摇头。   他不想他碰这些。   不想让他进后厨,哪怕是简单给人上个菜也不想。   舒荷嘟哝,觉得主角和席若一样奇怪,他低头把魔方三两下复原,杏眼飘起,见原峥没注意这边,于是飞快起身去给要啤酒的工人拿了瓶啤酒。   等原峥有空去看他,就发现小孩已经跟工人聊上了。他坐在高高的塑料椅上,双手撑在两边侧脸雪白细腻,能看见卷翘的眼睫,不知是在和工人聊什么,表情特别认真。   而他对面的工人,应该做的是在工地搬砖之类的活,身上还有些灰扑扑的脏,但讲话有种朴实的真诚。   工人喝完啤酒,挥挥手走进炙热的太阳里,用乡音喊舒荷娃娃崽,说谢谢你嘞。   原峥看了会儿,朝着小孩走近,微顿:“刚刚那个人是不是没买单?”   “我给他免单了……”   娃娃崽舒荷泪眼汪汪地抬起了脑袋。   他杏眼微润的,白皙挺翘的鼻尖都泛了点薄红,小声说那个工人经历好惨,有老人要养,老婆还重病,孩子读大学也要钱,自己也快五十岁了,因为没什么本事只能干体力活补贴家用。   特别惨。   他心软软的,就忍不住给人免单了。   原峥听完,说:“原来是这样。”   他没讲这工人可能是卖惨博同情之类的话,是真是假都不重要。   小荷现在的眼泪才重要。   原峥抽了两张纸,注视着舒荷挂在下眼睑那滴晶莹的泪,少年仰脸看着他,还有点儿陷在那种听故事的情绪中,鼻音重重地嘀咕几句什么。   其实原峥都没太听清。   他这段时间,总是会盯着他的脸出神,这种感觉令人心悸。   尤其是这样你抬头我低头的靠近时,原峥发现自己的视线根本不受控制,会频繁落在少年那柔软的,轻抿着的唇瓣上。   饱满的唇珠压在唇中,格外显眼。   “原峥,哥呀,原峥哥!哥哥我的哥哥你怎么不出声……”   舒荷仰着脸胡言乱语,原峥盯着他,抬手按住他的后颈,给人擦了擦眼泪。虽然他们关系很近了,互相相依为命,可像这样贴近的举动还是少有的。   舒荷有点不习惯。   他动了动脑袋,一边闭着眼睛抬着脸,感受纸巾擦过自己眼睑的粗粝感,一边小声说你手好热呀,贴得我不舒服,可以松开吗。   原峥怔怔看着他,片刻手指弯曲,像被什么烫到似的骤然垂了下来,按住掌心团起的纸巾,人也迅速转身。   ……?   舒荷不明所以。   他仰着脸,看着原峥高大的背影。   原峥走到后厨门口,匆匆回头和舒荷对视一眼,无端觉得哪都在发烫,掌心、大脑、脸,他的心脏跳动的速度也快得不同寻常。   “哥。”   他失怔地看着少年喊自己,问他:“你干嘛。”   原峥低了下头。   沉静一会儿,他缓慢而不确定道:“好像是生病了。”   “……”   生病那还得了!!   下午,舒荷推着原峥匆匆到县人民医院做体检,因为医院规模不大,所以体检流程也短,两个小时不到就拿到了体检结果,显示一切正常。   可原峥显然有自己的顾虑。   他盯着体检表看了半晌,去找医生,两三分钟,原峥推开办公室门出来了,深褐色的眼瞳小幅度动了动,看着坐在长椅上等自己的小荷。   “怎么样?”   舒荷站起来,迟疑看着原峥说:“体检结果正常呀,你不舒服吗?”   原峥摇头。   “没生病。”   他只这样道:“是误会。”   “喔。”舒荷说没有生病就好,正要走,原峥拉了他一下。   他转头,轻轻歪了下脑袋。   清亮的杏眼里,完完全全倒映着原峥,原峥在这双眼瞳中看到了自己,原来他凝视小荷的眼神竟有那么深。   原峥沉默错开视线,喉结滚动,慢慢张开五指松了他的手。   “没事。”   他说:“走吧小荷,一起回家。”   他说没事,但突然这样真的很奇怪耶……舒荷忧心忡忡,在心底问系统主角是不是得了绝症不敢告诉他啊?系统说没有这种设定。   T^T   那没有就好嘛。   舒荷揉揉脸,跟着原峥一块回家,事实证明他不带手机是正确的,一回来,舒荷就发现席若给自己打了三通电话,发了十六条短信。   点开一看,没什么重要的信息,就是问他怎么不回消息,舒荷回了两条,以为席若就是一时兴起,才会频繁联系自己。   毕竟他们就认识三天。   但这种想法没持续多久,就被席若给亲自打破了,周一,舒荷重新开始上课,席若不间断给他发了些信息,没得到回复好像也丝毫不生气。   还又给舒荷充了五百话费。   他茫然地看看手机,又不好意思问席若为什么一直找自己聊天,想着可能再过两周就好了,结果一直持续到次年一月中旬,冬天到了,席若不仅没有消停,反而还惹得舒荷也开始认真回复他的消息。   就这么莫名成了朋友。   这两天县里下雨,下个没完没了,是越发冷了,舒荷举着伞冲回家的时候,脸蛋冻得薄红,一个劲儿往原峥身边挤,书包都没摘就把手伸到煤炭上面取暖。   他缩在帽子里,抖着尾音小复读机一样嘀咕说好冷好冷,原峥给他摘了身上的书包,然后习惯性伸手,把小孩冷冰冰的手按到自己燥热的掌心里。   握住后,又习惯性地弯曲了手指,想再扣紧一些,可不知怎的,原峥动作倏忽僵住了。他滚动凸出的喉结,看着两人亲密交叠的手,唇线微动,松了手中力道,把人放开。   舒荷一下抓住他的掌心。   细腻雪白的手,搭在那宽大的掌心里,紧紧贴着,原峥能感觉到掌心柔软冰凉的触感,完全无法忽视。   就像他的心跳。   “夏天你好热,但是冬天就刚刚好。”舒荷抓着他的手雀跃地低头,咕哝道,“你能不能抓紧点呀,把我的手握起来呀,不然还是有点冷。”   原峥什么都没说,弯曲了手指,把少年的手完完全全包藏在了自己的掌心中。煤炭偶尔会发出点低微的星子声,夹带着屋外漂泊的风雨,屋内的沉静。   气氛一时很温馨。   舒荷暖够了,就把手从原峥掌心抽出来,冷空气瞬间将那贴合的黏腻温暖吹散,原峥看了眼自己的手,转头又去看翻书包拿作业的小荷。   他等了一会儿,轻声说:“小荷,明天我要去趟京市。”   舒荷拿着圆珠笔,闻言茫然地诶了声,杏眼睁得圆圆的问他去那里干什么。京市离这很远,席若就在京市,他们之间打长途电话一分钟要一块钱呢。   原峥说:“你下半年要去那读大学,我提前去看一下那边的情况,餐馆这边的生意我打算开个分店,找人合作。”   第一次竞赛结束后,舒荷后来又被学校带着去了两次含金量很高的竞赛,年底那会儿,他就被保送了,去京市那所顶尖学府是板上钉钉的事。   原峥轻声,一五一十地说:“我去两天,会尽快回来,你在店里吃饭,我找了寒假工来店里帮工。”   舒荷茫然地反应一下。   他以为原峥要过几年才会扩大生意版图,毕竟现在就冒风险开分店实在是太快了,主店都才开一年半呢。   那得要好多好多钱吧……   舒荷用圆珠笔轻轻戳了戳自己的脸颊,犹豫地看原峥,“为什么这么急呀?可以慢点的。”   原峥:“不慢了。”   他停了会儿,又说:“小荷不是给我算命了吗,说我命里带财。”   “带财是可以顺利,可那也很快呀。”   舒荷嘀嘀咕咕,“你做生意才多久呢,人家都要花个几年沉淀的,不过……”   他放下圆珠笔,腮边露出点小酒窝,紧紧挨着原峥道:“不过也行!哥你会顺利的。”   凝望着少年腮颊边清甜的酒窝,原峥唇边牵起一点弧度,眼中有温度。   “好。”   小荷花的祝福,一直是最有效的。   次日,外面呼啸的雨停了。   原峥就带了两套衣服,走之前惯例给舒荷塞钱,叮嘱他早上一定要吃早餐,晚餐也是,不要嫌店太远了不肯走,饿着肚子会不长身体的。   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   舒荷这会儿跟他一块在火车站等火车,闻言低头咕哝:   “所以你当初就应该教我怎么做菜嘛。”   原峥:“不教。”   十分果断,独决。   舒荷睁圆眼睛,瞪他。   火车进站了,原峥深褐色的眼瞳落在舒荷鼓起的腮帮子上,手指微动,不太自然地抬起揉了揉他乌黑的发丝,说快回去吧。   舒荷特别叛逆说不,就要看着你进站。原峥牵起唇角,走进火车车厢,回头透过窗户看他。   等火车消失,舒荷才回去。   这三天他要上课,早餐自己在外边买,中餐在学校吃,晚餐去店里。   晚上一个人孤零零的。   每次关灯,都要飞快跑进被窝里,像有小幽灵在追一样。   舒荷唉声叹气,在被窝里滚来滚去,滚着滚着也睡着了。   周五这天凌晨。   舒荷缩在被窝里,按着这台笨拙的老人机,给原峥发消息问他到哪了。   【下午能到,小荷。】   本来原峥是准备下午才动身的,后天早上能到。   但小荷让他凌晨回。   舒荷看完消息放心了,闭着眼睛往被窝里缩。   今天可是主角生日呢! 第94章 成长流文里的娇纵反派12   舒荷打算给原峥一份生日惊喜。   这份惊喜就是——长寿面!   以前他每次生日的时候,原峥都会做长寿面给他,虽然面的味道他一直不太喜欢,觉得好寡淡,每次都吃不完,但这是仪式感。   所以舒荷也想试试,亲手做一碗长寿面出来。   应该不难吧……   当天下午五点,原峥发消息说下火车了,开始转车到县里,舒荷上课途中见缝插针回消息说好哦好哦。今天周五正好是学校放寒假的时间,放学早,所以铃声一响,他就拎着书包风风火火跑回家了。   长寿面长寿面!   舒荷没下过厨。   甚至连厨房都少进,只偶尔会端着小板凳坐在门口陪原峥,还怕那锅里溅出来的热油。   长寿面的做法,他脑袋里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概念,想着应该不难,结果等动手才发现,面条煮多长时间也是有讲究的,煮太久了面条会软烂没劲道,煮太快了又会发硬,还有食材下锅顺序,酱油盐的分量……   都要讲究。   好难呀。   要是这个位面互联网发达就好了。   可以上网直接搜。   舒荷看着面前的锅,发愁又为难地蹙起了眉尖,实在没法,他只好转头跑去客厅,拿起放在客厅的电话。   找了一圈联系人,他点开了席若。   席若每次回消息都快,这次也一样,电话一响就接了。   声音也很快传来:“这是你第一次主动给我打电话。”   第一次?舒荷迷迷糊糊回忆两秒,没空再想,目前有更重要的事,他低头抓着面前的葱,额前柔软的发丝顺着低头轻晃,勾着尾音飞快说:“席若席若!你会做长寿面吗?可以问问你的厨师是怎么做吗?我想做一碗。”   席若:“你生日?”   “不呀,我哥生日。”舒荷把葱放到水龙头下冲洗,天冷,水也很冰,他被冰得轻轻嘶了一声,哒哒往客厅找热水壶。   舒荷烧了壶热水,然后在席若的指导下,笨拙给葱切段,席若听着那头菜刀重重的咚咚声,提醒道小心别切到手了。   菜刀有点重,舒荷拿得手心发红,他揉了揉,嘀嘀咕咕地说自己哪有那么粗心大意呀?   席若答非所问:“我的生日是九月十三日。”   “……”   “可以给我也做一碗吗?”   席若想一出是一出,“那时候我大概率出国留学了,收不到你的生日礼物。”   舒荷把切好的葱放碗里。   他认真地考虑了下,为难地小声:“可是给你做了你也吃不到的。”   “你帮我吃了。”席若略微思索,“或者找邮局寄过来。”   舒荷:“寄过去就坏了。”   席若:“放冰块冷藏呢。”   舒荷摇头,说自己只准备了一碗分量的面条,做不出两碗长寿面来,而且生日礼物怎么能提前给嘛?   他义正言辞,说完就假装这通对话不存在,直接转移话题,问接下来该是什么做法,席若有点遗憾垂眸,按着面前的食材大全书,将上面的教程念出来。   二十分钟后,一碗新鲜的热腾腾的长寿面出炉了。   完整的煎蛋摊在上面,四周是细碎的葱段,热气飘香,汤汁浓郁,舒荷觉得自己做得好棒,卖相特别好!   他雀跃地围着这碗长寿面转来转去,没忍住让系统拍拍照,这是他第一次下厨,值得纪念。   系统盯着这碗冒着热气的长寿面,机械音刚冒出一个“你”字,舒荷就转开了头,听见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   他不由自主起身,原峥带着点冬天的清凉和满身风尘推开了家门,屋里一片暖意,他滚动喉结,视线还没抬起,就闻到了空气中隐隐飘起的葱段热息,带着点面条的味道。   ……小荷是把晚餐从店里带回来了么?   原峥出神半秒,转动深褐色眼瞳,下意识去寻找小荷身影,视线刚落定,少年就撑着桌面站了起来,眼睛亮晶晶地冲到门口把门一关。   “原峥,生日快乐!”   舒荷关上门后转身,抬起脸看着面前的青年,他眼睛弯起来笑,脸颊抿出了点小酒窝,雪白细腻的眉眼下是晶亮的杏眼,圆圆润润的。   他又踮起脚尖,抬手拍拍面前人的脑袋,一本正经说:“生日快乐生日快乐,我给你做了碗长寿面,就是你去年给我做的那种。”   垫脚、拍头,亲昵的举动和拉近的距离,都促使原峥思绪空了一霎那,他深褐色的眼瞳无意识落在少年那张姣好的面容上,沉静了几秒,下意识轻声:“……长寿面?”   “对呀,今天你生日,你忘啦?”   舒荷抬起下巴,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杏眼晶亮,“我就知道你肯定又不过,所以给你准备了一个小惊喜。”   他说着,边往餐桌边走,清澈的尾音像小猫尾巴一样勾起,有点小声的嘀咕,“但是盐好像放多了,鸡蛋也有点焦,我把它倒进油锅里的时候不敢靠太近,它一直在往外溅油。”   少年的背影高挑、纤细,他走到餐桌边,有些期待地将面前的长寿面推了一下,去看原峥。   圆润杏眼澄澈、招人,里头倒映着原峥高大的身形,原峥还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他像是有些出神似的,停了片刻,方才下意识地,跟着走到餐桌边。   他看清了这碗长寿面。   汤底浓郁,葱切了很多,几乎盖在整碗面条上,鸡蛋四周有些烧焦,可中间却是软红一片,煎得很好,热气飘香。   不用想,都知道味道肯定是合格的。   ……小荷从没下过厨。   要花多少心思,才能做成这样?   原峥无声看着,从进门到现在,他被寒风吹得难以思考的大脑好像终于融化了、回神了。他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小荷是在给自己过生日。   他在给他过生日,二十三岁生日。   这个认知一出来,原峥沉静间,仿佛都能听到自己血液流淌的声音,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等舒荷探头探脑把筷子塞他手里的时候,他这才转动干涩的眼,喉结也滚动着,视线落定在少年漂亮的杏眼上,“小荷……油有溅到你吗?”   “没有。”   像是想到当时的画面,舒荷雪白的小脸微微紧绷,还有些后怕地说:“我特别特别小心,一直拿东西挡着,第一次鸡蛋完全烧焦了,我还换了一个呢。”   煮这碗面的过程一定惊心动魄。   他微微鼓着唇,小心地舒缓一口气,转念又好起来,围着原峥催促他快点吃,还说就算难吃也要全部吃完,不能浪费。   原峥失神地看着他的眼睛。   片刻,他转过头,嗓子也变得有些干涩,像是有一块石头堵在那。今天这个生日,他自己都不记得。   但小荷记得,明明没有下过厨,还是努力尝试,给他做了碗长寿面。   明明是那么娇的性子。   明明他连菜刀都少碰。   明明——   任何人喜欢小荷,都是理所当然的。   包括他自己。   舒荷看原峥转着头没肯转回来,于是用手撑着桌子,踮脚瞅他,问他是不是感动哭啦?不用忍着的,他不笑话他。   原峥沉默几秒,坐下来。   他深褐色的眼瞳低垂着,动了动干涩喉口,尽量正常开嗓:“没哭,等吃完这碗长寿面,我带你出去吃。”   他放下从京市带回来的大包小包东西,坐到饭桌前,舒荷托腮看了会儿原峥吃面,想到什么似的呀了声,蹭蹭转身回屋,拿了自己的猪猪储蓄罐和之前几次竞赛的奖金出来。   奖金钱不少呢。   “喏。”   他抱着猪猪储蓄罐,漂亮手指搭在上面,一股脑推到原峥面前。   “创业要好多好多钱的。”   舒荷鼓起脸颊,望着眼瞳很深的原峥,表情特别严肃地说:“你不要拒绝,反正你不是说以后要给我更多的钱吗,现在这些钱就当是我借你的。”   “以后你要还我超级多。”   “要有这么多。”   他张开手,比划了一个夸张的弧度,雪白细腻的眉眼透着一本正经,确信地点头,“我相信你一定能还下这份欠债的!”   ……   原峥呼吸一轻,忽然想道。   他二十岁那年收到了一份很好的生日礼物,那时带着礼物回家了,一直到现在。   二十三岁这年,他才发现这份礼物里面还藏着一份礼物,一份无穷无尽的、他可能一辈子也拆不完的礼物。   原峥反应很慢地,看向面前杏眼晶亮的少年,清晰听到自己心脏乱跳的声音。   就像那天去医院,他的注意力又分散了,从这番话,转移到少年脸颊的小酒窝、柔软得像一汪春池的杏眼上。   他收到这份礼物。   记忆里也突然涌现两人第一次见面,那时他穿着青涩校服在初升的阳光下,被暖阳氤氲模糊了眉眼,抬起下巴望向他,眼底像是荡漾着最细碎的星星,模样娇纵。   没有人能对着这样一双眼睛说不。   原峥答应了。   这趟京市之行,原峥基本弄清了那边的物价和餐馆情况,是这座小县城的几倍,他还沿途问了几个出租的铺子,价格都不是自己目前能承担得起的。   要在京市开分店,往最好的情况想都得等一年。而这一年里,他和小荷至少有十个月见不了面。   ——十个月。   他连十天都受不了。   原峥深褐色的眼瞳缓慢垂下,注视着这份生日惊喜,几秒后,他拿着筷子,干涩着喉口,一口一口将这碗满满的长寿面吃完了,连汤都没有浪费。   刚刚小荷说盐放多了,他却没觉得。   明明味道很好。   好到他足以暂时忘记半年后将到来的分别,沉溺当下。 第95章 成长流文里的娇纵反派13   不知不觉,两人一起度过的第三个新年来了。这几天街上一片红红火火热闹繁华,四处都是鞭炮的碎屑。   因为过节,县里不少饭馆都关门收摊了,街道一片清冷,远远看去只有小荷花饭馆依然热热闹闹的,墙上还贴了对联,头顶就是红灯笼。   过年期间竞争对手减少,小荷花饭馆因此营业额暴涨。   原峥只在除夕当天闭了一天店,其余时间,都全天营业。   可谓是势头特别足,很主动很敬业,舒荷看了特别开心。   他觉得自己可以在四年内完成任务!   舒荷雀跃地坐在收银台边晃腿,打算等原峥一块下班,然后回去吃团圆饭,要弄好多好多的菜,想吃麻婆豆腐红烧肉油爆虾水煮肉片……   时间过得好慢呀。   舒荷等着等着,身子微微往前靠,用手肘撑着桌面托腮,眼睛放空,过了不知道多久,外边突然传来鞭炮和热闹的人声,他挺直背脊迅速探头一看,看见有人在炸冲天炮,心思不由得跟着飘了。   一个没忍住,他起身小跑出去。   寒冬的风不留情地吹,吹得少年乌黑柔软的发丝都乱了,鼻尖也红红的。   但是他却毫不在意,晃晃脑袋把挡眼的发丝晃开,就拿着零花钱到隔壁买烟花棒去了。   几分钟后。   原峥从后厨走出来,习惯性看一眼收银台,小荷一般只坐在那,不是玩魔方,就是拿着笔画画。   这次,收银台边显得空空荡荡的。   没看见人影,原峥才擦了擦手,走到饭馆外面。   下午两点天是阴的,将街道衬得灰扑扑,可春节的氛围又填补了这份沉寂。   原峥转头,视线微停,轻易就找到了小孩的身影。   他和一个陌生女生坐在小超市坐着门口聊天,手里捧着一杯热豆浆,正低头咕噜咕噜喝着,小半张脸都被羽绒服的帽子给遮住了,只有白里透红的挺翘鼻尖和卷翘的眼睫能清晰可见。   他身上穿着白色羽绒服,人藏在里面,像一个糖馅的糯米圆子,软成一团。   似乎是视线过于明显,含着豆浆吸管的少年似有所感抬头。   那张熟悉的漂亮小脸暴露在原峥的视线中。   “哥——”   舒荷拿着吸管起身,喝得腮颊鼓鼓的,眼睛瞟他,含糊说:“你怎么来啦?”   “看见你没在店里,出来找一下。”原峥走上前。   舒荷咽下豆浆说自己才离开一会儿呢,这么快就找,是不是离不开他呀?原峥知道他只是随便一讲,所以紧着喉结,一声不吭。   这时,刚刚和舒荷聊天的陌生女生也站了起来,说自己要回家了,明天见,明天可以一起写作业之类的。   两人是同龄人,只是不在同一个地区读高中,女生是过年才回来一次,也是学霸,刚刚聊天三句不离考试题。   舒荷这个小学霸并没有学霸的样子,听了女生的话他摇头比拨浪鼓还快,绷着小脸抗拒地说不想写作业,他要等快开学了再补,现在只想玩。   特别贪玩的小孩。   女生也没有劝,只是看着他他,笑了一下说:“那明天我来你店里找你玩?那个小荷花饭馆是吗?”   舒荷点头,咕哝说是的,但是他明天可能出去拜年,不在店里,女生性格很开朗,闻言说没关系,她家离这里近,出门看一眼就知道人在不在了。   “那明天见……”   等女生离开,原峥唇线抿成一条直线,注视舒荷双眼,舒荷以为他要讲什么,松开咬着吸管的牙,睁着眼看他。   两厢对视,片刻,原峥什么重要的都没说。   他只轻轻道:“走吧,你不是想去陈望青家拜年吗?”   舒荷往前,踩着地面的烟花碎屑,一跳一个格子,好听的声音飘过来,“陈望青说他来找我拜年,让我在家等他就够啦,哥我们还有没有红包壳?要包一个给他哦。”   原峥:“嗯,有。”   原峥一直站在原地,无声看着少年活泼清越的背影,连衣帽掉在后背,他发尾的发丝会随着跳落的弧度掀开一点,露出白皙后颈。   舒荷很开朗,在哪里都能和人聊得开,聊完一次,很多人都想和他有第二次、第三次交集。   很久之前那个身世凄惨的中年工人即是这样,那天后,他成了小荷花饭馆的常客,身世凄惨是真的,可除了第一次,之后并没再借着小荷的同情免单。   还有小荷在数学竞赛上认识的室友,以及刚刚——   “哥呀。”   原峥思绪被打断,他抬起深褐色眼瞳,看见舒荷转头看向自己,那雪白眉尖在灰扑扑的阴雨天像是一抹亮色,他踮着脚尖对他挥挥,“你站在那干什么呀!快来,有客人。”   生动、活泼,阴雨天唯一的亮色。   原峥注视着他定了一秒,抬步走到他身侧,舒荷的眼睛一直跟着他喏,见人走近了,这才小声开口讲话,特别细心地戳戳他手臂,又抓紧了,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呀?还是事业进展瓶颈了有压力?   原峥轻轻叹气。   如果只是这些就好了。   是他现在到了一个阶段。   一个小荷和任何人聊天,他都禁不住风吹草动,觉得对方和小荷会有特殊故事的阶段。   要怎么办?   原峥垂头注视着舒荷按在自己手腕上的手,这只手白皙、纤细、手心温度柔软舒服,贴着他的手腕。   还有少年看向自己的视线。   他无端有点想牵着,这么想着,也冲动地照做了。   手腕一转,便将少年的手扣在了掌心。舒荷明显有点不太习惯这种亲近,还有点茫然,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原峥继续牵着,兄弟相称的两人前所未有亲密,掌心绵密地贴合,一丝缝隙不留,他像是没觉得不妥,声线轻轻,一如往常道:“小荷,明天去你伯父伯母家吃顿饭吧。”   舒荷说可以哦,但是为什么你要牵着我的手?客人都要等急啦,听到这句话,原峥才若无其事才松开自己的手指,去问客人吃什么。   最后他也没解释自己为什么要突然牵手,而舒荷在他松手去工作的时候就忘记这回事了,转头风风火火冲到了收银台坐好,在门口当一个小招财猫。   他依然没注意到,原峥在后厨的时候,视线会频繁从窗口投射,凝望着他。   ———   次日难得天晴。   舒荷和原峥一块去了舒明齐家吃饭,舒明齐这次寒假没打寒假工了,打算在家里待满整个假期。   对于小荷来家里吃团圆饭这件事他当然也是喜闻乐见的,私底下偷偷问了人好久这两年原峥性格变了没有,有没有凶过他之类的,得到好的答复后,舒明齐才算是真的放心。   舒明齐知道原峥自己开了个饭馆,营业额还不错,不管怎么样,小荷现在跟他待一块肯定是比在舒家舒服的,至于以后这异父异母的兄弟俩是什么归处,都不要紧。   他快毕业了!   以后挣了钱,父母俩经济压力小了,他自己就可以供小荷读大学。   “不管怎么样,以后我跟你伯父伯母就是你的退路。”   舒明齐认真地对舒荷说:“朋友也有吵架的一天,吵的严重点这友情就散了,但是我们不一样,我们有血缘关系,生来就亲近,所以小荷,如果原峥欺负你,你别在他那忍着,你告诉哥哥,来投奔我。”   舒荷仰脸看着舒明齐,先是点头,然后又迟疑了下,小声告诉他:“我跟原峥没吵过架。”   虽然和主角总是以朋友相称的,但这会儿,他还是补充,“我叫他哥哥,我们应该不是那种吵架就散的朋友了,也是一家人了。”   舒明齐心说,没血缘关系的一家人那和朋友有什么区别?他露出不赞同的表情,嘴上却没反驳,只是说:“没吵过架就好,不然我怕你吵不过他。”   舒荷腮帮子鼓起,“谁讲的呀?是他吵不过我。”   舒明齐:“他这人……哦好像是,我感觉你们要是吵架的话他是那种一声不吭的类型。”   平时话就少。   刚刚吃团圆饭的时候,原峥几乎没说什么,唯一说的那句还和小荷有关,叫他小心衣袖别沾到油了。   这么一想,舒明齐突然也不是很担心了。他放轻松道:“这样挺好的,对了一会儿你要跟原峥回去吗?留几天吧,你好久没在这里住了,平时我在学校读书也见不到你。”   亲戚就是要多联络嘛。   他期待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舒荷眼睛睁得圆圆的,迟疑回视,小声说可是要先去找朋友拜年,拜完年可以来。   舒明齐只好说好吧,记得一定要来,不来的话他就去找了。   又聊了会儿,舒荷才跟着原峥一块儿回家,下午的时候陈望青喜气洋洋地跑来拜年了,他们交换了红包,又一起出去玩了会儿,一直到第二天,舒荷才由原峥送着去伯父伯母家。   他明明可以自己去的。   原峥还有店要看。   可是原峥偏偏说不放心他一个人,舒荷说自己都快要成年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嘛?又不会迷路被拐跑,原峥莫名一声没坑。   快到的时候,他才站定脚步说了第一句话,“回来给我打电话,我接你。”   舒荷转头看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面前人轻轻捏了下手心,指腹的触感很鲜明,“进去吧,我就不进了。”   想到他还要看店,舒荷只好小声说好吧,然后闷头飞快往前跑了十几米远,又停了下来,回头看原峥,发现原峥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注视自己。 第96章 成长流文里的娇纵反派14   两人短暂分别。   这次再住舒家,舒荷已经不是寄人篱下的可怜小孩了。   他这回是做客的客人。   所以小客人和伯父伯母相处起来不仅毫无负担了,红包也能高高兴兴收下,他把东西揣兜里小脸表情甜滋滋的,喜气洋洋说谢谢,恭喜发财新年快乐呀!   那双剔透的眼很亮,像散着细碎的星子。   伯父伯母看着少年弯起来的杏眸,也笑着说新年快乐。一切无恙,可他们心底却都被这个笑晃了一下,不约而同地想到当年小荷还住在他们家时的样子。   那时小荷很乖。   不出格,也很少这样冲着他们笑。他们一直不清楚当初让小荷和原峥住一起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以后会不会后悔?   时至今日,依然不算清楚。   至少,小荷这两年肯定是没有后悔的。   “小荷,你睡这里!”   隔壁房传来舒明齐的声音。   伯父伯母往那看了一眼,笑着对舒荷道:“你哥在给你收拾房间呢,多住一段时间吧。”   舒明齐在给小荷收拾睡觉的房间,家里房间不够,客厅能勉强挤挤,但是他怎么可能让小荷睡客厅?所以舒明齐把自己的房间收拾了出来。   他平时在校读书,这房间也很少住,堆了不少没用的东西,收拾起来还是个体力活。   舒荷走过去,看见靠墙的木桌上有个猪猪小贴纸,是他当时还住在这里的时候贴的。   猪猪小贴纸落了灰,舒明齐拿抹布擦桌子的时候顺手一抹,给抹干净了。   听到脚步声,他回头亢奋地对小荷说:“小荷,你就在这住到我寒假结束吧,过几天我带你出去玩,省里有座白峰山你爬过没?我带你去那儿玩玩。”   白峰山?舒荷迷糊摇头,听都没听过。   他靠在门口,想了想正要说话,喉咙却涌来痒意,不由转头咳嗽了几下,雪白姝丽的面颊都咳得飘起了绯红。   房间里灰尘太多了,舒明齐见状拿扇子用力挥了挥空气,继续亢奋地看着他,“怎么样?”   “我不想爬山……”舒荷缓过劲来,咳得杏眼里飘出了点雾水,他揉揉眼睛咕哝说,“也不能住一个多月,过几天我就要回去了。”   舒明齐:“回去干嘛?反正也没什么事情,陪你哥玩会儿,不爬山那就去看景也行的。”   灰尘还是很多。   舒荷晃了晃脑袋,转头到外面吸了吸白里透红的鼻子,然后声音才小声传来,“一个多月不回去的话,原峥会来找我的。”   “他不是要看店吗?”舒明齐不懂了,“天天都在店里,还有空想别的?”   他琢磨一下,又说:“一会儿你打个电话给他吧,我来和他讲讲。”   犹豫了下,舒荷还是点头。   舒明齐于是放下心,继续收拾房间,他收拾了两个多小时,弄得满头大汗,出来的时候还惦记着电话的事,边用毛巾擦脸边对小荷说:“快快,打电话。”   舒荷正坐在电视机前发呆吃饼干,本来一动不动的,被人叫了才转头,嘴里还叼着饼干,拍拍手,从兜里掏出个电话。   “哥。”   饭馆里,接到这通电话的原峥怔了两秒,接着迅速擦拭刚碰过菜刀的手,拿起电话问小荷是不是想回家了?舒荷诶了一声,有点茫然地否认,“没有没有,是明齐哥有事和你讲,我把电话给他了。”   原峥:“……”   原峥:“哦,好。”   舒明齐站在旁边,迫不及待接过电话,直奔主题。   “喂?哦没什么大事,就小荷住这一个月……还有我要带他去省里……”   舒荷继续啃着饼干。   空出来的手托在腮颊上,杏眼往上瞟,专注地看着舒明齐打电话。舒明齐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的,一会儿叉腰皱眉说这有什么不行?一会儿又说小荷都快成年了,你这个做哥的不能对小孩管得太严,更何况你们还不是亲兄弟,哪有这么管的?   十多分钟的通话,舒明齐没能说服原峥同意小荷在这住一个寒假。   他也没遇到过这么顽固的同龄人,说得快气死了,拿着电话气势汹汹就往小荷身边走,“你不同意有什么用?这件事还得小荷自己做决定!小荷,你愿意在这里住一个月吗?”   说完,把电话怼了过去。   “你要是答应,我给你买最新款的游戏机。”舒明齐压低声音看着小荷,暗箱操作。   舒荷刚吃完最后一块饼干。   他慢吞吞地咬,有点艰难咽下,一会儿看看电话,一会儿又抬起小脸,鼓着脸颊去看暗自期待的舒明齐,舒明齐和人对视那么两秒,怕自己砝码不够,还低声多加了一句:“我还给你买最新款球鞋。”   这个年纪的小孩,能拒绝得了这些?舒明齐不自觉挺胸,觉得自己十拿九稳了。   他期待地看着舒荷。   而被他注视的少年,先是往前倾了下身,然后就这样当着舒明齐的面,对着一声没吭的电话脆生生说:“原峥,明齐哥说要给我买最新款游戏机和球鞋。”   舒明齐:“??”   原峥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有些低,“我不是给你买过了。”   话落,舒荷抬着脸蛋对舒明齐笑,杏眼弯着,雪白细腻的眉在乌发下动魄惊心的漂亮,舒明齐被他这个样子晃得像是上了眩晕buff一样,一句话憋不出来。   耳边只有少年在嘀咕说谢谢但我已经有啦,所以我选择只在这住一周,不能住一个寒假。   明明是被拒绝了,可舒明齐不知道为什么,一点气都生不出来。他盯着舒荷脸颊边的酒窝,半晌才迟疑挪开,心中蓦然荡出一阵阵复杂情绪。   小荷怎么,长这么漂亮啊。   以后也不知道便宜谁……   想到这,舒明齐莫名沉默半晌,有点不太好意思继续看小荷了,他挂断电话,还回手机,魂不守舍说:“好吧,一个星期也好,原峥才是你哥,我这个哥就不重要,选他不选我,我都明白的……”   舒荷被舒明齐这话唬得一愣一愣的。   像是没想到这也能争,他睁大眼睛,有点笨拙说你们是不一样的,舒明齐心说可不是么。   那哪能一样?   他虽然嘴里争着自己没原峥重要,可心底不是不清楚,原峥对小荷好,这是真的,不掺半点水分的。   这两年多,是原峥一直在照顾小荷,给他交学费,买游戏机和衣服,面面俱到,不管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哥哥,他都严重合格了。   小荷当然选他。   理所当然。   舒明齐道理都懂,这会儿却还是不大高兴,那种被人排在后面的感觉不好受,他狠狠叹气,收拾心情道:“没事!说回去玩的事吧,既然住一个星期,那我们就去三四天。”   舒荷:“嗯嗯好哦。”   舒明齐看着他,没忍住又说了句:“小荷,你不觉得原峥管你太多了吗?”   他想到刚刚那通电话,都简直不可思议,“我说你快成年了可以独立了,应该自己决定这些事情,你猜他怎么说?他说成年了又怎么样,独立是什么很好的事吗?”   “这意思不就是以后还要继续管着你吗?”   舒明齐是真不能理解。   他现在都有点看不清,到底是小荷依赖原峥?还是原峥在依赖小荷了?   就算年长,能称作哥哥,原峥也不能真把自己当小荷亲哥看吧?   他这个有血缘关系的堂哥都没这样呢。   而且,独立怎么了?   原峥自己不就是十多岁开始独立的吗?   舒明齐皱起眉,突然脑一抽抽,表情莫名卡了那么几秒,顿住了。舒荷不太明白舒明齐在忿忿什么,茫然地盯着他变幻的表情看了一会儿,才小声说:“我没觉得他管我很多呀。”   舒明齐继续沉默。   只有眼瞳转动,看向温室小荷花。   小荷花晃着腿,认真表示原峥对自己很好,想要什么他都给买,就算没钱也会等攒到钱第一时间给他买。   平时管他,也只管身体健康方面,例如夏天不能太频繁吃冰激凌,会肚子疼,冬天不能嫌麻烦就不穿秋裤,会感冒。   除了这些,原峥没越线过。   人真的超好的!   来自小反派的超高评价!   舒明齐听完,抹了把脸,欸了一声。   ……独立确实不是好事。   他沉重地想起来,小荷当初在他们家的时候,就差点是个半独立的状态。   如果当时没有原峥,如果小荷在这里住上三年,如果……   温室小荷花,就要变成风吹雨打小荷花了。   舒明齐给出评价:“嗯,你哥是对的。”   那些复杂的心路历程舒荷没接收到,他听了这句评价有点迷迷糊糊,“是说你,还是说原峥呀?”   “……你原峥哥。”   舒明齐越想越觉得自己也不能输。   要拿出作为堂哥的气势来!   他前所未有积极,立马敲定了时间,明天就去省里玩。舒明齐连夜给小荷收拾了衣服,带上钱,第二天就带着人一块坐绿皮火车出发了。   到的时候,舒荷还给原峥打了电话,原峥问他那里冷不冷,要多穿衣服,可能是因为人不在身边,他的话比以前多一点。   舒荷跟着舒明齐一块落地在白峰山景区附近的宾馆里,这里四面环山,因为过节,人不少,很热闹。他放下行李,说穿啦穿了好多,围巾也戴了,这边好冷好冷,比县里冷好多。   “晚上别踢被子。”原峥怕他感冒,嘱咐。   舒荷不满地鼓起腮颊,咕哝说自己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踢被子?   原峥道:“有时候我起夜去看你,你腿就在外面没盖,是我给你盖上的。”   舒荷:“不信不信。”   “那下次我叫醒你,就知道盖没盖了,脚都是凉的。” 第97章 成长流文里的娇纵反派15   舒荷特别叛逆,嘴里嘟哝着说骗人,反正他肯定是不会踢被子的。   反驳完还找借口挂电话,舒荷挂了电话就鼓起腮帮子,低头用脸颊蹭蹭围巾,一把将电话塞进了羽绒服兜里,然后弯腰吭哧吭哧继续给自己收拾行李。   他蹲在地上,身上宽大的羽绒服将人裹在里面,因为外面风大,所以全程他还戴着毛绒绒的粉色小帽子,乌黑柔软的发丝也全遮里面了,只露出一点羽毛似的发尾。   从舒明齐低头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特别像个小丸子。   小小一团的,收拾东西的动作很生疏,有点笨拙,显然不怎么做这些事情。   “我来吧。”   舒明齐看了会儿,放下手上前帮忙,舒荷没起身,就着这个姿势往旁边挪了两小步,手放在膝盖上,说了句谢谢哦,然后继续像个小蘑菇似的蹲着,眼睛睁得圆圆的看舒明齐给自己收拾行李。   舒明齐一扭头,就能看到他专注的小表情。这种感觉非常神奇——或许只有小荷才有这种能力,他给他收拾东西的时候,被盯着,居然还觉得面前的活不够多,想再多来点。   简而言之,就是被盯爽了。   哎!太怪了!   舒明齐撑着行李箱,用力搓搓脸,很重地哎了一声,脑袋里想了些有的没的,“小荷,等今年下半年你读大学了,肯定好多人追求你,说不定你开学就谈朋友了。”   舒荷蹲得腿有点麻。   他看看地面,是干净的,于是小心翼翼坐上面,小脸抬起,摇头小声说:“我不谈的。”   舒明齐疑惑:“为什么?”   舒荷微微歪了下脑袋,认真思考,借口道:“我要读书的,谈朋友影响成绩。”   “哎,读书和谈朋友又不冲突,大学和高中不一样的。”   舒明齐也没有要劝他谈的意思,想到小荷以后会带对象回来给他看,他这个做堂哥的还有点不痛快呢,就是聊到这个了,忍不住多说两句,   “到时候老家好多人会给你说亲的,你都不知道我,我去年回了趟老家,才待几天,就来了不下五个媒婆给我介绍对象,我说我不想谈,他们竟然说要早点成家才好立业,我大学都没有毕业呢!”   舒荷听得担心,眼睛睁得圆圆的,说这么恐怖呀?舒明齐狠狠点头,那可不是么?   “那我不回老家……”   不回老家就不会有问题。   舒荷鼓着嘴,小小松气,继而托着腮,明亮的杏眼眨着,小声:“哥,我有点饿了。”   “饿了?”舒明齐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这里我之前来过,知道哪家店好吃。”   “好哦好哦。”   舒荷看他不讲谈朋友的话题了,脸颊这才浮现了小酒窝。   这种话题好难应付T^T   舒明齐走在前边儿,一边和人聊着天。有点不死心似的,说从白峰山山顶俯瞰山下真的非常漂亮,怕累的话我们可以走走停停,就去那玩玩吧。   反正来都来了。   舒荷转头去看白峰山,正值阴雨天,大半的山头都被云雾包裹在其中,看不清晰。   如果是从上往下俯瞰,好像确实是会很好看……舒荷犹豫地扯了扯颈间的围巾,收回视线,把脸藏在里面闷声说那好吧。   他一答应,舒明齐瞬间就亢奋了,就连吃饭都在聊这事,盼着盼着总算到了第二天,舒明齐整装待发,带着小荷以最盛的精气神冲向白峰山。   “累了我们就休息。”他不忘叮嘱。   舒荷仰着脸,看向面前这条深不见顶的上山的路,发愁地点头,这得爬几个小时呀……他揉揉眼睛,取下围巾,抱在怀里,闷头往前走。   几乎到了山的一半,舒荷就累得脸颊红红了。   他小口呼气,白白的雾气氤氲了昳丽的眉眼,手还有点冷,怎么揉都揉不热。   “哥……”   舒荷蔫头耷脑,“我累了怎么办呀,爬不上去了。”   “还有一半。”舒明齐抬头看着顶峰,拧眉,幸好还剩了一半,不至于觉得不甘心。   他转头,看见舒荷脸颊红红的,那双杏眼被风吹得湿润,也透着点红,鼻尖都透着可怜。   没多想,舒明齐果断说去旁边休息会儿,然后我们下山。   白峰山中间不少休息点,两人又往上走了几十米,在这一处休息点买了水休息。   舒荷悄悄把手塞衣服里,隔着一层单薄的里衣,摸摸自己柔软的小肚子,暖一暖。   另一只手则握着电话,泛白的指尖戳着原峥的联系方式。嘟的一声,原峥几乎是立刻接了。   “小荷。”   舒荷吸吸鼻子,哎了声。   “哥哥,我有点冷。”   他蔫头耷脑,撑着膝盖坐在长椅上,低头时发丝落在脸颊一侧,小小声的,有点依赖性地撒娇,“手好凉好凉,白峰山上好冷,我还有一半没爬呢。”   原峥闻言,好像都能听到电话那头呼啸的风声。   他嗓音有点轻地说:“你别感冒了,别爬了小荷,等春天了我再带你来一次。”   舒荷弯腰拔着地面的草,鞋尖翘着晃来晃去,“但是我都爬到一半了……”   “一半而已。”原峥说,“爬到上面更冷,回去小荷,你要是发热了怎么办,我现在不在你那照顾不到你。”   “我会担心的。”   舒荷咕哝:“其实爬着爬着还有点热,也没有很冷了。”   “冷热交替更容易发热。”   原峥沉默一会儿:“你要是这样,我就来找你了。”   舒荷把手从肚子上抽开。   “好吧好吧。”   他老实了,抬着雪白小脸摇摇晃晃起身,走到舒明齐身边,舒明齐上下一抛水瓶,“走了走了,下午我带你去游乐场。”   原峥在电话里说:“回去先睡一觉,睡醒了如果有发热的迹象再叫医生。”   舒明齐:“你这人,行了我还能照顾不好小荷吗?”他手一伸,把电话给挂断了。   “跟当你爸似的。”舒明齐摇头,问舒荷,“小荷你不觉得他有点怪吗?”具体说,又说不上来。   舒荷低着脑袋给原峥编辑短信,闻言茫然摇头,说没有呀。   成,合着就他觉得怪。   舒明齐啧一声,把那些有的没的想法都排除,带着小孩回宾馆了。   下午舒荷睡了一觉,醒来果然有点低烧,舒明齐瞪大眼,一边震撼地说原峥怎么预判到的,一边慌忙联系宾馆经理,要到了药。   这么折腾一番,两天就过去了。第三天舒荷好了不少,舒明齐才包圆一切,很谨慎地带着他去游乐场玩了一圈。   一连五天。   地道菜吃了、景看了、设施游玩了,第六天,该离开了,虽然这趟旅程不算圆满,但舒明齐也算是心满意足。   他颇为勤奋地给人收拾完东西,就拎着行李箱带小荷进火车车厢了。   舒荷还没这么折腾过呢。   他玩得有点累,一坐下就撑着膝盖,揉揉自己的小腿肚,想了想,又小声对舒明齐说想回原峥那了,舒明齐愣了下,劝了两句,说那么早回去也没事干。   是没什么事,但是舒荷抿着柔软的唇,继续揉着腿,有点迟疑地说原峥想他,他得回去。   舒明齐闻言,倏忽侧头看着他,“他说的?”   “是呀。”舒荷小幅度地点头,漂亮指尖指指电话,“昨晚他打电话说的。”   “……”   这不正常。   这不正常吧?   不是,他们怎么弄得跟谈朋友似的啊?   离开几天就跟异地恋一样。   什么你想我我想你的,舒明齐越想越觉得怪,他还怕是自己多想了,所以设身处地将心比心地置换了一下身份条件。假如他是原峥,小荷要和朋友出去玩个一周,他会不会想念?   会是会,舒明齐心想,这是肯定的。   但是他不会像原峥那样,因为想念,就让小孩回家。   虽然原峥可能并没有这么直白,是小荷自己善解人意……   舒明齐想得头都大了,眼睛一跳一跳的,没忍住转头:“小荷,原峥他这么看重你,等将来你去读大学了,他呢?”   几天没见就这样,到时候可是相隔几千公里啊。   “他说要来我读书的城市做生意。”   舒荷低头继续揉腿,舒明齐只能看着他雪白的侧脸,陷入沉默。   半晌,他心情复杂评价:“老兄厉害。”   舒荷没太明白舒明齐那变来变去的表情是什么意思,闻言茫然地睁着眼看他,舒明齐只当自己格格不入,顺手一捞,就把针织帽给戴他脑袋上了。   “睡一觉吧。”   他说:“好几个小时,中午应该能到,到时候我去你原峥哥那蹭个饭,然后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回家,唉,惨。”   针织帽没戴好,戴得摇摇欲坠的,舒荷慌忙胡乱扶稳。   听到这话时,他捂着脑袋仰起雪白的小脸,去看舒明齐:“我跟原峥可以送你回去呀,这样就不孤单了。”   舒明齐:“我很感动。”   如果能多住一段时间,他就更感动了。   与此同时,原峥正在市场买菜。   他知道小荷今天会回来。   所以上午他没去店里,买完菜就回家等人了,时间出奇慢,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些煎熬。   终于等到上午十一点半,原峥收到小荷短信,说快到了。   原峥顿时起身往外走。   【报告,距离家里还有二十米!】   【十米~】   【五米】   【还有两步!】   【哥我到了!】   吱呀一声,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屋外寒风凛冽,阴云密布在天际,头戴着白色手工针织帽的少年正低头站在门前,指尖在电话的按键上笨拙地按来按去,看起来像想继续发消息。   直到开门声响起,他落在发硬的按键上的泛红指尖停下,愣了那么两秒,接着眼睛晶亮地抬起了脑袋,露出那张原峥熟悉的脸。 第98章 成长流文里的娇纵反派16   舒荷被风吹得腮颊粉粉,鼻尖也透着红。   小半张脸藏在柔软的针织围巾里,羽绒服宽大,这么冲过来的时候,还显出几分明媚可爱的娇憨。   “原峥!”   舒荷看到他,一下子就张开了手,高高兴兴踮脚给了人一个软乎的拥抱。原峥几乎没怎么反应过来,开门那瞬间看到他的时候,脑子里想的还是小荷怎么好像又瘦了点。   被人扑着抱住时,原峥不期然地僵住,高大颀长的身形都不由自主微弓,好让怀里踮脚的少年舒服点,仰着脖子别太累。   他滚动喉结,听着自己的心跳垂下眼睛,脑袋微低,呼吸里是少年身上清淡的香味,像一缕幽幽的艳香,无法忽视。   原峥的手敞在舒荷腰身两侧的位置,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搂住。   还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舒荷就放下了踮起的脚尖,也收回了修长的双手,像一团被风吹来的棉花糖似的,甜甜裹了人一会儿就不见了,“好冷好冷,好多菜呀!”   原峥怀中一空,屋外的冷风顿时灌了个满怀。   那种被人掌控的心脏缓和下来,原峥的大脑也清醒两分,他沉静地和屋外拽着行李箱表情复杂的舒明齐对视,“进来吧。”   舒明齐:“……”   舒明齐:“哦。”   舒明齐拽着行李,和原峥客气了两个来回,就安分地坐到了餐桌边。   原峥做了一桌子菜,几乎全是舒荷爱吃的,舒荷坐了一上午车,这会儿手冰凉,腿也酸,吃了两口烫呼呼的肉丸才算好。他有点雀跃幸福地眯起眼睛,把肉丸推到腮颊处,嚼嚼嚼,去看给自己收拾东西的原峥。   “那是给你带的礼物。”   原峥转头看他。   舒荷按着椅背,小幅度往前倾身,指着行李箱,晃着腿抬下巴软声说:“一件外套,喔还有那个小泥像,捏了我和你,可以摆在电视机边。”   小泥人被木盒装着。   原峥打开看到的时候,如果不说这是捏的他和小荷,他会觉得很丑。   但前提条件在,现在他看到这个憨憨厚厚胖嘟嘟还戴着针织帽的一看就是小荷的小泥人,怎么看怎么可爱。   原峥收起来,“放电视机边不好。”   他想了想,“我放床头。”   舒明齐吃得额头冒汗,闻言转头一瞅,“过了吧,这泥人我也买了个,那老师傅技术真不咋地,丑死了,还敢收我五块。”   原峥没理他。   他把泥人小心翼翼收起,让两个属于自己和小荷的泥人贴着手一块站,又多看了两眼,才转身回客厅继续收拾。   “你先吃饭嘛。”舒荷低头吃饭,柔软的发丝垂在额前,声音含糊,“等吃完再收拾。”   原峥轻轻拒绝。   “我不太饿。”   “好嘛。”   舒明齐吃完饭就离开了,走的时候他还不死心,都走出十几米远了,还跑回来追问小荷真的不再去玩两天吗?   答案当然没变。   舒荷怕他不开心,想了想还安慰了句说到时候自己会和原峥去玩玩的,舒明齐没办法,只好说好吧,等他一离开,舒荷捂着撑撑的小肚皮发呆,很快就像一只柔弱无骨的小猫一样,从沙发背一路滑落,软趴趴坐到了毛毯上。   还在给他整理衣服的原峥一看,下意识就伸出手臂把人捞起来。手里的人很轻,几乎整个都往他怀里倒,原峥低头的时候只能看到他柔软的头发。   “唉。”舒荷眼睫嗒着,蔫头耷脑撑着原峥的手,难过地说自己腿好酸呀。   这趟旅程除了前两天他因为生病一直在宾馆外,剩下几天几乎是特种兵,上午去完游乐场下午就去景区,晚上逛夜市,第二天又要搭车去别的景区,一直在走走走,他还没这么累过呢。   小腿肚子酸酸。   睡了一觉更疼了。   原峥闻言拧眉,在舒荷面前弯下高大的身形,拉起他的裤腿轻轻碰了碰柔软雪白的小腿肚,粗粝的掌心在上面拂过,有些发痒,舒荷浑身都激灵了一下,哎的一声往他怀里躲,说不要动。   “我给你揉揉吧。”   原峥把人捞起来在沙发上放好,舒荷抗拒地蹙着眉尖,雪白小脸鼓起,按着膝盖往后缩说不要,会痒的。   “我揉重点就不会了。”   舒荷来不及拒绝,就看见面前高大的青年蹲在自己腿边。   裤腿被人小心翼翼往上提拉起来,露出雪白匀称的小腿肚,有些冷,他动着眼睫毛刚要说什么,就感到自己的小腿被一只燥热的掌心按住了。   很痒。   痒得舒荷往后缩,挣扎,喉咙里含糊发出唔的声音,但紧接着,掌心贴着他小腿肚揉起来的干燥触感,就取代了那种痒得人想跑的冲动。   酸胀的小腿肚被柔化了,渐渐变得舒服起来。   舒荷不挣扎了。   他安详地拿起围巾,给自己系上,像只晒太阳要晒融化的猫一样半阖着眼睛,嘀咕说左腿也要,然后伸伸左腿,用膝盖碰了碰原峥按在自己小腿上的手背。   原峥见这个姿势不方便,就给他脱了鞋,坐在了人身侧,把小腿肚搭自己腿上。   他垂着头,修长的手指按着软白,微微陷进里面,视线几乎被这截雪白占据。   舒荷的腿很漂亮。   修长笔直,手感柔软,线条也很匀称,白皙皮肤下的青色血管很明显,轻轻按住时,细腻雪白的肌肤会被按出一点鲜红的手指印。   原峥只是给他揉了那么一会儿,小腿肚就红了一片了,他感到自己掌心一片摩擦出的炙热,沉默一会儿,转头问舒荷会不会太重了。   正闭着眼睛打盹的少年闻言轻轻发出唔的一声,努力往上仰了仰脸。   可他缩在沙发靠边的三角区域里,脑袋靠在上面,实在不好起,挣扎半晌下半张脸还是没露出来,只露出了个白里透红的挺翘鼻尖。舒荷放弃了,只睁开有点雾蒙蒙的眼睛,嘟哝说没呀,力道正好。   原峥转头盯他一会儿,才继续揉腿,揉完右腿揉左腿,指骨陷在皮肤里,没多久两只白嫩的小腿肚都被揉红了,指痕印很明显。   他注视着,用指腹轻轻在那斑驳的痕迹上蹭了蹭,才再次转头,舒荷已经戴着白色针织帽睡着了,眼皮闭着,细密的眼睫毛映在泛红的下眼睑上,睡颜很恬静。   原峥给他盖了毛毯,然后就这么一直盯着,没叫醒他。   屋外渐渐下起小雨。   屋中寂静,炭炉里装着烤暖用的炭火,偶尔冒出点火星子,宁静而温馨。   他享受此刻。   ———   二月中旬,高三下学期迎来紧张激烈的学习气氛。   高考迎来倒计时。   舒荷是已经被保送了,不需要参加高考,但他想让主角家长体验一下在考场外等人的超级仪式感,所以还是参加了。   而对原峥来说,这意味着多相处一天少一天。   每天都是倒计时。   高考来临前,原峥没忍住频繁看日历,经常会沉默地盯着日历出神,然后再把日历挂回去,四处打听小孩去外省读大学一般都要做什么准备。   住宿的话,小荷能习惯吗?   生活费该给多少?   坐火车要多久?   一年……一年他真的能把分店开到京市吗?   心事纷杂,六月高考日还是到了。   陈望青进考场前,还让舒荷给他点学霸之气,说自己成绩一般般,也不知道能考个什么样的学校,能离他近点就好了。   “一定可以的!”   舒荷抬起雪白小脸,表情严肃地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芝麻开门嘛咪嘛咪哄咪给他祈祷学霸之气,等两人幼稚地互动完,原峥才把准考证身份证之类必要的东西给他。   “那我进去了哦。”   舒荷转头挥挥手,“你去坐着等我呀。”   这段时间是梅雨季,频频下雨。   今天倒是出了太阳,可还是下了太阳雨,原峥到檐下避雨,没多久就看见天边出现了一道彩虹。   他盯着,竟觉得这彩虹是灰色的。   ———   六月一晃,就是七月。   只剩不到两个月的相处时间了。   烈夏正盛,外面热得像一团大火炉,这个暑假舒荷几乎没跟陈望青出去玩,就陪着原峥在店里了。   他坐在收银台晃腿,给店里最后一位顾客找钱,转头就见原峥换下了衣服,拿着钥匙有点儿沉默地走到他面前,俊美的眉眼轻垂着,说回家了。   “今天好早哦。”   舒荷跳下高脚椅,跟着原峥一块走出饭馆,原峥转头锁门,顺便在门上挂了个纸壳做的提示牌,上面写着饭馆九月五号之前暂停营业。   舒荷茫然看着,才隐约想起来后天自己就要去学校报道了。   好快呀……   他睁圆眼看原峥,“为什么要九月五呀?你送完我就可以回来的。”   “不急。”原峥把钥匙按在手心,“我陪你几天,怕你有什么应付不来的,到时候再走。”   他侧头,又沉默一下,轻轻说:“回家吧小荷,我去给你收拾行李。”   “……”   夜里八点。   客厅和卧房开着灯,有人来回穿梭,地上还摆着三个新的大行李箱,里面干干净净地叠着衣服,摆放整齐。   杯子牙刷毛巾这些,原峥本来都拿了,正要放的时候又想着到当地买或许更合适,他于是又摆回原位,继续给舒荷收拾要穿的衣服。   春夏秋冬各几套,还有围巾袜子针织帽,舒荷不爱穿秋裤,嫌两件一块穿不舒服,但冬天寒冷,他照顾不到他,也得带。   叠着叠着,三个大行李箱竟然还不太够。   原峥沉静几秒,慢慢站了起来,去看吹着风扇发呆的小荷。 第99章 成长流文里的娇纵反派17   三伏天刚过,温度依然十分燥热。   风扇在客厅对着沙发吹,滋溜溜地吹得少年额前柔软的发丝都乱了,偏偏他一动不动,只挨着沙发扶手,托腮发呆。   直到眼前的发尖儿戳了他眼睛,他这才嘟哝着抬手一揉。   原峥无声看着,明明还没有分别,可这间屋子未来会产生的沉寂已经初见雏形。   不会再有熟悉的声音,不会再有熟悉的人影。   也不会再有个少年从外面跑进来,拖着椅子往风扇前一坐,捧着风扇脑袋吹脸,反驳他说凑那么近吹会头疼之类的话。   可能连电饭煲上飘出来的汽水都是冷的。   “原峥。”   原峥出神,又回神。   他垂眸凝望着呼唤自己的少年。   “你不要这样。”舒荷好像感觉到了青年的情绪,这会儿唉声叹气,难过地说,“你这几天一直都好不开心,有点儿影响到我了,我也有点不开心了。”   他抿着柔软的唇,表情很沮丧,小声嘀咕,“而且我只是去读书呀,又不是死掉了。”   原峥:“不要讲这种话。”   “我知道。”他又补充,“只是你从没离我那么远过,我怕你照顾不好自己。”   舒荷茫然:“不用照顾呀,每天的生活都是固定的。”   原峥:“嗯,下次见面是在一月份。现在是八月底,我们要分开四个多月。”   四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一个季度了。   舒荷觉得他算得不对。   他掰着手指数数,“十月有个小长假哦,七天,你可以来找我。也可以我找你,饭馆好忙的还是我坐火车回去吧。”   原峥拧眉,不想他折腾,长途火车是煎熬,“我去找你,饭馆可以挂请假牌。”   “不好,怎么可以三天两头请假。”   舒荷端坐好,仰起脑袋一本正经、表情严肃地看着原峥,“要来吃饭的回头客发现你总请假,下次就不来了。”   他确信点头,鼓着腮帮子,“还是我回家吧,不过……”   不过……舒荷雪白漂亮的脸蛋又露出点茫然的神情来。   “好像,我们也不一定要这么频繁见面呀?”十月初回家,才只分开了一个月呢。   而且,分开这个把月说不定就习惯了。   原峥听到这话不置可否。   他没应答,弯身继续给舒荷收拾行李,把衣服叠得整整齐齐的,一直在查漏补缺,直到凌晨一点才算了事。   而舒荷,为了安抚原峥家长舍不得他的心情,硬是缩在沙发半睡半醒地陪着他,等原峥终于收拾完,舒荷也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抬着手就迷迷瞪瞪往人怀里靠,搂着对方的脖颈,趴在他颈窝里嗅着熟悉的安心的气息闭眼。   原峥把他抱回床上,抱小孩的姿势,一手护着他纤薄的背,一手托着他的屁股,很谨慎地勾着点腿心的位置,小心翼翼将人放到床上。   他打开风扇放下蚊帐,又拿着电蚊拍扫了一圈,确定一只逃兵都没有,这才上前摸摸舒荷的头发,对他说晚安。   回应他的,是少年模模糊糊的含混嗓音,“喔……”   ———   清晨六点。   原峥起得很早。   他重新给舒荷检查了一遍行李,还塞了些钱在里面,然后便做好早餐开始等人起床。   七点的时候,外面的太阳已经开始散发炙热的威力了。   窗敞开一些,刺眼的阳光倾洒下来,落在地面,细小的尘埃飘在那束因丁达尔效应产生的光阴里。   这是一个再普通寻常不过的早晨。   舒荷起床的时候,像个小幽灵一样从房间飘出来,头发有点儿凌乱,一缕发丝像呆毛似的翘着。他睁着圆润的眼,往上捂着脑袋,复读机一样巴巴喊原峥哥哥,一直喊到洗手间,打开了水龙头才算消停。   七点二十,原峥把早餐推到他面前,“有点冷了,但是天气热,吃着正好。”   他拿着筷子给舒荷拌了拌这碗面,然后起身去阳台收衣服。   八点的时候,滚烫的太阳升在高空。   原峥打电话联系了给饭馆供货的师傅,出钱让他送自己和小荷到火车站,师傅来得很快,还帮忙把行李箱搬到车厢里,用羡慕的语气对原峥说:“听说你弟弟考的京大?哎我看到路边挂的横幅了,好几条呢!听说还是保送的,真优秀啊!”   原峥颔首,唇边轻扬,有点骄傲地说小荷是聪明,之前竞赛拿了好几个奖杯证书,含金量特别高。   别的家长听到这种对自家小孩的夸赞,可能会谦虚,说没有没有,但是原峥就很直白,继续和司机聊小荷的优秀,聊得司机都快接不上了,舒荷用手不断扯原峥衣角。   “哥哥,原峥。”   他很小声很小声,几乎是用气音说别说啦,快停下,夸太过了。   原峥这才慢吞吞停下。   他转头,去看舒荷。   出门之前,舒荷以为他们要步行去火车站,所以脑袋还戴了一顶遮阳帽,米白色的,边缘不是硬边,这会儿软软地往下垂了一点,遮住了鼻尖。   原峥伸手碰了下小孩的遮阳帽,去看他的脸,舒荷被夸得耳尖还红了些,这会儿扭扭捏捏地抓着手里的小背包,小声和原峥讲以后别这样和人夸,就算要夸也要等他不在场呀,不然那太奇怪了。   原峥没反驳,用额头抵了一下舒荷的遮阳帽,问他有没有晕车,舒荷说有一点点,但是不用晕车贴,马上要下车了。   火车站距离饭馆不太远。   更何况还是租车去的,几分钟就到了。   原峥轻嗯了声。   他侧过头,去看前面的路。   火车票买的软卧,上车后这趟旅程就真正迎来倒计时。   白天、黑夜、白天。   他在认识小荷之前,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拥有一个羁绊深切的人。   也没有想过,他这种从幼时起就习惯孤独的单调的人,竟会这么忍受不了短暂的分别。   他想,这样应该是不对的。   但是那又能怎么办。   不对就不对。   ———   这趟火车行驶历时二十小时左右,终于是到达了京市这座陌生遥远的城市。   这里温度也很热,舒荷顶着自己的遮阳帽,鼻尖沁着点细密水珠,一路推着行李先陪原峥找了宾馆。   京市酒店太贵了,宾馆便宜些,原峥不挑,当然如果他是要和小荷出去旅游,那肯定会给小荷挑个舒坦点的酒店住着。   宾馆这边忙完,原峥才带着人去学校报道,一天下来忙得不行,各种手续,还有收拾寝室,频繁出门购买一些需要现买的日用品。   一番下来,天都黑了。   这会儿还不算开学,京大校园夜里一片松弛的宁静,原峥带舒荷吃了饭,又把他送回寝室,给他塞了钱。   他一天都塞三回钱了。   到的时候一回,吃饭的时候一回,走的时候又是一回。   舒荷啃着冰棍,冰得唇瓣湿湿红红的,他仰脸对原峥摇头,说不要了,钱已经够了。   原峥没吭声,把钱塞给他,还塞了张银行卡,说密码是你的生日,需要钱就取。   一系列操作,给舒荷那几个室友看震惊了,等舒荷拗不过只能收下,原峥离开,其中一个室友才犹豫着,主动挑起话题,“小荷,那是你哥哥吗?”   中午他们陆陆续续报道,都交换过姓名,说话的这个室友叫高林,是京市本地人。   舒荷收好银行卡,坐回自己的座位说是呀,然后继续啃着冰棍,寝室发白的灯光下,他细腻的眉眼和被冰得湿红的唇瓣被衬得特别显眼,像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   高林不由自主看呆了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样啊,不过,你和你哥哥长得不太像。”   舒荷说:“我们不是亲生的呀,他是我口头上的哥哥,其实更多算是朋友。”   “朋友?”高林这下被说得疑惑了,另一个室友追问,“那怎么是朋友送你来啊,你爸爸妈妈呢?”   舒荷转头,含着冰冰甜甜的冰激凌小声说:“不在了。”   不在了……   刚刚提起这个的室友沉默几秒,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我真该死啊。”   这下高林也有点拘谨了,他犹豫望着舒荷,第一眼印象,这分明是个被富养出来的小少爷。   长得特别好看,漂亮,白白净净的,进寝室那会儿还精致地戴着遮阳帽,如果他不抬起脸,都不知道遮阳帽下那张脸会生得那样惊艳。   有他在,这间寝室都有种见到阳光的蓬荜生辉感。   高林想了想,转移话题,“你哥是做生意的吗?”   出手就是银行卡,一天给了三次钱,次次都好几张,出手阔绰啊。   舒荷有点儿骄傲点头,没错没错,主角已经彻底是个生意人了,他喜欢这样的说法,有种明天就要完成任务的快乐。   难怪。   高林想。   虽然父母双亡,但确实是个富养出来的小少爷嘛,这么一想也没错。   舒荷啃完冰激凌,用手背碰了碰冰冰凉凉的唇瓣,就跑浴室洗澡去了,而原峥回到宾馆休整了一晚,也没有闲着,第二天就在附近搜集了同行的一些资料,包括菜怎么定价、有没有独特性创新性、店面月租季租年租的价格,或是季度创收。   最后这个比较难弄清楚。   有的店家打哈哈,说没挣多少没挣多少,要揭不开锅了下个月就关店,有的会说勉强糊口,有的则夸大其词。   是真是假,也说不清。   原峥在这里待到九月四日。   舒荷还有两天要军训,偏逢赶上他要回小县城的时间了,得知他要离开的当晚,舒荷小跑出校园,热得脸颊红红的,和原峥在校门口碰面。   原峥退了宾馆的房,手里拎着一个袋子,是自己的行李和一些经商的书。少年跑到他跟前的时候,迎面吹来一股风,把那双杏眸吹得亮亮的。   原峥无声看着他,看着他额前些微湿润的黑发,沉默几秒轻轻叹了一声,滚着喉结低声道:“天热,小荷,我一个人去火车站就好了。”   “不要。”   舒荷说,“我就要送,你买的几点的票呀?快走,我们不要迟到了。”   他闷头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见原峥站在原地没动。原峥和他那双圆润的眼对视,轻抿直唇线,这才抬步跟上面前的人。   一路上,两人几乎没说几句话。   可能是因为离别到来,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些牵肠挂肚的叮嘱、反复说尽的想念,在这一刻都融化在了这个有些滚烫的黑夜里。   月明星稀,蝉鸣鸟叫。   到火车站的时候,火车还没进站,原峥拎着袋子,让舒荷快点回去。   他还是有点不放心舒荷一个人走这段路,话出口了,又忍不住抽风一样,说还是我把你送回去吧。   “……”   舒荷慢慢抿着唇,摇头摇得比拨浪鼓还快。他别开头不看原峥,说等火车进站了,你上车了我再走。   原峥也抿直唇线。   他沉默了一会儿,把手里的袋子放到身侧长椅上,对着舒荷伸手,想抱他一下,舒荷鼓起腮颊,上前给他抱了两秒,就往后退,松开。   原峥却加重了手中力道,把他抱怀里,宽大的掌心扣在少年有些单薄的背脊上,一句话都没说,所有深刻的情绪都藏在这个安静的拥抱里。   心脏声在扑通。   原峥垂头,贴着舒荷的耳感受了几秒这种黏腻亲密的感觉,缓缓吐出一口灼热的气息,便要松开,怕怀里人觉得热。   不曾想,刚放开,迎面而来的是一句带着点微哽的控诉。   “好烦呀,你的情绪又影响到我了。”   舒荷往下一撇小嘴,眼眶没什么预兆地红了些,一颗豆大的泪珠就掉了下来,从白净脸颊一路滑下,几乎掉在原峥心上。 第100章 成长流文里的娇纵反派18   原峥有些记不清,上一次看到小荷掉眼泪是在什么时候了。   是两年前,还是去年?   小荷不怎么哭的。   所以他没想过他会掉眼泪。   还哭得这样悄无声息,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眼眶湿红得要命,就这样往下撇着嘴,抬脸看他。   明明白天还高高兴兴像个随风摇曳的小芦苇。   现在就像淋了雨的小猫。   原峥抬起僵硬的手,在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再次伸手将人搂进了怀里,心口贴着心口紧紧地抱着,不留一丝缝隙。   烈夏的夜晚燥热浮动。   火车站行路人发出的白噪音嗡嗡,无疑为这燥热的盛夏又增添一份烦闷。可原峥好像自动屏蔽了这些声音,他垂下头,用自己宽大的掌心笨拙拂过舒荷软白的脸颊,将那些本来温热的湿泪一一擦去,指腹小心在他下眼睑蹭了蹭,像在说别哭。   单薄眼睑一片红意。   舒荷被人这样紧地抱着,宛如置身在了火炉中,他有点热,只好努力从原峥怀中抬头,手指抓着他粗而有力的手腕,抿着嘴像个气泡小鱼一样什么都没说。   “……我要是早点去创业就好了。”   原峥沉默几秒,凝视着他雪白细腻的眉心,开始朝几年前的自己开枪,“这样,就不用因为挣钱和你分隔两地。”   舒荷闷闷说:“你不要这个样子,我们只是分开几个月,又不久。”   他吸吸鼻子,明明没有什么的,被原峥弄得好难过,“我是正常去读书,你有点太依赖朋友了。”   “这样是不行的。”   原峥:“朋友。”   原峥重复:“朋友,嗯,小荷,我知道自己这样不对。”   舒荷低头擦眼泪,还没擦几下,手就被原峥给攥住。他茫然抬头,感受着青年燥热指腹擦过自己脸颊的粗粝,含混问什么意思?什么这样不对?   “以后会知道的。”   原峥给他擦完眼泪,就再次将人搂进怀中,他生得高,而舒荷几乎只到他下颌的位置,如此这样将人抱着,背脊还需要微微弓着,才能将手搭在他腰后,用着力,将人完完全全带进自己怀中,紧紧地贴着。   这个拥抱传递的情绪有些浓厚,舒荷虽然热热的,但没有把人推开。   他听见了原峥的心跳声。   好大声。   还有点吵。   舒荷转头,想和原峥讲话。   原峥却抬手,轻轻用燥热的指腹抚了一下他的后颈,突如其来的触碰令舒荷浑身一个激灵,细密纤长的眼睫都抖动了。   他想抬头,眼前却暗下两三分,下一秒,眉眼上靠近额发的位置,蓦然烙下一抹温热。   很陌生很独特的触感。   带着熟悉的气息。   原峥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力道吻了他的额发,深褐色的眼瞳垂着,速度快得像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吻。   好像几乎来不及发觉,就已经撤离了。   舒荷瞬间抬头看原峥。   那双杏眼里落着火车站布下的灯,眼睛细润,眼眶的绯红还没消退。他看着他,眼睛睁得有点大。   有一瞬间,原峥以为他要说穿刚刚发生的事。 奇! 书!网!w!w !w!.!q!i!s!u !w!a !n !g!.!c!co m   但是三五秒后,舒荷转开脑袋,指着不远处缓缓进站、发着呜呜鸣笛声的火车小声说:“火车进站了。”   原峥失怔。   他也转头,沉默地看着进站的绿皮火车,喉咙里轻“嗯”了一声,拿起被自己放在长椅上的袋子。   低了下头,原峥望着自己的行李,站在原地好几秒,才习惯性说出最后的叮嘱:“你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遇到事给我打电话,学习不要太晚,要早睡,出门遇到可疑的人不要和他讲话,十月我来找你,就待两天,不会影响饭馆生意的,还有……”   火车停下了。   一群人涌了进去,四周很吵闹。   舒荷看看火车,又看原峥一直讲,没有要停的意思,这才不得不上手,去推他手臂。   力道不重,但原峥还是闭了嘴,顺着小孩的力道朝火车车门走了几步,越近,人声越鼎沸,他离舒荷就越远。   原峥走进了车厢。   他沉默地看着站在外面朝自己挥手的舒荷,深褐色眼瞳失焦那么几秒,看见他身后火车站外的黑夜。   原峥拎着袋子,还是有点不太放心舒荷自己一个人回去。舒荷好像发现原峥要出来,鼓起脸颊冲他说自己要走了,说完就转身跑了两步,发尾顺着风像芦苇一样飘起。   没几步,舒荷重新转身。   火车门关上了,原峥找到了自己的座位,视线透过透明的车窗看着他。   青年俊美狭长的眉眼在这一刻,显得有些晦涩。   “再见!”舒荷踮脚努力冲他挥手。   火车缓缓驶动,这深刻烙印在原峥记忆中的一幕,在眼瞳中渐渐变得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他们隔着几千公里的距离。   ———   宿舍还没宵禁。   寝室灯火通明,时不时传出人声。   舒荷一路爬楼梯回来,累得鼻尖沁了点细密水珠,他小口小口呼气,回来就直奔洗手间用冷水洗脸。   好热好热。   清水湿漉漉沾在少年雪白的脸蛋上,他晃着脑袋,额发也湿了不少,水珠沾得唇瓣湿湿红红的,轻抿一下,唇珠也润上了水光。   看起来很好亲。   舍友们齐齐涌到阳台看他。   他们是知道舒荷今晚出去送哥哥到火车站的。   所以特意留了门,没锁。   这会儿,高林等人看清了舒荷还有点薄红的下眼睑,或许是刚洗完脸的缘故,他的眼尾也洇着润红,不知道是掉过眼泪还是水进了眼睛揉成这样的。   反正,瞧着有点儿可怜。   高林看着看着,莫名有点结巴,“那个,小荷,你哥已经回去了?”   舒荷才发现这儿涌进来三个人,冷不丁吓得眼睛睁圆,白皙漂亮的脸颊都紧绷了。   面对一双双显得聚精会神的眼瞳,他好一会儿才小声说:“是呀,已经进火车了。”   高林:“这样啊,就是有件事,我们想了想想告诉你,你哥哥他前天请我们吃了顿饭,让我们照顾照顾你。”   他说:“你是我们四个人中最小的嘛,我们本来就是这么想的。”   和舒荷同处一室,谁能忍住不关注他、不帮助他?高林心说反正他自己忍不住。   吃人嘴短,舍友们合计一商量,觉得还是得提一提,不然显得是因为这顿饭才那个的。   舒荷愣了几秒,茫然地回忆了下前天,原峥没给他提过这件事。   前天他们也没见面。   原峥一直在外面搜集同行的信息,很忙的样子,他自己刚开学也有很多事,一直过得迷迷糊糊的,转眼就到了今天。   迟疑那几秒,舒荷收到一条信息,这种老式手机发出的提示音总是特别大,他手忙脚乱捧到手心,看见原峥给自己发了条信息,问到寝室没有。   舒荷想回,又想先洗澡,洗完再认真和他聊天。不然话题打开,就收不住了。   在席若那得到的经验T^T   舒荷飞快放下手机,收拾衣服进了浴室。   ———   火车车厢有些沉静。   原峥一直垂着头,望着手里的短信界面。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过去了。   没有回复。   担心之余,原峥又想小荷是不是发现了那个他克制不住的亲吻?所以不回复,以此告诉他答案。   可小荷不是这种性子。   原峥直接打了个电话,怕他迷路或者出事,没几秒,电话被人接通了,原峥微紧绷的唇线松了松,正要讲话,里头传来高林的声音。   “小荷在洗澡呢。”高林看了眼备注是(主角主角),摸不着头脑道,“这位备注是主角主角的兄弟,要我去浴室门口把电话递给小荷吗?”   原峥:“不用。”   熟悉的声音一出,高林嚯了下,是他啊。   怎么备注这个?   原峥没解释,小荷说给他算命必会像电视里的主角一样成功所以才备注了这个,他只说了句小荷到寝室了就好。   五分钟后,舒荷从浴室出来了。   天热,他雪白的皮肤都被热气蒸腾出一层粉意,额发湿淋淋的,正往下滴着水珠。   擦了擦脸,舒荷去摸电话。   他看到了原峥的来电记录。   寝室熄了灯,舒荷缩在床角落,低头给人发消息。   这一发,就是几个月。   ———   几千公里的距离,最耗费的就是短信钱了。   除了刚开始分别那几天,聊天内容莫名有点少外,之后的每一天都一天比一天多。   一条一毛,他们一天能发无数条。   舒荷在路上看到一片好看的树叶都想发给原峥。   分享欲的最高境界。   不过有时候,舒荷也会看着扣费短信发愁,他给原峥打电话郁闷地说以后还是少发吧,要省钱创业的。   原峥明明很节省。   一件衣服能穿几年,没坏就一直穿,要不是舒荷会在新年拖着他去买新衣服,弄仪式感,他自己几乎不多花这些钱。   这么节省的人,在短信这么浪费钱的事情上,却意外大方得要命。   不出所料,原峥拒绝了这个提议。   “没话费了吗?”他说,“等下我出门去交。”   “哥哥。”舒荷为难鼓起小脸,唉了声,“一个月省下来的短信钱够买几件衣服啦。”   原峥说:“缺衣服吗,那我等下顺便去银行转账给你。”   “……”   主角好浪费钱哦。   没办法。   舒荷鼓鼓劲,只能一本正经上大杀器了,“你要这样的话,那我以后不给你发消息了,我们要先苦后甜,现在忍着不联系,等以后你创业成功了,就可以天天联系啦。”   原峥沉静下来。   “不可以一直甜吗?”   “……”   不沟通了。   舒荷特别坚定,说以后发消息要保持在十条左右,发一块钱的消息,再多就不能了。原峥拗不过他,只有接受的份。 第101章 成长流文里的娇纵反派19   殊不知,让步这么一次,次次都得妥协。   例如十月小长假。   原峥本来想去找小荷,只折中待个两三天。   但小荷不肯答应,说只来三天太匆忙了,坐车一来一回就要将近两天呢,有这个时间,不如多挣两天的钱啦。   小招财猫掉钱罐子里爬不出来了。   原峥依然拗不过他,从来只有妥协的份。   所幸,小长假这段时间舒荷说可以聊两块钱的天,也就是二十条消息。   他格外珍惜每天二十条的消息份额,连要发什么,都是在心底斟酌好的,没有一条废话。   就是有点遗憾,小长假一过小荷就不肯聊两块的天了,又变回了十条限额。   原峥垂着深褐色的眼注视短信页面,半晌轻叹一声,抬首去看外面的夜幕,锁上饭馆大门。   ———   夜已深。   街道一片清冷,道路两边的路灯清凌凌映在地面,入目只有被风吹得萧瑟打转的枯叶。   原峥从饭馆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凌晨。   在这个年代,小县城的饭馆普遍在下午六点就打烊了,生活节奏慢悠悠,只有小荷花饭馆始终会在六点后留着一盏灯,时间长了,下班晚的顾客们也都记住了,不少成了回头客,夜里总有那么零星几人进店吃饭。   原峥经常回家很晚。   可要说是为挣钱,其实也不尽然。   因为通常八点以后,饭馆就没什么客人了。   从里到外都散发着沉静,招来的帮工也在下午五点就下班回了家。   只是对原峥来说,不管是待在饭馆还是待在家里,对他而言其实都没有什么区别。   他步行到家,垂首翻出钥匙开门,推开门时里面一片黑暗,安安静静的,显得空荡荡。   “咔嚓”一声,灯泡在屋中乍亮,将有些年代感的家具照得蹭亮。   在客厅左侧,木质桌子被人收拾得一丝不苟,没有什么生活气息,往常小荷在的时候总会放着当背景音的新闻联播,这会儿也跟着没开机的老式电视机陷入一片黑暗。   扑面而来的寂寥无所遁形。   原峥将钥匙放在桌面,习惯性看了一眼舒荷平时会坐的小沙发,没看到人,他这才转头抬首盯着泛黄的灯光看,近乎出神。   有点过于安静了。   两个月,他一点都没习惯。   半晌,原峥抿着唇线摸出电话。   他垂首,看着没有退出的短信界面。最后一条消息余额已经发完了,小荷说凌晨不可以发消息,刷新时间在早上七点。   他的指腹按在按键上,沉默地看了几秒,还是没能忍住,打破了规则,给小荷发了句:【睡了吗?】   舒荷:【无无无。】   舒荷:【违规了哥哥,这条从你明天里扣,明天只能发九条了哦。】   舒荷:【不要违规呀!!】   原峥:【我下午去超市给你交了一百块话费,不发短信,可以打电话吗?打电话划算点。】   十月底仍然有点热。   温度还没下来,倒是下了场太阳雨,将那些藏在草丛里的昆虫都浇了出来,在这个浮躁的夜里咕咕叫。   舒荷本来就有点睡不着的。   他听着外面的昆虫叫声,更睡不着了,只好在心底嘀嘀咕咕数数,圆润的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   收到原峥消息时候,他都快数着数着睡着了。   舒荷一揉眼睛,才想起自己忘记静音。   他摸过电话,看见原峥给自己发的消息,先是按了静音,然后才吭哧吭哧给他回消息。   规则一旦被打破,就会一直被打破了。   不可以浪费话费钱!   舒荷义正言辞教育原峥,叭叭半天,告诉他一百块话费可以买很多东西,少发点短信明天就可以攒下一大笔钱了。   原峥:【已经攒了。】   原峥:【就当话费钱,是我买衣服的钱。】   舒荷趴在床上,用手撑着脸颊,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忍不住轻蹙眉尖,心说怎么能这样啊?   他戳戳按键,假装没看到。   【快一点钟了。】   转移话题,【再聊的话,我就起不来了,你也不能五点半准时开饭馆了。】   想了想,舒荷又补充:【你不要熬夜了!】   原峥看舒荷说第二天会起不来,这才稍微打消一点克制不住要继续聊的心,他抿直了唇线,给他发了句晚安。   【晚安晚安。】舒荷放下电话前发了最后一 条消息,【这次就不从明天扣了哦,下次不可以凌晨发了。】   原峥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大半天,才给他回了个好字。   ———   对原峥来说,这四个月的时间格外漫长,就像旅者在沙漠徒步看不到绿洲,他没法习惯从饭馆回到家中时感受到的沉寂。   家里和原先一样。   处处都有小荷的影子。   电视机边的魔方、他高中念书时骑过的自行车、贴了满墙的奖状、还有打开抽屉就能看到的练习册旧草稿纸,包括他房间没有带走的猪猪储蓄罐、卡通抱枕——   残留的熟悉气息很淡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边蔓延的空茫。   原峥把小荷的卡通抱枕拿到自己房间。   随后看着日历,在今天的日期上划了道斜杠。   数着日历过日子。   对舒荷来说,学校的生活三点一线,过得特别快。好像消息发呀发的,电话打呀打的,就有了空间穿梭术,转眼就次年一月份了。   学校在月初就公布了放假时间,考完期末,放假前夕,舒荷兴高采烈地和原峥打电话,一边努力给自己收拾行李。   他腾出一个大行李箱,胡乱往里面塞了一些衣服,彼时原峥正在关饭馆的门。   一月天冷,天空还飘着毛毛细雨,他锁完门将钥匙塞进了大衣侧边兜里,专注地听着少年在电话里说后天就放假了,大后天就可以回家了。   “然后就是你二十四岁生日啦!刚好能赶上。”   舒荷特别有仪式感,说上次是手工长寿面,这次他想试试手工蛋糕。   虽然他不会做,但是原峥会做,舒荷胡乱把行李箱一盖,拎起来塞到角落说:“你得教我怎么做哦。”   原峥这次也没记得自己的生日。   乍一听这番话,他沉默了好半晌,想到去年那碗热腾腾的长寿面,良久才滚动喉结轻轻说:“很麻烦的,我去买一个吧。”   天冷,他不想小荷去弄这些东西,会冻着手的。   不过舒荷一向是个特别认真犯倔的小孩,根本没听,自己一个人就在那咕咕哝哝说要做个特别大的蛋糕,要给邻居们都送一块。   原峥只好想着到时候自己来准备蛋糕步骤,小荷只需要往奶油上放几颗水果就行了。   这样也能算小荷做的。   亲手做的。   雨势渐大,原峥走到了屋檐下避雨,望着面前薄薄的雨幕轻声说:“后天放假是吗?那我明天买火车票去接你。”   “我自己回去就行啦。”   舒荷杏眼晶亮,有点儿小雀跃道:“我已经知道怎么买火车票了,行李箱也好轻的,我一个人能行。”   原峥:“这么独立。”   舒荷挺挺小胸脯:“那是当然……”   “哥还是得来接你。”原峥说,“我不放心,这段时间是春运,火车站人多不安全,会有抢劫的。”   “可是我会很小心的……”   舒荷咕哝一句,又鼓着脸颊没再反驳,他低头静静听了会儿原峥那边传来的雨声,小声问他带没带伞。   原峥回答没有,等一会儿雨就停了。舒荷于是挪到椅子上坐下,晃了晃腿,突然又小声严肃说:“哥你要成熟点。”   “……?”   “成熟的大人,是不会这么依赖弟弟的。”舒荷低着头,认真讲,“你已经二十四岁了,要学会一个人生活。”   原峥:“……”   他一个人生活的还少吗?   沉默几秒,原峥滚动了一下干涩的喉咙,避开这个话题,说他买明天下午的火车票到京市,后天上午就能到。   他们可以后天下午一块儿回来。   舒荷嘟哝,大概是在不高兴他避而不答,又只能往下撇着小嘴说好。   雨渐渐停了。   原峥带着这通烧钱的长途电话,一路回了家,推开门分明还是他不曾习惯的冰暗气息,但这一次,那种空荡荡的感觉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概是因为后天就能见到人了。   次日下午,原峥买了火车票第三次前往京市,几千公里,二十余小时的距离,外面的景色由暗转亮。   他一次眼都没阖过。   第三天上午,京市下了场鹅毛小雪,还没飘到地上就已经融化了。   舒荷早早起床,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像个蚕宝宝,白色羽绒服搭配黑色的围巾,遮挡住下半张脸,露出泛红的鼻尖和被风浸染得湿润的眼眸。   他风风火火冲出校园,拦了辆出租车,声音在围巾里闷得有点儿软软的,和司机说去南站火车站。   司机看他是京大学生,佩服地夸了几句,彼时,原峥刚下火车。   他站在火车站内,低着灰褐色眼瞳给舒荷打电话。   京市到火车站,开车不过几分钟的距离。   很快舒荷就到了。   他下了车,晃了晃有点晕车的脑袋,小阿飘一样飘到一颗枯树旁,迷迷糊糊和人打电话:   “我这有棵树,叶子都掉光啦……”   小雪一直没停。   他站在树下,枯掉的树杈分出了很多枝条,堪堪挡住细雪。   落下来的零星雪穗,有的飘到舒荷细密纤长的眼睫毛上,有的落在乌黑软松的发丝上,他被冰了一下,下意识低头动了动眼睛,小心揉着,和人交流位置。   不过几分钟。   原峥按着电话,走出火车站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影。   恍如隔世。 第102章 成长流文里的娇纵反派20   舒荷还没发现原峥已经从火车站出来了。   他拿着电话,低头把脸埋在围巾里,寒风裹着雪一直飘个不停,很冷,在枯树下左右来回踱步都驱不散那股寒意。   细雪飘飘,落在他黑发上。   往下,那双细润的杏眼发愁地眨动着,被闷在围巾里的软绵嗓音冷得有些轻颤,不住问原峥出来没,他好冷呀想回宿舍了。   电话里同步播放着少年清澈的声音。   原峥按着电话,隔着一段距离注视着少年出挑的背影,片刻抬步上前,出现在他身后,抬手给他抹去乌发上湿冷的碎雪。   像是感应到什么,舒荷抓着电话有点儿茫然地抬了下脸,露出被闷得嫩红的唇瓣。   他一下转头。   “到了。”   原峥放下手,声音不再隔着电话显得朦胧,这次是更具有实质的清晰。他看了眼舒荷明亮的杏眼,又垂下头,拉起他被风吹得冰冰凉凉的手,捂在自己的掌心里,“很冷吗?十一点了,刚好可以去吃午饭。”   突然的出现,令人还有些回不过来神。   舒荷慢半拍仰脸看着原峥。   青年高大的身形站在他面前挡住了南面吹来的寒风,很有安全感。他还垂覆着视线,深褐色眼瞳露出几分专注,给他暖手。   手被人温暖地捂着,从指尖到手心,那阵冰凉被燥热的掌心覆盖,抹去,只留下温热。   舒荷被捂得有点儿舒服了。   他蜷缩指尖,犹豫一下,还是把手给抽了回来。   掌心一空,冷风灌入,原峥视线顿住。   他抬起眼睛,注视少年将那只白皙漂亮的手塞进了衣兜里,没肯让他捂。   舒荷顺便挂了电话,把另一只手也塞衣兜了,然后才用脸颊蹭蹭围巾,露出来的鼻尖白里透红的,白雾氤氲了细腻的眼眉。   他想了想,对原峥道:“我知道一个饭馆特别好吃!我们去那吃吧。”   “……嗯。”   原峥轻声。   他转动视线,看见舒荷走到自己身侧,接着,衣袖上传来重力。   少年挨着他走,漂亮手指揪在他衣袖上,小孩一样。   他们有四个月没见了,小半年,虽然每天都有电话联系,可看不见摸不着,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原峥跟着过马路,碎雪仍然在飘,他静了几秒忽然轻声说:“瘦了。”   “你总这么讲,我明明天天都有吃饭的。”舒荷拽着他的胳膊往前走,柔软蓬松的发丝被寒风吹得微微拂起,露出白皙的耳廓和雪腻的后颈。   舒荷这四个多月不怎么出校吃饭,只偶尔跟着舍友们出来团建,面前这家餐馆是他们四次月度团建里挑出来的性价比最高的餐馆。   味道特别好。   “还可以观察观察他们的装修。”舒荷悄悄和原峥讲,一本正经,“席若说这家店的装修很好,如果有两个装修不一样的店铺,做选择题,大部分顾客都会选择这样的店。”   他凑近和他嘀嘀咕咕:“到时候你来京市开店了,就可以弄成这种差不多的。”   原峥依然在想舒荷刚刚抽回去的手。   直到此刻,他转过头,看着少年近距离和自己讲悄悄话的模样。   那双明亮的杏眸里倒映着原峥,而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隔了十几厘米,手却是负距离挨着的。   原峥想了一路,以为小荷是和自己生疏了,才不愿意被他牵着暖手。   可现在又不像。   他略发怔,片刻才在舒荷咕哝的催促声中回神,恰好店家服务生上了菜,原峥给他拿了双一次性筷子,低声说:“席若?”   这个不算陌生的名字,他有很长一段时候没听到过了。   他以为小荷早就和这个人没了联系。   舒荷不太明白原峥这个关注点,闻言迷迷瞪瞪地想了一会儿,说:“席若之前说要出国留学,后来又没去了,现在他在京市另一所学校读书。”   “上个月他来找我,我们一起吃了饭。”   说着,舒荷接过筷子,用指尖抓着原峥的衣袖,严肃把跑偏的话题给扭转回来,“不过这不是重点呀,重点应该是做生意,要汲取同行的成功经验,你听到没呀?”   原峥“嗯”了一声,说听到了,然后才又问:“他怎么又不去留学了?”   还说听到了!这哪里是听到了啦?分明就是左耳进右耳出!   舒荷鼓起腮帮子,原峥低了下头,看见他不高兴地拿一次性筷子戳自己的手,小声:“我也不知道。”   席若没说为什么突然更改了主意,不论是出国留学还是留在国内念书,他都觉得这很正常,所以也没想着去问。   反正,这家店的装修真的很好啦,这才是重点。   舒荷问原峥听到没呀?原峥这次没再提席若,轻轻“嗯”了声说知道了,顺便和他讲了自己未来一年的计划。   听着听着,舒荷觉得自己好像大老板哦。那种主角在给他年终述职的感觉,他想着想着,脸颊边的小酒窝不由自主浮现,晃着腿杏眼晶亮地和人提起这个。   “快吃,等下冷了。”原峥把碗推到他面前,“小荷很快就会变成老板的。”   他顿了几下,又说:“到时候就是小荷老板。”   小荷老板有点高兴,说下午就回去吗?原峥点头,“等会儿回去给你收拾行李。”   “我都收拾好啦。”   饭后,原峥跟着舒荷一块回了寝室,帮他把唯一收拾了的行李箱拎出来,舒荷在前边儿一阶一阶地跳楼梯,羽绒服后的帽子像垂耳兔一样飘起又落下,跳到最后一格的时候,他转身冲着原峥伸手,要去接自己的行李箱。   原峥右转给避开了,说我来就行。   宿舍楼外这会儿正飘着清冽的寒雪,冷风呼啸。   学校门口,陆陆续续都是带着行李回家的大学生,行人来去匆忙。   所幸这段时间还不是春运大潮,火车票还有得卖,原峥买了两张软卧票,护着小荷穿过回乡的人潮,一起回小县城了。   今年寒假特殊些,小荷待一个月就得返校。所以这次原峥没像去年那样只休一天,两人从京市回来之后,小荷花饭馆的打烊招牌他也一直没摘。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休一个多月,一直陪着小荷。   可惜小荷不让。   原峥叹气。   转眼到了生日这天,舒荷按照那天在京市所说的,特别积极地要给原峥做生日蛋糕,然而小荷老板几乎是什么流程都不会,稀里糊涂走完一个流程就要转头问原峥一次。   本来原峥还一声不吭,神情沉静地思考着让小荷放弃做蛋糕的办法,见状,他反而舒展眉头不动声色了,伸手就把所有活计都揽了过来。   动作太自然,以至于舒荷迷迷糊糊就变成看客了,他站到了水龙头边,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为什么突然变成原峥给自己做蛋糕了。   他只是有些茫然地看着面前人垂头打鸡蛋,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劲,又思考不明白。   好奇怪哦……   原峥提前一天买了水果。   他挑了几个出来,切成一块一块的,把水果蛋糕的最后一项交给了舒荷。舒荷拖着椅子坐到木桌前,望着面前的蛋糕,雪白小脸写满认真,挨个往奶油里放水果。   他放得整整齐齐,草莓芒果火龙果之类切块贴在上面,很精致漂亮。   末了,还挑出几根生日蜡烛出来,点燃。   “快关灯快关灯。”   舒荷坐在蛋糕前抬头,迫不及待望向原峥,原峥走到灯泡按键处,手停在上面,无声和他对视两秒,才“咔嚓”一声。   屋内霎时暗了下来。   接着,蜡烛的火光摇曳在漆黑的环境里,星星点点,舒荷坐在木桌前,雪白小脸被蜡烛照得有些朦胧。   他始终仰着脸,期待地看着原峥,那双细润的漂亮眼瞳里倒映着明亮烛火。   原峥又看他几秒,才轻声询问:“要许愿是吗?”   “是呀。”舒荷用手肘撑着桌面,托腮望他,“你要许愿明年生意兴隆。”   原峥:“可是哪有替寿星许愿的。”   “怎么不行嘛。”   舒荷鼓起腮颊晃晃腿,犹豫问:“那……那就换个愿望,你想许什么?”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原峥看起来不像迷信的人。   可偏偏他就是说了句这么迷信的话。   舒荷迟疑地看他,原峥自然地和少年对视,那双深褐色眼瞳里也倒映着烛火的光。   可如果说舒荷的眼瞳被照得发亮,像黑夜里的萤火虫,那么原峥深褐色的眼瞳,给人的感觉反倒有些黯淡了。   过了会儿,舒荷抬手挡住原峥一直注视自己的眼睛,茫然问他怎么还不许愿。   原峥:“已经许完了。”   舒荷迟疑:“许愿要闭眼睛的。”   “睁着显得更有诚意。”原峥低头切了块蛋糕给舒荷,顺便把蜡烛都拿下来,开了灯,吹灭扔进垃圾桶里。   原峥好久没亲手做过这种甜点了,味道没变,还是舒荷熟悉的甜味,他咬了一口水果,鼻尖还不小心蹭到奶油,含混说:“祝福你愿望能成真……”   就像嘴里的草莓一样,少年声音也发着清甜。原峥抽了两张纸给他擦鼻尖上的奶油,舒荷下意识抬起脸,半阖着薄薄的眼皮任他擦,有点娇憨的乖。   原峥手一顿,指腹按着柔软的纸巾擦拭过少年白皙鼻尖,动作慢了下来,片刻他才坐下。   “这个愿望,成不成真都可以。”   原峥按着掌心的纸巾,注视面前少年,“它太大了,我也不太敢想。”   什么愿望?大到连想都不敢想?   舒荷咬着叉子,茫然地睁着圆眼望面前青年。 第103章 成长流文里的娇纵反派21   屋中一片安静,原峥高大的身形立在餐桌前,继续低头给蛋糕切块,唇线轻轻抿直,没有细说。   就像之前那句,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不过,至少应该也是和发财有关的吧?   舒荷迷迷糊糊地想着,转眼就见原峥切了三四块蛋糕分别放在纸盒里。   他们搬过来后,结识了几个关系还行的邻居,平时邻居也会来分享水果生菜之类的东西,所以礼尚往来,吃完蛋糕,舒荷就高高兴兴地端着盛蛋糕的纸盒出门了。   寂静的客厅,因为他的存在而染上几分烟火气。原峥目视少年离去的背影,没多久,放在桌面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他转头看了眼,伸手接起。   打电话的是租客,当初为了让小荷上学方便点,他带着他搬到学校附近住,原本的房子也就租给了一个一家三口。   这次一家三口在别的城市买房了,准备一块过去,所以打电话来是想跟原峥退租。   原峥静静听完说了句‘好’   另一边,舒荷跑去送完蛋糕准备回家,结果被邻居家的奶奶给拉住了。   奶奶是个热情性子,拉着他从学业问题问到感情问题,最后双手一拍说要给他介绍孙女当对象。   这怎么行呀……舒荷有些笨拙委婉地拒绝,一双杏眼在奶奶看来怎么看怎么水灵,她是越看越喜欢,拉着他说先接触试试看嘛?   这么一耽搁,大半个小时后舒荷才得以脱身。   他从邻居家一路闷头冲进自己家里,腮帮子鼓着,直到关上门才算松了口气。   舒荷抬手揉了揉被风吹得凉凉的脸颊,咕哝:“刚刚你都不知道……”   “我差点出去找你。”   原峥说。他刚拿起伞,就看到少年靠在门边呼气。他身上穿着件白色高领毛衣,肤色雪白,身形出挑。   这会儿像是遇到什么难事似的,脊背靠着门没肯过来,漂亮的脸写满了严肃。   “刚刚你都不知道……一会儿我们一定要假装不在家。”   “怎么了?”原峥放下伞柄上前,想了想低声说,“刚刚租客给我打电话说退租,明天我们一起回去一趟吧,看看房和退押金。”   “可以的……”舒荷胡乱点头,其实压根没在状态,他继续绷着雪白的脸,认真说,“刚刚张奶奶说要给我介绍对象,拉着我讲了好久,见我不答应,还说一会儿要来我们家让你劝我。”   “一会儿别出声哦,我们要假装不在家。”   原峥表情变化不明显,只是伸手把他从门边拉了过来,顺便多此一举的反锁了一下门。   然后他转头看向他,那双深褐色的眼瞳轻微地动了动,不知是在想什么,他哑声说:“小荷有在学校遇到喜欢的人吗?”   舒荷摇头。   他挣了下自己被原峥攥住的手腕,漂亮的小脸往下低着,咕哝说只想学习,不想别的。   屋内的沉静,很快被敲门声打破。   张奶奶果然来敲门了。   她拍着门一会儿喊小荷一会儿喊原峥,门被拍得咚咚作响,将近八十岁的老太精气神依然十足。   两人对视着,都没有讲话。   舒荷特别小心。   他放轻脚步,挪到了门缝看不见的位置,末了还伸手拽着原峥过来,小声严肃和他说门缝能看见的。   “奇怪,屋里没人?”   张奶奶摸不着头脑,“小荷不是说要回家吗。”   原峥跟着他一起站在门缝的死角,视线里是少年攥着自己的雪白的手指,耳边听着张奶奶在门口自言自语说要等他们回来什么的,这不罢休的模样令舒荷抿起唇瓣,细腻眉尖一下就蹙了起来。   他像是担心,转头有点儿发愁地攥着原峥的手腕。   “你先进屋。”   原峥摸摸他的头发,“我去跟张奶奶谈谈,不然她明天还会来。”   有些老人无所事事,就爱乱给小辈介绍对象。   更何况小荷这么优秀……   之前小荷还没放假时,店里就有些常年回头客借着关系熟,和原峥聊小荷谈朋友的事。   他们都想给小荷说媒。   去年舒明齐口中说的一句没假,在这个年代,这种小地方小县城,不说到了十八,甚至有的没成年就开始张罗结婚的事了。   小荷这种读了个好大学的名牌生,又有个好看的脸,简直是所有人眼中的香饽饽。   往后,给他说亲的人只会越来越多,直到小荷真的和谁稳定下来。   原峥神情平静转头,看向门口。   张奶奶还在自言自语,舒荷紧绷着脸颊猫着身,一溜烟就跑进了自己的房间,很快他就听见了原峥开门的声音,以及张奶奶特有的大嗓门。   张奶奶环顾一圈,精气神十足地问小荷咋没在?原峥回头扫了眼紧闭的房门,回应就显得有些平静了,说小荷还没回来。   他态度平淡,甚至堪称有些无礼——毕竟作为一个成熟的成年人,在面对上门做客的老人时第一时间总得客套地邀人坐下,然后倒杯热茶热水,再是询问来意。   原峥什么都没做。   他听着张奶奶和自己聊小荷二十岁了该谈个朋友的事,始终以平淡的态度回应,平淡到有些冷了,就像屋外零下几度的寒冬腊月。   讲着讲着,张奶奶也琢磨出点意思来。她瞅原峥几眼,想到自己一句话都没能把这个后生说服,反而还碰了一鼻子灰,就有点儿讪讪地,说好吧好吧,小荷不愿意那就算了。   不过她孙女真的挺好的,如果小荷愿意,让两个孩子接触接触也好啊?   原峥没理。   那双深褐色眼瞳沉静地注视着张奶奶,也说不出是为这个话题感到冒犯还是什么,总之,张奶奶不太敢再继续往下说了。   她搓搓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回头的时候眼睛还在客厅里扫视,像在观察小荷在不在一样。   “……”   原峥上前将门关上。   他转过身,看见舒荷在门口探头探脑,有点儿小心翼翼地问他张奶奶是不是走掉了?得到确切的答复后,这才松口气似的鼓着嘴,从里面走了出来。   “还好还好……”   舒荷松口气,原峥却还是显得有些沉默。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打起精神上前,拿起钥匙准备去躺饭馆。   “你为什么要在生日的时候上班呀……?”   因为忙起来,可以暂时摈弃这些杂念。   之前那四个月小荷不在,原峥也就只有忙起来才没空想那些有的没的。   尽管每次下班回到空荡荡的家中,那种孤寂和无所适从会成倍涌上来将他淹没———   可能麻痹一时是一时。   原峥转头,轻声说:“也没什么事,多挣点。”   “那我也一起去。”舒荷抬着脸瞟原峥几下,很快又跑去房间穿了件外套,闷头跟在他的身边。   两人走在路上,声音一高一低地聊天。   “你是不是不开心?”   “怎么这么想?”   “张奶奶那些话……”   原峥低着头,静静听了一会儿,没了下文,他轻声问怎么不出声了?舒荷鼓起脸颊,犹豫地抬头看了原峥一眼,摇头。   原峥:“会觉得奇怪吗?”   说完这句,他又是一顿,轻声,嘶哑地嗓音在寒风里极轻,像在试探,“哥哥为这种事不高兴,是不是很奇怪?”   舒荷没有搭茬。   他出门前还戴上了自己的白色针织帽,这会儿低着脑袋,安安静静跟在原峥身边,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重重的模样。   原峥眼瞳有些干涩地垂了下来,也没再讲话了。   ———   次日两人一块回了以前的住处,租客退房的时候特意打扫了房子,几乎是入住之前什么样退房的时候就是什么样。   原峥看完房子,给人退了押金,租客走之前还给了舒荷小红包,祝他新年快乐。   除此之外,两人还去了舒明齐家吃饭。这次过年舒明齐没有回家,他大四了,整天为了毕业和找工作的事着急,只在电话里匆匆和小荷说了新年快乐。   眼见寒假时间越来越少,原峥依然没开饭馆,不仅如此,还买了火车票,带小荷一起去了白峰山。   去年就说要去,小荷跟着舒明齐游玩那次不算尽兴,白峰山也没爬完,一直拖到今年,他们才真正有遐心去。   下了火车,原峥带着小荷在提前订好的酒店下榻,舒荷坐车坐得好累,一到酒店就迷迷糊糊往床上爬,不一会儿就睡着了,衣服鞋子都没脱。   原峥先给他取了鞋和外套把人塞被子里,才开始收拾行李。   和舒明齐相比,原峥比较细心。   这次出行白峰山,他带足了东西,暖宝宝暖手袋之类的,怕舒荷会冷。   一直到次日,两人才一块去白峰山。   这里一如既往寒冷。   山顶高高耸入云端,抬眼望去尽是飘渺的云雾。   游客也和去年一样多。   原峥手里拎着个小背包,放着舒荷保温杯和暖手袋,他们一块走了一段路,舒荷一开始还轻轻松松跳着和他聊天,后来就没力了,蔫头耷脑跟在他身边说手有点冷,这次该不会也只能爬到一半吧?   夏天热,冬天冷,春秋要念书没空。他是不是一辈子都爬不到最顶上了?   舒荷沮丧地用脸抵着原峥的手臂,几乎全身力道都挂在他身上,原峥没说什么,低头捻了捻他冰凉的手,翻出背包拿出了暖手袋。   青年低着头,宽大的掌心握着少年柔软的手,塞进泛着烫意的暖手袋里。明明到这一步可以放手了,他偏偏没动,反而就这样继续贴着小荷手心。   如果小荷问起,他就说他也冷了。   原峥甚至找好了理由。   他独独没想过,小荷在抬头看了自己一会儿后,会小声说出那样一个字眼,“哥……原峥,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第104章 成长流文里的娇纵反派22   原峥浑身一怔。   他几乎是立刻定在原地,掌心卡在小荷柔软的手背上,深褐色眼瞳无声看着他,看起来似乎在考虑应该怎么回答,可其实眼睛根本没能聚焦,心口甚至还蔓延出一股令他四肢血液都有些停滞的僵硬。   ……什么?   舒荷也只问了这么一句。   问完,也抿着柔软的唇不吭声了,就这样犹豫又迟疑地抬脸望着他。   这一刻,他们的手甚至还贴在一块,肌肤贴着肌肤,在温热的暖手袋里牵黏出一种无声的沉静。   白峰山的寒风还在飘,冲着人迎面吹来,吹得原峥那仿佛生锈齿轮般生滞的大脑霎时清醒几分。他慢慢紧绷了下颌,神情难辨,后知后觉意识到,小荷发现了。   说发现也不准确,小荷用的是疑问句。   是怀疑了,但不确定。   什么时候怀疑的呢?   原峥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慢慢把手从小荷手背上移开,他知道,在毫无希望的时候用否定、含糊不清的态度来应对这一切才是聪明人的选择。   否定了,就还有以后。   否定了,就还可以细水长流慢慢来。   否定了,就依然可以处在哥哥、朋友、家人这个最安全的位置。他们依然可以是对方最亲密的人。   可是——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聪明人。   在感情的事上,在对待小荷上,他永远做不到权衡利弊,他鼓动的心脏也不允许他说反话。   他的天秤,本来就无条件偏在小荷那边。   原峥无声轻垂了头,注视少年那双细润漂亮的眼睛,喉口有点干涩地滚动着。   这双眼睛像盈盈秋水,仿佛能和背后云雾飘渺的白峰山融为一体。   清丽柔软,就这么小心地注视着他,似乎也不用他一定说个明白,似乎就连转移话题都是可以的,那么贴心。   可原峥想说明白。   借着这次机会,把自己的想法和心意说清楚,总归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那怎么就不能是今天呢?此时此刻,是正正好的。   他不是聪明人,但也绝对算不上胆小鬼。   想到这里,原峥无声地低了头,紧着手里的小背包,掌心按在带子上。他沉默的那几秒,像在阻止语言,片刻轻声:“小荷说的喜欢,是哪种喜欢?”   舒荷犹豫一下,因为他也不确定,怕把气氛搞奇怪了,所以鼓着脸说得有点含混:“就是你心里想的那种喜欢嘛。”   “那么答案是的。”   舒荷蹭地看他。   原峥甚至没停顿,就这样直白说出口了。   唯独在出口后,他才停了那么几秒,深褐色的眼瞳定定地落在舒荷那双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圆的杏眼上。   开了头,剩下这些话就好说了很多,原峥没有一丝卡顿地继续:“其实不管是哪种喜欢,我的答案都是喜欢你。”   舒荷攥着暖手袋,站在寒风里连冷都不觉了,听得发懵。竟然真的是……他抬起脸,有点儿茫然地看着原峥,唇瓣动了动,结果一句话都憋不出来。   “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原峥轻声问。   舒荷憋了一下,“就……去年嘛,去年你送我到京大念书,然后去火车站那会儿……”   他挠挠脸,把暖手袋挡到自己脸前,只露出一双眼睛去看原峥,小声,“然后那时候,你不是抱了我一下吗,好像还亲了我一下。”最后这句更小声了。   那个额发吻太轻了。   时至今日,隔了四五个月。   太模糊,还朦胧,他甚至不太清楚到底记没记错。不过,原峥后来确实不像一个普通的哥哥了,越观察越怀疑。   没有哥哥会这么黏人吧……   舒荷犹犹豫豫地问出来,其实还有点儿小后悔呢,他也没想到原峥会这么坦率直白地承认。   这会儿,两人对视着,在白雾濛濛的白峰山上。有寒风吹拂而来,原峥无声转头扫了眼风吹来的方向,侧身挡在他面前。   舒荷转动清透杏眼,鼓着脸颊盯着原峥看,还没几秒,挡在脸蛋前的暖手袋就被原峥给拿下来了。   露出那张完完整整的漂亮小脸。   他抿唇看着面前人,原峥和他对视一秒,垂了下眼,声音仍然发轻,“原来是那个时候。”   原来去年,小荷就开始怀疑了。   难怪他刚离开那几天,小荷不太给他发短信,还是后来他问起这事,问怎么不发消息了?小荷才开始频繁回应他的短信。   应该有点预感的。   那时那个吻,并不算特别隐蔽。   他做那个动作的时候,虽然冲动,可也没想着要藏着掖着,他可以为自己冲动带来的后果负责,譬如被小荷发现心意。   所以那时火车站,小荷在他怀里抬头盯着他的时候,他以为自己要暴露了,可小荷只是有些疑惑了,并没有问,反而转移话题告诉他火车进站了。   一切都能寻到踪迹、预兆。   原峥低着头,沉默几秒,突然提起:   “哥哥是去年年初发现自己心意的。”   发现心意是那时候。   至于是什么时候开始心动不自知的,只能是更早,更早,早到他回数以前和小荷呆在一起的画面,觉得不论是哪一幕,都像心动的开端。   舒荷已经听得整个人都呆呆的了,杏眼也睁得大,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回应。原峥说完这些,情绪看起来还算稳定,只是下颌仍然紧绷。他看向小荷,看着对方低头缩着暖手袋,声音小小地和自己说:   “喔……那好早呀。”   是很早,他们统共才认识四年不到,喜欢的时间就占了一大半。   “记得那次去医院吗?就是那时候发现的。”   原峥跟着低着头,嗓音有点干涩地道来:“在以前我从没想过这些,这是第一次心动,所以那时候我不明白这叫喜欢,心脏跳太快了,我想可能是心悸。”   “直到后来你陪我去体检,我跟医生单独聊了一会儿。”   “他说我不是心悸,只是有了喜欢的人。”   原峥:“原来这叫喜欢。”   那时他豁然开朗。   所以他会不满足于哥哥、朋友、家人这样的身份。   他渴望跟小荷更进一步。   渴望从此以后,能光明正大理所当然地和小荷相伴余生。   不会再有乱七八糟的人给小荷介绍什么对象,企图把小荷从他身边抢走。   原峥沉静地注视着面前的少年。   眼前这一切发生得太叫人始料未及。   舒荷问的时候,还不知道原峥会说这么多,多到完全把心意剖析了出来,砸得他晕头转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杵在原地,脑袋上还戴着白色的手工针织帽,藏着乌黑柔软的发丝,只有额前一点黑发被风吹得掀起,那双漂亮清丽的眼瞳望着他满是迟钝和无措。   “不用为难。”   原峥凝视他片刻,终究是开口:“我知道小荷的答案,刚刚跟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心意。”   他嘴里说着不用为难,好像能沉稳接受所有结果,可这句话出口的时候,那双深褐色的眼瞳反倒像是黯淡了下来,舒荷看着他,听见他的声音也变得极轻极轻,“你还年轻,你才二十岁不到。”   “现在想这些还太早了。”   他半是自言自语,“今天以后,小荷,我们还像以前那样相处好不好?”   别疏远他。   别拒绝他的触碰。   别和他划清界限。   舒荷张了张口,声音很小地咕哝,“本来也没打算改变相处方式呀……”   他都习惯跟他亲近了,一下子要改,好难的。   只是有时候牵手,会想到那次在车站的吻,觉得有点不太合适而已。   因为这个才把手抽回去的。   原峥凝望着他,舒荷鼓着腮帮子低头,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但是不可以像以前那样牵手了哦。”   原峥沉默一下,说“好”   “那我们快走吧。”舒荷努力忘记刚刚发生的事,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聊这么会儿,爬山也不累了,这次他吭哧吭哧爬到了三分之二的位置,才到临时休憩点坐着休憩。   这里有卖甜炒栗子的,香味混着风飘来,舒荷仰着脑袋像猫一样嗅嗅嗅,想吃又不想吃,太累了。   原峥始终跟在他身侧,话变得有些少,每次开口不是问他冷不冷就是问饿不饿,全是关心。   有时候他会忍不住上手,去摸舒荷有些冰凉的手,总是担心他会冷,担心他会因为这一遭感冒发烧。   但每每刚牵上,原峥就会自觉松开。   舒荷还觉得手有点冷。   可是要保持距离唉。   爬山带着暖手袋好沉重,爬都要爬不动了。他把暖手袋还回去手塞进衣服兜里,蔫头耷脑地继续往上。   过了不知道多久,视野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飘渺的云雾盘旋萦绕在山间,以及上山的缆车索道中———他终于爬到了白峰山山顶。   上回没能上来,舒荷一直觉得好遗憾。   这次他完全是犯着倔,才终于成功的,终于到山顶了,他完全没力气了,哪还记着要保持距离呀?舒荷直接脑袋一转,蔫头耷脑地撞进原峥怀里了。   “好累呀……”   原峥下意识伸手搂住他柔软的腰身,旋即身形一僵,低头没法进也没法退地望着他。舒荷脑袋没抬,累得一声不吭地把脸埋在原峥气息干净的怀里,耳廓被风吹得有些红。   他闷声闷气地说爬完山腿会酸酸的怎么办呀,现在要保持距离,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揉腿了,原峥托着他的腰,把他往上提了提,然后才沉静几秒,认真说可以的,哥哥帮弟弟揉揉腿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 第105章 成长流文里的娇纵反派23   舒荷觉得自己好不争气喔。   在保持距离和防止小腿肚子酸疼之间,他没怎么犹豫地就选择了后者。   所以下山回酒店当晚,舒荷风风火火冲浴室洗完澡就冲回了原峥身边坐下,他低头揉揉自己的小腿肚,咕哝着说现在还不怎么疼。   这种疼一般在睡觉后的第二天才会出现,到时候走路都像刀尖跳舞,原峥转头看他。   这家酒店套房有暖气,所以舒荷穿的不多,柔软宽松的睡衣贴着他的肌肤。   刚洗完澡,他整个人都泛着种潮湿的水粉,头发也是湿漉漉的,此刻半弯着腰,衣服勾勒在纤细的腰身,背影纤薄,露出的后颈雪白莹润。   他一直都很出挑很夺目。   原峥看见他的头发在往衣服上滴水,水滴晕开薄薄的布料,贴在肌肤上。怕他冷着,原峥拧着眉起身去拿了吹风筒。等舒荷揉完腿抬头时,就看见原峥已经拿着吹风筒回来了。   对方高大的身形径直走到了沙发背后,气息明显,舒荷撑着沙发往后挪了挪,被贴到脖颈上的冰冷发丝冻得轻轻颤了一下。   他赶紧把脑袋挪过去,“快吹快吹。”   原峥插上吹风机插头,将吹风口对准自己的掌心,试了试温度。片刻,他才将吹风口对准少年柔软湿润的发丝。   手指有些小心地捋起一片湿润。   温度正好,舒荷撑着腿发了会儿呆,转开脸想说点什么,又想到白天发生的那些事。   他鼓起脸颊,杏眼有点发愁地放空。   套房内很安静,只有吹风机嗡嗡作响的声音。   酒店外的雪声很好地被窗户拦下,隐约好像还下起了雨,风吹雨打。   原峥摸摸他的脑袋,用毛巾给他擦了擦,问困不困?他看见舒荷托着脸一动不动的。   “不困诶。”舒荷上午爬了山,精神特别足,他转头,左右晃了晃被吹得发烫的头发,“吹完啦?”   “嗯。”原峥说,“还差一点,等会儿让它自己干,我先给你捏捏腿。”   他关上吹风机收好,走到舒荷身边坐下,弯腰。舒荷坐在沙发边缘,泛红的手心轻轻撑着后面,低头看见自己的脚腕被他用手裹住。   宽大的掌心有些粗粝,原峥常年做家务,养了个小孩后又是创业什么的,掌心总有明显的茧子,硌得舒荷有点轻微的疼。   他眨眼,小心翼翼顺着对方手的力道抬腿,原峥拎起他的裤腿,往上折叠,随后手指卡在他柔软白皙的腿肉之间,轻声问他疼不疼。   舒荷摇头。   他挪挪屁股,好让自己离原峥近点,更方便揉腿。原峥却因为这个距离,闻到了他身上明显的沐浴香气,像是一缕丝丝幽香贴了过来,裹得空气都变得绵密黏稠。   原峥低着头,喉结滚动。   他动了动手,手下的力道有些重,但又在舒荷接受范围里,小腿被人搓揉着,酥麻和燥热泛在肌肤表层,舒荷吸吸鼻子哼唧了会儿说痒,痒着痒着,又说有点疼。   小腿肚子像软化一样。   陷在原峥宽大的掌心里。   仿佛流麻。   他力道一开始重,揉开了又变得舒缓,舒荷被人揉得眼眶都湿了些,又开始抽着鼻子说疼和痒了,要人别碰到他腿弯。   那里最痒!   原峥绷着下颌,耳边是少年各种各样的声音,一声没吭。   揉完这条腿,他执起舒荷另一条腿,舒荷曲起膝盖,低着头掀起睡裤,抿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被原峥揉红了的小腿肚,上面很烫,那种被无限摩擦过的酥麻感还在,好像小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以后不爬了。”   他给自己揉揉,然后下巴抵在膝盖上,鼓起脸颊咕哝,“爬这一次就够了。”   原峥“嗯”了一声,低着脑袋,燥热的掌心继续揉着少年白皙的小腿。他注视着雪白上被自己揉出来的红痕,指腹没忍住轻轻在上面抹过。   痒得舒荷一蹬腿,脚心踩在原峥腿上,就想把腿抽回来。   原峥给按紧了,掌心的小腿肚孱弱得丝毫挣扎不开。   他转头,和舒荷湿润的眼眶对上,舒荷半曲着自己纤细的小腿,手撑着身后沙发,身形轻轻后仰着,身上宽松的睡衣在灯光下似乎薄得能看见里面。   他往下撇着小嘴,说很痒,要大力点揉。   原峥看了两秒,又转过头,半会儿才又是“嗯”了声。   这次再揉,却怎么也没法集中注意力了。   将近十二点,窗外肆意拍打的雨声停了下来,舒荷拖着两条快被揉化的小腿把自己塞进了被子里,他蜷缩成一团,像只变成盘成小虾米的猫似的,悄悄闷声和系统说觉得这样好奇怪。   系统正在检查东西,没有看到刚刚那幕,闻言它的青年机械音“嗯?”了一声。   “我不知道要怎么讲。”   舒荷揉揉脸,唉声叹气。   他以前和主角这样相处都没什么不对的,亲近点,拉拉手明明也很正常。   为什么知道对方心意后,再做这些就觉得奇怪了?   舒荷越想,大脑越是迷糊。   要改掉一个习惯很难。   他鼓着腮颊,有点发愁地想着以后要怎么和原峥相处,想着想着,也就陷入了睡眠。   ———   原峥带着小荷在省城玩了五六天,回家的时候,距离寒假结束还有小半个月。   舒荷要原峥把饭馆打烊的牌子也摘了,休息了那么久,是时候开工工作啦!   现在还在春节期间,上工的人不多,原峥斟酌再三,还是摘了打烊的牌子。   清晨六点多,第一个顾客走进了饭馆,他是这儿的常客,来了以后夹着钱包,习惯性对原老板说还是老样子,打包带走。   说完,他转头,看见了原峥那个去京市读大学的优秀高材生弟弟。   “好久没见了啊,小荷。”   顾客笑着搓搓手,外面下着雪,可给他冻坏了。   舒荷在收银台抬了下头,小声喔了声,没记起他是谁。顾客也不在意,等出餐的时候,他就这么自来熟地倚在收银台边,对小荷说:“都读大学了,小荷你谈朋友没有啊?”   “没有。”   “没有?”顾客像是不相信的样子,眼睛看着舒荷,这孩子长忒好看忒白,能没有谈?追他的怕不是从京大排到另一所高校去了。   舒荷晃着腿,“真没呀。”   “那我可就信咯?”顾客嘿嘿一笑,“叔有个闺女,跟你差不多大,小两岁吧?长得也很标致,随她妈,你要不要和她见一面?就当交个朋友嘛,也不一定要发展出什么。”   给舒荷说媒的多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店里被人介绍对象。   而且对方他完全不认识。   舒荷晃腿的动作小心翼翼停下了,抿着唇转头,下意识看向原峥,带着点求救的眼神。原峥原本在擦桌子,听了这话他动作停下,扫了眼说话的顾客。   “小荷有自己的规划。”   顾客愣了一下,转头去看原峥,原峥说:“他成绩好,目前还是专注学业,不想这些。”   “……”   “啊。”顾客有点尴尬,发出了没什么意义的单子音,“这样啊,那成吧,以后想谈了跟叔说,哎其实也是的,你这孩子成绩这么好,以后是祖国的栋梁,考公务员不?”   “……”   舒荷跳下高脚椅,摇头摇得快,溜到了原峥身边,原峥随手拿了双一次性筷子给他,叫他拿给后厨。   其实也就是先逃离一下这个场地。   舒荷拿了筷子进去,就再也没出来了,直到顾客出餐离开,他这才掀开隔着后厨和前台的布帘,在门口探头探脑的。   确定人没在了,舒荷小心松了口气。   “哥。”   舒荷坐回高脚椅,抓着计算机按归零,头也不抬地小声嘀咕道:“明天我不来了。”   明天也有人介绍对象怎么办呀?   他想窝在家里烤火炉。   原峥不假思索,“那我再休假几天,你快开学了,我不急这么几天挣钱。”   “那怎么行?”舒荷不高兴地鼓嘴,“你要成熟。”   “成熟成熟成熟,成熟的大人是不会这么任性的。”   复读机一样。   原峥看了他一眼,转身去后厨洗了个手,才出来走到舒荷面前。   在小县城,春节这种节日大家还是更加倾向于在家里吃团圆饭,只有少数人才会出门到饭馆吃。   所以这会儿饭馆压根没多少人,十几分钟进来一个。   他也不用像平时那样忙得没空和小荷谈话。   后厨和帮工,两个人够应付面前这些了。   原峥走过来,舒荷指尖扣着计算机的按钮,下意识抬起小脸看他。   距离上次那次表白,不过过去了一周,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还处于一种有点儿刻意克制的状态。   会默契不深聊那些会跑偏的话题,难以应对的话题。   每次离得近了,舒荷就会下意识想到这些,忘都忘不掉了。   彼时,原峥距离他就很近。   他坐着,膝盖都快碰到面前人的腿。   舒荷悄悄睁圆了眼睛,手指从计算机按键上挪开,绷着小脸去面向原峥。   “小荷。”   原峥刚洗过手,这会儿手有点泛冷,他曲起自己的指骨,垂头看着他,沉默片刻才接着道:   “你把我当哥哥或朋友的同时,能也把我当做是你的追求者吗?”   原峥:“好像因为我们一开始的关系,我一开始就被你排除在外了。”   舒荷闻言,松开了计算机。   他看着他,杏眼里露出一点茫然。   “那天和你坦诚,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他轻声,“让你知道我喜欢你,是想让自己有机会,以后遇到点什么,你能第一时间想起我。” 第106章 成长流文里的娇纵反派24   把原峥当成是追求者……   舒荷抿了下唇,有些沮丧地想着这有些难。哥哥和朋友这个身份太鲜明了。   而且其实,他就算不知道这些,以后遇到什么事情,他也还是会第一时间想起原峥的。   原峥是他在这个位面最亲近的人呀,不找他找谁。   想到这些,舒荷眼睛有些放空,原峥说完这些也停了下来,一双深褐色眼瞳无声而寂静地注视着他,就像以往千百次注视一样。   过了会儿,舒荷小声:“好吧,我会记住你也是追求者的,但是哥哥,就算这样,你也不许休假,要努力挣钱,然后……”   “然后去小荷读书的城市陪着他。”原峥盯着他说。   舒荷一下闭嘴。   什么嘛,明明是努力挣钱,然后崛起成为富一代!   然后他当富二代。   舒荷眼睛一转,想到自己可以当富二代,就有点儿高兴地扯扯原峥衣服,向往地说以后还要买个大房子。   原峥一直注视着他,看着他灵动圆润的杏眼,点头说好,说买个特别大的,最大最好的房间就给小荷。   “还要有个花园,还要养一条狗一只猫。”   “好。”   “所以你要努力挣钱,让弟弟过好日子。”   “不是弟弟。”原峥轻轻反驳,“但是我会努力挣钱的。”   “好吧,还要有个玩游戏的房间,陈望青喜欢玩游戏。”   “他……嗯,好。”   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碎雪星子,更没人进店吃饭了,整个饭馆里除了两个闲来无事坐着聊天的厨师服务员,便只剩下他们,在收银台这个小小的、狭隘的地方,商量着以后的生活。   仿佛是已经在一起了。   ———   寒假剩下这小个半月过得很快。   不知不觉,又到了开学的日子。   这天原峥收拾好行李,打了个辆出租送舒荷去火车站。冬天还没过去,天依然寒冷,舒荷把小脸藏在围巾里阻挡会引起自己晕车的味道。   他偏偏脑袋,把脑袋靠在原峥的肩上,原峥侧头盯着他因晕车难受而紧阖着的眼睛,抿唇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先前说好不能牵手的。   但舒荷已经习惯了,所以也没挣开,他抽抽鼻子,咕哝着小声说还要多久呀?原峥说两分钟左右。   从家到火车站距离并不是很远。   原峥一直低头盯着他薄薄的眼皮看,等司机停下车,他才伸手把舒荷捂住下半张脸的围巾给拉下来,怕他憋气。   舒荷手软脚软地撑着车门走下来,鼻尖泛着红,在清冷的风里小口呼吸,原峥去后备箱拿了行李才走到他身边,给他整理了一下松掉的围巾。   可以说眼里非常有活。   这趟京市之行二十多个小时的车距,原峥应舒荷要求,没在这里待好几天,差不多两天左右他就离开了。   照样是舒荷送的。   但是这次他没哭鼻子呢。   “快走吧!”舒荷把手揣羽绒服里给原峥挥手,一双杏眼亮堂堂的,“到了发消息呀,我要回寝室了。”   原峥哪舍得走。   他光是一转身,就会想到剩下这几个月的生活,像去年那样家里空荡荡的。   火车已经进站了,站内广播在进行人工提醒。   原峥走了两步,还是回去抱了舒荷一下,舒荷措不及防被人拦腰抱住,唔的一声睁大眼睛跌进他怀里。   毫无防备。   上回他离开的时间是半夜,人不算很多。   这次离开却是上午。   周围陆续有人递来视线。   原峥发现了,却没管,他低头手轻轻搭在舒荷后颈处,问他说五月的时候他再来一趟可不可以?   五月有舒荷生日。   舒荷努力从原峥怀里抬起自己的脸,咕哝说不行,坐火车好麻烦,一来一回花三天了。   要是想送礼物的话,可以让邮局寄过来。   原峥没再说话了,他低头紧紧地抱了舒荷一下,才勉强松开双手。   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火车广播都已经停下,要赶不上了,舒荷着急地推着原峥往车门走,原峥站了进去,转头看他。   少年出挑的身形,随着缓缓合上的车门而消失。   他注视着冰冷的车门,紧了手里的行李箱拉杆。   “我都过了好多次生日啦,不差这次,五月不许来!”   舒荷踮脚冲车窗喊。   原峥顿了顿,往别的车厢走了几步,顺着窗户看向踮脚挥手的少年。   他盯着,没有吭声。   生日过一次少一次,过再多次也得完完整整。   他五月要去的。   ———   随着时间推移,寒冬渐渐融化。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五月很快就到了。   冬天枯败的树都长出嫩绿新芽。   彼时,陈望青正在寝室翘着腿,他一手拿着日历,一手在上面一划。   小荷快生日了啊……   陈望青有点发愁。   他很想去给小荷过生日。   但他当初高考成绩一般,虽然和小荷大学霸当了三年整的同桌,可他实在不是个学习的料。   最后考的学校,和小荷差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他要去找小荷一次,得有不少麻烦。   车,到处转车。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连火车都没有,得坐两个小时车到隔壁市才行。   陈望青抓抓头发,棘手地拿过手机,给小荷发短信问他有没有想要的生日礼物。   过了会儿,舒荷给他回复说没啦,原峥给他买了。   陈望青:【话说回来你哥这次会来给你过生日吗?】   舒荷:【他想来,但我跟他讲好了别来啦,不然坐火车一来一回至少浪费三天时间呢。】   陈望青:【给你过生日怎么算浪费时间。】   陈望青:【不行。】   那他得去啊!   原峥不去,他得去。   虽然小荷在大学有了新的好朋友,但小荷说了,他才是最好的朋友,就连那个叫什么席若的都得靠边站。   最好的朋友,一定要去给小荷过生日。   陈望青想到这立刻起来,去研究他目前所在的这座城市去京市的出行办法。   这个年代不比后世,没有智能手机也没有低德地图可以直接查出行交通,一切都得靠打听。   一天后,陈望青看着自己打听到的东西——他把路线全部备注到纸上了,除了一趟长途大巴车,光是转车就要六次!   陈望青两眼一黑,身残志坚爬起来。   就算这样——他也去定了!   ———   生日时间越来越近。   原峥刚踏出火车站。   他来京市的次数不多,但胜在记忆好,走一遍也就记得路线了。   原峥看了眼方向,没浪费钱打车,就这么慢慢步行到小荷学校。   五月,天不算热。   但温度也上来了,路两边的灌木丛偶尔发出虫鸣,太阳晕染出来的光晕坠在道路上,映出人形阴影。   原峥到校门口的时候站了一会儿,才拿出电话,打开短信界面。   他们二十分钟前聊过一次。   那时候小荷大课间,明天是生日,小荷还在给他发消息,说不要来。   原峥没回这条。   现在小荷上课了。   他按了几下按键,发出了消息,随后把电话攥在掌心,在一旁的超市门口坐着等。   几十分钟后。   电话响起来电提示音。   舒荷还有一节课,不能去外面找原峥,他看到原峥给自己发消息说到校门口了,先是迷迷糊糊愣了几秒,然后才反应过来睁大眼给他打电话。   “不是说不许来吗?”   电话一接通,原峥就听到少年熟悉的声音,很不开心似的,尾音还有点小气性,他镇定地回答:“可是我没答应你。”   舒荷下意识回想,每次他提别来的时候,原峥好像确实都没有正面答应过。他咕哝一下怎么这么坏,随后鼓起了腮帮子,发愁地说:“那你要在这里待三四天了。”   原峥:“我过来,小荷不高兴吗。”   “……没呀。”舒荷没有不开心,低头小声,“就是这样好麻烦,坐火车好累的……”   原峥沉静几秒忽轻声:“那小荷是心疼我吗?”   舒荷愣住。   他茫然地按着书本上的圆珠笔,想来想去,好像是这么回事哦?   “对呀。”   “我不嫌麻烦。”原峥唇边轻轻牵起点笑,“中午出来找我好不好?我先找个宾馆住着,你明天生日,请个假,我带你出去吃。”   事已至此,舒荷只好开始期待这个原本没打算过的生日,他说好哦好哦,不过请假条没有那么好弄,得试试再看。   原峥轻“嗯”了一声,又聊了会儿才挂断电话,去找宾馆放行李。   次日,阳光正好。   舒荷顺利搞到了请假条,风风火火就出校去宾馆找原峥了。原峥提前买了蛋糕,给小荷过了几次生日,这还是他第一次买外面的蛋糕。   舒荷到的时候,原峥正在给蛋糕插小蜡烛。   他特地拉了窗帘,屋里没有开灯,还有点儿黑。   烛光摇曳在屋中,人影打在墙面。   舒荷探头看,“这个蛋糕和你做的不一样哎。”   “嗯,味道应该一样。”原峥低头,点燃最后一根蜡烛。   舒荷咕哝,“谁讲的嘛,明明你做的蛋糕才是最好吃的。”   原峥转头的时候,他已经坐到了沙发边,借着烛火的微光,他望着少年那张昳丽的小脸。   开始许愿了。   舒荷闭着眼睛,许愿原峥能够很快成为富一代,他的任务三年内就能完成。   等任务完成,他就不催原峥当成熟的大人啦。   到时候,想休息就休息。   睁眼的时候,舒荷感觉身下的沙发往下陷了一点,他眨着眼睛转头,看见原峥坐在了自己的身侧,正在切蛋糕。   “要有奶油的那边……还要那个小草莓……”   甜滋滋的蛋糕入口,舒荷低头晃着腿,认真品尝买来的蛋糕和原峥做的有什么区别。   他鼓着腮颊咬草莓,迷迷糊糊地觉得,还是原峥的好些。   说不出哪好。   但就是原峥的好些。   屋里还没开灯。   蜡烛吹灭后,原峥倾身取下了蜡身还泛着烫的蜡烛,本想将其扔进垃圾桶,再起身开灯。   但这时,耳侧传来少年吃着蛋糕含糊不清的嗓音,说还是他的更好吃。声音和蛋糕一样透着点清甜的味道。   原峥转头。   白天,这家宾馆的窗帘不算遮光。   依然有朦朦胧胧的光从那布料中穿透进来。   他无声看着舒荷,舒荷低着头晃腿,细腻的眉眼舒展,腮颊鼓鼓地咬着蛋糕上的水果。   唇瓣湿红,偶尔张开含着勺子。   昏暗的光线中,原峥注视着他,闻到了清甜的味道。   他不知道自己这一刻在想什么。   就是有点忍不住想靠近。   倾身在他身侧,无声而又失神地盯着他看——   差点把舒荷吓到。   舒荷咽下草莓,转头一下就撞进原峥那双深褐色的,近在咫尺的眼眸。   有个瞬息,他们的呼吸也交叠在一起。 第107章 成长流文里的娇纵反派25   这个距离,前所未有的近。   从前,别说是从他们“保持距离”开始,单说还没表白时,他们都没有这么近过。   近到呼吸缠绵,近到好像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温度,近到舒荷脑袋昏了一下,只知茫然地看着面前人。   他一动不动的,秋水一样的水润杏眸倒映着青年近在咫尺的面容。原峥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喉结滚动着想说点什么,可又失神到嗓子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呼吸里全是舒荷唇瓣上的蛋糕味。甜腻到几乎占据了所有的思绪。 --奇@ 书 #网¥ q i & &s h u & # 9 9 &. c o m--   不能再看——   他得移开视线,转开头,退到安全的位置。小荷是不是有点儿被吓到了?都看着他眼睛一动不动了。   原峥突出的喉结滚动,下颌紧紧绷着,撑在他身侧的手稍一收回,就要往后坐直身子。   忽然,一阵带着点清甜的微风拂面而来,像是烈夏里裹挟糖浆带着燥热的暖阳。   这阵暖阳,很轻很轻地碰了碰他的唇边。   又退却,快得像是错觉。   如果原峥不是睁着眼睛,清楚看见舒荷刚刚飞快往自己面前凑近了一下——   他霎时怔在原地。   舒荷小幅度退回来,用手背碰了碰自己亲过他的唇瓣,雪白小脸露出点迟疑的表情来。而在他对面,被硬控在原地的原峥慢半拍动了动有点僵硬的脖颈,也没敢看他,嗓音很干涩,不是很确定地问:“小荷,你刚刚是亲了我一下吗?”   舒荷小声地“嗯”了下,唇瓣上碰过他的触感还在,他小心地抿了下唇,觉得这种感觉有些奇怪,咕哝:“你刚刚不是想亲我吗。”   他是想亲。   但只是在心里想想,完全没敢行动。   原峥只怕自己离他近点,像刚刚那样,都会引起人的反感,所以他很快就想回到安全距离,怕小荷问自己为什么突然离那么近,怕小荷看出他心底不受控制对他升起的欲望和冒犯。   可这个吻打乱了原峥的所有想法。   原峥定在原地,从一开始甚至不太敢看他,到抬起深褐色的眼瞳,就这么直直看着少年。他没有讲话,舒荷抓紧蛋糕勺,迷迷糊糊地想了会儿,嘀咕:“你刚刚离那么近,我就想到了你上次跟我说过的话。”   “什么话?”   “你说,把你当成一个追求者看。”   舒荷自己亲的,瞧着还比原峥茫然呢,他抬着白皙的脸呆呆道:“然后刚刚我就想试试,亲一下,看看会不会讨厌。”   原峥心口收紧。   他怕听到不想听的,可又实在不想错过评价。   原峥做好可能会听到厌恶等之类的评价的准备,沉默一会儿轻声:“那讨厌吗?”   舒荷诚实摇头。   不等原峥松口气,他就巴巴道:“太快了,没什么感觉。”   说完这句话,舒荷瞧着还是呆,一双杏眼睁得圆圆的,没有回过神来。   刚刚的行为很冲动,他完全是被那个拉近的距离和昏暗的环境影响了感官。   加上原峥的眼神,原峥从前强调的几次爱慕,一句一句都在那个当下蹦了出来,很难忽视。   然后,舒荷就凑上去试了一下。   快到没什么感觉。   就是有点温温的,软软的。   他歪头看着原峥,原峥喉口越发干涩,只觉得自己心口的血液流速好像变快了,变烫了,涌在四肢百骸,这一刻的感觉不亚于那天他在白峰山表白。   沉静几息,原峥鬼使神差说了句:“没感觉的话,能不能再试试?”   这话说不得。   应该克制。   他如是想着。   可是收不住了。   原峥看着舒荷,嗓音嘶哑地继续说:“试一试,如果不讨厌的话,可以试着接受我吗?”   ……怎么就忽然要试一试了呀。   舒荷有点迷迷瞪瞪想着,思绪还在刚刚那个飞快的亲吻里,没跟上原峥节奏。等回过神的时候,他转动眼睛,抿唇和原峥对视,在点头和摇头之间犹豫地定住了。原峥倾身,一点点试探性朝着他靠近。   舒荷自己还没怎么想好。   他小心地攥着手里的蛋糕勺子,感觉到温热的呼吸落在自己脸颊上,轻得像一片羽毛。舒荷缓慢抬起眼睫,鼻尖蹭到了原峥的鼻尖,又是这么近在咫尺的距离,他呆呆地和这双注视自己的眼睛对视,几秒后,小心地主动往前亲了一下。   本来想亲完就退,然后讨论一下会不会讨厌之类的话题,可是这一次,原峥将手里熄灭的小蜡烛扔到了桌上,伸手揽在了舒荷腰后。   舒荷被这只手带着往前,下一瞬,唇瓣被人很重地亲吻住,这一次他感觉到了更鲜明的温度和触感,原峥一只手揽在他腰后一只手轻轻搭着他的后颈,除了第一次亲得很重,接下来他动作轻得不可思议,只是盯着他,在他唇上亲一下发出一点“啾”的细微声音。   在寂静的屋内特别明显。   舒荷抓着原峥手臂,有点茫然失措地颤了下眼睫,这个吻显然不在他的意料之内,原峥见他不反感,于是没再收着,低头有些生涩地继续贴着他的唇,交换温度,慢慢研磨。   第一次接吻,他没有任何经验。   也不太敢深入,撬开小荷唇齿什么的。   原峥吻得很轻。   他嗅着小荷唇瓣间香甜的蛋糕味,喉结滚动,有好几次都想吻开他的唇缝,往里深入,可每到这时他又会担心小荷反感,于是只能收着,不断地含吮小荷的唇瓣,唇中饱满的唇珠。   舒荷轻轻张口喘气,手指用力到泛了点粉地抓在他衣服上,杏眼湿漉漉的,有点失神地被人困在沙发之间,蛋糕勺子早就无力地滚落到了地面。   唇珠被人吻了又吻,亲了又亲,反复被摩擦的触感酥麻又湿润。他启开唇,有点难耐可怜地小口呼吸着,粉嫩的舌尖隐隐从贝齿中露出一些。原峥呼吸炙热地低头抵着他的额首,掌心扣着雪白后颈,湿漉漉地研磨他的唇瓣,几乎要吻进唇缝中,汲取到香甜水液。   “……小荷,会讨厌吗。”   “会讨厌我吗。”   “我可以继续亲吗。”   不间断地探问,伴随着始终游移在唇瓣上的炙热。   舒荷胡乱点头,被吻得思绪缓慢,只能迷迷糊糊想着没有讨厌。虽然这种感觉很陌生,但是他也有点舒服。   怕原峥没看到点头,舒荷还想出声告诉他,可话还没出口,他就轻轻呜了一下,意想不到唇瓣上的力道会突然在这时加重。炙热的湿润探入舒荷的唇齿,接着,瑟缩的舌尖就被人勾起来。   发出点湿润的水声。   舒荷茫然地弯着指尖,眼眶彻底被水润占据,唇内湿漉漉的温软,还有呼吸被掠夺的感觉,都令他大脑空白。   衣服摩擦声窸窸窣窣。   原峥微微撤开一点,收回了按在舒荷腰后的手,转而轻捧住他的脸,这回他不再那么控制不住亲吻的力道,反而小心极了,就这么轻轻捧着小荷的脸,凑近在他柔软湿红的唇瓣一下一下啄吻。   珍惜之意清晰可见。   舒荷总算能喘上气。   他眼眶被泪意弄得发痒,忍不住用力眨动,剔透的泪珠就顺着薄薄的下眼睑滚落。漂亮的小脸此刻透着薄红,被亲的,也是被热的,总之漂亮得足以令人一见惊鸿。   原峥捧着舒荷雪白的脸,近距离凝视着他,抵着鼻尖,和他交织着呼吸。   片刻,原峥又凑近,轻轻吻去他下眼睑的湿润。   舒荷眼睫毛颤动一下。   他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直到下眼睑处的温热撤去,这才小心睁开,一睁眼就被人搂进了怀中。   舒荷抽抽鼻子,脸颊贴着原峥的肩,黑发搔在他的下颌处。   原峥动了动喉咙,正欲说什么,摆在蛋糕旁的电话突然响起了来电提示。   声音很大,是舒荷的电话。   铃声也是他自己设置的纯音乐。   舒荷勉强从那种放空的状态回神,挣扎着从原峥怀里出来,去拿电话。   原峥眼睛黏在他身上。   “喂,小荷!猜猜我现在在哪?”   彼时,宾馆外艳阳高照。   陈望青顶着大太阳,手里拎着行李箱,转车好几趟他累得疲惫不堪想就地一趟,可只要一想到能见到小荷,陈望青就无比亢奋,积极地拿着电话问舒荷现在在不在学校,快出来接他。   “不在学校?在幸福宾馆?什么地方啊,有没有什么标志性建筑?离学校很近吗?那你先别挂,我去找找看。”   陈望青拽着行李箱就要走。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拍。   他皱眉转头,入目是一张陌生的帅脸,看着跟他差不多的年纪。   “怎么兄弟?”   对方若有所思,摇头。陈望青莫名其妙地转头,走了一段路发现这人跟自己一条路的。   他没太放在心上,加快脚步按照小荷的提示去找什么幸福宾馆,左转右转又直走几百米,终于到了。   陈望青松口气。   隔着大马路,他终于见到了好久没见的小荷。陈望青顿时抬手一挥,正要打招呼,身侧迅速掠过一道人影。   他余光一扫,发现是刚刚在京大校门口遇到的帅哥。   “?”   “陈望青!”   舒荷踮脚挥手,眼睛努力地眨了两下,迟疑去看掠过陈望青朝自己走来的男生。   “席若?”   陈望青拽着行李箱冲过来的时候,正巧就听到这么一句。席若,这个只存在于小荷口中的名字,他没见过。   虽然素未谋面,但陈望青就是不喜欢这个人,大概是觉得对方威胁了自己的地位。   他才是小荷最好的兄弟。   陈望青转头,皱着眉想和舒荷说话,结果一看他,顿时把要说的抛之脑后脱口而出,“你眼眶怎么红红的?嘴也红红的。” 第108章 成长流文里的娇纵反派26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还是过敏了?”   “靠,小荷你刚刚是不是哭过啊,怎么看着这么可怜?”   五月,空气中浮躁的炙热被餐馆隔绝在外。   几人依次落座在餐馆靠窗位置,空调冒出的冷气飕飕在四周循环。陈望青摸着被空调吹得泛冷的手臂,坐下的时候并没有死心,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他转车一个上午,好不容易可以偷凉休息了,可却闲不下这颗老妈子的心,浑浑噩噩想着小荷是不是被欺负了。   不然为什么不讲话?   “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告诉我,我给你出头。”   陈望青担心得要死,咬着牙说,就差一拍桌面站起来去打那人一顿了。他激动地站起来,舒荷的目光下意识顺着他抬起,小心看看他,又看看盯着自己的席若,唇瓣翕动。   没发出什么声音。   ……这能怎么讲呀?   总不能讲和原峥亲亲了才变成这样的。   舒荷眼睛飘开,他还没遇到过这种事,被问得耳朵都红了。   他低着脑袋,有点坐立难安地攥着自己的手指,好半天才小小声开口,支支吾吾地说没有被欺负,只是过敏了。   “吃什么过敏了?”   陈望青狐疑,“咱俩认识四年,你好像没有过敏源。”   舒荷含糊诌了个自己在书本上看来的蘑菇,陈望青虽然没有听过这个蘑菇,但也想不到小荷这么骗自己的理由,所以闻言信了一半,对他操心说:“是不是蘑菇没煮熟啊?这么小众的蘑菇有没有毒都不知道呢。”   席若靠着椅子,环胸,若有所思盯着舒荷还有点莹润透亮的眼睛。舒荷起先没注意他,只是见陈望青信了,腮颊边便浮现了松口气似的的小酒窝。   接着他才转头,就看到了席若洞察的视线。   好像发现了真相似的。   舒荷眼睛睁得圆圆的,悄悄飘开视线,手指在桌下求助似的去攥原峥的衣摆。面上他依然绷着雪白小脸,除了当事人谁都看不出桌下的小动静。   原峥应感侧头看他。   目光在少年细密纤长的眼睫上停留一会儿,方才收回视线,轻“嗯”了声,对陈望青转移话题,“你待几天?”   陈望青被转移了注意力,重新坐回去,“哦,就今天吧,给小荷过完生日我就走。”   舒荷见话题被带走,鼓起的腮帮子悄悄一松,叭叭道:“明明说好了不要来的。”   “哪有说好,我那天可没答应。”陈望青说,“再说了,我还以为今天就我给惊喜……”   他说着说着,觉出不对,皱眉转头看了眼在这里格格不入的席若。   见状,舒荷也才想起问席若怎么也来了,席若看他一眼,放下手,转动着服务员端上来的冷咖啡,坦然道:“你生日,我当然来。”   陈望青:“不是吧兄弟,你刚才一直跟着我,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找小荷?”   “听到你们打电话了。”   “厉害,我一直没叫小荷大名你也能猜出来。”陈望青阴阳怪气。   席若不知是没听出来还是怎么的,眉眼淡淡“嗯”了声,对舒荷说自己给他带了礼物。   他是开车来的,礼物还在车上,等回校的时候拿走就行了,舒荷喔了声,絮絮叨叨说不要送太贵的,太贵的他不收的哦。   席若:“不贵。”   服务员端着菜过来了。   舒荷刚吃了蛋糕,没有多少胃口,席若一直注视着咖啡,似乎也没有要吃的意思。   原峥更是没动。   四个人,只有陈望青吃了一点,话题不知怎的忽然拐回那个蘑菇上了,舒荷刚刚才撒了个小谎,这会儿为了圆谎,只能笨拙地继续编。   席若不知怎么想的,也来了一句他对蘑菇很有研究,自然地问舒荷那蘑菇大小和颜色之类的问题。   好像知道他在编,故意欺负他一样。   舒荷握着杯子,瞪了席若一眼,席若回以微笑,好整以暇地等待着新的答案。   “……”   磕磕绊绊答完,也算是略过这个话题了,饭后,陈望青把行李暂放在了宾馆,然后由舒荷带着在京大逛了逛。他考的那个大学实在不怎么样,宿舍更是旧,一点京大的干净好看。   陈望青羡慕死了,说早知道当初逼自己一把努力学习,言语尽是遗憾之意,不过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也就嘴上说说,真要回到那个时候他也还是考不出小荷这样的成绩。   环境教育,上限也就在那里了。   小荷这样的,是天才。   几人走在校园,原峥几乎没怎么讲话,他的思绪抽离在宾馆那个炙热的吻里。   他有很多话想和小荷聊。   私下聊,就他们两个。   陈望青和席若的出现实在太突然,且不知道要待多久,等夜里小荷回寝,恐怕更是没时间再聊。   那么只能等明天。   原峥收紧下颌,沉默地跟在舒荷身边。   逛完京大,几人又去校外集市逛了一圈,天很热,但气氛正好,舒荷聊着聊着也觉得开心,扭头眼睛晶亮地看着他们,给足情绪价值,说这次的生日惊喜他收到啦,非常惊喜。   陈望青说真不愧他昨天下午就坐车来京市,一个上午转了好几次车,有这句话就够了。   一番闲逛下来,天空渐渐变暗。   夕阳落幕,天际挂满了夺目的红霞,空气中浮动的燥热仿佛都随着时间平息,变得温馨、宁静。   舒荷站在几人中间,纤细身形落下的影子被路灯拉长。   拿了行李,陈望青万般不舍地站在宾馆门口,说下次再见就是暑假了,虽然暑假就剩两个多月,可这么一想,还是觉得很遥远。   舒荷担心,“你要怎么回去呀?”   “先拦辆出租车。”陈望青转头看了眼大马路,“然后坐长途大巴,你放心,我知道路,来之前我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不说了。”   他拎起行李箱,挥手拦下出租车,临行前又看着行李唉声叹气,“你看我还带了行李,本来想着明天走,但明天走就得后天才到。”   等于是耽搁三天,所以陈望青权衡之下,还是改了主意。   反正他是来给小荷过生日的又不是来玩的,惊喜送到就足够了,等以后毕业了有的是时间。陈望青扭头钻进出租车里,车窗刚打开,就听舒荷说等一下。   陈望青看着他转身跑进了宾馆附近的大超市里,再出来捧着一大堆零食,从车窗塞了进来。   “再见!”   舒荷踮脚挥手,雪白眉眼在夕阳下细腻漂亮,席若转头扫他一眼,看着他的唇瓣,经过一个下午,上面的痕迹浅了许多。   等出租车消失在路口,舒荷还有点没回过神,他拉耸着眼睛转头去抓原峥的衣服,唉声叹气说明天还要难过一次。   原峥摸摸他的脑袋,“我后天走。”   “那饭馆怎么办呀?”   “饭馆有人看着。”   原峥还没来得及告诉舒荷自己新招了个人,这人有过当店长的经验,等今年下半年他就会做准备工作,在京市开个分店,然后小县城的饭馆生意就慢慢交由新店主代理。   “好吧。”   舒荷低头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蓬松柔软的额发随动作飘起好看弧度,也就是这种静谧的时刻,他才想起上午发生的事情。   “……我要回宿舍了。”   他小声。   时间是不早了,原峥轻嗯了一声,“我送你。”说完,又扫一眼还杵在这没走的席若。   和陈望青一样,他没少听到席若这个名字。   席若给小荷花了很多钱。   不提话费之类的,光是逢年过节,他总会寄来一些时新的小玩意儿。   有次甚至寄了新电脑。   或许是出于某种雷达,也或许是心里有偏见,或许——   席若喜欢小荷。   席若表情淡淡的,“我礼物还没送,车就停在你学校附近,一块去吧,一会儿拿给你。”   舒荷喔了下,几人一块儿往京大走。   晚风静谧。   因为有外人在,原峥只能暂时将想说的话藏起来,等到了京大校门口,他停下脚步,转头轻轻和舒荷说明天见。   “好哦,明天见。”   原峥看着他,又扫了眼站在那的席若,片刻才收回视线垂下眼,转身离去。   “……”   “礼物不贵,就是套新的衣服。”   舒荷跟着席若一块往他停车的位置走,席若打开车门,拿过放在副驾驶的礼盒。   天黑了,路灯通亮。   他将礼盒递给少年,目光落在他被路灯照得细润的杏眼上。舒荷磨蹭地接过,小声说:“你骗人,这套衣服肯定也贵……”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舒荷卡了一下。   他抬头,茫然又惊讶地望着席若,被这句话砸得一下把自己刚刚要说的话给忘光光了。   ……什么?   “上午那不是过敏吧。”   席若垂眸看着他,也没具体点出接吻这件事,但很明显就是这个意思。舒荷脑袋纷杂,一时之间懵然又呆怔。   他拿着手里的礼盒,挪开眼睛,迷迷糊糊想了半天,才有点迟疑地点头。   虽然他还没有和原峥说清楚接受他。   但是都亲了,他也不反感。   那应该就算谈了吧……   舒荷犹豫地垂着脑袋,踢踢路边的小石头,晚风吹过,席若关上车门问他是学校里的还是学校外的?   “……外面的。”   舒荷小声,想真诚地说是原峥。   但是这样有点奇怪。   在别人那,他和主角一直都是哥哥弟弟关系。   席若第三个问题:“男的女的?”   舒荷又一下抬头看席若,像是茫然他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他记得这个年代的社会包容度不怎么开放,很少人能接受这样的感情的。   舒荷不知道怎么答,就笨拙转移话题,“……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那不像过敏症状。”席若说着停顿了一下,看他的视线深了一些,“是你那个哥哥?”   “……”   舒荷彻底茫然:“怎么这也知道……”   料想他会承认,但真承认了席若反倒想收回刚刚的问题,皱起眉。   “他大你五岁。”   “还是你名义上的哥哥。”   “他是不是哄骗你?”   本来席若也猜不出来。   谁叫舒荷“过敏”的时候身边只有原峥在,而且尽管这样他第一眼也没觉得不对,是后来到了餐馆,看到舒荷顾左右而言他的反应才逐渐确定的。   席若莫名说了句:“我以为你接受不了这些。”   舒荷:“什么?”   席若却没再说话,只是看他的眼神很深,又沉默。   舒荷看不太明白,被席若刚才那几句有点小重的语气弄得绷紧了脸。他还以为席若理解不了呢,就小声反驳说:“他没有哄骗我,比起名义上的哥哥,我们更多是朋友。”   “才大五岁而已。”   “五岁又不多。”   “你语气干嘛那样重哦。”   舒荷越讲,越委屈,“我还在过生日呢,你理解不了就理解不了嘛,干嘛那个语气。”   席若:“……”   认识他两年,他一直知道和平凡出身不同的是,舒荷有一副被娇惯出的小性子。   像小少爷。   他是被爱包围长大的。   “……没有那个语气。”席若一顿,“对不起。”   舒荷别开头,等席若又多说了一句对不起,他这才假装勉强地嗯了一声,扭扭捏捏说理解不了没关系,以后不聊这个。   席若说道:“我没有理解不了。”   “那你刚刚干嘛那样。”   席若转开头,没解释。   事已至此,有些话他只能烂肚子里,说不定哪天舒荷分手了还能讲出来。   “进去吧。”   席若看向远处的校门,“祝你和……”他顿了下,实在是祝福不出口,于是改口,“祝你生日快乐。”   带着这份生日祝福,舒荷回到寝室。   他洗了个澡,然后摸出电话给原峥发消息。本来还想聊聊席若的,可今天在外面逛太久了,舒荷脑袋昏昏捧着电话,一沾枕头,睡意瞬间就涌了上来。   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信箱里好几条没查看的短信。   脱离那个情景,原峥甚至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他一个人对着电话编辑了几条消息,怎么都觉得唐突,于是删删减减,发出去的消息没一条求名分的,几乎都是没什么意义的问候。   舒荷认认真真看完短信,先是给原峥回了条起床啦,然后才说:【今天我不能请假了,怎么办呀。】   原峥回得很快:【那就晚上见面。】   舒荷:【你晚上走吗。】   原峥:【明天走,小荷。】   【可是明天我送不了你。】   舒荷沮丧:【明天还要上课的,不送你我不开心,就像过生日吃不到蛋糕一样不开心。】   原峥:“……”   这么严重。   那能怎么办。   他牵着唇,无奈地发:【那今晚见了面我就去火车站。】   舒荷发了句好哦好哦,然后才心满意足放下手机去洗漱,上课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晚上,凉风徐徐,他冲出校门,看见原峥已经拎着行李在等了,于是快步上前一跳,“哥!”   纤薄出挑的身形在校门口灯光的映照下,分外夺目,他眼睛亮亮的,跳过来后摇摇晃晃仿佛站不稳,原峥伸手扶住他的手,看他,“可以不叫哥吗。”   “不行哦。”   舒荷觉得就算亲亲了也可以叫哥,和以前一样,反正都叫习惯了。   他嘀咕:“几点的票呀?”   “八点。”   “那快走,没时间啦。”   舒荷拉着原峥的行李箱在前面飞奔,跑了约莫十多米远,他就嫌累停下了,转过头,头顶正好是路灯,原峥看见他的眼睛被灯照得剔透,像颗玻璃珠。   四下无人,他缓步走向他。   夜里的风有些凉,舒荷把行李箱推了回去,行李箱下边儿四个小轮子发出闷响,原峥接住拖拉杆,看见舒荷转头踩着地板的格子往前走,背影活泼,少年音絮絮叨叨从前头传来:   “什么时候能来这里做生意呀?一会儿我们去超市买点好吃的吧,对了你知道席若吗,他昨天和我讲了一些话……”   天马行空,话题跳跃度非常快。   原峥早就习惯这种聊天的节奏,也不觉多,他跟着他身后,看着他脚下踩过的地板砖格子,聆听有关席若的话。   晚风躁动,虫鸣在灌木丛嗡嗡作响。从京大的火车站的这段距离,好像也不枯燥了。   原峥听完昨晚自己离去后发生的事,表情没怎么变。   火车站到了。   “好快啊……”   舒荷转过脑袋,手腕突然被人拉起来,是原峥,他听着他对自己说“跟我来一下”,随后手腕便传来重力。   不知道原峥是要去哪。   周遭人越来越少。   脚步停下的时候,四下举目无人,只有朦朦胧胧的广播音在远处响起。   舒荷茫然地问来这里做什么?原峥松开行李拉杆,攥着他的手腕俯身,一个冲动的吻落下去之前,是寂静环境中轻哑低沉的回应:   “接吻。” 第109章 成长流文里的娇纵反派27   什么?舒荷一下睁大眼。   还不及多想,唇瓣上就倏忽传来鲜明的温热,像是冬天为取暖而牵黏在一块的手,严丝合缝地贴合。   时间流速一下变慢。   火车站的广播音作为背景板喧嚣地响彻在每个角落,谁都想不到,此时此刻的偏僻角落里,温度在腾升。   原峥高大颀长的身形,几乎完全将舒荷遮拢在其中,他低着头,看他,眉弓处落下的灰影堪堪遮住眼中起伏的渴求之色。   一双燥热的手轻轻捧住了舒荷的脸,舒荷下意识仰脸,怔忡间,感应到自己的唇瓣上不间断地传来了啄吻。   啄吻很小心,有点湿润的触感在唇间化开,舒荷朦朦胧胧地攥着人的衣服,脸蛋上尽是原峥滚烫的呼吸,烫得他脑袋都要化掉了。   “小荷。”   舒荷眼睛湿润,迷蒙而迟钝地轻轻“嗯”了声,泛着白的指尖还攥在原峥衣领上。   他们处在墙的三角区域,火车站的灯光被墙遮挡,只留下昏暗的光线落在二人身上。   周遭寂静,只有不远处时不时传来走动声,时而近时而远,迫得人心里也忐忑不安,怕有人过来看到。   莫名还有点刺激。   原峥喊完人,也没见要说什么,他低垂着深褐色的眼睛,捧在舒荷腮颊上的指腹轻轻摩挲一下,低头再度吻上他柔软湿红的唇瓣,加深了力道。   贴合在一起的唇呵出滚烫而潮湿的热气,舒荷被热气氤氲得脸颊红了些,眼睛雾蒙蒙的,无意识启开唇喘息。   他靠着身后的墙,雪白昳丽的脸依然捧在青年掌心中,小巧精致,一双杏眼藏在有些过于长的乌黑额发中看向他,没什么聚焦,像被亲懵了。   原峥盯着他,分开一点,少年唇间的馨香无孔不入地侵入他的大脑,仅仅分开那么一秒,他就再度逼近,这一次吻开了舒荷的唇齿。   长驱直入。   认识四年,他们以哥哥弟弟朋友家人的身份相处、陪伴,最亲近的距离也不过是牵牵手抱一抱,那时候的他们,绝对想不到未来有一天,他们会在偏僻的角落里进行黏密的接吻。   吻到舌尖激烈交缠,水液湿润,一声声清浅的短促喘息发了颤似的,弥漫在这个沉寂的五月夜月。   舒荷快要受不住了。   他发出点呜声,舌尖被人像吃糖一样上瘾地又含又舔,藏不住,收不回,根本受不住这种刺激,手忍不住抵在人的衣领之间往后推。   “停、停……”   原峥喉结滚动,眉弓下的那双眼里蕴藏渴求之色,他短促地呼吸,被人推着往后,这才不得已停下,知道自己有点过于放肆了,所以原峥狼狈地偏过了头,耳廓也红了一片。   谁都没说话,但此起彼伏一粗一轻的呼吸,仿佛什么都已经说了。   舒荷的小胸脯起伏很快,靠在墙上呆呆地呼吸着,杏眼发了直,许久都没能从刚刚那个激烈的亲吻中回过神来。原峥反复滚动喉结,仿佛还能感受到刚刚那个吻潮湿的触感。   他闭了下眼,重新睁开,转头去看唇瓣一片绯红的少年。渐渐的,舒荷平复了呼吸,眼睛茫然聚焦转动,和原峥对视。   “……刚刚火车是不是进站了啊。”   他茫然,又有点急,“我好像听到了广播声音。”   “没有。”原峥出声,嗓音嘶哑,“是听错了。”   舒荷:“听错了吗……”   他抬手,用手背揉了一下脸颊,原峥看见那上面有自己用指腹捧出来的红痕,他知道舒荷皮肤细嫩,容易留印记,却没想到痕迹会这样重。   沉默一会儿,原峥轻轻抬手在那痕迹上抹了抹,给舒荷吓得一动不动了,眼睛猫一样地睁圆望着他,半天憋出一句:“不可以亲了。”   原峥平时看着很沉稳,很成熟,可谁知道接起吻来会那样失控激烈,他那时朦胧看他,都被那双深褐色眼瞳里的欲渴之色吓了一大跳,好像要被人给亲得吞进去似的。   原峥接触到舒荷有些谨慎的小目光,沉默半晌,说好。火车虽然还没来,但是也快了,刚刚亲那么会儿时间如梭,距离八点没剩几分钟。   有好多话,好多事,原峥不想在短信里谈,他只能借着现在这湍急流逝的几分钟,询问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小荷。”   舒荷抿着发麻的唇,出神地诶了声。   原峥:“这算是,你接受我了吗?”   舒荷茫然转动杏眼,和看起来镇定的原峥对视一眼,亲都亲两次啦,怎么还这么问?   “当然呀。”   舒荷嘀嘀咕咕,“不然你刚刚那样突然亲我,我肯定就不理你了。”   得到这个答案,原峥悬起来的心才落回原位。   他牵起唇,眉松开,直直看着舒荷几秒,才说:“那现在我是你男朋友了。”   “是哦。”   “开往……地的火车开始检票,请各位旅客……”   火车站的广播终于开始播报原峥所乘坐那趟列车的声音,原峥转头看了一眼外面,舒荷跟他一块儿看,上前推推他的行李,说该上车啦。   “……”   原峥抿直唇线。   不想刚谈上就要异地。   他沉默几息,伸手拿过行李箱拉杆,舒荷没有什么异地恋的觉悟,毕竟和原峥不一样,他刚谈,还没代入那个身份呢。   “你不要难过,等下半年来这里做生意就好啦。”舒荷双手合十做祈祷状,晶亮的杏眼望着他说,“别忘了我给你算过,你命里带财,一切顺利。”   原峥:“嗯。”   其实比起事业运,他更想要感情运。   想和小荷的感情一切顺利。   终于上了车,舒荷在站台踮脚冲原峥挥手,就像以往每一次的分离。   原峥看到这幕,才发觉他们已经这样很多次了。   这次是最后一次。   他如此确信。   ———   舒荷谈恋爱的事情实在是很好猜。   才刚没两天,室友们就发现了端倪。   起因是有个室友问舒荷为什么一直不谈朋友,他那么好的条件什么样的找不到?   这个话题开始的时候,舒荷还在和原峥打电话呢,闻言他一下就卡住了,抓着电话犹犹豫豫地去看他们,不知道该怎么说。   也就是这么一犹豫,室友们立刻看出来了,顿时来了句“是不是已经谈上了?”“哪个系的啊我们认识吗?”   原峥在电话里没出声。   舒荷犹豫地想了想,含糊说认识,不是校内的。室友们一听更来劲了,校外的好说,可能是人家私底下认识的,可要是连他们几个舍友都认识,那可就难猜了。   他们想不出舒荷有什么在校外认识的女生,遑论他们认识。   几人八卦欲旺盛地看着小羊羔一样的舒荷,舒荷被他们围起来,紧张得腮颊边的小酒窝都露出了为难来,过了会儿,他才含蓄地指了指自己的电话。   本意是想说,电话里那个人就是他的对象,谁知室友们定睛一瞧,还以为他的意思是原峥不给他大学谈恋爱呢,顿时面面相觑,打着哈哈转移话题,帮他掩饰。   “话说今天食堂的菜还不错哈哈。”   “是啊我作业还没写,我先写个作业吧。”   “这朵花可真是一朵好花啊哈哈。”   舒荷看着那个室友端着一盆绿油油的多肉感叹,不由露出点迷茫的表情。   话题就弹开啦?   奇奇怪怪的,舒荷嘟哝着转身坐回书桌前,电话里寂静许久的人在这时轻哑道,“小荷。”   “怎么啦?”   原峥是想问,关系不能公开吗?可这几个字在舌尖绕了一圈又滚回肚子里。   当下这个社会,对同性之间的爱情包容度很低。   他能理解小荷不想说。   尽管他自己并不介意公开这段关系。   舒荷见原峥不讲话,疑惑地诶了声,原峥才再开口:“不想说的话,你伯父伯母那里总要讲明白的。”   舒荷:“什么不想说呀?”   “你刚刚……”   对了一下口供,舒荷才明白原峥在想什么,他立时就仰起了尖细下巴,不高兴地反驳说没有啊,他刚刚讲了的,不对,是指了的。   指着电话告诉他们了。   嘴里一时犹豫,也不是因为什么社会包容度低,他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讲,怎么讲原峥一开始是他哥哥朋友,后来变成了他对象。   “不觉得这样奇怪吗。”   舒荷低头晃腿,嘀嘀咕咕地说:“去年你送我过来,还是我哥哥呢,那么纯粹的关系。”   原峥怔了几秒,意识到是自己想岔了,情绪顿时升了回来,他的心神就这么被人牵着,自己完全管不住了。   “这样。”   原峥轻声说,“那是我误会了。”   “就是。”舒荷控诉,“你不要自己脑补这些嘛。”   原峥:“好。”   “伯父伯母那,等过年我们就去说。”舒荷特别认真,严肃预判,“你不要脑补他们不接受我们就没结果这事哦。”   原峥刚这么一想:“……”   他沉默反思,自己确实有些过于喜欢设想没发生的事了。   “他们会答应的……”   舒荷手撑在桌面,托着雪白的腮帮子和人打长途电话,小嘴絮絮叨叨的,完全没再顾忌话费呢。   他有钱了。   现在是富贵花。   这通长途电话,从五月的这头,打到来年的那头。   一月,寒冬已至。   去年九月的时候,原峥来回往返几次京市,不仅要忙活选定分店地址和装修事宜,还要寻找靠谱的食材供应商,一系列事情下来,分店在十二月正式开业,原峥退掉了小县城的房,彻底搬到京市。   京市房租贵,他当初挑选位置犹豫几次,想选离小荷学校近的,可以常见面,可那附近房价奇高,原峥的钱并不富余,只处在一个省省可以顺利开店生活的阶段。   所以为了稳定,他还是选了另一条街,离小荷学校开车要二十分钟左右的距离。   所幸生意不错。   开店个把月,营业额要比小县城高不少,虽然支出也高,但和以前相比还是好了很多。原峥闲暇之余算了算账,准备将来拿多余的钱去涉足别的行业,试试投资。   一月舒荷放假,这是两人第一次一块儿坐火车回老家过年,原峥退掉了租的房,自己的房子自从那租客退租后他就一直搁置着没租了,这次正好搬回去。   退租那天原峥就已经把行李之类的东西搬回了家里,也打扫过了,这次回去只需要擦擦灰尘之类的,也算轻松。   他们的日子似乎终于稳定下来,不用急于奔波了。   舒荷回到这个熟悉的家,还带着熟悉又陌生的好奇,到处摸摸,翻翻抽屉,在里面看到了不少熟悉的物件,当初读高中的草稿纸和文具之类的。   看完这些,舒荷转头看见墙壁上写着自己名字的奖状,愣了一下。   他们高一搬家,走的时候也带走了满墙的奖状。   墙壁应该光秃秃才是……   “我找出来贴上去了。”   舒荷转头,“诶!”   原峥擦着桌子,抬头盯着奖状看了半晌,“还有你竞赛的奖杯,也放回了原位,我想等很久很久以后,退休了,我们还可以搬回来住,给这栋房子翻新。”   舒荷:“那是好久好久的事情啦。”   原峥:“那你能陪我到那个时候吗?”   他看着舒荷。   舒荷回视他,点头。   “时间很快的。”原峥于是笑,“刚认识的时候,你才上高一。”   现在大二了。   “是哦……”   舒荷摇摇晃晃往门口走,五十米远处就是伯父伯母家,舒明齐大学毕业已经开始工作了,今年也回了这边过年,他挨着门往伯父伯母的方向看了一会儿,转头提声对原峥说自己去找堂哥了哦。   “嗯,好。”   原峥侧头看他,一月总是爱下雨,外面雾蒙蒙的,少年出去后身影很快就变得模糊。他盯了会儿,才转回视线。   ———   除夕夜守岁,伯父伯母舒明齐都没睡,还有些邻居小孩,纷纷坐在家门口放烟花,热闹得不像深夜。   寒风刮过,舒荷冷得瑟缩一下,转头把手塞进原峥衣兜里,原峥低头看他一眼,宽大的掌心在衣兜里罩在舒荷微微泛凉的手背上,合拢、握紧。   “我要讲了。”   舒荷挨着他和他讲悄悄话。   原峥捏着他的手,一时之间没明白,“什么?”   “谈恋爱呀。”舒荷悄悄地说,“我先告诉明齐哥,他再告诉伯父伯母。”   原峥一顿。   他垂头,认真凝视舒荷那双晶亮的杏眸,心口动了动,忍住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吻他的冲动,轻轻点头。   “好。”   舒明齐刚好从屋里出来,拿着红包,一瞅他俩,“你俩凑那么近聊什么呢?”   十分真诚的小荷花立刻就抬起下巴,做足气势,一副很大声讲话的模样,舒明齐被他震慑得不由屏住呼吸,要说什么?   舒荷超大声的架势,超小声的声音:“我们谈朋友啦。”   超小声,小到只剩气音。   舒明齐甚至没听到。   “啊?”   “我们谈朋友啦。”   他加大一点声音。   舒明齐手一抖,红包差点掉地上,他倏然看向两人,怀疑自己听错了,颤颤巍巍又“啊?”了一声。   舒荷倔强重复。   “……”   出大事了。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出大事了!   舒明齐当场表演一个腿软昏厥,发出“啊?”“啊??”的声音,等舒荷着急忙慌赶过来扶他的时候,他这才顺势抓住人的手站起来,警惕一扫定在原地的原峥,抓着舒荷就往房间走。   四下无人,舒明齐严肃地看着一愣一愣的舒荷,问这事真的假的?你有没有被强迫?是认真谈吗?谈一辈子那种?不出意外以后就不找别人的那种?   好多问题,砸得舒荷晕头转向迷迷糊糊,他昂一声,又昂一声,再昂一声,算作回答几个问题,随后舒荷绷住雪白小脸,和舒明齐一样表情严肃用力点头。   是的呢!   舒明齐瞪着他不能理解,大受震撼,他作为表哥,平时在外面读书工作,真正和小荷相处的机会不算多。   到这种时候,舒明齐甚至不知道这种苗头怎么出来的。   他心口翻涌,一时之间有好多话想说,可是又说不出来,小荷和原峥,这对舒明齐来说简直不亚于猫和狗谈恋爱了。   “你,想好了?”   他憋了半天。   舒荷抿起唇,很认真地和舒明齐说:“是呀,就像别人谈恋爱那样,我跟原峥也是一样。”   “……”   舒明齐把红包塞给他,然后说你伯父伯母那我去说,舒荷迷迷糊糊点头,从房间出来走到原峥身边,原峥看他完好无事,心头才松口气。   不管怎样,这事至少不能当下说,舒明齐心想。   他看向门外。   要春节了呢。   ———   守岁后第二天,舒明齐才把这事告诉父母,他还好点,年轻些,包容度高,可父母两人就完全接受不了了,直说要去找小荷谈谈。   舒明齐直接把两人拦住,问他们找小荷谈什么?这事他们管的着吗?养小荷的是原峥,陪小荷的是原峥,这么几年来,他们就占个伯父伯母的身份。   要是亲爸妈还好说,伯父伯母哪能管到人家?两人一听就定在原地,半晌有些不高兴地喃喃自语:“小荷跟原峥,这都什么事儿啊?街坊邻里怎么看?”   舒明齐:“你们真奇怪,别人怎么看那是别人的事,小荷自己爱怎么样怎么样,又不是为了别人活着。”   伯父伯母:“……”   话糙理不糙。   舒明齐干脆搬了椅子来门口坐着,阻止两人出门,二人气闷地回到房间,苦思冥想,还是想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这种感情,对他们来说闻所未闻。   简称,超纲了。   接到舒明齐电话的时候,舒荷正在和原峥逛超市,推着手推车往里放零食,一边儿分心和人聊天。   “你不在家啊,我在你家门口呢,也没什么事,就是我爸妈已经知道这事了,放心,没什么大问题……”   舒明齐絮絮叨叨。   他操碎了心,絮叨完又忍不住追问谁先喜欢的谁?原峥在电话外道:“我先喜欢他。”   把舒明齐吓一跳,“你也在听啊?”   早知道他不问了。   原峥“嗯”了声,舒明齐有点尴尬,找借口挂了电话。舒荷鼓起腮帮子嘀咕一句什么,继续往前挑零食。   到收银台付钱的时候,原峥转头轻轻用手碰了碰舒荷的背,舒荷像猫被碰了脊椎一样往前缩了两下,接着才茫然扭头看他。   原峥没说话,只是用目光扫过收银台的什么,舒荷下意识跟着他的目光一看,眼睛微微睁大一点。   “可以吗?”原峥问。   舒荷憋着嗓,没吭声,耳朵红了些。原峥耳廓也红了,他轻咳一声,见舒荷虽然没点头,但也没摇头,于是便神情自然地伸手,拿过收银台角落盒子里的东西,一块混在零食里结账了。   半小时后回到家,舒荷挑零食的时候看到那东西,手抖了一下。他绷紧脸蛋,假装自己没看到,猫猫探头一样飞快拿走一包薯条,然后就把袋子推开,不愿面对。   “不能吃太多,不然你又不想吃饭。”   原峥拎起袋子,目光也扫到那个四四方方的小东西,他停顿片刻,神情自然地伸手拿出来,按在掌心。   冷静都是装的。   毕竟是第一次,在此之前他和小荷之间最激烈的亲密不过是接吻。   舒荷悄悄转头瞄原峥。   原峥假装沉稳地询问今晚可以吗?舒荷慢吞吞咬了口薯片,咔嚓咔嚓。   他转回脑袋,小蘑菇一样一动不动。   屋外飘起雪,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   眼看薄雾起,眼看薄雾混入黑暗,夜里的时候,雪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急湍落下的雨。   雨拍在窗户上,原峥关了灯泡,上午那会儿舒荷还不肯吱声应答,后来才小声说他有点怕。   原峥也没经验。   他心底对此的紧张,不少半分。   但还是想试试。   灯一关,原峥心口跳动的速度就快了起来,舒荷坐在床边,一声不吭地揪着床垫,本来还在晃腿,人一走近他就不晃了,吸吸鼻子小声说能不能明天呀。   “不好。”   身影迫近,舒荷被人搂在怀里吻住了唇瓣,滚烫的呼吸和传递的情绪,在这一刻浓烈到几乎要将他淹没,他颤了下眼睫,睁眼看原峥,可光线太暗了,什么都看不清。   原峥轻轻拒绝他后,喉结滚动三番,才继续去亲吻舒荷柔软的唇,扣着他的手腕,将他往身后的床面按。   滚烫潮湿的吻一路从唇吻到少年下巴,脖颈,雪白的肩,舒荷呼吸很快,手指轻轻攥着原峥的头发,泪眼蒙蒙地说紧张,黑暗中,原峥抬眸看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温柔黏密地亲吻。   不知不觉,衣服散落一地。   舒荷怕冷。   原峥盖上棉被,可这样又热了,他们紧紧相贴,无比契合,少年雪白的肌肤在绷直的动作下几乎红了一片,透着薄汗,原峥绷着青筋的手掀开他的额发,低头呵着热气,亲吻他的眉尖。   舒荷眼眶湿润,绷了许久还是没忍住掉了眼泪。   他浑身紧绷,像拉满了的弓弦,线条特别漂亮,原峥青筋凸起的掌心掌控在他无助轻颤的腿根处,几乎有一大半的时间用以吻他、融化他。   舒荷的唇都要被亲肿了。   他脸蛋很红,带着湿汗,睫根湿漉漉,原峥搂紧他的时候,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关灯。   应该开着的。   他想看到小荷全部的样子。   “……”   舒荷已经有些记不清是怎么被原峥带去浴室清洗的了,就记得那种胀胀的像被撑开的感受,还有原峥那吓人的东西。他眼泪掉得脑袋疼,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蔫儿了吧唧藏在被窝里。   昨晚原峥换了被单床垫,给他换了新的睡衣,现在很清爽。   原峥做好了早餐,回来的时候看舒荷还没醒,于是便坐在床边等他,一边闲着没事看经商的书。   又过了一个小时,舒荷还是没醒,原峥这才转头盯着蒙住他脑袋的被子看了眼,伸手去掀。   舒荷被闷得有点绯红的小脸一下露出来,下眼睑还肿肿的,吸着鼻子看他。   “你干嘛。”   嗓音也哑了。   他那会儿不爱出声,只有忍不住了才会轻轻发出一点,原峥想到昨晚,喉结滚动,轻声说早餐要冷了。   “我不想起。”舒荷蔫头耷脑,“我有点疼,好烦呀你。”   原峥:“我给你上药吧。”   “……”   他往被子里缩,无声拒绝。   “很疼吗。”原峥放下书摸摸他脑袋,又弯腰去亲他温热的脸颊,舒荷小声说其实也没有很疼啦。   至于是不是不想上药就不知道了。   毕竟昨晚原峥花了很长时间做准备,一直在亲他,舒荷哼唧声他就会立刻停下。   体验感很好。   原峥盯着他看了会儿,“疼跟我讲,还吃早餐吗?我去给它热热。”   “……吃。”   他饿了。   原峥又低头亲亲他脸颊,这次亲的是另一边,左右都亲完,又亲了亲嘴,他这才起身走出卧室。   舒荷猫猫虫一样在被窝里挪动两下,往外伸出一截修长雪白的手,抓着衣服,手上全是触目惊心的痕迹。   他的脚踝,小腿肚子,也一点没放过。   ……凶死了!   *   时间飞快,转眼过了年,到了上工的日子。   这一次,他们总算能一块儿回京市扎根,原峥在饭店工作,舒荷就在学校念书。   大二下学期的时候,舒荷申请了校外住宿,彻底搬出来跟原峥一块住了,同时原峥也利用富余的钱试着投了一支股票,或许真像小荷说的那样,他命里带着财,这支股票竟持续走高,反馈给原峥不小一笔。   接着原峥又利用这笔钱开了公司,涉足了房地产行业,还投资了些有潜力的小工作室。   他没忘记自己是做饭馆发家的,尽管这行收益不如房地产行业暴利,但原峥依然想让小荷花饭馆变多。   所以他用余钱在好几个城市都开了分店。   真正任务完成,是在舒荷毕业一年后。   收到系统提示音的时候,他还在打盹,等原峥开完会回来。   【任务完成了。】系统在后台核算任务积分,静默了一会儿机械音响起,【还剩下最后一个位面,所有任务就都完成了。】   舒荷怀疑自己睡懵了。   不然他怎么听见系统说只剩最后一个任务了?好半晌,确认自己没有睡糊涂的舒荷,睁大眼小声问:“真的吗?”   【嗯,你想换寿命,这东西五千积分就足够了。】系统停顿了下,【事实上,如果你第一个位面不还我那四十积分,现在任务就已经完成了。】   可那时他不仅还了,还多给了二十的利息,所以现在的积分是四千九百六十。   就差四十而已,就五千了。   【积分我留着没用。】系统说,【你还可以后悔,我没扣你积分。】   舒荷放空眼睛,发了会儿小呆,曙光突然出现在眼前,他有些不真实的迷茫。   就完成了。   好快呀……   【要反悔吗?】   舒荷回神,小心摇头。   虽然他不太记得那个积分是因为什么扣的了,但是,还都还啦,怎么能反悔。   再多做一个任务而已。   舒荷鼓起腮颊,认真摇头。   “不用啦,反正就剩最后一个任务了。”他晃晃腿,想了想说,“我要陪原峥的,不走。”   系统:【……我知道,你以前也这样。】   【那我等你。】   它下线了。   舒荷起身往外走,门在这时从外面打开,原峥现在总是穿正装,西装革履的,看着还挺像模像样。   穿衣风格变了,是职业转换使然,原峥的性格依然和以前一样,他打开门,看到舒荷,第一反应是松开攒动的眉眼,走近喊他小荷。   舒荷一个跃步,跳到了原峥身上,给了他一个抱抱。原峥怔然,下意识抬手搂住他的腰,把人往怀里提了提,问他怎么了。   “没事呀。”舒荷紧紧搂住原峥脖颈,想了想,有点地沮丧说,“舍不得你。”   原峥抿直唇线,突然抬手轻轻捏住舒荷的脸,盯着他:“你要去哪?”   “不去哪……”舒荷声音有点含糊不清,软绵绵的,“你不要捏我。”   原峥松开了手,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舒荷嘟哝说真的不去哪呀。   “真的真的吗。”原峥轻声,掌心慢慢哒在他后颈处,抵着他的额头,“真的真的吗?”   “真的真的真的。”   舒荷:“我就在这呢。”   原峥:“以后呢。”   “以后也在这。”   “在我这吗。”   舒荷用力点头。   原峥滚动喉结看着他,片刻将人抵到办公桌间,认真吻上他的唇。 第110章 宗门团宠被龙傲天掳走后1   清风飘飘,云雾渺渺,剑阁齐天。   衍圣剑宗素为修真界千年来第一大宗,每方十年开宗收徒一次,恰逢今年伏月,正正是剑宗每十年开宗收徒的日子。   忙活至今,七曜已过,收徒大典也在酉时落下帷幕。   只见云雾渺渺之下,高阁主殿陆陆续续涌出些年轻修士。他们是今年新入门的弟子,天赋不够,只堪堪达到外门要求。   尽管如此,能入剑宗外门那也是多少修者一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年轻弟子们想到这,顿时收起没法拜师的郁闷,一同走出主峰。   这座主峰乃是掌门住处,是为剑宗最高之处,听闻从此处俯瞰剑宗,足以窥探全貌。   他们惊叹地瞧着,入目是那隐匿在仙云雾渺中的蔚蓝宫殿,恢宏大气,亦有瀑布从云端飞云之下,坠入剑宗后山的灵魄池,只留下朦胧的靡靡之音,于宗门回响。   这便是他们往后的仙途。   弟子们瞧得心潮澎湃,窃窃私语,恰逢此时,忽有一弟子悄声惊呼,指着面前这条通往下山之路的鹅卵小路,眼睛都瞪大了结巴:“那、那位是……?”   什么?   弟子们先是瞧了眼说话的同伴,紧接着,才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   数名弟子霎时看得眼睛都直了。   彼时为伏月,绿油油的竹子生长在这条鹅卵石小道两侧,郁郁葱葱,竹叶缝隙落下的光晕打在鹅卵石地面,影影绰绰,清风拂叶,留有芳香。   于竹子拐角处忽而走出一行装束干练的高阶修士,他们穿着衍圣剑宗宗服,袖袍束着,白底蓝纹,瞧着便像那阁楼说书人口中的侠士。   当然,这还不足以令弟子们如此惊艳,真正吸引他们注意力的,是那行于修士中间,唯一一个没有穿宗服的少年。   少年侧身同人讲着话,秀直柔软的乌发用一根青色绳子草草绑在中间一断,便落在腰后,简单又惊艳。   仅仅露出的侧颜更是清丽得不可方物,肤色雪白干净,羽睫卷翘。他笑起来腮颊边还有个清甜的小酒窝,手指无意间勾着腰间的玉佩转着玩。   弟子们呆呆地继续往下瞧。   少年颈子雪白修长,往下身着一袭薄如蝉翼的青衫,那纱衫上绣着精致小巧的深绿竹叶,轻盈剔透。   和其余修士干练束缚的袖袍不同的是,他着宽袖,两只雪白修长的手于那袖中探出,露出线条精致骨感的皓腕,看得人想轻轻捧起,吻一吻。   美极了。   美得他们移不开眼。   “我那个梦是真的呀,你们别不信……”   不多时,那几位高阶修士便从鹅卵石小道行至弟子们身侧,他们听到了少年的声音,清澈如溪水,还有点发软,好听得令人一听难忘。   听闻掌门育有一子,是衍圣剑宗少宗主,平时便着青衫,容貌美丽得不可方物。   他们行至掌门主峰,想来这位就是少宗主了……   果真是惊艳夺目。   站在舒荷左侧的高阶修士乃是衍圣剑宗大师兄,也是舒荷掌门爹的关门弟子,名唤扶鸿。   扶鸿先是偏头扫了眼稍显陌生的外门弟子,微微颔首以示招呼,随后才转回视线,继续和他那固执的小师弟聊天,“梦即是梦,说明不是真的,一会儿见着掌门……”   舒荷假装没听,转头朝后一看。   “……”   一行人的身影渐行渐远,丝毫不知,驻留此地的外门弟子们被舒荷那一眼扰得骚动起来。   一位名唤阳皓的外门弟子心口怦怦直跳,眼睛发直地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他刚刚是不是看我了?”   “少做梦了,他看的分明是我,我还和他对视了。”   “你们说,他不会是对我有兴趣吧?若是真的……我完全愿意前去侍奉他!”   “做你的春秋大梦吧。”阳皓瞪一眼那人,“我可没有说假话,他刚才真看我了,他还冲我笑……”   “照你这么说,他看的也有可能是你身边的奚烬啊!”   此名一出,人群中诡异静了那么几秒。   他们转头,纷纷朝奚烬投以隐晦的视线。   似乎方才吵闹时,奚烬一句话都没说,也没有同他们那样看少主看得眼睛发直……是吧?毕竟奚烬的性格,向来最是阴郁冷漠啊!   这届收徒大典,要说外门弟子心中印象最深的,那简直非奚烬莫属。   其一、奚烬是罕见的金木水火土五灵根,可如今若是三千年前也就罢,那时天地灵气蓬勃如新芽,五灵根是绝顶的修炼好苗子。   而如今的修真界灵气愈渐稀薄,五灵根,说好听点是什么都可以修炼,说难听点,那不就是什么都会什么都不精么?   灵气就那么点,吸纳进丹田里分散给五个灵根,那还有什么用?   全稀释了,到头来一个都修炼不起来!   其二、奚烬曾于新弟子入门大比上,击败了筑基前期正经修仙世家出来的修士,那修士今日得长老赏识,顺利拜入内门。   而击败过他的奚烬,因为五灵根的缘故没有长老愿意选他。   毕竟长老们手中的收徒人数都有限,收了这个,就不能再收那个了。   其三、在于奚烬性格。   奚烬分明只是个练气期的修真新人,可时时沉郁冷脸看人冷漠的模样,嚣张得跟大能似的,很难不给他们留下印象。   是以,外门弟子们各自都找到了同伴,唯有奚烬,始终独来独往,话也不多。   众人视线中,那身穿一袭干练黑衣的奚烬仿若根本没有察觉到四周隐晦的打量,或者说便是察觉到了也不放在眼里。   他垂着黑眸,格格不入的模样很快叫弟子们没了探寻欲,毕竟,少主怎么可能是在看奚烬?   奚烬整天一副谁都瞧不起的模样,还惯常冷着脸,少主就算是看长相平平无奇的阳皓,都不可能看奚烬吧?   他们如是想着,飞快转移了话题,“走吧走吧,还要去外门报道呢?话说外门在哪啊,你知道不?”   “入门的时候我问过一个师姐,似乎在……”   数位弟子聊着天,一同涌入这条通往下山之路的鹅卵竹林。   奚烬跟了两步,随后便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舒荷离开的方向。   他们口中性情最是阴郁冷漠绝对没有看舒荷看直眼的奚烬,此刻仍在回味刚刚那盈盈瞧过来的眼神。   他在看我。   奚烬如是想。   不是在看阳皓,不是在看别的任何什么人,也不是随意望这瞧上一眼。   他在看我。   只是看我。   奚烬注视许久,黑眸隐隐流露出点别的情绪来,直到弟子们声音逐渐远去,他这才低下头,慢吞吞跟上。   ———   掌门所在主峰名唤炼心峰。   舒荷平时就住这。   到这的时候,掌门还在内室接待别宗来客,舒荷只能百无聊赖地和扶鸿落座,手撑在案台上托着自己的腮帮子,嘀咕说那个梦就是真的嘛。   扶鸿也不知他为何执着要带一个外门弟子在身边,闻言只好叹气,转头去看炼心峰的道童,问他:“今年新入门的弟子中可有名唤奚烬的?”   “有。”道童竟点头,“方才他还在主殿呢,是罕见的五灵根!”   如今的五灵根不如修真界鼎盛时期的五灵根。   那时候,谁若是五灵根证明其人有通天气运,早就传得修真界人尽皆知了。   也不至于到现在,扶鸿才知原来今年新入门弟子里竟真有个叫奚烬的,还是罕见五灵根。   他怔了下,去看舒荷。   舒荷托着腮,悄悄挡住自己的眼睛,有点心虚。   毕竟他为了名正言顺把奚烬安排到自己身边,悄悄编了个梦境。   舒荷是七天前来到这个位面的。   回到系统空间后,他也没休息,马不停蹄就来了。   这个位面的主角叫奚烬。   按照原剧情,奚烬最后会是一统妖魔两界的妖主、魔尊。他是妖魔混血,因为这个身份导致两边都混不下去,只能在人间待着。   妖魔两界都看重纯血脉,且都看不起对方,认为对方的血脉是脏东西。可想而知奚烬这种带有双方血脉的“脏东西”,过得会有多艰难。   加之他是五灵根,修炼起来也更难。   所以剧情崩坏后,拿了一手差牌的奚烬干脆不努力了,直接碌碌无为,泯然众人。   舒荷想把他弄到自己身边。   督促人努力!   他还特意编了个奚烬可以旺自己的梦呢,结果大师兄扶鸿说什么都不肯,一下说梦是假的,一下说就算真有奚烬其人,能出现在他梦境中肯定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油盐不进。   舒荷嘟哝一下,“都说了没骗你。”   扶鸿:“想来刚刚在山口遇到的人中,就有奚烬了。”   舒荷伏案,“是呀,我明天去找他。”   扶鸿不赞同:“……见了师尊再说罢。”   当今衍圣剑宗掌门名唤舒不刃,至今已有二百多岁,化神境修士。   舒荷是他和清水宗宗主意外所生之子,原本舒不刃是并不打算要孩子的,修士牵绊多了,难免贪恋红尘。   可这孩子实在讨喜。   他见清水宗宗主闭关,便将孩子抱了过来,一养便是一时八年,直到如今。   送走来客,舒不刃便从内阁走了出来,修仙之人通常能永驻容颜,因而他瞧着年轻,不过三十左右的模样,一袭深蓝色宽袖衣袍,面相沉稳宽容。   他看见舒荷坐没坐相地伏案瞧自己,也没说什么,反而不明显地笑起来,问他:“听说小荷做了个梦?还觉得是真的?”   “是呀。”舒荷立刻坐直背脊,把自己做的梦娓娓道来,时不时认真点头,绝不弄虚作假的模样。   他生了一对明亮的杏眼,随了娘,看人的时候总是显得很专注,舒不刃听完,虽然觉得这个梦扯,但也并未反驳,“既然那个叫奚烬的弟子真实存在,那小荷就带到身边吧,只是你如今年幼,方十八,收徒对你来说为时尚早……”   他拧眉,顿了顿。   既不收徒,那将奚烬留身边作甚?扶鸿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先是冲舒不刃抱手,尊敬唤了声师尊,随后才说:   “这奚烬是五灵根,如今的修真界虽灵力稀薄不利于五灵根修炼,可有句话叫乱世出英雄,奚烬是五灵根,必然身负气运,他定是麻烦。”   舒荷蔫头耷脑:“大师兄你明明就是跟我作对……”   扶鸿正色,“小荷,我是为你着想。”   “罢了。”舒不刃说,“既是乱世英雄,有何惧?小荷愿意的话爹现在叫人把他带来。”   舒荷杏眼晶亮,“我明天亲自找他。”   “如此,也行。”   若按照正常剧情,奚烬本会在这次新弟子大比中逆袭好几次成功拜入掌门座下。   可这次,舒荷看了新弟子大比,发现奚烬除了最初赢了个筑基中期的世家子弟外,就再没出过场了。   没有声名,就没有长老愿意冒险收他。   然后剧情就全乱了。   舒荷发愁地唉声叹气,扶鸿随他回“青霜小院”休息,这里离灵魄池近,后山便是瀑布,极其适合吸纳灵气,进阶修炼。   舒荷便住在这。   扶鸿见不得舒荷叹气,想他是在为奚烬烦忧,不由拧着眉问道:“都如愿了,怎么还是不高兴?”   舒荷小孩有小孩烦恼:“我好多忧愁的。”   “小小年纪,既不为修炼烦忧,也不为衣食住行烦忧,还能有何忧愁的?”   舒荷:“唉你不懂。”   扶鸿停下脚步,表情严肃地弹了一下舒荷小脑袋瓜,舒荷立时抽气,捂住额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疼,你干嘛哦。”   “我没用力。”   扶鸿自己用多少力道还是清楚的,“看你不高兴,我心里就难受,你笑一笑吧。”   “你弹得我想哭呢……”   “那师兄道歉。”   舒荷不肯原谅,嘀嘀咕咕地冲进青霜小院,扶鸿被他关在外面,没了办法,只好挥手施法,变出一朵鲜艳的小花插在他院门竹缝里。   “明日我同你一块去找那个奚烬。”   扶鸿提声喊道,“师兄便在这不走了,等着你。”   “……”   ———   衍圣剑宗很卷。   如其名,主剑修,辅法修。   其余丹修器修之类的,便遍布在各大峰,一年四季,峰与峰之间为了督促弟子们修炼,总要开办譬如“丹药大比”“器术大比”之类的比赛。   这也是衍圣剑宗千年来得以一直保持地位的缘故。   而除这些,外门相较内门来说其实相对松散一些,他们没有专门的师父,便只能每日去各大峰蹭讲堂,大多时候还抢不过内门那些修为高的。   平时,也就只能靠去赤灵阁领领任务,勉强挣点灵石混日子的样子。   次日清晨,炼心峰山下便积极地传来了练剑声,长剑挥舞的声音利落干净,时不时鸣。   舒荷和扶鸿一块下山去外门的时候,这些弟子瞧见他们,纷纷停下了练剑的动作,喊“大师兄!少主!”   舒荷是衍圣剑宗少主,也是舒不刃第三个亲传弟子,于情于理,他辈分可高了。舒荷鼓起腮颊,转头严肃地说:“应该叫我师兄。”   有人嬉皮笑脸,“嘿,小师兄。”   吊儿郎当的,舒荷不爱跟他讲话了,转过头就往前走,扶鸿先是严肃批评那弟子两句,随后才追上舒荷。   说是批评,可其实……   “私下可以叫小荷少主,平时要叫小荷师兄。”   “他上回跟我说,他很喜欢师兄这个称呼。”   嘿,真可爱。   ———   到底是大宗,哪怕是外门也井然有条。   有弟子在外清扫,还有的在练剑,挥舞起来虽不如炼心峰山下那些内门弟子漂亮,但有种积极努力的美。   舒荷出现的时候,这些手头有事的外门弟子皆停住动作,就像昨天那样,他们看人看呆了。   今日少年束了发。   银白发冠,高马尾,簪着素白簪子。   眉目间落下有些蓬松柔软的短发,衬得他眉尖柔软。 [奇^书^网][q i].[ s u][w a n g ].[c C]   依然是青衫,和昨天那身不同的是,这一身更为华丽,上面不止绣了深绿竹叶,边角还绣有繁复花纹、细致的银珠。走动起来似是还会发出清脆的响声。   “少主怎么来了?”   “快看看我,是不是练剑练得满头大汗?”   “少主他……是来寻什么人吗?”   众人窃窃私语。   只见舒荷站在门口,没有进去,他身侧的扶鸿则转了一圈视线,拎了个自己在这届外门弟子中较为眼熟的出来,“阳皓。”   阳皓脸一热,心说莫非少主昨日看的真是他?他无视周遭意义不一的视线,忐忑往前。   少主找他有何事呢……   “大师兄。”   扶鸿说:“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奚烬师弟可在这?”   阳皓一怔。   周围的窃窃私语也停了。   扶鸿道:“小荷找他,如若他现在不在门内,那我们便等会儿过来。” 第111章 宗门团宠被龙傲天掳走后2   奚烬入衍圣剑宗一不为成为人上人,二不为获取修炼资源,他的目的再简单不过,就是想找个事少的地方呆着。   是以,这外门弟子的身份对别人来说低了,于他而言却是再方便不过。   毕竟,不会有魔界中人胆敢冒险前往此地、这个修真界中最负盛名的宗门找他,寻衅滋事。   奚烬面色平淡,随手拎着手中外门统一发放的下品剑,往草丛一斩——望着那如飞絮飘落的碎叶,他心念一动,倏忽幻视舒荷青衫上的竹叶。   昨日那惊鸿一瞥,任谁都难以忘怀。   他为什么看我?   奚烬收了剑,唇线微微抿直些许,恰在这时,远处蓦然传来一声大喊,“奚烬?!奚烬你可在这?!”   呼喊声中隐含急躁。   奚烬回头,眸带郁色。   从小到大,他走到哪都有人主动挑衅,是以这次入门他刻意不与人相交,本来都这样了,也该相安无事,可这种声音语气奚烬再熟悉不过。   又有事要扣他头上了。   奚烬神情隐隐阴翳,俊美狭长的眉峰露出锋芒,把前来找他的阳皓吓了一跳,阳皓看着他这幅生人勿近的模样,脚步生生停在原地,随即心口又禁不住生出一股嫉妒来,没好气道:“哦,少掌门找你呢!”   说到这阳皓就来气。   合着昨日少主当真是在看这奚烬啊?   谁能想到?   他左瞧瞧右瞧瞧,只觉这奚烬除了长得好,也没什么优秀的地方,而且这人还惯常阴冷着一张脸,看他一眼一天的运气都要差了!   少主怎么瞧上他了?   只见奚烬仿若怔住。   他生了一双极黑的瞳,甚至倒映不出高光,望向一个人时,给人的感觉总显得诡异,像那话本里描述的“灭世反派。”   奚烬转动黑瞳,看向阳皓。   他一面回忆着昨日那惊鸿一瞥,“你说,少主找我?”   在这个宗里,每个人对舒荷的称呼都不大一样。有的唤“少主”,有的唤“少掌门”,还有的唤“师兄,师弟,少宗主。”   他身份高,辈分又特殊,是掌门独子,第三位亲传弟子,可年纪其实是很小的,门内许多师弟师妹年纪都比他大不少呢。   是以,大家其实都不爱唤他师兄。   阳皓有些不耐,又不敢表现出来,“是,大师兄也在外边儿等着呢,你快去吧。”   话音还没落下,阳皓身侧便疾驰略过一阵风。   他回头,奚烬的背影已经消失了。   阳皓有些懊恼。   他总觉得奚烬不像表面这么弱,毕竟一个平平无奇的人,哪来的胆子谁都不放眼里?   还是别得罪他好了……   彼时,外门大殿。   奚烬来的时候,窃窃私语的声音没有停下,看见他,反而还更大了。   无非就是匪夷所思舒荷怎会找他。   奚烬从小到大,走哪里都是焦点——负面焦点,因而这种略带恶意嫉妒的眼神,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   是该羡慕,是该嫉妒。   奚烬轻嗤,在那道青色年少的身影小跑到自己跟前之前,他及时收敛了眸中情绪,甚至垂下了自己生而被视为不详的黑瞳,露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少主。”   他的声音很尊敬。   诶!   舒荷脚步一停。   他眼睛微微睁圆一点,像猫一样,打量面前人,然而奚烬低着头,他有些看不清他的全貌,不由自主上前两步,“你低着头干嘛。”   奚烬呼吸一动,嗅到了少年皮肤间散发的幽香,清淡得像是花,又像松竹,心旷神怡。他不动声色低了眉骨,抬头。   如此近的距离。   他更为看清舒荷的面貌。   雪一样白肌肤,眼眉昳丽夺目,像只生长在魔界的灯花,夜时会散发紫色光芒。   青衫很薄,贴在他瘦削出挑的身形间,令人想弯腰将他搂在怀里,按紧。   被无形打量的同时,舒荷也在悄悄打量这个位面的主角。   很不一样呢!   他感觉奚烬和自己遇到过的主角都不一样,系统说奚烬这款才叫龙傲天。   就是他以前了解过的那种逆袭流龙傲天,这种龙傲天走哪都会被人看不顺眼,然后会逆袭翻身打脸所以看不起他的人。   新鲜的龙傲天!   舒荷眼睛有点亮,像小猫观察异类似的,又不能表现出来,于是他只能努力绷着自己雪白的小脸,佯装严肃,“知道我找你做什么吗?”   奚烬直直看着他,“少主有什么事呢?”   “哦,也没什么事。”舒荷把手负在身后,假模假样地在他身侧踱步两回,高马尾也随动作晃了晃,像是猫翘起的尾巴。   奚烬闻到了他发尾间勾勒过的竹香,他转动黑瞳,专注地看着少年,眼中带着连自己都没觉察的期待。   “我要带你走。”舒荷抬起下巴。   满室皆惊。   扶鸿早知,默默不语。   “什么……?少主竟要带走他?”   “是要收徒么?”   “苍天,奚烬何德何能?他可是废物五灵根!”   既是窃窃私语,声音必然不会很大。   可人多,声音也绝对不低。   舒荷听到这些,茫然地转动脑袋,去看那些讲话的弟子。有几个弟子讲话好难听,他看到了他们,迟疑说:“我听得到。”   那几名弟子正是讲“奚烬怎么配?他一个废物五灵根”这话的人。他们被舒荷那一眼瞧得心里发飘,半点歉意都没有地走出来说了句抱歉。   舒荷回头,去看奚烬。   奚烬其实压根没入耳。   就如他之前所想,他早习惯了这些莫名其妙的敌视,练就了自觉屏蔽这些声音的本事。   接触到舒荷视线时,奚烬黑瞳微动,接着,便低头露出了副习惯了的表情,轻声,“少主,您要带我去哪?”   舒荷:“你是不是和他们有冲突呀?”   奚烬一顿,“没呢。”   “那他们……”   【龙傲天的宿命。】系统提醒一下,【走哪都拉仇恨,是这样的。】   舒荷原本没太有实感,只知道龙傲天是惹事体质,走哪都会招惹是非,但是每次是非后都能有不错的奖励。   他也没想到,这种体质会是这样展现。   舒荷攥着腰间玉佩,轻轻扣了扣,小声:“那是不是,他从小都会莫名其妙被人骂呀?”   系统机械音只道:【龙傲天的宿命。】   说是龙傲天,其实奚烬这个阶段和舒荷一个年纪,只有十八岁。只是他经历得多,年少于魔界、妖界、人界颠沛流离,十八年的人生比好多凡人一辈子经历的都多。   舒荷这个小反派,这会儿不该出头的。   但是他不开心。   舒荷吸了吸鼻子,转头悄悄问扶鸿这种事按照门规,应该怎么判?扶鸿看他一眼,转头对那几个嚼舌根的外门弟子道:“无端非议同门,罚你们抄门规一百遍,七曜后交给训诫堂,这事会记在你们季中考核里,超过三次逐出宗门!下不为例!”   外门大殿鸦雀无声。   片刻,才陆陆续续响起弱弱的“是”“好”应承的话。   实际他们心有怨怼,当然是对奚烬的,只是这种场面下,又不好露出异色表情。   奚烬真是祖上烧高香……   祖上烧高香的奚烬也怔了几秒。   他如此惯了,从起初不适到之后习以为常,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护着。   少主。   舒荷。   奚烬在舌中滚烫地捻过这四个字,黑瞳掀起,冲着舒荷微微一笑,清俊的面容上看不出丝毫阴翳冷漠。   他说:“多谢少主。”   舒荷:“你不要谢我。”   他转头,高马尾在空气中掀起漂亮的弧度,奚烬在扶鸿的示意下跟上少年,黑瞳悄悄注视着他左右轻晃的发尾。   直到走出外门,舒荷才回头认真对奚烬说,“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呢。”   他抬起下巴,“谢早啦。”   一会儿到青霜小院,就该在心底偷偷骂他了。   舒荷带他回去,当然不是收徒,他年纪小,奚烬跟他也一个年纪,收徒不合适。   再说,他懂得的法术还没奚烬多呢,最多教教奚烬怎么挑选好吃的西瓜。   舒荷带奚烬回去,是让他干杂活的。自己则承担龙傲天流里前期百般欺负主角的反派角色。   为了督促主角,他还会假装不小心遗落上品“剑法古籍。”   总之就是各种好书啦,如果奚烬想复仇,就肯定会拿起这些书日夜苦读,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就怕奚烬没有上进心。   舒荷嘟哝,没多久三人便到了青霜小院,扶鸿在这时停下脚步,侧头无声扫了眼瞧着无害的奚烬,垂眸。   “我便先回了。”   舒荷说好哦好哦,“师兄再见!”   扶鸿很快离去,舒荷放下挥手,转头去看奚烬。奚烬哪怕是听到他说“自己不是好人”,也并未露出忐忑的表情。   反而一直看着他,一双黑瞳带着无害的微笑,可能对他来说被人欺负早就是习惯的事吧。   舒荷想到这,杏眼犹豫地一咕溜,往院中的木桌一指:“那个,你把上面的茶具拿到后山灵魄池洗洗。”   已经开始指使人干杂活了。   奚烬却顺从点头,也没问他带自己回来就是干这些的吗?也没问这些明明能用清洁术清理,为什么还要人工。   他收了茶具,往院口走。   两步,又停下。   要生气啦?   舒荷睁着圆润的眼注视奚烬背影,奚烬回头,仿佛是有些迟疑地问:“灵魄池在哪?”   “……”   可恶哦。   舒荷转头,冲着院内唤了个人名。   “俞齐齐!”   俞齐是青霜小院的灵童,负责帮少主处理些杂事,例如少主闭关修炼时守门口护法,来人了先招待什么的。   又因是灵童,其实也算衍圣剑宗弟子,可以参与峰与峰之间的大比。   俞齐很快出现,落地时他的目光不动声色扫过突兀出现在此的奚烬,又很快收回,对着舒荷喊:“少主。”   “这位是奚烬。”舒荷介绍了下,“他是、是……”   要介绍身份,却犯了难。   奚烬贴心地说:“外门的弟子,暂时跟在少主身边。”   舒荷挠挠头:“哦……这个也行,他不知道灵魄池怎么走,你带他一下吧。”   俞齐没说什么,只点头。   他转身朝着奚烬走去,脸上的顺从之色立刻就落下了。   奚烬这个名字,俞齐当然不陌生。   前些天少主时常念叨这个名字,说是梦中所见,那时他隐隐听闻,少主要将奚烬带回青霜小院。   青霜小院中,向来只有少主和他在,怎能多第三人?   俞齐有种自己的地盘被人侵入的不虞,再面对奚烬时,自然就没什么好脸色了。   他走在前头,很快便到了灵魄池,这一处的瀑布接连云端,宛若仙境,池水岩壁处缭绕着湿润的云雾,隐隐泛冷。   只有两人在,奚烬自然敛了无害神色。   他表情平淡地将茶具浸泡进灵魄池中,池水冰冷,混合着瀑布落下的溪流之声,空灵幽谷。俞齐环胸在侧,没有走,冷眼瞧他一眼后,突然发难:   “奚烬?能被少主带身边你很高兴吧?”   又来——   奚烬眼中略过一丝厌烦。   他擦拭手中冰冷的池水,站了起来,俞齐不由自主放下手,发现奚烬高出自己一截,对方阴冷的眼神居高临下印下来,看得俞齐心一怵。   可又转念一下,外门的,修为能多高?而他跟在少主身侧,时常能得到少主随手塞的好丹,修为虽不高,可对一个外门弟子也绰绰有余了,还能打不过他不成?   奚烬:“是高兴,不该高兴么?”   俞齐冷哼,“少主身边可不留无用之人!小院中向来只我和少主在,你能高兴多久?”   “争——”   俞齐拔出剑,寒光一闪,却是不为威胁。   “瞧见这剑了吗?少主亲手所赠,识相点你一会儿就请辞回你外门,否则……”   “唰——”   俞齐甚至没有看清奚烬是怎么拔出这把剑的,他倏然抬头,随后脖颈传来轻微刺痛,这柄由舒荷赠予他的长剑,如今被奚烬提在手中,架在他脖颈上。   “嗯,然后呢?”   奚烬垂眸看着这把剑,剑尖抵在俞齐颈侧,刺痛传来,俞齐的呼吸逐渐变快,眼睛死死瞪着奚烬。   他从奚烬那双黑眸中察觉到了似有若无的杀意。   他怎么敢!?   绕是俞齐自己,都没想过要动手杀人,他只是想将奚烬赶回外门而已!   这般行径,简直、简直像邪修,魔修!   “你、你——”俞齐怒目而视,“你怎敢?!”   奚烬是想杀了他的。   未入门前,他便是这样一剑一个挑衅自己的人。他从来都非隐忍之辈,这次是因为身处环境特殊,这些同门又都牵连着,牵一发而动全身。   否则,他早动手了。   奚烬想到杀了俞齐后,舒荷那交代不过去,于是便泄愤似的加重力道,鲜血喷涌而出!正当俞齐以为自己会死时,面前这位面容冷漠的年轻修士陡然垂手,将剑一扔。   “方才所发生之事,你若告诉他,明日——”   奚烬轻轻笑了。   他眼眉狭长,虽如舒荷年方十八,眼中却全无天真,有的只是阴冷的恶意,“我会让你亲眼看着,自己是怎么人头落地的。”   俞齐一抖。   他颤颤巍巍捂着脖颈,腿抖成筛子般跑了。   跑出数百米远,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俞齐掐着自己的脖子喘气,手往眼前一摊,全是血。   他得告诉少主——   这不是正道修士,是魔修!邪修!   “方才所发生之事,你若告诉他,明日——”   奚烬恶魔一样阴冷的嗓音再度出现,俞齐一抖,无力而愤怒地锤了一下地。   ———   奚烬捡起地上的剑。   他端详两秒,把剑浸入灵魄池冰冷的池水中,“哗啦”声,剑拎出来,水哗哗滴在池面,上面沾染的脏污血珠被浸染得一干二净。   奚烬拿着剑,低头看了许久,刚才侧头去看俞齐离开的方向。他出声,“他送你的?”   “那你还要不要?”   明明没人,他自言自语。   “剑都不带走,那就是不要了?”   “那是我的了。”   奚烬细心擦干净这把剑,放入乾坤袋,随后才端起茶具往青霜小院走。   他走到院门,看着里面的寂静,黑瞳略过犹疑。   ——如果俞齐坦白了呢?   果然该杀了这人。   奚烬轻轻摩挲着茶具,突然转身往灵魄池走,约莫一刻他才回来,站在门口朝房内唤道:“少主?”   ——   舒荷并不知道俞齐的惨状。   他还在屋里练习新法术呢!   这个世界特别神奇,他很喜欢练这种有趣的法术,虽然扶鸿说他是剑修,应该练剑,但练剑好累的。   舒荷正在学点石成金。   他悟性强,人聪明,失败几个来回也就成了,手头这颗石头成了沉甸甸的金子,散发着金色光芒。   听到奚烬声音的时候,舒荷刚把金子攥手心,才想起自己把奚烬派去洗茶具了。他跳起来往外走,马尾一扬,奚烬正在摆茶具。   “俞齐呢?”舒荷随口问。   奚烬摆茶具的手顿住,“不知道呢,送到就走了。”   “喔。”舒荷也没有太过在意,他矜持地往奚烬前站,然后摊开自己的手心,给他看。   奚烬先是看到他泛着点红的手心,接着才发现上面的金子。金子约莫两厘米大小,应该是要送给他?   奚烬顿了两秒,伸手去接。   “诶,你干什么呀。”舒荷赶紧合手,“给你看的!”   “……”   奚烬若无其事点头,“这金子可有玄妙?”   “它是我第一颗金子。”   舒荷补充,“点石成金,我很聪明喔,失败三次就成了。”   奚烬惊讶,“少主这么聪明呢?”   “那是。”舒荷还处在一个对新世界好奇的阶段,也不知道这种点石成金法术于他这种身份而言,应该很早就学过才是。   所以奚烬完全是在哄他。   正因为不知道,舒荷还有点高兴呢,“接下来我要学点石成花。”   奚烬由衷道:“相信少主一样学得快。”   “嗯嗯。”   舒荷转身回房,奚烬在原地站了两秒,盯着他问:“少主没别的事吩咐了吗?”   一时之间,舒荷还真想不到有什么杂事。   对修士而言,一天时间大多在修炼中渡过了,甚至连饭都不用吃,直接辟谷。   他犹豫地抿唇,“那你来帮我捏捏肩?”   奚烬:“好!”   不知道为什么,语气好积极的样子。   是错觉吧……   ———   当晚,俞齐回灵魄池去找自己的剑。   他绕着池水找了一圈,甚至还钻到池水里去看了,终于得到一个惊天噩耗。   他的剑,被奚烬拿走了。   不,是偷走了。   俞齐胸口起伏,有些愤恨地从池水里爬出来,他很在意这把剑,平时甚至很少拿出来练,就怕钝了,练剑都是拿的普通剑。   结果就这么被奚烬偷走了。   他怎能甘心?   还有被伤一事,俞齐眼中晦涩不明,不愿就这么息事宁人。   脖颈的伤口,他用了一个上品愈合丹才治愈,这一遭丢了上品丹和灵剑,他说什么也要报复回去。   俞齐阴沉着脸,往炼心峰主殿走。   ———   这天,青霜小院外传来俞齐和扶鸿的声音。   “你可确定?”   “大师兄,我所言绝无一句虚假!”   扶鸿皱眉,转头去看刚升起的太阳,松眉道:   “那便等小荷睡醒吧。”   “……”   舒荷抱着剑出门的时候,看到扶鸿,愣了一下。扶鸿本欲上前,结果见奚烬从屋内出来,也跟着愣了一下。   “你们睡一块?”   彼时天刚明,是舒荷睡醒的时间,奚烬在这时候从他门内出来,很明显,他们昨晚是睡一块的。   俞齐看到这幕,脸也变了一点。   “少主!你可知奚烬的真面目?”   奚烬站在舒荷身侧,表情一点没变,只是轻飘飘朝俞齐掠去一眼。   俞齐起先惊怕,后又想起扶鸿在这,那日少主说要带奚烬来青霜小院,扶鸿也是不允的,想来也同他一样不喜奚烬。   还有何惧?   说到底,奚烬也只是个外门弟子。   “没呀,他睡另一个床。”   舒荷先回答扶鸿的问题,然后才去看俞齐,有点茫然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扶鸿:“既是如此,也并不妥,青霜小院不止一处房间,若你懒得折腾,师兄去给你多收拾一间房出来。”   “什么呀?”舒荷雪白的脸颊微鼓,假装没有听到,去看俞齐,“奚烬什么?”   俞齐竭力忽视奚烬轻飘飘的视线,往前一站,嘴一张便将那事娓娓道来。   当然,他隐去了最开始是自己寻衅挑事这段,只说自己是想和奚烬聊聊天,谁知奚烬突然发难,不仅伤了他,还偷走他的灵剑。   “少主,那灵剑可还是您送我的!” 第112章 宗门团宠被龙傲天掳走后3   舒荷是相信奚烬的。   他知道奚烬的体质——龙傲天嘛!走哪都会招惹是非。   是以,大多见奚烬第一眼的人,看的都是奚烬的缺点,又会从缺点中衍生对奚烬的厌恶,从而寻衅滋事。   这种体质,在外门时舒荷就已经有了实质感。   现下俞齐找来,他更觉得是这样没错。   只见俞齐上前一步,口中仍然不停,铿锵有力,“少主!您曾说奚烬平白入您梦,是旺您,所以您要将他带在身边,可我曾说听过一个故事,讲的是阴煞桃花,这阴煞桃花是指已死之人在梦中纠缠活人,最终导致活人梦魇,精神失常……”   “总之,这奚烬定然不是什么好人!他明知我是您的灵童还动手伤我,这不就是不将您放在眼里吗?”   言语之有力,仿佛自己真是一个清清白白被恶人挑衅的受害者。   被人如此指责,奚烬本该辩解的。   可他的思绪,却不受控制飘到了俞齐那句“奚烬平白入您梦境”上。   少主曾梦见过他?   所以才从外门带走他。   他旺少主,怎么个旺法?   奚烬微微偏头,彼时他站在少主右侧靠后的位置,这个位置能看清楚对方瘦削清丽的身形,像柄竹般出挑,干净。   雪白的后颈被发冠束起的乌发遮挡些许,这乌发还是他方才为少主梳理的……   奚烬眸中掩藏的情绪忽的敛去。   舒荷回头看他了。   “我相信你。”表情严肃。   这声音不大,可也不小,不止俞齐听见了,扶鸿也听见了。扶鸿藏于袖口的手无声一捻,静静望着他。   俞齐当即加重呼吸,不可思议看他,“少主!”   “快辩解。”舒荷抬着下巴对奚烬说,“接下来就是你的主场啦。”   他悄悄和系统说:【这是龙傲天逆袭流第一环。】   系统机械音稍显迟疑:【我怎么感觉……】   “少主。”   奚烬被舒荷那信任的一眼看得心口微滞,他以为舒荷第一时间会站在俞齐那,毕竟依相处时间来看,孰轻孰重,焉能分晓。   静默几秒,奚烬垂下眼,轻轻开口:“其实他说的……”   这反应不妙。   舒荷眼睫一动,有点儿不敢相信地小声说:“难道真相真是这样?”   又沮丧补充:“我话都说出去啦,要一起丢脸了。”   这样他再也不相信龙傲天法则了。   “……不。”奚烬给他来了个反转,“其实他说的对,但起因不对。”   奚烬去看俞齐。   或许是在场有他人,这次俞齐没从奚烬眼中看出什么阴翳的恶意,甚至于,连语气都平和得不可思议,和昨日判若两人。   如果奚烬没有添油加醋诬陷他的话——   在奚烬口中,故事是另一个版本。   是俞齐挑衅在先,还拿出了剑伤了他,伤口如今还在,被包扎得好好的。   舒荷有点担心,想去看看伤口,奚烬却深深注视着他,然后道谢,接着继续开口添油加醋,那一剑后奚烬正当防卫,也反伤了俞齐,之后俞齐离开了,剑没带走。   说罢,奚烬从乾坤袋中取出剑,坦然自若,“我一个练气期修士,凭什么本事从俞齐那夺走剑?必然是俞齐先动手的。”   “否则——”他平淡地看俞齐一眼,“否则,俞齐拿出剑做什么?炫耀是少主送的?”   俞齐:“……”   扶鸿:“……”   “诸位若不信,可前往灵魄池一观。”   奚烬说:“我的血颜色偏黑紫色,当时伤后掉了几滴在灵魄池附近,看看就知道了。”   扶鸿看向舒荷:“那便去看看。”   事已至此,俞齐已经明白过来奚烬的阴谋了,奚烬怕是早料到有这出,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准备。   他咬牙,满脸灰败。   几人一同前往灵魄池。   灵魄池附近灵气足,正好栽种了丹峰的灵草,洋洋洒洒一大片,扶鸿来后用剑鞘轻轻勾开绿意盎然的草木,果不其然在其中几株上看到了暗紫色的血液。   “确有此事。”   扶鸿站开,给他们看。   奚烬自若地把手臂的伤口暴露在舒荷面前,绕是有人来查也查不出不对,这伤口上剑痕的方向、力道、挣扎的痕迹,皆能看出是外人所为,绝不可能是自己下的手。   实在是这些事奚烬遇得多了有经验了,换做寻常人还不一定能反应这么快。   俞齐便知道自己完了。   扶鸿问他怎么解释,他哪还能解释什么,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谁能想到奚烬一个普普通通的外门弟子竟能把事情处理得这么有头有尾!   “我、我百口莫辩。”   俞齐满脸灰败,忍不住垂死挣扎:“可奚烬真的不简单!”   扶鸿沉默,轻声:“既然事实如此,那明日起,你收拾东西离开青霜小院,自行去训诫堂领罚,看堂主怎么判。”   俞齐:“是……”   到了这步,事情算是彻底告一段落。   舒荷还在勾着龙傲天的衣服看他伤口。   越看,越不敢看。   伤口很深,见了肉,昨天龙傲天回来后还给他捏了肩,一声不对劲都没有。   好能忍!   奚烬垂着黑瞳,先是专注地盯着舒荷的乌发看了会儿,然后才假模假样说不疼,还问这剑能送给他吗?他挺喜欢的。   “这剑不能要,跟俞齐绑定了的。”   舒荷雪白眉尖蹙起,嘀咕地说:“我回头找找,找把差不多的给你。”   奚烬盯着他,舔舔唇。   “多谢少主。”   “该回去了。”扶鸿语气平淡,舒荷喔了声,松开奚烬的袖子。   奚烬垂下手,将伤口藏在里面,跟在二人身后,不多时便回到青霜小院,扶鸿是衍圣剑宗大师兄,平时有得忙,这回要不是事关小荷,他也不会大清早就来青霜小院处理事情。   其实俞齐想的不错。   扶鸿确实对奚烬心怀芥蒂。   来此的时候,他也盼着事是真的,好寻个由头把奚烬调走。   谁知真相如此。   扶鸿默然,“师弟。”   舒荷回头,哎了声,扶鸿看见他今日的发冠束得齐整,眉前额发也散落得当,恰恰好露出雪白昳丽的眉心。   身着青衫,被风吹得涌动时仿若波光粼粼的水面,里头是件雪白里衣,映得颈部纤白。   平日里,小荷不爱束发。   他老说紧着好疼,马尾落在后头会不自觉去关注,影响注意力。   今日这发冠,必然经由旁人之手。   而这个旁人,是谁已经很明显了。   扶鸿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又是静默两秒,他说才:“俞齐走了,你还缺个灵童,要不要再找一个?”   舒荷摇头。   他不用什么灵童的。   俞齐在这的时候,就没什么事能帮上忙。   奚烬轻声说:“少主,我也行。”他想舒荷应该会答应,谁知少年转头看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了,摆明了不肯。   “好,有事唤师兄。”   扶鸿离开了。   周遭安静下来,奚烬转头去看舒荷,舒荷在站完他后,态度急转直下,雪白的小脸绷着,也不理人,就往屋里走。   好险!   他突然想起自己还是个小反派。   小反派应该欺负主角呀!   这样怎么能叫主角崛起?说不定主角更心安理得摆烂了。   不能在青霜小院得过且过!   不能当灵童!   舒荷听见奚烬跟在自己身后的脚步音,他悄悄揉了下脸,再回头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表情管理。   特别倨傲。   特别神气。   杏眼猫一样睁圆,抬起下巴看人。   奚烬怔然看着他。   原本疑心自己是不是做错什么的思绪,在此刻停住,只是专注地看着他。   “再怎么样,你也有错。”   舒荷先不分青红皂白指责了句,然后上升,“你修为低,跟个……跟个废物一样。”   说到这两个字的时候,他自己先觉得太羞辱人了,有点儿不安,见奚烬没什么表情,这才绷着脸继续往下说:“俞齐有筑基期呢,也是你能比的?”   奚烬不假思索,“是,我也有错。”   “错在太冲动,不该对他动手的,麻烦少主了。”   “我的修为……是废物,我会努力提升的,少主说的对。”   奚烬没说过这些话。   这种……媚上的话。   底层摸爬滚打数载,他见过为了一粒银子对人点头哈腰的平头小卒,见过为了活命长跪不起的妖界奴隶,见过……奚烬只觉得,他的膝盖大抵生来是直的,弯不下去,永远都不可能对谁说得出这种卑微示弱的话来。   但只有面对舒荷,奚烬觉得什么话他都是能说的。   也不会觉得屈辱。   好像理所当然,自然而然便脱口而出了。   况且,他本来就有错。   在少主看来,他这个修为对上俞齐,确实冒险……尽管他其实不止练气期。至于废物,比之更甚的词他不是没听过,对此早已免疫,况且少主是为他好。   也确实冲动了,平白搞出这么多事端,他应该直接杀掉俞齐才是。   省的他烦到少主面前。   奚烬垂下黑瞳,敛去眸中的戾色。   见这反应,舒荷哽了下。   他不是这样想的呀!   奚烬怎么都不生气的?他骂他废物,他不是应该在心中暗暗记仇,然后莫欺少年穷三十年河西吗?   为什么会这么真诚认错。   舒荷眼睛发直地看着奚烬。   杏眼圆圆的,里面的情绪特别好懂。   他就是个很好懂的小孩。   奚烬自若道:“少主,可有事吩咐?”   “……”舒荷转头,语气弱弱地说没有,然后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模样,将人赶出去。   被赶出门外转头时,奚烬看见他袖口掉出一个东西,滚落在紧闭的门前,他上前,弯腰捡起一瞧,眸中微动。   但见这小丹瓶上,写着上品愈合丹。   “少主。”   奚烬并不含蓄,直接在院子里道:“多谢。”   屋中静了会儿,接着才响起少年欲盖弥彰似的絮絮叨叨,说什么呀什么呀,多谢什么呀?他什么都没给呀。   话密得像清晨鸟雀。   奚烬接着薄薄的窗纸,勾勒那映在上面的清竹身影。   他头一次露出笑。   这愈合丹也舍不得用,小心翼翼放进乾坤袋后,便开始在院子里给自己找事干了。   ———   俞齐被赶出青霜小院的事不算秘密。   其实这事就四个人知道,虽然这四个人都不会往外讲,但抵不住弟子们自己会脑补呀!   谁不知道俞齐以前那神气的模样?   仗着是少主的灵童,他没少仗势欺人的!见人牛气冲天,以往来领月俸都要多领一百灵石,不给就搬出那柄少主亲自赠予的剑,负责发放月俸的堂主见这剑哪还好不给?   俞齐总说这剑是少主看他努力,主动赠予他的,现在看来怎么像是他耍心机扮可怜让少主给的呢?   这次被赶出青霜小院,怕也是少主看出他真面目了吧?   幸灾乐祸的人不少。   俞齐收拾好东西离开青霜小院的时候,光是这一路就有不下五个人来贴脸开大,哎呦哎呦说这不是俞灵童嘛?怎么灰溜溜下山了啊?发生了什么说出来让他们高兴高兴啊?   气得俞齐想挥剑砍人。   可他的剑还在奚烬那。   无法,为了不让自己顶上攻击同门的罪名,俞齐只能闷头往训诫堂领罚,谁知来了这里指指点点声更大了,仿佛怕他听不到似的。   “以后你去外门。”   训诫堂的修士头都不抬,直接下了通牒,“记住是外门,不是外门弟子,别直冲冲找外门大师兄记名字。你呢,就去那干个杂活吧,平时给花浇浇水扫扫地之类的。”   俞齐憋了一口气,“我这个修为,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去外门干杂活吧?”   他先前还瞧不起奚烬是外门弟子,没想到这么快自己连外门弟子都当不上了!   “你诬陷同门,没将你赶出去都算好的了。”训诫堂修士轻嗤,“得了,去吧。”   “……”   俞齐抢过判碟,一转头表情立刻阴沉。   奚、烬!   离了青霜小院,再上山就不简单了,炼心峰毕竟是衍圣剑宗主峰,山口有三道弟子关卡驻留守护,手头总得拿出个内门弟子令牌才能入山。   别说内门弟子令牌,连外门弟子令牌俞齐都拿不出。   事已至此,他反而不怕了。   他沦落至此,奚烬也别想好过!   幸而俞齐也认识几个内门弟子,他手头还小有积蓄,拿出些灵石打点,也算拿到了内门弟子令牌。   这天夜里,俞齐自然地将令牌出示给护峰修士看,时间太晚了,那修士早已懈怠,也不觉有人敢冒着被逐出内门的风险把令牌给别人,所以他随便瞧上一眼就点头,把人放了进去。   俞齐暗自松口气。   想到自己要做的,他眼中逐渐晦暗。   ———   夜间的灵魄池,散发着幽兰的光芒,连同附近灵植也跟着折射出水一样的清润。   奚烬在给舒荷准备泡茶的灵魄水。   尽管他不明白,舒荷不喜欢喝茶为什么还要泡茶,但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接完水,奚烬转身,身形忽然顿住。   隔着池水,他眯眼和俞齐对上视线。   “……”   俞齐这次是有备而来的!   他看出奚烬实力不止在练气期,至少也是筑基,也至多只是筑基,否则他不至于沦落为外门弟子。   既是这样,有何惧?   这一次,俞齐准备了自己花大价钱从符峰买来的灵符,还有器峰的剑,他什么都没有,唯有灵石多,因而花了不少,力求胜利。   找到奚烬的时候,俞齐心头一跳。   无他,奚烬这幅样子实在是像鬼。   黑瞳被灵魄池幽蓝的波光折射得危险,不知他抽什么风,打水不在岸边,非入池在那湍急瀑布处接,这会儿上了岸,水跟血一样滴。   俞齐心口跳动的速度,和呼吸一样快。他不动声色拿出袖口灵符,倏忽往那奚烬上掷——   “……又是你。”   奚烬弯腰,将自己打的新鲜的灵魄水放在一侧。俞齐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急掠到自己身侧的,只觉喉口一凉,刺痛接踵而来。   这种感觉不陌生。   第一次被奚烬割喉便是如此无力,他发出“嗬嗬”两声,呼吸像破风箱,下一瞬,俞齐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眼睛看到自己的尸首。   “方才所发生之事,你若告诉他,明日——”   “我会让你亲眼看着,自己是怎么人头落地的。”   那日的话,映照在此刻。   幽幽月光洒下,约莫过了一刻,一道身影小心翼翼捧起干净的灵魄水,离开了。   灵魄池恢复原样。   至于俞齐,尸首早被处理干净。   ———   新入门弟子通常会在秋季进行第一次大比。   外门和外门比,内门和内门比。   外门前三甲可以获得入内门资格。   舒荷觉得自己要做准备了。   得让龙傲天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不可以在青霜小院堕落!   这天小院内,奚烬习惯性问舒荷有没有事情吩咐,舒荷绷着脸摇头说自己要下山一趟。   奚烬道:“那我一起。”   “不行,我自己去。”   舒荷细白的手藏在袖口,捏着自己从藏书阁找的剑法古籍,只等走的时候,假装遗落在地,让奚烬偷偷练。   他意已决,说完便抬起脸像只昂首的狸花猫似的,转头往山下走,奚烬心境沉落,黑瞳注视着他的背影,忽听闻“啪”的清脆一声,有什么东西从少年宽大的袖口中掉落。   奚烬瞬间上前捡起来。   走在前头的舒荷气息微微一松,腮颊边的小酒窝都浮现了,却听身后传来声音,“少主,你东西掉了。”   “……”   捡起这古籍后,奚烬连看都没看。   他走到舒荷身侧,看着舒荷那双圆润的杏眼,双手把东西奉上去,“你的书。”   “……” 第113章 宗门团宠被龙傲天掳走后4   “……”   一阵可疑的沉默萦绕在两人之间。   舒荷好生气。   非常、特别、超级生气!   怎么会有人这么笨!   进阶的办法都摆眼前了,还刚正不阿当没看见。   要是他是龙傲天的话,早就统治全修真界啦!   舒荷往下撇着小嘴,一把抢过这本剑法古籍,昳丽眉尖明显蹙起,气得都开始正话反说了:“我谢谢你哦!”   奚烬看他:“不用谢,但……”   错觉么?   他感觉舒荷不高兴了。   奚烬反省半秒,回忆从出门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确信自己方才并未说错话,那便生的不是他的气。   重新把书塞回袖子,舒荷攥着手瞪奚烬一眼,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的背影消失得快,透着少年意气的马尾在竹林间飘起,似又带着散不去的郁闷。   从奚烬心口一挠,就不见了。   奚烬轻轻发出“啊”的一声。   看来是生他的气。   他做错什么了?   奚烬从前思索的都是该如何活命,如何避开妖、魔两界的追踪,这还是头一次绞尽脑汁进行自我反省,可惜他仅有十八岁,往前倒数这些岁月都用来摸爬滚打了,委实没进行过这种反省,也实在没有哄人的经验。   是的,虽然不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但舒荷既生气,肯定是有他的道理。   那就是他奚烬做错了。   错了,得改,得哄人。   奚烬回头一扫青霜小院,又回头,盯着舒荷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   舒荷正在训诫堂。   他坐在案桌前,手心勾着一只毛笔,嘀嘀咕咕问先前外门那几个非议同门的弟子罚写的一百遍门规呢?交了吗?   训诫堂堂主跟他熟,闻言便从右侧一沓碟子中抽出了厚厚一沓纸来,砰一声放桌面,示意道:“喏,有五个给了,还有个没给,扣了他二百月俸。”   外门修士,一个月的月俸仅有五十灵石而已。   五十灵石勉强够糊口,多的一点也挤不出,二百灵石相当于外门四个月的伙食费了。   那外门弟子宁可扣二百,也不愿抄写一百遍门规,可见……舒荷手酸地将这一沓抄得歪七扭八的门规放下,小口松气,可见一百遍真的很多呢!   “少主,您可曾见过俞齐?”   训诫堂堂主忽然提起,“说来怪也,那日将俞齐赶去外门干杂活后,便没怎么见到他了,离宗登记薄上也没他的离宗记录,现如今整个剑宗都找不着他。”   奚烬终于找到舒荷。   来的路上他也不愿打听,以从小到大的经验来看多半会招来一顿莫名其妙的讥讽,是以,他是自己寻着熟悉的气味找来的。   正正巧听见堂主这话。   奚烬黑瞳落在舒荷倚在案桌的背影上,放慢脚步,训诫堂堂主眼睛一撇,已然看到他,表情平淡地打了声招呼,跟舒荷说你那个师弟过来了。   辈分上,奚烬新入门,还是师弟呢。   舒荷却没回头,他还在生气呢,假装没听到,回忆说:“俞齐?没见过欸,他走了我就没再碰到过了。”   “奚烬师弟呢?”   奚烬平静上前,站在舒荷身侧,“此前我一直陪少主在青霜小院,少主都没见过,我自然亦是如此。”   言罢,旁若无人地转头问舒荷,“少主,饿吗?”   舒荷不饿。   他能辟谷了!   只是,奚烬问这话的意思肯定是有好吃的,他犹豫地抿了两秒唇瓣,虽然不饿,但馋。   挣扎一会儿,奚烬便见舒荷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冲他小幅度点头,声音小,很矜持:“一点点。”   那张雪白漂亮的小脸上甚至维持着对他的生气,只是眼睛却藏不住事地亮起,像是草丛里伺机而动的猫大王,左右晃着尾巴就要冲到人面前。   奚烬盯着他,心口迅速跳了跳,点头,“好,我给你做。”   被无视的训诫堂堂主眼睁睁看着两人一同离去,他瞪直了眼睛,想告诉少主远离奚烬,此子一看就不简单!   说不定,俞齐的失踪也跟他有关呢!   只是人走的快,训诫堂堂主拧着眉,苦思冥想,最终还是施法一封隔空传书,先把事情告诉了管事的大师兄扶鸿,由他告知少主。   ———   青霜小院没有厨房。   所幸奚烬自幼颠沛流离,早有了平地生锅的本事,他直接挑捡了几个石头过来搭着,顺带搭上乾坤袋里许久以前收的锅。   至于食物,便是灵魄池附近的灵草和野兽,经过灵气冲洗,味道也更嫩。   舒荷就端坐在旁等着。   也不搭理人,脚尖轻轻晃动着,去看那在炉间闪烁跳动的火星子,渐渐的,肉香飘了出来,肉的表面已经开始酥化,发出滋滋声,轻易勾起人的食欲。   舒荷杏眼晶亮蹭蹭上前,拎着自己的衣摆蹲在奚烬身侧,雪白鼻尖嗅嗅地动来动去。奚烬转头,细心地把他搭在肩颈上的乌发掠到身后去,免得沾到灰尘,随后才开口:   “既然有口腹之欲,少主何故辟谷?”   舒荷本来准备两天不搭理他的。   但是话题一开腔,他就有点忍不住了,腮颊鼓鼓,“大师兄说修仙之人要戒口欲,习惯辟谷。”   “说这样有利于修行。”   舒荷小声,“我都是背着他偷偷吃的。”   奚烬看出来了。   平日闲着没事,舒荷就会往手里放些吃的,时不时往嘴里一塞,就像冬天囤食的小松鼠,不像修士。   这也是他想到哄人法子的开端。   这么多年,奚烬除了修为,就属厨艺长进不少,他想舒荷应该会喜欢这些吃的。   只要喜欢,就好了。   很快肉烤好了,奚烬起锅烧了烧灵草,放了调料,他厨艺不错,至少舒荷觉得不错,肉香香糯糯的,他啃一口,又啃一口,奚烬用木棍挑着火石,火星子在面前闪烁,状似随意问:“少主怎么去训诫堂了?”   舒荷声音含糊:“你不记得啦?之前外门那几个抄门规的呀?我去看看他们抄没抄,桌上那厚厚一沓的纸就是他们抄的,只有一个没抄,罚了二百灵石。”   奚烬顿了顿,确实忘记了。   他这十八载接受过的恶意数不胜数,危及性命的不是没有,是以,外门那些流言蜚语对他来说完全是不痛不痒,甚至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也只有舒荷会那样较真,在七天后还去看那些人到底抄没抄。   奚烬垂下眼睛,用木棍烙开锅下滚烫的火石,热浪弥漫,火光倒映在少年青白色的衣摆处,风起浪涌,照得上面的暗纹精致清新。   奚烬想了想,转头看舒荷:“少主,现在能告诉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舒荷吃吃吃的动作一停,默默像只躲雨的蘑菇似的转身,背对着他声音闷闷的说:“不可以。”   奚烬看他,“那我要怎么改正错处?”   “你自己悟。”舒荷也没抬头,声还是闷闷的,“什么都要我来点明,显得你笨欸。”   奚烬思索,“是。”   他今日没做什么事。   满打满算,也就当时捡起那本书给少主一事较为突出。   少主是在那时忽然生气的。   那本书有问题?还是说,少主是故意扔下那本书的?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奚烬便先否定,这没道理。   可延着一想,又似乎不是没道理?   奚烬问:“可是那本书有问题?”   舒荷转头不看他,“没有哦你猜错了。”   奚烬说:“若猜对了您眨一下眼睛,猜错了眨两下。”   舒荷回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奚烬,两人如今的距离很近,身侧是炙烤的大火,散发着食欲幽香的同时,也往人身上扑着一层一层的热浪。   火的红光映在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里,奚烬盯着他看,黑瞳也映了点黯淡的火光,有瞬间跟火一样炙热。   舒荷还是没眨眼。   一直盯着,眼睛还有点不舒服的干涩。   正当他想垂头,揉一揉眼睛时,奚烬不知从哪变出手帕,僭越地擦了擦舒荷腮颊处从烤肉上蹭到的灰,动作很轻,舒荷停在原地茫然地看着他的手,直到脸颊处的东西撤去,他才忍不住眨了一下干涩的眼睛,往进那双黑瞳里。   “好,眨了一下。”奚烬竟然说,“那我猜对了,能斗胆向少主讨要那本书吗?”   “……”   他到底是笨,还是聪明呀?   舒荷都要被搞糊涂了。   要不要把书给奚烬?   不行不行,这样不反派。   舒荷转开脑袋,没什么威慑力地叫他不要贸然擦他脸,也不提什么书的事,奚烬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点头。   吃完眼前这些,舒荷起身蹭蹭回屋。   接下来一段时间,奚烬成了青霜小院的厨子,他收拾了一间屋出来,特意作厨房,专供娇气少主使用。   除此之外,舒荷也在想第二个给人看书的机会。   假装掉书已经不行了,奚烬肯定看得出这种路数,那这次他就假装放在桌上没看完吧!   只要奚烬一来,就能看到桌面的古籍,哪怕是多看一眼也有用了。   说干就干。   舒荷悄悄翻了翻古籍,翻到第一式页,大喇喇摆在桌前,然后跑到了另一间屋。奚烬放下糖炒栗子时,目光自然扫过了那再明显不过的剑法古籍。   他没多看,很有分寸地移开视线,打算进屋叫舒荷吃东西,糖炒栗子炒得香,他一定会喜欢的。如此思索着走了两步,奚烬不知为何,又倏忽顿住了。   他回头,拿起了这本书。   仔细看了两眼,收入乾坤袋中,然后才叫少主出来吃东西。   东西已经不见了。   舒荷出来的时候,看到空荡荡只有盘糖炒栗子的桌面,觉得战略取得了初步的胜利。   他骄傲抬起下巴,矜持对系统说:【哥,我厉不厉害呀?】   系统:【厉害,但是根据我的经验,他不会看。】   舒荷欸了声,茫然:【他都拿了,为什么不看?】   系统心说,因为要哄你。   这个答案自然得不到结果。   舒荷不相信龙傲天不看。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⑨ ⑨ . c o m   他鼓起腮颊,为了验证,于是闲暇时总丢三落四,不是丢古籍,就是丢灵丹,每每这些东西都会被人小心翼翼捡起来,收进乾坤袋中。   其实那人收进去后,就再也没拿出来过了,偏生舒荷还觉得龙傲天都这么积极捡东西了,肯定私底下有在偷偷练。   入秋前一个月,新弟子大比正式开始预热,各峰都可以报名了。舒荷给奚烬报了名,回青霜小院才告诉他这事。   奚烬往常都不太露出讶异表情,这次却实打实怔住了,意外问:“什么?”   按照身份,奚烬依然是外门弟子。   舒荷给他报的也是外门弟子的名。   前三甲还是很好拿的,进入内门就可以理所当然去各峰学习技能啦。   舒荷抬起小脸说:“新弟子大比呀,你不知道吗?”   奚烬自然知道。   来衍圣剑宗前,他已经把所有事打听清楚了。   他真正想问的是,为什么要报名这个?   奚烬无端想到舒荷留给他的古籍灵丹。那些东西……他翻都没翻过,因为不明白舒荷的具体意思,怕犯错。   要么说揣测一个人的心思很难,他更擅长直接动手。   停顿那么几秒,奚烬抬眼看他,好像隐隐有些悟出真相了。   两人对视几息,舒荷也莫名悟出了真相,忍不住控诉:“骗子。”   “之前还骗我说会努力提升修为。”   “你是不是根本一点都没有看?”   还当什么反派呀?   这龙傲天不如让他当。   他要当没有惹事体质的弱化版龙傲天!一定能比奚烬做得好的。   舒荷越想越不开心。   他上前两步,严肃地看着奚烬,奚烬呼吸一屏,近距离凝视着他,甚至能嗅到他衣衫间的清淡竹香,像是一缕成了形的丝线缠绕着他的心脏,一点点束缚,乃至识海都轻轻发出砰的一声。   现实里,几乎同步这声——   轻轻一“砰”。   奚烬额首传来不明显的反震感。   他定在原地,看着舒荷用额头撞自己,动作幼稚得像只初生小鹿般,撞上的那瞬间,两人的鼻尖都轻轻蹭过,留下了再显明不过的温热触感,呼吸交织。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奚烬这辈子都没有经历过这些,更不明白被第一眼心悦的人这样接近应该给什么反应,他站在原地,只知看着舒荷,呼吸里的味道就没变过。   舒荷嘴巴突然一闭,眼睁睁看着他流鼻血,吓住了。   他只是想通过撞击,假装转移两人头顶的“主角光环”“反派光环”而已!   为什么会流鼻血?   奚烬抬手一抹鼻下,腥红刺目。   他倒算镇定,黯然,“抱歉,少主。”   “……”   少主不接受他的道歉。   并带他去灵魄池洗干净了。   灵魄池的瀑布水发出哗啦啦的湍急之声,奚烬于池边洗净血液,临了还被瀑布飞溅得身上都是。   舒荷坐在远处看他,周遭是发着光的灵植,衬得那双杏眼润亮,当真像只藏于暗处晃尾巴想挠人的猫了。   “……少主。”   奚烬闭了闭眼,擦干净脸上的水珠,走到他身侧,“我会去的。”   顿了顿,补充:“新弟子大比。”   舒荷嘀嘀咕咕:“你还敢不去呀?”   奚烬真诚:“不敢,少主发话我当然要去。”   “你还敢不修炼呢。”舒荷指指点点,“给你塞了那么多的书,你一本不看。”   “浪费我的良苦用心。”   “我很不开心。”   奚烬也没说自己不清楚他的目的之流,这都是借口,他就这么低着头认错了,说是自己不识好歹,末了才抬头问他能原谅自己吗?他以后一定尽心修炼。   舒荷勉强点头,雪白小脸还鼓着,“原谅你一点点。”   事情说开,两人便一块回了青霜小院。   新弟子大比就在下个月,在此之前,扶鸿来找了一次,为的是俞齐的事。   这么久了,俞齐依然没有一点下落。   倒是叫扶鸿查出点别的来。   原来俞齐离开青霜小院后还偷着来过一次,借了别的弟子的内门令牌。   他似有所指道:“听那弟子说,俞齐拿了他内门令牌的当晚便上了炼心峰,炼心峰山口护山值班的弟子也有印象,说当时天太晚,是有个人他没怎么看清就放进去了。”   顿了顿,扶鸿尽量以公正的语气道:“小荷,并非我想怀疑奚烬,只是在此之前,唯他二人有冲突。”   “俞齐是个急性子,那日情形也看得出来,他定然是怀恨在心的,作案动机也说得过去,若事实如此,奚烬至多也只算正当防卫,不会予以多大过错。”   扶鸿继续道:“但俞齐下落至今不明,他是死是活,总得先弄个明白。” 第114章 宗门团宠被龙傲天掳走后5   扶鸿在外等着。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   俞齐虽在剑宗算不得要紧人物,又是那种低劣的品性。可他到底还是衍圣剑宗的修士,生死安危系在这,如今平白无故的消失了,这何尝不代表着衍圣剑宗的安全隐患?   他是怎么消失的?人是死是活?衍圣剑宗的护宗阵法是否出了纰漏?会是魔界或妖界在平生事端吗?   这些问题,组合在一块便要紧了。   若只是奚烬动的手,事情要好处理很多。   扶鸿隐隐蹙眉。   可奚烬是练气期弟子,又刚入门,反观俞齐是筑基期,手头又有不少好用的法器,他们若是对上,奚烬即便是像那日入门一试中,越阶反杀了筑基期修士一样反杀了他,也不可能一点伤都没受吧?   除非,奚烬隐藏了实力。   扶鸿松开攒动的眉,不欲再深想,只等小荷把人带来。   ———   一靠近厨房,舒荷就闻到了酥香的炸肉味,他动动鼻尖,加快脚步跑了进去。   尚未入秋,哪怕是修真界也热腾腾的,厨房里更是热得空气沉闷。   幸而修士可调动自身灵气保持舒适的温度。   厨房,奚烬依然一身干练的黑衣,立在灶火前,偶尔将脚边的木头踢进灶火里。他浑然没点修士的样,就像以往在凡间偷生那般,自若地使出百般厨艺讨少主高兴。   “奚烬!”   忽听闻一声脆响。   奚烬迅速回头,看见舒荷站在厨房门口,没进来,屋外亮堂堂的阳光落在他出挑的身形上,映得肤色几乎像是透明。   “别弄啦,我扶鸿师兄过来了。”舒荷挥挥手,“他有事要问你。”   奚烬灭了灶火,走向他。   “俞齐的事儿。”舒荷上回无条件站奚烬那,这回却是不确定了,他犹豫下,雪白小脸正经地凑近奚烬,悄悄问道,“俞齐不见了,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奚烬盯着他,短促地笑,仿佛真和他无关,“怎么会呢?”   他早用化尸水处理了俞齐的尸首,没留下一点证据,因而这话是说着毫不脸红,“无缘无故的,我对他动手作甚?”   奚烬想过要不要说实话,只和舒荷说。   他不想欺瞒他一点。   可一方面,他怕舒荷知道这些疏远自己,毕竟一个能毫不犹豫动手杀人的人,总是人人得而远离之的。   另一方面,若舒荷将这事坦白给扶鸿,或许便不止是远离那么简单了。   他或许会被逐出衍圣剑宗。   ——这其实也不要紧,要紧的是再也不能给舒荷做饭了。   思索到这个可能,奚烬垂下眼帘,冷漠的眸底掠过厌恶。   他原本是习惯了自己走哪哪出事的体质的。   这会儿却是真厌烦了。   他不犯人,人人犯他,非叫他卷入那些是非之中。   ……耽误给少主做饭。   “不是呀。”   这道声音唤回奚烬神思,奚烬怔然几秒,敛了唇边那状若无事的假笑,盯着舒荷看。   舒荷:“你肯定不是无缘无故的嘛,肯定是他先动手,你才动手的,不过你说跟你无关,那可能是别人吧。”   他转头,马尾一晃,还是大清早奚烬给他扎的,“走吧,我们去和扶鸿师兄说清楚。”   走了两步,身后没有传来跟上的脚步声,舒荷才有点儿疑惑地转头看奚烬。   奚烬站在原地,身量高出舒荷许多,他像在看他,又似乎在出神,呢喃,“我们。”   舒荷看不明白龙傲天,微微歪头问:“什么呀?”   “少主这么信任我?”   “也没有。”舒荷想到自己还是小反派,含糊了一下,“是直觉。”   龙傲天嘛,肯定是有人挑事才这样的。   奚烬说不是他,他还有点意外呢。   奚烬其实常看不明白。   他看不明白舒荷到底怎么看待自己的。   信任他,不信任他,给他报名大比,督促他修炼,送他灵丹剑谱。   桩桩件件,难以看明。   “走啦。”   舒荷催促,“扶鸿师兄要等久了。”   奚烬慢慢回神,看着他,应了声。   也是这时,他才忽而想起俞齐那日随意脱口而出的话。   说是少主梦见他,觉得他旺他,所以才将他从外门带走。   究竟是怎么个旺法?   奚烬第二次想这个问题。   片刻,青霜小院外,扶鸿看到两人朝自己走来的身影,舒荷在前头小跑着,风拂脸而过,青衫纤薄,袖口宽大,露出雪白的手腕。   他跑到扶鸿跟前,雪白小脸抬着,积极地说不是奚烬做的,言辞确信,可见信任。扶鸿微笑着看他,正要再说,他身后的奚烬忽然上前一步,僭越地按住了舒荷的手腕。   舒荷声音停住,看他。   “俞齐的事和我无关。”奚烬直直看着扶鸿,表情未变,言简意赅,“他走后我便没见过他了。”   扶鸿:“那日俞齐又回了一趟炼心峰。”   奚烬:“大师兄也说了,回的是炼心峰。”   青霜小院是落在炼心峰,可谁又能确定俞齐来炼心峰一定是来青霜小院,而不是去主殿呢?   炼心峰可不止青霜小院住了要紧之人。   扶鸿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道:“你说的不无道理,等会儿我会去青霜小院看看。”   奚烬:“请便。”   “不过即便是你,这事也犯不上严重过错,毕竟能看得出是俞齐先行滋事的。”扶鸿话锋一转,“至多写份检讨。”   奚烬微笑:“这样么,可不是我。”   “嗯。”扶鸿转头,去对茫然出神的小师弟道,“小荷,近日你都窝在青霜小院,要多下山走走。”   舒荷喔了声。   “还有,我似乎闻到了烤肉的味道。”   他走在前头,侧头,“该辟谷了。”   “……喔。”   大师兄像老妈子一样。   舒荷跟奚烬走在一块,嘀嘀咕咕讲悄悄话,扶鸿在青霜小院附近搜查一会儿,自是什么都没查到,他回到前院,看见附近新搭了个柴火房,烤肉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入衍圣剑宗的弟子,统一要背调。   外门弟子倒不会查那么严。   先前奚烬入门,便被查了一圈,怎么查都是个游历凡间的普通散修。   后来他到青霜小院,扶鸿为了舒荷着想,又差人去查了奚烬的背景,确定奚烬确实只是一阶散修,才作罢。   他也想知道,小荷口中的旺究竟指的是什么?   旺,便是将奚烬带回来,做个厨师么?   扶鸿虽然觉得修士常满足口腹之欲多有不便,但也并未再说什么,离去之前,他道:“俞齐至今下落不明,过段时间就是新弟子大比了,怕是魔修在从中捣鬼。”   如今正道和魔界关系多有龃龉,通常正道发生什么弄不明白的事,推给魔界准没错。   魔界亦然。   扶鸿也就这么一说,又叮嘱了几句方才离开。   舒荷还在想厨房的烤肉。   他飘到厨房门口,奚烬走进去,用火灵根重新生了火,打算再做。   这肉也不能用了,放了那么会儿重新炙烤味道会有些硬,幸而还有多余的生肉。   舒荷坐在门口,托着腮,眼前是奚烬往灶里添柴的场景,火渐渐大了,灶里隐隐发出木柴被烧裂的滋滋声。   他迷迷糊糊觉得,这一幕好熟悉啊。   “奚烬哎。”   奚烬感觉这声呼喊带了挺多情绪,于是回头看他。   “没事喔,我就叫叫。”舒荷托着腮,继续放空视线。   这是最后一个任务了呢。   他出神地想着,被托在手心的腮帮子轻轻鼓起,还有点不舍得。   【哥哥。】   舒荷低下头:【以后我回家了,还能跟你聊天吗?】   系统机械音丝滑道:【当然可以。】   【那要怎么聊?你是不是要去带另一个宿主了呀?】舒荷天马行空地说,【你是人工智能还是真人啊,有身体吗?喔……你的身体是龙来着,你可以变出来吗?这个位面是修仙的,他们见了也不会觉得奇怪。】   可能是想到快要分离,少年絮絮叨叨的,话很密,系统利用广角扫了眼四周,顿了几秒,再出现在舒荷眼前时,便是一只扇着翅膀的西方龙了。   三十厘米左右大小,飘在半空中,舒荷没想到它说变就变,眼睛一下就亮起,惊喜把龙从空中抱到怀里,贴了贴脸。   系统感受到那温软的触感贴着自己,像是被一团刚出炉的棉花糖给包围了,它不由得转动自己的眼睛,近距离盯着他看。   系统回答前面的问题:【我就带过你一个宿主,以前以后都只会带你,你走了,我大概就下岗了。】   【我不是人工智能,也不算是人。】   舒荷即答:【是龙!】   系统顿了顿,机械道:【也不算吧。】   【那是什么?】   奇怪的是,系统竟也回答:【我不确定。】   【那以后怎么聊天?】   舒荷晃晃腿,【等任务完成我回家,喔我家在沃勒星!】   系统:【我知道。】   【那你能来找我吗?】舒荷说,【我好多个爸爸妈妈,他们可能在外人眼里凶,但其实和人类没什么两样的,你来做客他们会欢迎的。】   系统:【这个我也知道。】   舒荷没问他怎么连这个都知道,只是咕哝,【还没回答能不能来找我呢。】   这是个简单的问题。   可系统却静了有一会儿,机械音难得听出一丝不确定,【我能来找你?】   【对呀。】   【那我就来了。】系统语气有点怪,【你说的,我程序留档了。】   程序留档……   舒荷迷迷糊糊思考了好一会儿,想起件事,“我好像好久没提醒你拍照了……好多好多回忆的……”   【我记得,我拍了,一直都有拍。上一张照片留档时间是在一刻前。】系统检查,【你跑向扶鸿的时候。】   舒荷一时说不出话了。   他托着腮,眼睛放空地落在地面,熏香的肉味忽然顺着风飘了过来,眼睛一抬,便是奚烬将肉盛出锅的模样。   “弄好了,少主。”   奚烬多看了舒荷两眼,“少主有心事?”   舒荷摇头。他打起精神站起来,“香香的。”   “烫,要等会儿吃。”   奚烬放了双筷子。   他还在琢磨舒荷刚刚喊自己的那声。   那种语气,像要抛弃他远走高飞似的。   奚烬转头,和飘在舒荷身侧的龙形态系统进行了一个对视。   方才还没这东西……   修真界有御兽师,一般修士都会契约那么一只灵兽,如修士有实力等级,灵兽也是,强大的灵兽对主人来说是不小的增益。   奚烬不需要,所以没绑什么灵兽。   来青霜小院这些日子,舒荷也没放出过灵兽,他还以为他也没有。   视线多在那龙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奚烬才收回视线,没放在心上,转而问起另一件事,“少主,我有个问题想问。”   舒荷含糊应了声。   “那日俞齐有句话。”   “说是您曾梦见过我。”   舒荷转头看他。   奚烬问:“说我旺您,是怎么旺的?”   “……”   舒荷哪知道呀。   那是为了他为了能合理把奚烬带身边编的呀!   可又不能就这么说……   舒荷转回头,盯着这盘香香的烤肉,语气有点弱地说:“可能就是,你强,我就强了。”   他说完,发现自己竟然可以自圆其说,于是原本弱弱的语气顿时提起来,雀跃道:“所以我给你剑谱和灵丹!”   奚烬没想过是这个理由,盯着他稍一怔忪。   虽然草率了点,但倒也说得过去。   ……可他又并非是只有练气期。   大抵是看出奚烬那不太明显流露出的疑色,舒荷悄悄挺直了背脊,端出倨傲的小表情,用余光飘他,抬起下巴道:“所以那日在外门我说你谢早了,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呢。”   “我带你回来,完全是为了自己好。”   这句话好有反派气质!   舒荷继续用余光飘奚烬。   想看到龙傲天主角露出类似记仇的表情。   今天你看不起我,来日我必百倍奉——   奚烬点头:“哦。”   还——?   欸??   舒荷睁大眼看奚烬。   奚烬没觉得被背叛了,反而因为舒荷对他有所图谋而心下稳了些。他继续点头,一双漆黑的眼瞳转动,和少年茫然的双眼对视,“我明白了,我会努力让你变强的。”   顿了顿,又补充,“强到谁都打不过你。”   舒荷一哽,“你这个人?”   怎么这样的?   奚烬看他,舒荷却说不出后话了,只见他低头,泄气似的一松双肩,默默像只小蘑菇一样转身了,只露出纤白的后颈在人眼里。   有点不开心的样子。   奚烬盯着他,偏头去看他正脸,却见少年继续转身不跟人对视,奚烬一动,他就跟着动,于是转来转去,奚烬怎么都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了。   少主的脾气有些难懂。   但这必然不是少主的问题。   是他,得腾出时间,专门来钻研一下这些了。   至少,不能惹了人不高兴都不知道自己哪错了。 第115章 宗门团宠被龙傲天掳走后6   不多时,立秋已至。   这一届新入门弟子大比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如期而至,内门有各峰长老的新徒,实力都不容小觑,外门报名的则少许多,两边的擂台是分开的。   扶鸿前来找舒荷,要带他到内门擂台那去观战,也就是说,奚烬得一个人去外门擂台那与人比试了。   这原本没什么,浅浅分开几个时辰罢了,整日黏黏糊糊待一块像什么样子?但抵不过奚烬想让舒荷看自己,舒荷也想去观察龙傲天如今的实力。   所以听到扶鸿这么说,舒荷犹豫几秒,就露出了点为难的小表情来,扶鸿见他鼓着腮帮子不讲话,顿了两秒,无奈道:“小荷,你是少宗主。”   舒荷“昂”了声,茫然看着他。   “去擂台那观战,也不仅仅只是看上一眼就罢。”扶鸿认真对他说,“往后你或许会继任仙门,现在就要上点心了,这些弟子将来都是门内中流砥柱,多了解几分也是好的。”   继任仙门?   舒荷更茫然。   他没想过这种事还会和自己搭上边,迷迷糊糊道:“不是大师兄你继任吗……”   而且现在讲这个还早呀。   修仙之人,能活很久呢。   他爹还能在位几百年。   扶鸿却是摇头道:“我辅佐你便好,你如今年纪虽小,但天赋高,将来肯定能超过师兄的,到时便是名正言顺。”   “还有一个时辰,第一轮大比便要开始了。”   扶鸿说:“去吧?小荷。”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舒荷也不好拒绝了,他闷闷喔了声,接着想起什么似的,让大师兄等自己一会儿,便转头边往青霜小院跑去。   奚烬刚走出房门。   他作为新弟子,应该早早在擂台候着的,但奚烬打从心底没把这个比试放在眼里,因而即便是临时到场,不了解对手,他也有信心能拿到想要的名次。   出来时,正好迎面看见舒荷朝着小跑来,奚烬想到他要去内门看擂台,黑瞳便稍显黯淡了几分。   “少主。”   “欸。”舒荷从自己的乾坤袋里翻出昨晚挑好的剑,握着剑鞘递给奚烬,“上回答应你要给你的剑,俞齐那把给我吧。”   作为衍圣剑宗少宗主,门内有什么好的资源,几乎全是先紧着舒荷送去,所以他有好多有用的法器灵丹,生怕奚烬打不过似的,人还没伸手接呢,他就喔了一声想起什么一样,低头吭哧吭哧翻出一大把灵符丹药,一股脑全堆奚烬怀里。   奚烬下意识接住。   他扶稳手里的东西,接过那把剑,去看舒荷,舒荷仰着雪白的小脸,杏眼睁得圆圆的,冲他伸手,要俞齐的剑。   手中的东西沉甸甸的,奚烬曲起指骨,盯着他看了片刻,才开口说:“这把剑不是绑定了他么?”   哪怕俞齐人死了,这剑的契约也不会消除。   舒荷晃晃头说:“器峰有办法消除契约的,不能浪费啦。”   “哦。”奚烬把俞齐的剑递给他,没再说什么,继而垂头看着舒荷送自己的这把剑,这把剑剑鞘镌刻繁复花纹,不用拔出,就能看得出凌冽的气息。   他又去看灵符、灵丹。   奚烬其实并不缺这些。   也因此,他看得出这些东西的价值,可如今舒荷就这样一股脑全给了他。   哪怕是为了所谓的“旺”。   少主待他也是好过头了。   他将东西放进乾坤袋,抬头盯着舒荷看,舒荷也正歪着头瞧奚烬呢,瞧来瞧去,他合手拍了一下,“奚烬,我觉得我是你师父了!”   奚烬盯着他,笑了一下。   舒荷:“你是不是得叫我师父呀?”   面前人没肯叫,只是这么盯着他笑,不知道在笑什么,舒荷嘀咕两句,转身往外走,和他说自己要去内门了。   听了这句,奚烬立刻笑不出来了。   奚烬欲言又止,“明日也是么?”   “是呀。”舒荷说,“等你打进内门,我就能看你了。”   “反正,加油!”   他往扶鸿那走去,奚烬看见他被风吹起的青衫衣摆,卷起的弧度缠绵悱恻,心头有点空落落的。   内外门生态不同,弟子之间的差距跨越度也极大,所以第三天外门都比完了,内门进度才刚过半。   能入内门的新弟子,本身就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有的出生世家,有的天赋强盛,所以每场比试都显得焦灼,双方你来我往的,总是要纠缠个许多来回才得以分出胜负。   外门那边,奚烬自然是毫无意外拿下了第一,舒荷虽然没法现场看奚烬的实力,但是他悄悄听外门弟子议论了,说奚烬的实力,跟其他弟子不在一个维度。   也就是说,超强的。   他们还很奇怪,“先前奚烬入门比试时,也没看出来他有那么厉害啊?”   “是啊,这次几乎没人能在他手里过个一招,这太不公平了吧,这种人在外门?”   “也不是吧,当初刚入门的时候奚烬不是还打赢过内门那个筑基修士吗?”   “所以他刻意隐藏实力?”   “说不定,是跟在少主身边得到了什么好处呢。”有个外门弟子挤眉弄眼,“你们想啊,少主是谁?当初那个俞齐跟在他身边都得了不少好东西,眼睛长天上去了,更遑论奚烬呢?”   也有人说:“可是奚烬比试的时候没用什么法器啊!手里拿的那把剑还是把平平无奇的下品灵剑……我感觉他不简单。”   “嗐!”外门弟子闻言不屑翻白眼,“能有什么不简单?再不简单不还是外门弟子?我看他就是攀上少主得道升天了,真不知道他走的什么运,为什么少主偏偏瞧上他?我也不差啊。”   同门不讲话了,冲着外门弟子挤眉弄眼,外门弟子皱眉,正欲说你眼睛抽什么风,这一刻忽的福至心灵,他僵硬转头,正好对上话题之一的少主严肃投射过来的眼神。   外门弟子:“?!!”   外门弟子腿一软,差点给跪了,反应过来他连忙恭恭敬敬喊了声少主,额头落汗,紧张思考着找补话语的同时,还不忘在心底想少主可真漂亮。   ……奚烬简直走大运了!   “你们又非议同门。”   舒荷学着扶鸿大师兄,鼓起脸认真严肃地看着面前管不住嘴的弟子,说:“罚你们抄十遍门规。”   他想了想,又补充:“不交到训诫堂,直接交到我这。”   外门弟子含混点头,连连说了几句“好”,一点不情愿的意思都没有,看得舒荷蹙起眉,在心底咕哝看来还是罚得少了。   上次大师兄罚一百遍,他们都哀声载道。   十遍就不放在眼里。   舒荷抿起唇想改口,改成五十遍,可说都说了,他不好意思再改,于是只能板着脸,一板一眼说:“两天就得写完给我,字不可以太丑。”   外门弟子:“好好好。”   舒荷继续板着脸看他们,见他们真没有怨念的意思,这才有点儿奇怪地嘀嘀咕咕走了。   他一走,几人也不再聊什么奚烬,转而当起少主牌夸夸机。   少主真漂亮啊!   七曜过后,内门终于也是比完了,胜出的前三甲分别是名叫林相泽、古静、冯生荀的修士。   冯生荀是第三名,亦是上回入门大比中输给奚烬的那个世家子弟。如今内外门前三甲都挑选出来了,自然就是他们六人比。   一般来说,内外门的实力悬殊太大,比起来毫无意外是内门胜的,但几大峰联名制定规则的时候也考虑到入门时或有弟子出现意外,一个不慎沦落外门,所以这种机制也算是为了防止真正有实力的修士被埋没。   像奚烬。   各峰都注意着他。   也知道他曾打败过冯生荀。   当然最要紧的,还是因为奚烬跟在小荷身边,数双眼睛都盯着他呢,想知道他到底是哪里出众了,怎么就能出现在小荷梦里呢??   如此一段风声后,内外门前三甲的比试也来临了。   说不出是凑巧还是怎么,第一轮对阵奚烬的,便是上回败给过他的冯生荀。   冯生荀得知顺序后,脸色立刻扭曲了。   因为入门输那一次,这几日他快被唾沫星子淹死了!   有人说他名不副实,能败给奚烬,就证明他该在外门。   能入内门,不过是运气好侥幸罢了。   不论到哪,冯生荀都躲不过这些明里暗里打量的视线,气得他恨不得大喊你行你上啊!   他们没和奚烬比,那是不知道奚烬在隐藏实力,可只有他是真正和奚烬打过的,当然感受得出奚烬攻击自己的每一招都有所收敛。   他在隐藏实力啊!各位都眼瞎看不出来么?   冯生荀气得不行,可盛怒上头的同时,他又隐隐担忧,心知肚明自己这一次比试也会输在奚烬的手下。   输了一次就要被人蛐蛐至此了,要是再输一次,冯生荀都不敢想自己将来怎么待在内门。   这要他怎么敢输?   奚烬不止练气期,可能连筑基期都不是,光靠自己,要怎么胜?   大比前五个时辰,冯生荀大感焦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他咬牙,去了一趟器峰和丹峰。   冯生荀眼中闪过狠绝,不论怎样他不能输给奚烬!   就算输,也不能让奚烬赢得太轻松,不然显得他成什么了?真连外门都比不过?   到时他自己丢脸就罢,连带着身后的世家也丢脸。   五个时辰后,晨光熹微。   方入秋,衍圣剑宗的清晨一片凉爽之意,飘渺的云雾聚拢在炼心峰顶空。   擂台场地定在这里。   除掌门外,几乎各峰长老都来了,冯生荀在场下候着,心不在焉地看了眼对自己颇为信任的师尊,又心虚低下头。 第116章 宗门团宠被龙傲天掳走后7   临上场,舒荷发现奚烬没拿自己给他送的那把剑,于是疑惑地戳戳他的手,待奚烬回头看自己的时候,才歪头问他,“你怎么拿这种剑呀?”   他刚才瞧了冯生荀的剑,看着很厉害,“你拿这个的话,说不定剑会被对手弄断,到时候就赢不了了。”   “少主若是前几日看了外门擂台,就不会这么想了。”   奚烬反握住长剑剑柄,看着舒荷,“而且,我不太舍得用你给我的东西。”   剑是损耗品,多用那么几次就钝了。   他还是想收藏着,一点都不愿意拿出来沾人血。   说完这话,舒荷明显怔愣了一下,迷茫地看着他,来不及再说,比试开始了,奚烬一个反身纵跃上擂台,他手中那把平平无奇的长剑很钝,剑尖、剑身,都不算锋利,是肉眼可见的普通,扔地里都不会有修士捡的那种。   但无人敢小瞧。   今日来这里观战的,除了一干长老和内门弟子,还有不少外门的修士,外门修士接连几日被奚烬吊打,对他实力再清楚不过了。   这剑不是用来打的,是用来让奚烬手下留情的!   否则按他那个实力,谁能不被他一剑伤个血见白骨?   还有那冯生荀……外门修士纷纷朝其投以怜悯的视线,仿佛都不用比,他们就已经看到冯生荀落败的场景了。   冯生荀何尝看不出?   他心中愤恨,再看对面的黑衣修士就更不平衡了,这些日子被人暗暗议论的记忆涌上心头,冯生荀胸腔忿忿鼓动,蓦地翻转手中长剑,并不作招呼,直接一个疾驰就掠了过去!   擂台下“哗”一声。   冯生荀这一剑用了十成的修为,众人皆能看出那一剑中荡开的波光灵力,争鸣刺耳,他并不想循序渐进,只想快刀斩乱麻,试探出奚烬真实实力。   “铮——”   这一剑被奚烬轻飘飘挡下。   冯生荀眼一暗,蓦然往后急掠,心口发沉。   奚烬的实力,比他想象的还要高出许多!   他都用出全部实力了,对奚烬而言竟然只是抬手一挡便可化解的招式!想到自己会输,冯生荀呼吸急促起来,握紧剑柄。   奚烬在思考自己应该出几分实力。   仅是略一思考,他手中的剑便轻了轻。   接着咔嚓一声,剑,裂了。   “哗啦啦——”   剑的碎片掉了一地。   奚烬看着自己手中只剩下的剑柄:“……”   正在这时,冯生荀再次蓦地进攻,奚烬垂眼将剑柄扔进乾坤袋,取了另一把剑出来。   他多的是剑。   “铮——”   剑身碰撞发出争鸣,这次剑没裂,冯生荀却感到自己手臂被震得发麻,他震撼地看着奚烬,面前的黑衣修士面无表情,劲而有力的手腕微微一转,便带着剑柄加重力道,“轰——”冯生荀被剑波震得踉跄后退几步,狼狈地看着这把悬于自己脖子处的长剑。   比试进行到这,冯生荀已经输了。   按照规则,冯生荀应该在此刻举手认输,毕竟比试是点到为止,不能伤人,所以奚烬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剑刺入他的脖子。   然而,冯生荀看着悬于自己喉口的剑,却并未抬手认输。   不过三招,他连三招都抵不过。   若在此刻抬了手认输,以后就真抬不起头了。   冯生荀握着拳头,转头去看台下看自己的师尊,师尊眼中有些失望,用示意的眼神看他,叫他赶紧下来。   其实这并不丢脸。   因为谁都看得出,奚烬实力不容小觑。   他会输,代表内门前两甲也会输,大家都输了,那就能作伴了,哪还有尴尬?   冯生荀却不甘心。   他蓦地转回头,咬牙从乾坤袋掏出什么,接着往后急撤步,将东西往擂台一砸,浓雾四起!   冯生荀的师尊站起来皱眉。   周围传出窃窃私语。   “冯生荀这是做什么?”   “他都输了啊,放暗器还有什么用?三招都敌不过,奚烬难道能看不出他的目的吗。”   “这是违规吧,得罚!”   众人屏息望着擂台上弥漫的浓雾,一丝打斗声都没传出。   舒荷伸手将飘在他身侧的小龙抱怀里,用手捏了捏,忧心忡忡道,“龙傲天的体制,是不是又来了?”   系统转头,几乎整个龙形态都被他按在怀中,尾巴上是少年细软的手指,一下一下捏着,给它捏走神了,神经中枢反馈而来的触感难以忽视,一点儿也没听清在说什么。   舒荷低头:“你怎么不讲话呀。”   【……是吧。】系统什么都没听清,也没张口,因此落在舒荷脑海里的声音,依然是那机械音,和怀中这瞧起来小小一团的龙形态很不匹配,【龙傲天做事,一般都会一波三折的。】   舒荷喔了声,“那我猜猜一会儿会发生什么吧……”   他迷迷糊糊思考着,眼见那擂台上的浓雾正在变得稀薄,往半空中散去。   仍然没有一点打斗之声。   冯生荀当然没那么蠢,想着放浓雾迷惑奚烬视野来和他打。   他太清楚了,自己和奚烬之间实力悬殊太大,不走阴的走阳的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赢。   他要做的,不是赢。   是给奚烬扣帽子!   冯生荀出身世家,手头不少有用的好东西,例如那可以幻化作魔修的化形散,他在浓雾升起那刻便将东西朝奚烬撒去了,只等浓雾散去,他再站出来状告奚烬是魔修,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本来就该怀疑的,不是么?   奚烬又是废物五灵根,又有那越阶反杀的实力,十八岁?怕不是魔修为了混进名门正派篡改了背景。   相信他才十八岁,不如相信他冯生荀是衍圣剑宗掌门!   眼见那浓雾散去。   冯生荀心口狂跳,也不敢看四周,一双眼睛就这么死死观察着奚烬。用了化形散的修士,体内的灵气会短暂变成掩人耳目的魔气,眼睛也会变作魔紫色。最重要的是,这东西在修真界是禁品,因为有副作用,所以并未大肆传开,很少修士知道这种东西的存在。   如今正道与魔界关系那般龃龉,只要他快刀斩乱麻不给奚烬反应的机会,再煽动人心,奚烬必——   冯生荀思绪一顿。   他看清了奚烬的样子。   黑衣修士面无表情,一双黑瞳不仅化作魔紫色,甚至成了竖瞳,眸底隐隐渗透出一丝丝危险的妖异。   像魔,又像妖。   就是不像伪装成魔的修士。   就在冯生荀荒谬地想着奚烬不会真是魔吧时,台下已有人发现了不对,惊呼一声,“快看奚烬的眼睛!”   “他是魔?!”   “他是魔!”冯生荀极快反应过来,大喊一声,“奚烬竟是魔!他混进我们衍圣剑宗一定有阴谋,难怪实力那般强盛——”   舒荷抱着系统站起来。   他微微睁大杏眼,茫然地望着这龙傲天体制,按照剧情奚烬不会这么快就暴露妖魔混血子的身份的。   “扶鸿大师兄!”   冯生荀大喊,“方才奚烬还想杀了我!”   扶鸿转头看了舒荷一眼,才一个跃身,飞上擂台。   奚烬也终于反应过来冯生荀的目的,他动了动自己魔紫色的眼瞳,转动手腕,借用反光的剑身去看自己的眼睛。   并不陌生的紫色。   耳边听见冯生荀那句“方才奚烬还想杀了我”,奚烬淡淡举起了剑,悬在冯生荀喉口。   冯生荀的关注点全在台下所有人的反应上,一时不察,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命再次落入奚烬之手。   他震惊地看奚烬,“你!”   这种时候,难道不是应该努力自证清白说自己没有吗?他怎么还敢动手的?!   奚烬表情依然平淡。   那双紫瞳颜色深极了,冷漠而厌烦地看冯生荀一眼,便转开了目光,将视线投射到擂台下。   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那青衫少年上。   少年怀中抱着一只显眼的东西,柔软手心抚在那东西有棱角的背脊上,脸蛋抬着,也正望着奚烬。   奚烬分辨不出他的信了还是没信。   别人的态度都不重要,奚烬就怕舒荷信了,尽管……他确实是魔。   还是妖魔混血子,算是五毒俱全。   舒荷被奚烬盯着,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冲他挥了挥,雪白漂亮的小脸在盛阳下抬起,动作生动。虽然不算表达了什么,但对奚烬来说,这就算够了。   奚烬顿了一下,转头去看扶鸿。   扶鸿扫了一眼奚烬悬在冯生荀喉口的长剑,终于开口:“奚烬师弟,把剑放下,有什么可以好好说。”   奚烬眯眼,没听,反而轻轻笑了,“他不是说我想杀他么,那我不得坐实?”   言罢,手腕一翻,剑尖便直直往冯生荀喉口刺去。   冯生荀吓得眼睛睁大,仓皇躲避,然实在来不及,眼见将将见血,扶鸿眉头倏拧,祭出剑,蓦地拽着冯生荀的衣领往后,同时砍向奚烬手中的剑。   哗啦一声,奚烬的剑又碎了一地,他显然没有要点到为止的意思,很快又从乾坤袋内翻出一把新的剑,这次,剑的目标是扶鸿。   “奚烬!”一道清脆的少年音忽然在奚烬耳侧响起。   他侧过头,深紫色眼瞳倒映着少年向擂台附近跑来的身影,舒荷没上擂台,只是站在下面的边缘,抬头急急对他说,“你干什么?”   奚烬恍了一下,也在想自己要做什么。   杀了扶鸿?杀了冯生荀?   这和他一开始的目的背道而驰。   他是想留在少主身边,而不是想被赶出衍圣剑宗,再也见不到少主,甚至可能会因为杀了这两人而遭受少主的冷眼。   想到舒荷会讨厌自己,奚烬眉头一跳,奚烬放下了剑。   他停在原地,转头,满脸漠然地看着对面二人,“那就好好说。” 第117章 宗门团宠被龙傲天掳走后8   扶鸿松开冯生荀,冯生荀生怕奚烬再动手,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匆匆跳下擂台。   他已经发现了奚烬疯癫的本质,这就是个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杀他,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跳下擂台后,冯生荀被师尊抓了过去,师尊冷眼看他,看得冯生荀忍不住低头,有些心虚地说:“师尊,奚烬是魔……”   师尊严厉而失望道:“有什么让他自己说,冯生荀,你让我很失望。”   “……”冯生荀心口跳得越来越快。   奚烬都还没解释,为什么他师尊这个语气,就好像已经知道了全部真相?   “大庭广众之下,奚烬竟然还敢动手……”   “难怪他这么厉害,竟然是魔?”   “我就说,我每次看到奚烬都没由来的不爽,这肯定是身为正道修士对魔修天生的反感。”   “看看他能说什么。”   弟子们在骚动,非议不断。   冯生荀聆听着,确定批判奚烬的过多,忐忑不安的心终于缓和了,他暗暗心想,这么看来,大部分弟子都已经信了奚烬是魔这件事。   只要他再继续煽动……   冯生荀去看擂台,于是便要开口。   “化形散。”   他大惊。   擂台之上,奚烬冷漠的嗓音堵住冯生荀,冯生荀倏然看去,奚烬甚至没解释,直接一语道破本质,不知是处理过多少麻烦才练就这习惯,“他用了化形散,这东西通常三天失效,不信者三天后再看。”   冯生荀脸一白。   奚烬怎么知道化形散的?!   再看扶鸿,他面上没有丝毫意外之色,只是看着奚烬,“你方才要动手杀了冯生荀,此举和魔修无异。”   奚烬冷漠:“哦,他不是没死么?”   怎么还继续挑衅呀?   舒荷赶紧拎着衣摆从旁边的阶梯跑上擂台,纤薄的衣摆像湖水般被风吹得漾开,他往奚烬边一站,舒荷一来,奚烬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温顺了,本来显得危险神秘的紫瞳,此刻竟也给人一种温驯的感觉。   他甚至不用舒荷批评,便从善如流改口,“抱歉呢,我这人是个急性子,被人污蔑就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我知错了。”   他回头看舒荷,果然看见少年那双杏眼亮起,鼓励地冲他点点头,奚烬受到鼓励,盯着他,不假思索道:“那就罚我抄一百遍门规吧。”   扶鸿:“……”   台下不服:“谁知道你是不是撒谎!化形散这东西我听都没听过!哪怕是能伪装成魔修的魔丹也不会从里到外更改修士的气息,你瞧瞧你,通身魔气,谁信啊?”   “就是!还三天,谁知你会不会下午就逃回魔界大本营,要我看应该先关押进狱里,是真是假三天后再见分晓!”   奚烬转头看向几人,“我说过我是个急性子。”   “……”   “一旦受人污蔑,就忍不住想动手。”   他笑,紫瞳显得妖异,语气异常冷漠,“继续说。”   “……”   是威胁吧?   妥妥的威胁!   现场厌恶奚烬的不少,这会儿却无一人敢再开口,他们龟缩着,奚烬转头,被舒荷拽了一下衣角,小声,“不要这么光明正大威胁人。”   奚烬也小声,“是少主,以后我偷摸着威胁他们。”   这叫偷摸着吗?   你倒是小声点啊!   众弟子心累,纷纷去看罪魁祸首冯生荀,冯生荀已经心如死灰了,这下不仅丢脸,恐怕还要遭受惩罚,他转头,正对上师尊皱眉看过来的视线。   “师尊……”   面前长老命人将冯生荀押下去,非议同门事小,诬陷同门可就不止抄门规那么简单了,是要施加门规惩罚再逐出师门的。   冯生荀求饶悔过的声音逐渐被人拖远。   扶鸿站出来主持大局,“化形散确实存在,只是这东西是修真界禁品,已经有约莫三四十年没有在外流传了。”   他皱眉,“奚烬有错,但犯不着入狱观察,是以由小荷师弟负责监督他,三天后化形散的余威散去再进行接下来的比试。”   “可有人有异议?”   擂台下的弟子们唯唯诺诺摇头。   冯生荀都被拖下去了,事已至此,哪还有什么能说的。   虽然他们真的很希望奚烬是魔能被逐出衍圣剑宗……   *   不多时,众人散去。舒荷和奚烬一块儿走在回青霜小院的路上。   奚烬再次拿出剑,借由上面的反光去看自己的眼睛。深紫色的竖瞳,他微一转动,敛去眸底妖魔混血子生来的妖异,去看舒荷。   “少主。”奚烬问,“若我真是魔呢?”   舒荷扭头去看他的眼睛。   本来就是魔嘛。   不仅是魔,还是妖。   修真界版混血。   他微微歪头,认真地想了想接下来的任务,点头说:“你如果是魔,我就不跟你接触了。”   奚烬心口一沉。   他深紫色竖瞳没控制住流露出了些许侵略性,又极快反应过来,撇开了视线,“少主这般嫉恶如仇?”   舒荷小反派倨傲点头,“没错的!”   奚烬:“可不是所有魔都会作恶。”   “那不管。”他往前跑了两步,马尾乱晃,已读乱回,“是魔就坏。”   奚烬压平唇线,深紫色的眼瞳倒映着少年远去的身影,是魔就坏……他不可否认,他自己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所以身份更不能暴露了。   奚烬抬步跟去,后头在这时跟着传来脚步声,是扶鸿。奚烬脚步一顿,面无表情看着他,不想去想他听到多少这种没有意义的蠢问题。   扶鸿并不是来找奚烬的。   今日比试出的岔子,对他而言并不值得私底下再找奚烬谈一次。   因此看到他,扶鸿也只是略微点头作招呼,便继续往前,去找师弟去了。   奚烬停在原地,若有所思。   *   三天后,奚烬身上的化形散果然失效,他的眼睛变回了深黑色和正常的瞳形。   一时间,门内的风言风语少了很多,比试也重新排上日子。   只是这回,来观战的弟子便少了许多。   这对奚烬来说没区别,来的人是多是少并不影响他出剑的速度。   几轮比试后,奚烬顺利拿下一甲,得以进入内门。   有几位长老想收他为徒,承诺门内所有好的资源会先往他身上倾斜,奚烬表情始终平淡,只是转动视线,去找满场乱窜的舒荷。   自从知道奚烬大概率是在扮猪吃虎后,舒荷就没那么认真盯他打擂台了,他在台下像只小猫一样乱窜,一会儿和器峰大师兄聊出行的飞舟,一会儿问丹峰师姐,有没有可以化作小动物的丹药。   丹峰师姐好笑地取出猫猫化形丹,温柔说:“怎么啦?小荷要变成猫猫吗?”   “是猫猫呀?”舒荷拨浪鼓摇头,他变成猫猫过了,他想变成别的,“有没有比较大只的动物啊?”   “大只的?”师姐低头略作思索,终于想到什么似的,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拿出另一枚丹药给他,“这个,可以化作大狐狸。”   舒荷接过来,犹豫一下悄悄问她,“有没有那种可以变成房子一样大的?”   师姐:“?”   师姐:“那就只有妖兽了,现在没有这种化形丹的小荷。”   听到没有,舒荷沮丧地喔了一声,揣着怀里新鲜的狐狸丹药回头了。   他抬头去看擂台,奚烬被各种橄榄枝淹没,正好朝他递过来视线,唇边话一变,就变成了:   “我不拜师。”   “少主亦师亦友,有他便够了。”   “能有这身修为,还得多亏少主,少主才厉害。”   长老们头跟着一转,便去瞧少宗主。人都拒绝了,还搬出这种理由,他们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的。   长老们开始争先恐后夸赞小荷师傅,把小荷师傅夸得晕头转向的,脸都红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青霜小院的。   不对!   小荷师傅鼓着脸颊用力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奚烬你干嘛那样说?”   他给奚烬的东西,奚烬一个都没用。   怎么就多亏他了?   “本来就是,少主师父。”   奚烬称呼越来越奇怪,“要是没你,我也没法悟道。”   “实话说。”奚烬说,“其实我瓶颈期很久了。”   舒荷没信。   他都没见过奚烬修炼的。   也没见过奚烬突破。   ……奚烬天天在青霜小院干杂活。   舒荷想到这,悄悄飘开了杏眼,咕哝道:“好吧……不过你要是能拜师,也挺好的呀,拜丹峰,学炼丹……”   他嘀咕着,一不小心夹带私货了,立刻抿住嘴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说,奚烬这会儿才发现他手里还握着个小白瓶,上前走了两步,垂眼,“治什么的?”   舒荷愣了愣,“化形丹,可以变狐狸的。”   “少主喜欢狐狸?”   “也不是啦。”   舒荷晃了晃瓶子,“就是比较喜欢有尾巴有毛的动物……还要有房屋那么大,可是师姐说只有妖兽能满足这些条件,现在没有丹修能炼出这种化形丹。”   ……所以刚刚才希望他拜去丹峰?   奚烬深紫色竖瞳转动,蛇一样妖异的眸子盯着一无所觉的少年。   他是妖魔混血子,所以自然是有妖化形态的。   他的妖化形态是蛇。   大蛇,尾巴长,也可以有房屋那么大。   ……除了没毛。   蛇该怎么有毛?   奚烬若有所思。   *   奚烬最后也没拜丹峰。   拜丹峰意味着要搬出青霜小院,而且,奚烬自幼便知道自己天赋高,学什么都事半功倍。   他可以自学炼丹。   不就是化形丹么?有什么难的?   与此同时,那日大比一甲级等的奖励也发下来了,是一柄比上品灵剑等阶还要高的玄品剑,以及灵石五千。   舒荷今日正好有事,不在青霜小院。   奚烬正要下山找他,远远便见少年小弹簧一样风风火火跑来的身影。 第118章 宗门团宠被龙傲天掳走后9   看到奚烬,舒荷摇摇晃晃堪堪刹住车。   他轻轻喘着气,跑得雪白小脸都红了一片,那双晶亮的杏眼也含着微润的光。   奚烬看着他,伸手帮他把额前凌乱的黑发捋正,然后才开嗓喊少主。   “欸。”舒荷高兴道,“我们明日一块下山吧。”   奚烬问:“下山?”   “对,去衍圣剑宗管辖的水月镇。”舒荷有点儿高兴,因为这是剧情里奚烬要走的一个特别重要的副本。   他去找了大师兄,说了好久好久大师兄才肯答应的。   扶鸿当时是这么说的,“水月镇的事和妖界有关,很危险,小荷,不是师兄不让你去,只是你太少下山了,师兄不放心。”   他磨了好久,扶鸿才不得已改口,“那你到时候不要随意走动,要一直跟着师兄。”   舒荷:“我还带奚烬!”   扶鸿:“……”   扶鸿:“嗯。”   “谢谢师兄,你人真好。”   舒荷生动展示自己是怎么让扶鸿改口的,从这头说到那头,奚烬便一直没开口,配合地注视着他,看着他发红的腮颊渐渐随时间褪去了,变回了洁白一片的雪色。   唇瓣依然有些红。   舒荷起先对奚烬的视线一无所觉,直到自己快讲完了,奚烬都没一句回应,他这才纳闷地抬了下头,看见面前的黑衣修士注视自己的眼神。   很深,很专注。   奚烬:“然后呢?你说完谢谢师兄后,他什么反应?”   “……”舒荷转开视线,小声说,“然后就没啦,我就跑来找你了。”   奚烬说:“水月镇……拜入剑宗前我曾途径过那个镇子,气氛确实古怪。”   他说:“少主,你去了可能确实会危险,不过……”   要不是转折,舒荷都开始想用脑袋撞他了。他瞪着一双杏眼看奚烬,奚烬被看得喉结滚了一下,声音有点哑的说,“不过,我会保护你的。”   倒反天罡!   之前还叫他少主师父呢。   舒荷噘嘴,“什么叫你保护我呀?是我比你强。”   奚烬没跟他争,“好,是我说错了,少主,明日去?要收拾东西么?”   “不用吧……”   舒荷乾坤袋里有好多东西。   他觉得这个世界真的非常非常神奇,小小的口袋里好像生长了另一个世界,别有洞天,可以放好多好多东西。   舒荷见了什么好奇的,都想往里面放。   奚烬只道“好”。   *   翌日,以扶鸿为首的弟子们聚集在炼心峰,这趟水月镇之行或有危险,因此去的都是筑基修为以上的修士。   除了扶鸿抓的,还有些是自己去堂里报名要来的,任务完成可以获得两千灵石。   此时此刻,他们井然有序排列,十分安静。   扶鸿清点完人数,眉头稍微一拧,去看右侧小路,“小荷和奚烬还没到?”   有弟子道:“大师兄不是不希望少主去涉险吗?既然时辰已到,那我们便先走吧。”   扶鸿:“不妥,被他知道他要生气的。”   像是想到昨日少年缠着自己要一块去的样子,扶鸿不自觉带点笑,说:“等等吧。”   半刻不到,舒荷跟奚烬一块来了。   来的路上,他们还在吵架。   准确来说,是少主单方面对奚烬输出,奚烬低着头只承受不反驳。   扶鸿看去,隐隐约约听到几句:“你是不是故意的?你肯定是故意的,你往我桌上放蛇。”   “你故意吓我,你变坏了奚烬。”   “我讨厌你。”   奚烬这才吭声,“你别讨厌我,少主。”   “我没想吓你的。”   他也没有想到舒荷会被蛇吓哭。想到他当时立刻掉下来的豆大的眼泪,奚烬心里就有点疼,声音更低了:“我只是,想给你看看我炼丹的成果。”   “那是我失败六次,炼的第一颗化形丹,先前大比赢来的灵石全买材料用了。”   这颗化形丹化的蛇形,给树上天天叽叽喳喳叫的鸟吃了,时效三个时辰。   把蛇放在桌上时,奚烬根本没想那么多。   他就想舒荷醒来第一眼能看到这条蛇……这条和他有一点点像的蛇。   后来发生的事就丝毫没有预料,舒荷给哭抽噎了,从青霜小院一路骂到这里,走得还快,高马尾快甩天上去了,可凶了。   “师弟。”   扶鸿听了几句,大致了解了情况,走上前去,舒荷对着奚烬轻轻“哼”了声,转头朝扶鸿跑去,他哭得眼皮还有点红,可怜巴巴的,这会儿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用闷嗡嗡的声音和师兄说自己来晚了。   “时辰还早。”扶鸿摇头说不晚,看着他泪汪汪的眼睛,安慰道,“化形丹幻化的蛇是没有攻击性的。”   舒荷去偷看奚烬,“我知道嘛,是那个蛇太丑了。”   奚烬中了一箭。   ……丑?   他是白蛇。   蛇鳞光滑银灿灿,怎么都算不上难看。   幻化的那条蛇和他只有眼睛上的细微区别……少主,觉得他蛇形态丑?   奚烬有点出神地跟在舒荷身后,众人便整装待发,齐往水月镇而去了。   根据宗门调查回的消息,水月镇此番被妖界霍乱,百姓人心惶惶,就连途径那的修士都免不了受到牵连。   如今的妖界正动荡,妖王膝下有六子,除去死去的四子与失踪的二子,剩下的基本都盯紧了那个位置,恨不得少节外生枝。   谁会闲着没事,在这种时期去水月镇作乱?   不多时,水月镇已到。   此地和调查来的面貌相差不大,作为剑宗管辖的凡地之一,水月镇这些年来民生安稳,欣欣向荣,可面前展露在他们面前的水月镇,却是萧索寂静,一整条街都看不到一个人。   已是夜月。   秋风扫过,扶鸿经常下山处理事情,也来过水月镇,因此轻松找到了歇脚的客栈。   他将碎银交给掌柜,回头去看舒荷,“小荷,你和师兄住一间,如何?”   舒荷正在推奚烬的手。   闻言,他迷迷糊糊抬头欸了一声,水月镇很暗,为了不招惹妖界注意,连客栈都只点着一盏微弱的烛光,随着扫过的秋风,烛光摇曳地落在他细腻雪白的眉心上。   扶鸿:“夜里怕不宁静,你跟师兄住一块,安全些。”   奚烬按着手里的蛇,闻言也抬头,却是盯着舒荷看。   “可我想和奚烬一块……”   奚烬唇边一弯。   “再给我蛇,我就不跟你一块了。”他的笑没维持两秒,就看见舒荷回头凶巴巴对自己说。   那双微润的杏眼在摇曳的烛光下,漂亮得难以忽视。   奚烬只好收了蛇,“……好的,少主。”   “那师兄在你隔壁。”扶鸿盯着小荷搭在奚烬袖口的手,片刻转头,“跟我来吧。”   来往数十八位修士,几乎占满整个客栈的房间。   时辰不早,该休息了。   舒荷今天起得晚,这会儿一点都不困,他坐在纸糊的窗口前往外看,水月镇像浸染在一片黑暗中,没有一盏烛灯。   安安静静的。   “……那蛇真的丑吗?”   奚烬还在执着问。   舒荷吓了一跳,回头去看黑衣修士,屋里没点烛灯,他只能看清他的轮廓。   也不丑。   就是很吓人。   谁迷迷糊糊起床看见眼前有条蛇不吓哭呀?舒荷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丢人,是人之常情。   他知道奚烬是蛇妖,所以故意抬起下巴,哼唧,“丑的。”   “超级丑,我就是被它丑哭的。”   奚烬怔了下:“不是吓哭的吗?”   舒荷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反驳道:“谁讲的呀!是被那蛇丑哭的。”   “……”奚烬若有所思,没信。   他低下头,舒荷听到了蛇信子的声音,顺着对方动作看去,只见被奚烬喂了化形丹的鸟儿此刻化作了蛇,盘桓在他劲腕间。   第一次当蛇,鸟还不太会攀爬游走,它总想往天上游,然后一跃起飞,再像辣条一样坠在那只手腕下面。   好像还有点可爱……   舒荷撑着座椅,努力睁着眼睛从黑暗中看它,奚烬抬起了自己的手腕,把这只二十厘米左右长度的鸟蛇给他,“不丑的。”   他给自己辩解,“白蛇很罕见的,在妖族也少见。”   舒荷蜷缩指尖,犹豫了两秒钟,还是伸手。   他轻轻用指尖戳蛇头,有些滑,有些冰凉,看着蛇亲昵地往自己指尖拱,舒荷不太怕了,一边戳一边小声问奚烬,“你怎么知道?你是妖怪呀?   奚烬一顿。   他不想否认,也不能承认。   “拿着它吧。”奚烬往前伸手,“没有攻击性。”   舒荷小心翼翼接过蛇。   芯子是鸟的蛇往前小心翼翼勾住他的手腕,然后心满意足地将脑壳趴在他柔软的手心,舒荷有点惊奇地捏捏它的小尾巴,亮眼去看奚烬,“你学好快呀!还会炼别的吗?”   奚烬说:“暂时不会。”   他又补充,“但我应该是有点天赋的,等从水月镇回去,我继续学。”   舒荷晃着腿说:“要学那种妖兽的化形丹,有一栋楼那么高的那种妖兽。”   奚烬“嗯”了一声,黑瞳注视着趴在他手心休憩的小白蛇。   本来,奚烬是想让少主习惯一下自己的妖化形态,他想以后总有机会在少主面前暴露真实身份的。   少主可以讨厌妖,也可以讨厌魔。   不能讨厌他奚烬。   可是现在,盯着那只缠勾着舒荷手腕的鸟蛇,奚烬莫名觉得刺眼了。   他都没缠过。   奚烬上前,一把抓住这只蛇的尾巴,“还有一个时辰化形丹药效就过了,少主,我把它放出去。”   “你抓太用力啦。”舒荷睁大眼,“它尾巴尖尖要掉了。”   奚烬:“不会。”   他用力,和不肯走的鸟蛇对视一眼。 第119章 宗门团宠被龙傲天掳走后10   一阵鸡飞狗跳,奚烬还是顺利扔掉了鸟蛇,回到屋内。   时辰不早。   舒荷准备睡了。   外面没什么好看的,黑黢黢一片,舒荷从窗边离开,取衣服的时候问奚烬把鸟蛇放到哪儿去了。   奚烬说:“路边。”   “会不会被人踩到啊?”舒荷低头摘衣服上的玉佩,奚烬的目光跟着下移。   玉佩质地莹润,一丝杂质都不掺,可少年雪白的手指贴在上面时,反倒把玉佩压得黯淡无光了。   他摘下了玉佩,放在床头。   奚烬才答:“不会,现在的水月镇夜里没人出门。”   “喔。”舒荷天马行空地和他说了会儿,又让人给自己取了发饰,才往床上躺。他还不怎么困,躺上后翻了个身,迷迷糊糊支着自己的脑袋看奚烬。   奚烬依然一身黑衣,没有要休息的意思,他就坐在距离舒荷一米远的桌边,盯着他看。   黑暗中,神情看不分明。   两人对视片刻,舒荷伸手去挡奚烬的双眼,嘟哝要他不要总这样盯着自己看。   奚烬偏头,追着去看舒荷的眼睛,“少主好霸道,人也不让看。”   “你那是看吗?”舒荷指指点点,又小声,“而且你叫我少主师父,那就不能盯着我看,不礼貌。”   奚烬说:“我似乎本来就没礼貌。”   “……”   主角怎么越来越放肆了。   “我有点困了。”   舒荷偏头,趴在床上,用臂弯遮住自己的脸。雪白的里衣衬得肤色更白。   发丝散开,有的贴在颈侧的位置,凌乱像是泼墨。   奚烬上前,给他把贴着皮肤的黑发捋开,又吹熄了烛灯,然后才说自己今夜不睡,就在这里等着。   事实上,除了舒荷外,今夜没有修士睡觉。   他们来水月镇有正事,这是第一晚,也正好可以打妖怪一个措手不及。   今晚如果有妖动手,那正好一锅端。   若没有,那便相安无事。   总归修士能辟谷,也能减少睡眠时间,短短几夜不休憩并不影响他们的精神。   奚烬坐下,托着下颌看舒荷睡觉。   他甚至有闲心去数少主一夜动了几次。   嗯,三次。   不知不觉,天将明。   翌日,扶鸿聚集众师弟师妹整合了昨夜的消息。   昨夜并无异动,除了有个修士总是听到奇怪的声音……   “什么声音?”   “蛇,嘶嘶嘶的。” 那修士说,“叫了一晚上,打开窗户又不知道在哪叫。”   扶鸿:“……”   舒荷悄悄打奚烬手背,“是不是你呀?”   奚烬转头,克制了一下想牵住他的冲动,“好像是的。”   “……”扶鸿将两人的窃窃私语听得分明,他沉默几息,强行将这些从自己脑海中剔除,开始分配任务,“水月镇不大,你们几个分别去东南西北方位探查消息。”   “剩下的跟着我,小荷你也跟着我。”   扶鸿原本想把舒荷留在客栈里,但想着,他又觉得客栈只留他一人更不安全。   舒荷小鸡啄米,“好哦,好哦,奚烬你跟着我。”   他学着师兄那样,对自己唯一可以支配的主角发布任务。   奚烬配合道:“遵命。”   分配完,众修士很快分散开在水月镇调查。   哪怕是白日,水月镇出门的百姓也不多。   以往繁华热闹的集市,这会儿只寥寥无几的人,打眼看去,寂寥极了。   扶鸿向一位卖烧饼的百姓详细询问了水月镇的异样,那百姓认得他们是剑宗修士,激动得脸都红了,给予了充分信任,开始语无伦次说起这段时日水月镇发生的事。   “约莫是上个月下旬?水月镇闯进一头失了智的妖兽,伤了好些人,还死了三个。”   “幸好当时附近有路过的修士在,才拦下了那头妖兽,否则肯定要死更多人!”   “那修士杀死妖兽便离开这了,大家也都以为安全了,谁知晚上又来了一头!”   百姓说到这,面上还留有几分戚然,仿佛上个月发生的事还近在眼前,他捂着胸口说:“那时候我睡得早,没出门,我是听我婶婶说的,那妖兽是头蛇妖,看着不像失了智,它是故意来水月镇找事的,杀了六个伤了二十几个就走了。”   蛇妖。   舒荷转头,轻轻戳了戳奚烬的手背。   那双杏眼往上飘着他,弄得奚烬滚动喉结,沉默了。   很奇怪,那只蛇妖又不是他化作的。   他心虚作甚?   奚烬低声,“……也不是所有蛇妖都那样,我的意思是,昨晚那只鸟化的白蛇就是好蛇。”   “什么呀?”舒荷听了露出茫然的表情,戳他,“我是要你给我买烧饼呀,我想吃。”   奚烬:“……”   奚烬:“哦。”   他木着脸上前,百姓刚刚听到舒荷的话了,立马把刚烧的最新鲜的烧饼包起来给他,“你们都是来帮忙的,就不用钱了!哎哎哎怎么这么客气?总之安全为上,那些妖怪都不简单,前几天有修士途径这说要帮忙,结果最后伤得被同门带走医治了……”   说到最后,百姓的声音低了几分。   奚烬把钱给去,拿过烧饼递给舒荷。烧饼还是热的,散发着葱油香,舒荷一接过,就低着头咬了一口,吃得脸颊鼓鼓的,像小松鼠进食般,还不忘悄悄和他说好吃好吃。   两人挨着站,奚烬高他个许多,微一低眸就能看见他鼓起来的雪白腮颊,叫人无端想在上面戳一下。   “别看了。”舒荷悄悄提醒他,吃得嗓音有点含混不清的,尾音翘起,奚烬动了动自己的黑瞳,盯着他的唇看了半天,实在难以忍耐,低头问他,“少主,能给我吃一口吗?”   舒荷:“?”   他转身,高马尾差点甩奚烬一脸,“要吃你自己买啊。”   奚烬:“我没钱了。”   舒荷:“我有,但是我才不给你花……”   他哼唧半天,手里的烧饼快吃完了,回头见奚烬还盯着自己看,便犹豫了一下,把被自己吃得凹下去的烧饼转了一圈,将完整那边递到奚烬唇边。   葱油味猝不及防涌入奚烬呼吸。   奚烬转头,看见身高只到自己下颌处的少主抬着下巴,细腻明媚的眉眼明晃晃映在他的黑瞳里,声音倨傲地说:“只许吃一口哦。”   一口……怎么够?   他垂眸,看着面前完整的烧饼,伸手搭在舒荷手腕处。   舒荷发现奚烬的掌心很凉。   像蛇一样,冰凉干燥。   他不明所以看着对方,看着他将烧饼调整了位置,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调整过的位置正好是被自己咬成凹形的地方。   舒荷抽抽手腕。   奚烬按紧了他的皓腕,在舒荷咬过的位置咬了一口,完完整整的凹形更大了,舒荷睁大眼睛看着这幕,又盯着奚烬看,忍不住半天憋出一句,“你都不演了吗?”   奚烬吃完这口才说:“少主看出来了?”   谁看不出来呀。   奚烬都快直白到天上去了。   那也不能这样吃他烧饼呀。   舒荷低头看看自己凹下去的烧饼,小脸鼓了鼓,手一伸就把整个拍进了奚烬怀里,“那你全部吃了,我不吃了。”   “真给我?”奚烬偏头去看舒荷,“少主,你别生气。”   他想了想,直白地低声说:“我只是心悦你而已。”   “……”   少主打定主意不理他了,脸都不给人看,只给看一个后脑。   他抱着手,清风拂过,将青色袖口吹得翻飞,奚烬在他身后牵起了唇角,盯着他看。   百姓还在继续说:“那蛇妖已经在此惹祸一个多月了,它大部分时候只有晚上来,也不会往人家里闯去,所以这些时日大家都不怎么出门。”   “只是家里粮食总有用完一天呀?便只能紧赶着白天出来买东西,买完就赶紧回去了。”   “所以这附近就这些人,我打算再卖卖,也就回去了。”   虽然蛇妖白日不曾来过,但谁知道它会不会一时兴起来了?   百姓一边收摊,一边慷慨地把烧饼都分了出去,“这儿有几个冷了,仙君们别嫌弃,小仙君你还吃吗?”   最后这句问的舒荷。   舒荷已经过了馋瘾了,闻言摇摇头说不用啦谢谢,奚烬倒是上前拿了一个,回头看舒荷抬脸奇怪地盯着自己看,他才低声解释说:“存乾坤袋里。”   “万一你晚上想吃了呢?”   “……”   舒荷严肃地叫奚烬不要这样讲话,气氛会越走越奇怪的。   然而奚烬连心悦这种话都敢说了,哪还有什么不敢的?他三五次直白地和他对视,就是想叫人看清自己的意图。   现在得偿所愿,更是不愿意打哑谜了。   况且他也只有十八,哪懂什么藏不藏的,他能在舒荷面前藏好自己妖魔混血子的身份就不错了,至于心悦他这事,自然是无论如何都藏不住了。   “想吃了告诉我。”奚烬面不改色存入乾坤袋,乾坤袋内时停,东西放里面温度不会变,放进去什么样拿出来便是什么样。   他看舒荷扭开脸不愿意搭理自己,便不紧不慢跟在他后头。   一路打听,一行人差不多了解了水月镇发生的灾祸。   比起阴谋诡计,那蛇妖似乎仅仅只是享受伤人的快感。   它偶尔会带着别的妖肆意掠过水月镇,偶尔只自己一人,也不是没有别的修士前来行侠仗义过,然而无一例外,皆败在了蛇妖手下。   确定的是,它修为很高。   午时,太阳当空照,照得水月镇因寂寥而带来的,似有若无的阴冷感都散去几分。   一众修士在昨日下榻的客栈汇合,整合了线索。   确定了蛇妖大致修为以及数目后,扶鸿有了把握,“便等今夜它来水月镇。” 第120章 宗门团宠被龙傲天掳走后11   秋至,太阳并不炎热。   尤其太阳落山后,夜里竟还有些凉。   余晖散去,水月镇又被黑暗笼罩在其中,月光洒在房屋上显出几分戚戚然的沉寂来。   天黑了。   掌柜早早便锁了门到住处去躲着,他知道仙君们是来解决这个麻烦的,就是不知打起来会是怎样的波澜壮阔……他想,客栈大概是要保不住了,但愿别损毁得太过严重,让他有修补机会。   希望没有人受伤。   掌柜吹灭烛火,对着月亮拜了三拜。   *   客栈一楼,灯火通明。   扶鸿提起昨夜的事,神情略带思索,“昨日那蛇妖没来,根据白日里打听到的线索,它应该每晚都会来一趟。”   “会不会是知道我们要来所以它才不出现的?”另一修士忧心忡忡,“若今晚也是如此,那我们就完全是被动的。”   扶鸿道:“若今晚他也不出现,明日我们就去找。”   他转头,目光在一干弟子中扫过,停留在舒荷身上的时间格外的久。   过了会儿,扶鸿问:“奚烬呢?”   舒荷吃着奚烬给自己买的茯苓饼,晃着腿说:“我叫他上楼给我取东西去啦。”   不过好像是有点久?舒荷低头吃完最后一口茯苓饼,从座椅上站起来,风风火火往楼上跑去了,“我去找找!”   *   奚烬取完舒荷的剑,出门看到一道黑影。   黑影盘桓在墙边,身影虚虚实实,格外颀长,幻化着浅薄的灰雾,叫人看不清实体。   奚烬见状动作一顿,神情冷漠地将握剑的手垂在身侧,没什么情绪地看它。   “……不打招呼?”黑影发出嘶嘶嘶的古怪声音,勉强能听出人的咬字,“拜入剑宗,当真觉得自己就是人类修士了?”   奚烬:“上回砍了你一条尾巴,是不够痛么?”   他拔出剑,“这次砍了你的头吧。”   剑光一闪,那黑影迅速闪身消失。   黏在那墙面的灰雾却依然盘桓在原地,发出嘶嘶嘶的咬字。   “你是魔,是妖,唯独不是人。”灰雾加重声音,“你是先妖主的子嗣,有权利继承它的位子,如今妖界内乱严重,只要你我联手,何愁不能分一杯羹?”   奚烬恹恹:“没兴趣。”   他抬起黑瞳,手中长剑凌厉翻飞,便斩在了那灰雾身上,嘶的一声,灰雾散去,声音逐渐变远,“你不答应,就别想着过安生日子。”   奚烬神情厌烦地垂手,唰一声,剑入了剑鞘,他往前而去,掠过被斩出刮痕的墙壁,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的鲜明脚步声于四周循环回响。   昏暗的楼梯口,忽然见一露出来的青色衣摆。   奚烬一顿,随后加快了脚步走去,他倏尔一停,站在转角和踩在楼梯上的舒荷进行了一个对视。   周遭环境昏暗,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一楼修士们谈议的声音。   楼梯口,却安静的只有两人对视在一起的双眼,半晌,奚烬走下阶梯,将手中属于舒荷的佩剑递了过去,“少主。”   他在想,舒荷听到多少。   舒荷接过来,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的喔了声,告诉他说快下来,师兄在等。   奚烬:“少主。”   舒荷转开脸,“干嘛?”   奚烬无声盯着他,确保他肯定听到了东西。   那为什么要当没听到?是给他遮掩身份,还是不在意这些?   少主上次说讨厌魔。   似乎没说讨厌妖。   奚烬垂了眼,若有所思。   魔的身份可以藏着。   妖的身份可以扒了。   剑宗本就没说不许妖怪拜入内门。   不多时,两人来到一楼。   扶鸿坐在靠窗位置,手搭在放在木桌上的长剑上,他抬起眼睛,盯着木梯上一前一后走下来的身影,不明显拧眉,“刚刚楼上那是什么声音?”   剑气斩过木墙,发出的声音在场谁都听到了,舒荷当然也是听到了,他抱着自己的剑往前一挪,坐回位置,含糊其辞,“我弄的。”   扶鸿:“嗯?”   奚烬眼中一闪,也转头盯着他看。   “奚烬刚刚不是去给我拿剑了嘛。”舒荷圆润的杏眼心虚地放空,绞尽脑汁说,“我拿剑的时候,就想试试,一会儿我们还要和妖怪打架呢。”   说着,他晃了晃自己手中的剑,剑柄上渐绿色碎穗跟着摇晃两下,“然后我就不小心把墙砍出一道缝。”   他仰着雪白脸蛋,一本正经说:“师兄,你记得要给掌柜赔钱哦。”   扶鸿:“……”   理由很粗糙。   但像这个幼稚鬼小师弟能做出的事情。   扶鸿勉强信了,“你啊,一会儿若妖怪没出现,师兄会带你其他师兄师姐出去,你就在客栈里待着,等我们回来。”   舒荷睁大眼,鼓起腮帮子说道:“这怎么行。”   “那妖怪道行高,可能会有危险。”扶鸿说着,目光落在了奚烬身上,眼前的黑衣修士修为成谜,他心知问了也没用,便不作多问了,淡淡道,“让奚烬师弟陪着你。”   舒荷转头去看奚烬。   他有点犹豫,奚烬在这里有个特别重要的副本,可以直接成为小半个龙傲天那种,如果他不去接触那只妖怪,会不会没法成为完整体龙傲天了?   他迷迷糊糊想着,又觉得奚烬这种体质,应该他在哪,危险就在哪吧。   想了好半天,舒荷小声地喔了下,勉强答应了,他伸手去攥奚烬衣袖,奚烬垂头看他,烛火的光倒映在少年抬起的那张漂亮脸蛋上,他静静听他说:“你等会儿要在楼下喔,我自己上楼休息。”   奚烬:“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舒荷收回手抱着剑,板脸说,“这是少主师父的命令,你听着就是啦。”   奚烬当下没吭声。   直到半个时辰后,以扶鸿为首的修士打算动身去找那只妖,他才在众人离去后,这才对舒荷说:“少主师父,我违抗你的命令呢?”   烛火摇曳,他的黑瞳被折射出一点黯淡的微光,“你要惩罚我吗?”   声音低低,像是期待被惩罚一样。   舒荷背脊一下挺直了,随后抱着剑往下榻的厢房走,奚烬抬起头跟上他,“少主为什么不理我?”   “不想理你了。”   他在前边儿走得快,高马尾像猫尾一样甩来甩去,一身青衫抱着怀中剑,于楼梯转角回头从上往下看奚烬的时候,那种板着脸的娇憨感,引得奚烬一下停住脚步,就在他往下错开三个阶梯的位置,仰视着他。   “不许跟了。”   居高临下瞪着他的少宗主依然板着张脸,语气有点凶,“你就在楼下等着。”   奚烬眨了下眼睛。   他诉说过心意了,十八岁的年纪也藏不住喜欢,这一刻注视少年的黑瞳,满是赤裸裸。   他的目光在他抱着剑的手中划过,然后停在那一开一合的唇瓣中,奚烬心脏鼓动得厉害,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被少主用这种姿态看着,忽然就想牵牵他的手,贴近他,亲亲他。   喉口的气息都烫了。   他一声不吭,就这样看着舒荷,舒荷把他眼里的情绪看得分明,抱剑的手不由自主一紧,随后匆匆往厢房里走,高马尾在身后甩出漂亮的弧度。   奚烬抬手抹了抹鼻下,眼垂着一扫,见没血,方才不紧不慢拾阶而上。   “少主。”   他气息有点轻,“你方才是在为我遮掩身份吗?”   “你看出我是妖了。”   “我是……蛇妖。”   门虚虚合着,奚烬看见舒荷趴在门上,从门缝里看自己,那只圆润的杏眼觑着他,怎么都觉可爱。   “我听你的。”奚烬停在了原地,“我在楼下等着,你早些歇息,有事叫我。”   舒荷这才喔了声。   “关门吧。”奚烬看着门缝变得严丝合缝。   他在原地站了会儿,方才转身下楼。   不知扶鸿一行人是去哪找妖了。   奚烬坐在桌前,托着下颌注视眼前摇曳的烛火,他一半心神系在楼上的心上人上,一半心神留心着周围的动静。   秋风呜呜,落叶簌簌。   奚烬低头拾起了长剑,神情淡漠地周至客栈门边,忽而“吱呀”一声。   门开了。   客栈落于水月镇最热闹的一条玄元街,大门外宽敞,留有摆摊的位置,而道路两边分别通向南北城门。   此时此刻,黏腻的嘶嘶声伴随秋风,阴冷地伫立于月下。   奚烬拔了剑看去。   那是一条庞大的蛇。   足有几十米长,蛇尾盘桓在屋檐峭壁之上,它周身遍布了灰雾,仔细看去,和前不久才在厢房门口和奚烬打过交道的那个古怪身影很像。   一双猩红的眼瞳,带着摇曳蛇头和奚烬对视,三五个瞬息,蛇发出了熟悉的嘶嘶声,“你一个人,杀不掉我的。”   奚烬倒是懒得废话。   他侧头扫了眼舒荷所在的厢房,随后踏出客栈,一双黑瞳渐渐化作妖异竖瞳,颜色变成浅淡的清灰。   蛇妖注视着:“你要变回原形跟我打?之前不是还立志要当人类修士,摈弃妖魔混血子的身份么?”   奚烬:“你废话挺多。”   长剑凌冽刺眼的白光陡然一闪而过,蛇闪身,看见奚烬旋身上了屋檐。   奚烬有心将战场挪到更远的地方。   蛇跟了两步,又意识到什么似的停下脚步,它问奚烬,“有时候拥有实力是不够的,权利实力缺一不可,你确定不和我回妖界?这或许是你最后的机会。”   “你那几个兄弟大都烂泥扶不上墙,只有你当上妖主的概率是最大的,你确定,要继续待在人类宗门?”   奚烬:“既然如此,你大可以自己做妖主。”   蛇道:“你不知道么?妖界看重血统,尽管你只有先妖主一半血统,比起我也够了。” 第121章 宗门团宠被龙傲天掳走后12   奚烬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嗤。   若他想要那妖主之位,才不会看什么血统,阻拦他的统统杀了便是,从今以后妖界的规矩只由他制定,血统?那是什么?   换他来,他得制定一条只有爱慕舒荷的人才能有缘妖主之位的规矩。   而他是最爱慕他的,所以妖主之位非他莫属。   思及到着,奚烬的想法顿了两秒,随后面无表情把这些荒诞的东西剔除了脑海。   ……他闲着没事才给自己招那么多情敌。   “如何?”蛇妖见奚烬一声不响,问了最后一遍,“你当真不愿当这妖主?”   奚烬:“答复千万遍,开打便是,懒得同你说了。”   话音落下,只听闻一声剑气铮鸣,蛇妖便见自己的蛇尾被人斩下一截,它猛一甩尾,发出一声长啸,眼睛顿时愈发血红!   舒荷从窗口露出一个小脑袋来,两只圆润的眼悄悄看去。   月光撒下,稀薄阴冷的光阴落在那狂躁的蛇身上,它瞪着猩红的眼,怒吼说自己足够有诚意了,这次它不会放过他的!   轰的一声,蛇尾甩塌路边的木屋,尘屑飞扬,一个疾身快得不见影子,就往那黑衣修士猝然冲去!   灰雾几乎遮挡了战况,舒荷什么都看不清了。   他抓着纸窗边缘,像只小蘑菇似的慢慢矮下身形,靠在墙边呆呆问系统:【哥哥,他会打赢吗?】   蛇妖看起来气势汹汹。   身形特别大,有一栋房子那么高。   系统化作龙形飘出来,在窗口扫了眼战况。   【能赢的。】它说,【这种龙傲天,从不打没有准备的仗,打了就必胜,小荷你躲着点,不要出声。】   舒荷托腮,羡慕:“我也想当龙傲天。”   他抬抬头,唉声叹气,“为什么反派不能这样呀。”   系统在观战,青年机械音无缝转接战况:【嗯,主角把蛇妖砍到只剩一半了,蛇妖现在在狂化状态中。】   【它过来了,它好像看到我了。】   系统倏尔一顿。   不对,真看到它了。   它迅速往后一飘,就看见刚刚还靠着墙托腮的舒荷不知何时又趴在了窗边,像只猫缩在转角对人类探头探脑,偷看外面的战况。   它后台阈值飙升,那是主角对于崛起的危机。   月光下,奚烬抓着剑,眼里倒映着舒荷在窗口露出来的小半张脸,他喉口一涩,四肢百骸的血液加速涌动,什么都没来得及想,只骤然抬起手,将剑尖对准冲着舒荷而去的大蛇妖。   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猛然一掷,咻咻的两声,长剑轰然破空而出!   轰轰——   蛇尾又甩塌了一栋木屋。   它猩红的杏眼在月光下诡谲危险,理智全无,眼中只有那个冒出头来的小人类,舒荷完全没想到还有小反派的戏份,见状睁大杏眼,眼里倒映着那个庞然大物,他抓着窗纸边缘迅速收回脑袋。   “噗嗤——”   “轰——”   那是剑刺入血肉的声音。   还有庞然大物被甩到地上发出来的沉闷动静。   舒荷心跳有点快,快得脑袋都发热了,他无意识往后小心缩着自己的身子,脸蛋发白,耳边是秋风的呜呜声,战况似乎已经落下了,周遭静得落叶横扫,可他还记着那只大蛇冲自己张开的血盆大口。   【没事了。】系统飘起来看了眼外面的战况,视线在一个庞然大物上停留两秒,往下飘到舒荷跟前,【外面来了个东西,你看看那是什……】   话还没说完,系统整只龙就被舒荷抱进了怀里,像抱一只玩偶那样,舒荷低头将脸埋在龙的怀里,眼眶湿湿的,嘴角往下一拉就是委屈至极的声音,“哥哥我吓死了。”   系统是有感觉的。   被他抱着,被他用脸用唇贴着怀,被他柔软双手搂在怀里的感觉,它全都能感受到。   它的精神中枢只剩下舒荷贴着自己的那抹柔软,还有启唇讲话时呵出的热气,这是种很奇妙的感觉,仿佛冰冷的机械被人扔进了熔炉里……系统一时之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那一贯没什么起伏的青年机械音消匿了声息,闷得连舒荷都听到它龙形态的心跳声。   好奇怪……   它是真的龙吗?还是只是一个虚假的外形?   舒荷迷迷糊糊把脸从系统怀里抬起来,系统怀里并不柔软,上面甚至有凸出来的黑色鳞片,他抹了下自己的眼睛,系统看见窗口的月光倒映在舒荷雪白的脸上,将那湿润发红的眼眶照得一丝不漏。   下眼睑还挂着湿泪,还有那因为委屈而往下撇着的唇角。   【蛇已经倒了。】系统片刻找回自己声音,【……外面来了个很大的东西,你应该认识。】   舒荷吸吸鼻子,松开怀中的系统。   系统飘在了一侧,贴着皮肤的温热柔软离去,它还有些许不适应。   “什么认识?”问着,舒荷撑着墙转身看去。   然后他就愣住了。   战况平息,战后的现场十分激烈。   木屋倒了一大片,这周围几乎只有他待的客栈是完整的,往下地面,是一截又一截的蛇身,大蛇像是辣条一样被人斩了许多段,只剩尸体冰冷黏腻地在地面神经反射蠕动。   奚烬站在蛇头处,垂着漆黑的烟筒,噗嗤一声,用力将那刺入蛇头大脑骨骼里的剑拔出来。随后,他抬起视线看向舒荷,又顺着舒荷的视线,去看另一个不速之客。   那是一个足有七八米高的白色生物。   它有一身雪白毛发,尾巴卷在身下,几乎看不出来,它低着头,嫌弃地将大蛇的尸体往一旁踹开,然后朝着奚烬走去。   修真界绝对没有记载这种模样妖兽的古籍。   奚烬确信。   他握紧手中的剑,一双竖瞳彻底显露,隐隐散着紫色的光,眉眼处还有大蛇身上溅出来的血液,生冷一片,衬得整个人越发阴戾。   白色生物走到奚烬跟前。   奚烬当它是找事的,虽厌烦却不惧,他握紧剑柄,正欲先行出手,便看见这团白色生物停下了脚步,将头低下来,去看窗户里的小小少年。   奚烬瞬间警铃大作。   跟他打不要紧,他这些年来见过的血多了,再血腥可怖的东西他都可以平常心对待,只有舒荷——   “二七——!”   一声柔软的少年音,带着些许惊喜。   那是奚烬几乎没听舒荷用过的语气,他怔愣住,抬起头,去看窗口的少年。   现场的画面很奇怪。   庞大的白色生物,就这么蹲在大蛇身边,弓着自己的躯体定在小小的窗口前,而窗口里的青衫少年则惊喜地踮起脚,伸手去摸那怪物的鼻头,他大半的身形都没入那月光下,整个人像是散发着光。   舒荷没能摸到。   他摸了个空,茫然地欸了一声,看着自己的手。   再抬头,便见白色生物温柔地看着自己,发出了舒荷熟悉的声音,“小荷花,不叫爸爸,是不是忘记我啦?”   舒荷咕哝:“没呀,我怎么摸不到你?”   “我待不了太久,没什么权限,很快就得走了。”   二七是沃勒星的怪兽。   也是很多年前,把小婴儿舒荷从雨夜捡回来的大家长。   他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碰到二七,整个人特别惊喜,明媚漂亮的眉眼都透着雀跃,听到对方说很快要走了,他也不沮丧,踮着脚尖高兴道:“好哦好哦!我也快走了!”   二七当然知道他说的什么。   二七温柔嗯了声,然后将脑袋从窗口移开,弓着身子还有点累呢,人类也不把房屋建高点,它第无数次发出类似吐槽。   眼见二七身形愈发稀薄。   它低下头,看了一眼一直没作声的奚烬,这就是小荷的男朋友?   二七有点满意,又有点不太满意。   它的目光极为人性化,间或夹杂满意、不满、挑剔、怀疑等强烈的情绪,奚烬不知道它在看什么,只知道少主和这个庞然大物是认识的。   他听到了对话。   “我走了。”   二七转头,“小荷,别让自己受伤了。”   它很少见到这样健康的小荷花,说要走的时候,目光还有些留恋地在他身上盘桓。   小荷花体弱,在沃勒星的时候模样总是苍白,身形也瘦削,这所谓的任务或许确实是好事。   “再见!二七!”   舒荷踮着脚尖冲二七挥手。   月光下,他单手按在窗口边缘,马尾被吹得飘扬,一双杏眼晶亮到仿佛这个月夜最夺目的存在。   那庞然大物的身形渐渐稀薄下来,终于消失不见。   秋风呜呜,将血腥气卷了上来。   舒荷嗅得咳嗽两声,却还是很开心。   他好久好久都没有见到家长了,这次见得毫无防备,却十分惊喜。   客栈外,一片秋凉。   大蛇倒在地上,水月镇重新陷入沉寂。   奚烬擦了擦剑,转身往客栈走去,他低着头,一边将剑插入剑鞘,一边用手去擦自己额间的血。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奚烬!”   奚烬抬起头,视线中倒映着舒荷从上跑下来的身影,他似乎很开心,眼睛弯着,身后的马尾晃出漂亮弧度,少年意气十足。   一身干干净净的青衫,像发着光,和他带着血腥气的模样浑然不同,奚烬错开一瞬视线,还没来得及开口,整个人就被欢欣的少年抱住了。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拥抱。   奚烬怔了两秒。   他的手停在两侧,脸和手都是血,也不太敢蹭到舒荷身上,于是奚烬就只能这么定着任由他抱,像个机器人似的,只转动眼睛去看面前人。   两颗心脏贴着,鼓动,系统飘在上面注视着。   终于,舒荷松开奚烬了。 第122章 宗门团宠被龙傲天掳走后13   “你脸上有血。”   舒荷抬起脸,才发现奚烬眉眼和侧脸上有血痕,刚刚环境太黑,距离太远,他都没太看清。   “我看看有没有手帕。”舒荷上下翻找一圈,遗憾的是他没有备这种东西的习惯,所以没法给奚烬擦擦。他重新抬起脑袋,一双漂亮杏眼睁得圆圆的,努力严肃,可哪怕尽力克制,还是藏不住因刚刚那些事升起的雀跃。   可见真的是遇见极开心极开心的事了。   “血是你的,还是那只大蛇妖的呀?”舒荷雀跃之余,不免担心。   奚烬到了嘴边的“蛇的”咽了回去,他低头注视着舒荷,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撒了个不轻不重的小谎,“有我的,也有那只蛇的。”   他其实什么伤都没受。   舒荷眼睛睁更大,“那你伤的重吗?”   “……不重,就是有点提不上力。”奚烬摸出手帕,“少主给我擦擦吧?”   “喔。”舒荷没有怀疑奚烬在说假话,他接过手帕,表情严肃地扶着奚烬的肩,踮脚看了看他额首的血痕。   只有血,底下没伤。   他放心许多,胡乱将手帕贴上面一擦,期间奚烬就这么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呼吸里除了血腥味,就全是舒荷身上散发的清淡幽香了。   他大胆放肆地看着他,手帕已经擦到了奚烬鼻梁上,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奚烬能感觉到对方手指的温度,也带着浅淡的香味,他心口躁动着,不由开口打破沉寂,“少主,刚刚那个白色的妖兽您认识?”   “嗯。”舒荷含糊地应了一下,依然认真地给奚烬擦血,这么垫着脚有点累,他就放回去,捧住奚烬的脸要他低头,然后给他擦了擦下颌。   奚烬顺从俯身,盯着他呼吸停了两秒,动都动不了了。他脸上那只手柔软温热,正亲昵地贴着他,他甚至想用自己的脸蹭一下,这瞬间,奚烬感受到了系统方才的感受。   “刚刚我还听到一些。”   奚烬垂着眼睛看他,“少主说你也快走了,是走去哪?”   舒荷手中动作停住,茫然地看他一眼,一时半会儿回答不上来。奚烬见状也不为难他,换了个问题,“少主去哪能带着我一块吗?”   “……不好的。”舒荷小声说,“我又带不了你。”   “去哪里会带不了我?”   “很远的地方。”   舒荷说:“好远好远的,你找不到。”   奚烬:“我找得到。”   舒荷看他,奚烬注视着他认真重复一遍,“我找得到,我能跟着你吗?少主。”   “……”   擦完脸,擦手。   手里的血更多,几乎濡湿了袖口的衣服。   舒荷拿着已经被血液浸透的手帕,几乎是有点晕血了,在他跟前迷迷糊糊地答:“那也得先当妖主……”   奚烬意外,“你希望我去当妖主?”   好像说错话了……!   舒荷睁圆眼睛,慌了下,绞尽脑汁寻找借口,“也不是……就是当妖主会变得很厉害。”   闭环了!他有点惊喜地顺着自己最初的谎话圆,“你变厉害了我也就变厉害啦,别忘了你很旺我的。”   奚烬不置可否低头,接过舒荷手中被血液浸透的手帕。   他看了眼自己的手,片刻藏在身后,让血腥气能离舒荷远一些。   当妖主?   他从未想过这些麻烦事。   可如果舒荷想要,他可以去争一争,只是那时候怕是要去妖界了,就不能时时刻刻陪在他的身边。   奚烬是个果断的性子。   他做了决定,就不会想着一直拖延时间,就像当初他会突然告诉少主自己的心意,就像此刻他决定去妖界争那个位子。   就像去争那个位子前,他想向舒荷求一个名分。   “少主。”   舒荷呼吸里的血腥味轻了一些,他还有点儿出神,迟钝地昂了声。   “少主,既然我旺你。”   眼前落下了点阴影。   舒荷下意识抬头,鼻尖蹭到奚烬的鼻尖,他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离自己这么近的,一下就被这个拉近的距离弄得愣在原地,杏眼里倒映着对方再认真不过的漆黑竖瞳。   “那就,让我再旺你点好不好?”   说这话的时候,奚烬的声音很低。   可看着他的眼神,却很专注很炙热,眼中的情绪暴露得一览无余。   有对他的爱慕,渴望,以及这看似自然语气下潜藏的小心与忐忑。   舒荷之前就发现奚烬喜欢自己了。   他老盯着他看,有时候还说些怪话,给他剑舍不得用,要他做什么也一句反话都不说,特别顺从。   前不久奚烬刚袒露过一次心意。   这是第二次了。   舒荷思绪有点儿迟钝地望着他,一会儿认真想自己要不要骗他感情呀,一会儿想如果拒绝的话,奚烬会不会一蹶不振不愿意上进,他还能当妖主吗?还有魔尊要当呢……   他认真想了片刻,期间奚烬一句话都没说,就这样耐心十足地站在原地,垂眸看着他,等待最后的审判。   终于,舒荷决定了。   他抬着下巴,矜持地点了点头,说可以,奚烬几乎是立刻上前一步,他们之间的距离本来就近,再一近,便是鞋尖抵着鞋尖唇瓣抵着唇瓣。   舒荷下意识扶住了楼梯的扶手,睁圆眼看他。   “少主……”   眼前的黑衣修士垂下自己漆黑的竖瞳,眸底渗出点妖异的浅紫色,像是没想过他会就这样答应自己。   毕竟从小到大,奚烬都几乎习惯了自己做什么都一波三折的体质。   他想要的,无论简单与否都一定会被人拦下,阻止,抢夺,尽管最后依然能到手,可中间付出的代价早已不成正比。   所以他格外有耐心。   他想,就算被拒绝千百次也没关系,被少主把真心扔到泥地里践踏也没关系,反正头破血流他也要争到。   奚烬开始想这一刻得到的东西的时限。   “少主愿意跟我缔结道侣契约吗?”   奚烬自语,“或者,会不会哪天你反悔了?”   “……”   舒荷绷着脸,把奚烬往后一推,“不要想这个啦。”   他心虚,“过好现在就足够了,然后你要去妖界……我特别想变强,你要努力喔。”   奚烬回神,低头看他。   也不知听没听出他模棱两可的回答,他“嗯”了一声,然后就控制不住自己似的,脑袋微微向下,想亲亲舒荷。   舒荷看着他。   奚烬低头,亲在他柔软的唇瓣上。   原来是这种感觉。   柔软,柔软,柔软。   他心里只这两个字了。   怎么会那么软,软得他想含进嘴里,细细舔舐、研磨,然后看着少主无助攀附着自己,主动启开唇,奚烬滚动喉结,正欲再加重一点力道,胸口就被舒荷推了推。   他低头,漆黑的竖瞳流连着黯淡的光,有点入迷地看着面前的少年,“怎么了?”   “不亲。”舒荷抽抽自己雪白的鼻尖,“你身上全是血腥味喔,快去洗掉,不然不要和我靠这么近。”   是特别爱干净的少主。   奚烬有点没忍住笑,然后在他瞪着自己的可爱目光下顺从点头,奚烬舔舔唇瓣,像在舔舐他一样,盯着他后退两步。   两人正打算一块回厢房,这时客栈门口传来了一干修士的声音,为首的是扶鸿,他持着剑推开客栈大门,步履匆匆,行走间还说着话,“看看小荷还在不在厢……”   话是没说完,众人就已经看见了站在楼梯上的两人。   舒荷被奚烬挡在怀里,所以他们的视线集中落在奚烬身上,看清奚烬身上的血,手中染了血的剑,哪还有什么不明白。   “师弟。”扶鸿快步上前去看舒荷,“你受伤没有?”   扶鸿将人从奚烬身边的拉过来,翻来覆去检查,舒荷像只被人类抱在怀里控制的猫猫一样,抬手转身,青衫轻盈,给他展示自己一点都没有受伤。   “别担心师兄。”   他雀跃道:“奚烬全部都解决啦,他受了点小伤。”   闻言,扶鸿明显顿了一下。   他去看奚烬,甚至有点吝啬给予这位师弟关心的词汇,沉默地从他染血的面庞扫过两秒,扶鸿不开口不行,于是便客套地拿出一些治愈丹药给他,“我们看到外面那只蛇妖的尸首了。”   “半个时辰前,我们便发现了这附近的异动,然而那时周围不知有谁布下的高阶阵法,破解它花了点时间。”   扶鸿见奚烬接了药,垂眼转开视线,去看舒荷,“你们没事就好,还不确定这蛇妖有没有同伙,所以师兄打算带你其他师兄师姐们在这待两天,待到后日再回,小荷你要先回去吗?”   舒荷不太确定,就犹豫地去看奚烬,奚烬无可无不可将丹药收进乾坤袋里,他和扶鸿一样,心底都有点不太待见对方,但为着舒荷,这种表面的和平和客套还是要维持一下的。   “可以留两日。”奚烬看舒荷犹豫,便说,“可以逛逛水月镇,我记得这里很热闹。”   最近因为妖怪的事,水月镇异样了很久,平日集市也总显得空旷死寂,妖怪这事解决了,想必百姓也敢出门买卖了。   事便这样决定了,扶鸿带人出去处理妖怪尸首,舒荷和奚烬则回了厢房。   清洗完后,奚烬将染血的衣服用水灵根洗干净,等再回到厢房,客栈外那断了几节得蛇妖尸首也被收拾干净了。   他和扶鸿狭路相逢。   扶鸿扫他一眼,略微颔首以作招呼,随后转头便要敲门,然而还没碰到门,奚烬直接推开,他看奚烬两眼,才跟着走进去。   “师弟。”   扶鸿走近,没看见舒荷,反而看到一只四脚朝天的小狐狸。 第123章 宗门团宠被龙傲天掳走后 14   狐狸是舒荷变的。   他一时兴起,吃了丹峰师姐送的那颗变狐狸的化形丹,眼睛一闭一睁,视野就矮了。   他跳到塌上,跺跺爪,第一次当狐狸还不太能适应,给自己摔了个底朝天,胡乱挥舞着爪子发出细细的声音。   “嘤!”   奚烬步履匆匆上前把狐狸抱怀里,一眼认出他,“少主。”   扶鸿拧了下眉,去看变作狐狸的舒荷,变的是白狐,身形也不大,在奚烬怀里蜷缩起来显得小小一只,像是听到呼唤,他又嘤了声,毛绒绒的脑袋抬起来。   狐狸眼,但依然给人圆滚滚的娇憨感。扶鸿上前,想把他从奚烬怀里抱过来,“师弟,把他给我吧。”   “……”奚烬说,“这怎么好,我抱着就是。”   他避开手,漫不经心,“师兄有什么话要和少主说么?”   扶鸿:“……”   就是有,这一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头疼地揉揉眉心,又去看那只无辜的狐狸,“小荷,怎么忽然吃化形丹?”   舒荷发出声音,小腿在奚烬怀里直瞪,扶鸿自然是听不懂狐狸话的,和他牛头不对马嘴的交流片刻后,他认败,说明天再聊吧。   很快扶鸿便离开了。   奚烬抱着舒荷坐到塌边,低头捧住他的小脸揉揉耳朵,舒荷有点急,发现这样没法交流,就嗷呜嗷呜想吃解药。   他叫唤不停,奚烬倒是能看懂一点他的意思,低头贴贴他湿漉漉的鼻尖说,“少主是想变回来吗?”   “嘤!”   奚烬抿唇,“我没解药。”   他学炼丹才那么会儿,做的第一颗化形丹是化蛇的,没想过炼解药的事。   像是受到重创,舒荷肉眼可见萎靡不振了,啪叽一声脑袋撞进奚烬怀里。   委屈成一团,装死。   奚烬说:“先休息一晚,明早可以变回来。”   他上了床榻,把舒荷搂到自己怀里,指腹不断在他毛绒绒的耳廓和小肚子揉捏,舒荷歪了歪脑袋舒展四肢,像一摊饼干一样被他搂在怀里。   很快就这么睡着了。   翌日,奚烬先醒。   他第一时间是去看舒荷。   昨夜他的手一直贴在小狐狸毛绒绒的脊背上,宽大的掌心几乎把他整个笼罩在内了,这一会儿,他掌心里是熟悉又陌生的温度,他碰了碰,然后搂紧,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少主。”   舒荷迷迷糊糊醒来,还没太反应,只睁着双圆润的眼茫然迟钝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奚烬搂着他,几乎将他整个人抱在自己怀中,然后低头,想重新继续昨晚那个吻。   他试探性用唇碰了碰舒荷柔软的唇瓣,细细贴着,声音低暧喊,“少主……”   “嗯?”的一声,舒荷刚睡醒,声音软软轻轻的,像在撒娇一样,奚烬什么都没说,低头贴住他的唇瓣,吻了两下,发出点轻微地“啾”声。   这声音让舒荷回过神。   他迟钝反应过来,自己正被奚烬抱着,他按住奚烬搭在自己腰间的手,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地望着他。一双漂亮杏眼还潋滟着微润的水光,奚烬低头又亲了一下,搭在他腰间的手逐渐收紧力道,把人往怀中带。   已经很近了。   舒荷几乎要被他完全搂紧在怀中,连一点缝隙都不留,隔着衣衫贴着,浅浅的亲吻之间是滚烫的呼吸和偶尔对视到一起的视线。   渐渐的,奚烬不再满足于简单的浅吻。   他垂着头,将舒荷拢到自己身下,然后俯身吻住他的唇,青涩的吻技在滚烫的唇齿间逐渐熟练,他轻轻咬了咬舒荷柔软湿润的下唇,然后纯情说:“少主,我特别特别心悦你。”   被人特别特别心悦的小少主已经被亲迷糊了,大清早的,他雪白的脸颊都被奚烬炙热的呼吸熨得晕染浅红,一双柔软覆着浅浅水光的唇微张着,杏眼雾蒙蒙望着他。   有点呆,可眼睛里又只装着他。   被这样看着,奚烬心脏跳得很快,喉结上下滚动,他克制着那种想把人吞入腹中的冲动,低头去蹭少年秀致的鼻尖,然后再次张口吻住他的唇瓣。   小小一片唇肉被又亲又舔地勾勒,像在吃一块糖,舒荷迷糊感觉这种触感有点痒又有些莫名的酥麻,他忍不住绷着背脊,呼吸紧促地张着湿漉漉的嘴巴。   手也抬起,宽大的衣袖顺着滑落,露出纤白的小臂,上面还坠着一颗小痣,此刻像是受不住这种重重的亲吻似的,少年雪白的手指无力搭在人的肩上。   两人唇瓣紧紧贴合,偶尔分开可见舌尖,吻得湿漉漉的,水液交换,喉结咽了又咽,舔吻间的啾声此起彼伏,带有喘息。   奚烬就像真的在吃一块甜糖一样。   生了瘾,怎么亲都不够,怎么用力都不够,吻得像是想把他吞入自己腹部,舌头勾着他的舌尖含吮,温度已经很热了,舒荷被亲得脸红了一片,散开的黑发都黏在颈间,他忍不住曲起小腿来踢奚烬,发出点含糊的咕啾声说不亲了。   奚烬喘息一声。   他停下来,可眼睛已经红了一片,变成了竖瞳,他低着头看见少年的唇瓣,已经被自己亲得变成艳红色,唇面像覆着一层晶莹的蜂蜜,他又想亲了。   “我要起来了,走开……”   舒荷攥着奚烬的肩,声音不稳,尾音可怜地颤动,奚烬低头对他说我也起来了,然后宽大的掌心贴住他小巧的脸颊,捧住,再次俯身青涩地贴了贴他的唇。   他甚至故意发出了“啾”的声音,亲得很用力。舒荷已经被热得反应不来了,小胸脯呼吸着睁眼瞪他。   奚烬于是又亲亲他眼睛,舒荷下意识闭眼,耳边传来了衣服摩擦的声音,他以为奚烬是要起来了,可自己眼皮上滚烫湿润的温度依然在。   他还在亲他。   “少主……”   滚烫低沉的气音,洒落在舒荷耳畔,舒荷面带茫色地睁开眼睛,被人绵密地吻着耳朵,他瑟缩着有点反应不过来,只感觉到奚烬贴着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快。   对方燥热的掌心贴住他的手背。   舒荷大脑浆糊一样,还没怎么反应,手心就多了什么,他呆呆地看奚烬一眼,奚烬亲亲他的脸,耳根有点红,又有点不相信自己这么速度一样,皱着眉给他擦手。   “……”   扶鸿来敲门的时候,舒荷整个人像是掉入水中。   他不争气掉了眼泪,眼睫毛湿漉漉黏在一块,小脸白里透红的,被亲得唇瓣一片红意。   他咬着唇,无助地抓着奚烬的头发,手指攥得泛红,奚烬抬眼看他,又低头,敲门声响起的时候舒荷被吓得哽咽了下,奚烬也滚动着喉结,一擦唇角,站了起来。   “……”   “师弟。”   门被人打开,扶鸿大步走进来,“怎么这么慢才开门?”   舒荷没什么时间收拾。   他只能勉强穿戴整齐,整个人红着脸坐在床边,怎么都不知道大清早事情是怎么走到这个地步的。   看到扶鸿,舒荷有点慢半拍转了一下脑袋,杏眼呆呆地眨动着。   见他模样,扶鸿脚步倏忽顿住。   他看着少年披散在身后的黑发,还有那明显艳丽到过分的漂亮五官,眼眶都是润的,湿漉漉到仿佛眼睛一眨就能淌下泪来。   唇瓣比平时要红,要红很多很多,抿着连唇珠都明显。   扶鸿一句话没说,沉着气转头去看给自己开门的奚烬。   相较舒荷容易上脸的敏感体质,奚烬几乎没什么异色,他穿戴整齐地站在门边,一句话都没说,甚至懒于开口客套。   扶鸿唇线抿成一条直线。   他是修士,从未想过风花雪月,可不代表不懂,这模样分明就是……!   系统被马赛克了很久。   舒荷都没法跟它讲话来转移注意了。   他心虚地飘开眼睛,小心捏着手,嗓音含糊地问师兄来找自己有什么事。   声音有点哑,黏糊糊的,一听就不对劲。   扶鸿表情近趋于无。   他原本是想和小荷聊聊奚烬的事,那只大蛇妖修为不俗,奚烬能解决这样一个东西,证明身份不止存疑,还有很大问题。   他希望小荷能答应自己让奚烬从青霜小院离开,到炼心峰到丹峰到什么峰都可以,就是不能留在身边。   那很危险。   如今看到这一幕,扶鸿哪还说得出口?他疑心小荷是被奚烬哄骗了,小荷那么单纯,又从不沾情事,如果不是被哄骗了怎么会和人这般亲密?   心思百转千回,面上扶鸿一点表情都没有。   他抓着佩剑,沉默一会儿才开口,说他们准备出门了,来看看你醒没醒。   舒荷怕被看出不对,嗓音更含糊了,咕哝着说:“嗯嗯一路顺风!我和奚烬在水月镇玩两天就回去啦。”   扶鸿:“嗯。”   扶鸿转身而去,背影莫名显得有点僵硬。   不多时,厢房里重新只剩他们二人,奚烬关上门,将客栈一楼纷扰的声音隔绝门外,随后走到舒荷面前,舒荷现在有点不高兴,见他走来,便抬起鞋尖踢了踢他,仰起脸指指点点道:“谁许你这样的?”   奚烬弯身,握住他的手屈膝在他腿边说“少主允许的”然后亲亲他的手指,专注看着他。   舒荷就想到前不久他说的那句特别特别心悦他的话了。   那也不能这样呀……   亲那么用力,那么黏,最后还那样……   舒荷低着头,鼓着脸颊轻轻晃着自己的腿,和奚烬说作为惩罚,三天不可以接吻了,奚烬黑瞳看着他,遗憾地啊了声,也不敢反驳,才刚在一起没一天,他就那样亲,是过分了。 第124章 宗门团宠被龙傲天掳走后15   聊完接吻话题出来时,客栈一片热闹。   一楼摆着几张木桌,店小二忙活来忙活去,一会儿送酒一会儿端菜,大家也高兴,聊着那已经伏诛的蛇妖。   他们一大早就得知了这件喜事,那叫一个热泪盈眶,在屋中闷了那么久总算敢出门了,今天天气还不错,太阳当头照,一伙人便来了客栈喝酒,顺便聊聊昨日听见的异动。   彼时扶鸿和其他弟子已经离开了。   留下两个修士在这,算是保护舒荷。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⑼ ⑼ . c o m   舒荷往楼下走,听见他们在聊被蛇妖弄坍塌的木屋。   毕竟是剑宗管辖的镇,扶鸿出门时便和百姓说清楚了,这事剑宗会管,损坏的屋子剑宗会派人来处理,修整,百姓们自然欢欣鼓舞,最后那点郁闷的萧条也消失殆尽。   这时候,水月镇才真真正正热闹起来。   空寂一月有余的大街重新布满了人,沿路而去尽数是卖有趣小玩意儿的摊子,舒荷在前边走着,高马尾在后头晃来晃去的,一会儿摸摸卖的剑穗,一会儿跑到卖小甜饼的摊前,指着要奚烬给付钱。   奚烬正在卖剑穗的摊前付灵石。   他听到声音,拿着剑穗回头看去,隔着川流不息的行人,舒荷在摊边踮脚朝奚烬挥手,他像是生来的焦点,明媚眼眉在额前一缕碎发下明晃晃的美,一路不知有多少百姓回头看他。   雪白的面容在盛意的艳阳下也漂亮得夺目,杏眼明亮得像晶莹的晚月。   奚烬不知不觉看了几秒,才拿着剑穗走去。   “我要吃这个。”摊上是新鲜的小甜饼,奚烬把剑穗给了舒荷,说了句好。   摊主给两人打包饼子,见两位气质不凡,认出他们八九不离十便是剑宗修士,于是笑眯眯地说:“这次可多亏你们,就不要钱啦,给你们拿五块饼子,不够的话再加点。”   “我只吃一块。”舒荷戳戳奚烬,伸出一根手指,“他再吃一块,两块就够啦。”   钱还是得付的,他接过饼子戳戳奚烬,奚烬老老实实给摊主付了钱,还和人客气几个来回。   “不用不用,哎真的不用这些,你们真是……哎,好吧,老梁你拿两根糖葫芦过来!”   抵不住收了钱,摊主叫隔壁卖糖葫芦的拿了两根过来,然后不由分说塞舒荷手里,像是哄小孩那样,“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很好吃的,就收着吧。”   舒荷抓着饼和两根糖葫芦喔了声,挺乖地说了句谢谢,奚烬回头帮他把剑穗系在剑上,舒荷就一边吃糖葫芦一边低头看着他动作。   系好后,奚烬抬头,闻到了糖葫芦黏黏的炙甜味,他的视线从糖葫芦落到舒荷脸上,一双黑瞳倒映着他鼓鼓的腮颊。   舒荷睁圆眼,将糖葫芦挡在自己面前,很熟悉这种眼神,严肃,“不可以亲。”   奚烬不放弃,“一下。”   “一下也不行。”   舒荷转头,有点噎住地将糖葫芦咽下去,然后转身走,一路上,奚烬怀里尽数是给他买的零嘴,有饼有小绿枣和一些零零散散的蜜饯果干。   一个上午很快就过去了。   两人回到客栈,收拾了东西打算回剑宗,主要是奚烬在收拾舒荷在吃,他坐在桌边,吃得腮颊鼓鼓的,托着腮,有一下没一下地嚼。   “奚烬。”他呆呆喊。   奚烬应了声。   他回头,听见舒荷问:“你什么时候去妖界呀?”   奚烬顿了一下,黑瞳转开,好半会儿回答说不太确定。   他目前不太舍得和他分开。   “好吧。”舒荷放下托腮的手,转而趴到桌上,闭着眼睛等人,咕哝,“要快点喔。”   奚烬不拿这句催促当是催他去妖界。   他当是催自己快收拾了。   东西不多,一并塞进了乾坤袋,还有舒荷爱吃的水月镇土特产,是味道很独特的烤肉,奚烬研究了味道,打算到时候自己给他做。   终于收拾好了,连带着那两个被扶鸿留在这的修士也一并回了剑宗。   衍圣剑宗盘桓于高山上,上天门还要走几百层乳白色阶梯,抬头望去高得耸入云端,几乎看不见头。   两人谈了以后,舒荷就一点都不客气了,他歪着脑袋瞧了几眼云梯,随后往后倒退几步,快跑助力往人背上跳。   宽大青衫里的雪白小臂伸出来,黏黏糊糊地搂着奚烬的脖颈要他背自己上去。   山门有阵法,是衍圣剑宗先人几百年前设下的。   此阵法禁御剑,禁轻功,所以修士们只能老老实实走这几百层阶梯。   舒荷不想走。   几百层,好累的。   他跳上去后,就紧紧搂住了奚烬的脖颈,奚烬下意识伸手扶住他的双腿,掌心卡在他柔软的腿弯处,握紧,然后自然地将人往自己背上颠了颠,背着他走上云梯。   “你好轻。”他说,“少主我有个问题。”   舒荷脸颊贴着他的后颈,咕哝问什么问题呀?   “修士辟谷,要怎样才能增长体重?”奚烬道,“我从小是野路子修炼的,没正经读过几本书。”   他也不怕暴露自己从前艰难的岁月,只怕舒荷这么轻是身体孱弱。   哪知问到舒荷的文盲面了。   舒荷也不知道。   但是他不承认,他偏开脑袋藏着自己雪白的小脸,含糊不清地说辟谷前多吃点就可以了,奚烬说是吗,那要少辟谷了,他给他做好吃的,要长点肉。   言谈间,几百层云梯终于走完了,舒荷微微松开小臂,胡乱在奚烬脸上一摸,他看不见他,摸了半天没摸到汗就问:“你不累呀?”   奚烬抬眸,左右扫视一圈周围,飞快在舒荷手心一吻,烫得舒荷一下抽回手,搂着他的脖颈努力往前探头,凶巴巴瞪他。   说了三天不许亲!   奚烬偏头,两人的距离本来就近,所以当他主动将脸靠上去后,舒荷根本来不及反应,唇瓣就软软贴在他侧脸上。   他已经被奚烬这一顿操作弄懵了,一双圆润的杏眼睁大,像人机一样茫然看着他。   “现在没亲。”奚烬搂着他往背上颠,“是少主亲我。”   “……”   舒荷开始挣扎,要从奚烬背上下来,奚烬也是真不累,不仅没给他挣扎开,反而还搂着人的腿弯更紧了,低头一路往前,路过外门时外门修士纷纷投注来视线,有艳羡有嫉妒,奚烬一致无视,只带人往青霜小院去。   到了这,他才松手。   舒荷被背太久,刚一落地还有些不适应的腿软,摇摇晃晃往外倒,奚烬伸手扶了他一把,然后干脆将人搂到自己怀里,抱起放到一侧的小石桌上。   “不亲……”   舒荷鼓起脸还在犟,“说了三天就是三天的,你不听话。”   他踢踢他,小声说,“以前你叫我少主的时候,就可顺从可顺从了。”   最后还控诉,“才谈一天你就变了。”   脸颊鼓着,像是一团气泡鱼似的瞪着他,奚烬黑瞳微动,弯曲手指,控制了一下想捏少主脸的念头,弯下腰和人平视,顺从地说不亲。   接着他低头,拿出糖葫芦塞舒荷手里,“少主吃这个。”   舒荷现在不太想吃,他也不明白奚烬突然让自己吃这个做什么?   和人对视半晌,舒荷小声嘀咕一句什么,倒是接了过来,他敷衍地咬下半颗糖葫芦,裹在外面的糖霜在舌尖弥漫开来,接着是酸果的味道,吃着吃着,舒荷又想吃了,就把剩下那半颗咬了下来,一左一右藏在腮帮子处,松鼠一样轻轻咬。   奚烬凑近。   舒荷顿时严肃地看着他。   只见面前的黑衣修士偏过脑袋,俯身逼近,一口咬在他鼓起的腮颊处,齿关轻轻在他柔软白皙的脸颊上烙下印记,像是隔着脸和他吃一块糖葫芦。   把舒荷弄愣住了。   他一动不动,脸颊被人咬在嘴里,也不太好动,只能转转自己的眼睛,有点茫然声音含混地问他干什么。   “这不算亲。”   奚烬却只说这个。   舒荷想说什么,下一秒就愣住了,他鼓起的腮颊被人轻轻舔了舔,滚烫的呵气和酥痒感传递而来,几乎叫人一个激灵。   不给亲,那就舔。   龙傲天好那个啊……   舒荷伸手抓着奚烬衣服,咬碎腮颊的糖葫芦咽下去,然后不高兴地叫他松口,奚烬在水月镇就想这么做了,他的心上人吃东西时总是显得很认真,两个脸颊鼓起来看起来很好咬。   那时在外面人多,他一直克制着。   现在就剩他们了。   奚烬低着黑瞳,轻轻松开舒荷软嫩的脸颊,舒荷很愤懑地贴上去拿他的衣襟擦脸,抬起脑袋抿嘴瞪人的时候,额头又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了一口。   “……”   猫猫愤怒瘫倒。   猫猫爬起回窝。   猫猫用力关门。   奚烬站在门口,总算有点烦人的自知之明,他看着紧闭的房门,黯淡了黑瞳说我错了,对不起,你罚我吧。回应他的是少年人重重的“哼!!!”   他几乎能想象到舒荷哼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嘴会撇起,脑袋转开不给他看,走在路上会故意用束起的高马尾甩他。   马尾会晃着,然后跑开。   奚烬慢慢伸手贴住房门,坐在门边,被人气恼了也开心,应该说,半是歉疚半是开心。   他心底觉得有点甜,又有种飘逸的不真实感,奚烬从小做任何事都百般波折,唯有爱情上,甜得几乎可以掩盖过去的所有。   他低着头,又想着少主是不是不愿意缔结道侣契约。   ……也是应该的。   道侣契约规矩苛责,少主或许对他有一点喜欢,但这点喜欢还不足以想和他缔结共度余生的契约。   奚烬浮起的心,忽然就落到谷底。 第125章 宗门团宠被龙傲天掳走后16   宗内没什么人知道两人的关系变化。   七曜后,扶鸿携修士们从水月镇回来,也并未到处乱说,包括连掌门舒不刃都不知道这些。   舒荷也没想好要不要告诉其他人,只好这么稀里糊涂地继续往下过,等到时候再说。   从水月镇回来将近半月那段时间,舒荷看奚烬还不去妖界,就没忍住小声催他。   妖界大乱,每天都是新的局势变化,晚去涉局一天,就少一分把握。   奚烬舍不得他,才刚在一起半个月,怎么会愿意异地,可确实……他非纯血妖,又几乎没在妖界生活过,若要以这种身份夺妖主的位置,是该早些卷入那滚滚洪流中,至少得先了解主座下几个子嗣的实力、性子,以及妖界几大根深蒂固互相站队的大势力。   事情越快解决越好,拖久了指不定妖主位置已经被拿下了。   奚烬顶着月光想了一夜,还翻看了些妖界地理文化的古籍,翌日才声线低微地告诉舒荷,自己准备下山去妖界了。   他还是舍不得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握着他的手,宽大掌心完全拢在舒荷那雪白的手背上,低低说:“少主,若我成功,回来我们可以缔结道侣契约吗?”   终于要崛起啦——   欸?   舒荷先是一愣,随后眼睛亮起,连这种要求都可以点头答应了,其实他都没深想,什么道侣契约要怎么做也不知道,点头之后,他在奚烬那双黑瞳深深的注视下松开他的手回屋,再出来怀里捧了一堆法器。   “给你给你。”舒荷低下头将满怀的法器哗啦啦堆桌面,接着雀跃抬起头,那张雪白小脸漂亮得像新芽上的雪,“这些都是高阶法器,应该有用。”   奚烬只看着他,映着他半点都无离别伤感的杏眼,“……我不太需要这些。”   他乾坤袋里有不少法器,到了妖界应该足够用了,奚烬低头拿起法器,塞回给舒荷,看他两秒没忍住问:“道侣契约,真的愿意吗?”   舒荷歪头,不太明白,“你为什么不相信?”   奚烬顿了顿,黯淡道:“只是觉得你没那么喜欢我。”   他又放低声音,“我怕你反悔。”   舒荷这下犹豫了。   不是犹豫反悔,而是他不太了解道侣契约具体是什么形势。   “契约……是怎样的呀?”   他小声问,“是那种歃血为盟吗?”   奚烬说:“不是,是要天地见证,契约时说出口的誓约,会在天道见证下成为规则,不可反悔。”   舒荷呆呆反应,又绞尽脑汁地想了会儿。   这种规则,好像……对骗感情的小反派不太友好欸TΛT   “那别人也是这样的吗?”   “因人而异,大部分不会进行道侣契约。”奚烬低声,“像掌门,他和清水宗宗主便没有进行道侣契约。”   “修真界大多人结为道侣也只是宴请亲朋好友吃饭,广而告之,这样便算是成为道侣了。”   至于正儿八经经过天道见证完成契约仪式的,少之又少。   江湖也不乏道侣走到头成为怨侣的故事,因此再浓情蜜意,大多人还是谨慎选择,并不去完成所谓的道侣契约。   谁都怕誓约一语成谶。   很吓人的样子,舒荷听得有点怕。   他睁圆眼,认真小声对奚烬说要不然还是再考虑考虑吧,不要这么冲动就弄道侣仪式。   他们才认识几个月呀。   “几个月……”奚烬咀嚼着这几个字,才发现,原来他们也只是认识了那么几个月。   可为何单薄的几个月,会给予他上千年的厚重?仿佛他们认识许久许久了,初时情意便盘桓在心口浓郁到化不开,舍不掉,光是想到以后他或许会被舒荷舍弃,心脏就像被剜出来那般疼。   妖主的位置,他要弄到。   他什么都想满足他。   “可我见少主第一眼,就心悦少主了。”   奚烬忽然说,“说不定我们有上辈子呢?”   六道轮回,是存在的,“上辈子我定然也这样爱慕你。”   听到这话,舒荷低头出了下神。   如果位面算上辈子的话。   那他上辈子是和原峥,不是和奚烬的。   想到这个淡化在记忆中的人名,舒荷吸吸鼻子,低着头,声音有些闷地说:“可是我想再想想。”   奚烬点头接受,“那就想到我拿下妖主之位时,好不好?”   “嗯嗯。”舒荷觉得这个话题好叫人难过,他脑子里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时半会儿也跟奚烬一样蔫头耷脑了,两个十八岁少年人对视片刻,接了一个很轻的吻,然后奚烬才说自己中午离开。   他打算走之前再做个吃的给舒荷。   上回水月镇的特产烤肉,他已经弄明白调料了,舒荷那么喜欢吃,他要多做一点,塞乾坤袋让他天天吃,吃到腻。   其实去了妖界也并非不能回来,只是次数减少,还得避着那些妖怪……若要争夺妖主位,免不了被算计坑害,还会被人跟踪刺杀,他知道那些妖怪跟不进剑宗,毕竟山下那隔绝御剑轻功的云梯就足够让人吃不消了,可他还是怕把危险带给舒荷。   以后若要来,需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午时,二人一块从后厨出来下山,途径外门,一双双视线投射过来,倒是没人敢再发出窃窃私语的声音。   舒荷就送奚烬到云梯边,然后站定了,抬脸蔫儿巴望着他。   妖界独有一界,需要在北边特定方位才能找到进入的位置,就如同凡人至死寻不到修真界的入口。   御剑都需要两日。   奚烬低着头,转动着黑瞳注视面前少年,说:“少主,可以吻一下吗?”   “……”舒荷绷着脸,“有人在看的……”   “没有人。”   奚烬抬手,用土灵根于他们周围建起一道高高的土墙,光线霎时暗下来不少,舒荷转头一看愣住了,茫然地望着他,五灵根是这样用的吗……   “可以亲吗?”奚烬牵住他的手,十指相扣,舒荷被牵着往前带一点,他迟疑点头,踮起脚尖嘟哝说好吧,也不能亲太久,亲太久外面的修士会觉得这堆土奇怪的……   奚烬直接低头,吻住他的启开的唇。   这半月以来,他们一天接吻的次数数不清,只是鉴于舒荷敏感,每次接吻都容易上脸,掉眼泪,所以深吻的次数很少,像那次在水月镇的激吻,就再也没有过了。   这一次,奚烬俨然有复刻那个吻的意思。他低着头一手与他十指相扣,一手搭在他腰上,免得人腿软站不住,随后一点点加重了唇的力道。   两人的唇亲密无间地黏密贴合,亲吻时发出的呼吸和轻微的啾声像是弹跳的心跳,舒荷仰着脸,唇瓣被人轻轻舔吻,研磨,有些痒和湿润,他近乎失神地攥紧了十指相扣的手,很快连藏着的舌尖也被人勾住,反复舔舐。   体温、呼吸、味道,最隐秘的东西都交换在这个吻中,舒荷轻喘着,眼眶湿漉漉像小鹿一样地望着面前人,呜声说能不能松手,他要站不住了。   奚烬没松开他的唇,只松开了两人紧紧黏在一块的手,舒荷雪白漂亮的手指都被攥红了,修长手指上是对方的指印,一片蹂躏艳色,他无力地抬起,搂住奚烬脖颈,才得以勉强站稳。   奚烬双手搂在他腰上,托着他纤细的腰身,随后勾着他湿漉漉的舌尖含吮,一双黑瞳望他望得很深,舒荷完全不知道怎么招架,被亲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唇瓣一片湿润水光,像覆了一层甜蜜,被人反复采撷,怎么吻都不够。   他都快成浆糊了,迷迷糊糊地软哼两声,手也使不上劲了,整个人靠在奚烬怀里,脑袋抬得脖颈酸酸的,漂亮的雪白小脸满是薄红,杏眼雾蒙蒙。   马尾黏糊糊贴在后颈,整个人热乎得像是一团水蒸气,奚烬好不容易松开他,他就把脸埋人衣服里,不肯出来了。   奚烬低头贴着他的侧脸,用手指给他把后颈的头发捋开,然后揉揉他的脑袋,手再覆在他柔软滚烫的脸颊上,用指腹轻摩。   过了不知道多久,舒荷呼吸平复,往上抬头,奚烬想最后亲他一次,又怕亲得控制不住,他这会儿还有点发疼着,只能等自己消下去。   对视片刻,奚烬呼吸里是舒荷身上散发的浅浅幽香,他还是没能忍住,低头克制地在他唇上一碰,就收了回来,哑声说亲完了。   舒荷嘴巴发麻,有点疼,他蔫头耷脑看奚烬一会儿,手推推他,声音含混地说走吧。   这就要走了。   奚烬低下头,在收回土灵根弄出来的土墙前,他先是用手指擦干净舒荷眼角晶莹的泪,还有他眼睫根上的湿润,最后才轻轻碰了碰艳得不可思议的唇,指腹按在唇面,却怎么都消不了上面的旖旎色彩。   “别动啦。”   舒荷咕哝,“等会儿我躲着点人走,就看不出来了。”   他从奚烬怀里退开,衣袖胡乱给自己擦干净眼,“快把这个墙搞掉。”   云梯附近有巡视的修士。   修士们自然看见了这突兀的土墙,只是想到在内的是少宗主和奚烬,他们就不敢问了,只觉得少宗主这么做肯定有少宗主的道理。   一行修士假装看不见,在附近来来回回打转。   终于,那道土墙轰隆一声裂开在地,被地面吸收回原位,众人悄悄看去,只见少年正对着云梯方向,留给他们的只有一个纤丽的背影,看不见正脸。   奚烬走下云梯,大概五六层的位置,他回了头去看舒荷,此地风大,正是最高处,清风拂开少年宽大的青色袖口,露出雪白手腕。他抬着手对奚烬挥挥,明媚的眼眉间只有他可以看见的旖旎艳丽。   舒荷放声说再见,“一路顺风!”   奚烬专注盯着他看几秒,才嗯一声,转头离去。   他来剑宗是为平静生活,如今被推着推着,回首方惊觉又走上一条是非之路。   可这回,他心甘情愿。   *   今日是奚烬离去第一个月。   深秋已至,温度大幅度降下来,剑宗栽种的植被大多也都枯黄。   青霜小院没了奚烬,扶鸿便又拨了个弟子过去。他并非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奚烬的离去,那是七曜后,他来青霜小院找舒荷,聊了半天才发现那个总跟在师弟身侧的黑衣修士久久未现,这才问了一句。   舒荷也不好说奚烬是去妖界拼搏了,只能含糊的说他回凡间探亲去了,哪知扶鸿当初所查得的资料里,显示奚烬父母双亡,自幼流浪长大,根本没有可以探亲的亲人。   他不确定是小荷说假话,还是奚烬骗了小荷,但总归奚烬的离去算是好事,若不回来便更好了。   因此,扶鸿没有深究。   第二个月,奚烬依然没有回来。   已至初冬。   剑宗地理位置特殊,冬暖夏凉,哪怕下雪,也只是下薄薄的一层,扶鸿偶尔下山处理事情,偶尔去青霜小院找小荷,他暗中观察小荷有没有因为奚烬的消失而难过,所幸一切如初,小荷和那新拨去小院的修士关系也很是不错。   他就是这种性子,走哪都讨喜,都能和人玩得开。   扶鸿真正松了口气。   想来,奚烬是不会回了。   便是回来,他要如何解释两个月的失踪?   扶鸿敛了心神登上云梯,一路往炼心峰而去,出于那么点身为大师兄的人道主义,他还是点人去查了查奚烬的去向,到时候若小荷兴起一问,也好解释。   师弟领命,去训诫堂登任务前,还和扶鸿聊妖界的事,“大师兄你听说了吗?妖界先妖主遗失的二子回来了,听说实力还很不错。”   当今妖界与正道关系平平。   它们不像魔界会主动寻衅滋事……水月镇那事是例外,那大蛇妖死的早,至今也无人知道它是为何在水月镇作乱,算是未解之谜了。   除此之外,两界便是真的井水不犯河水,因而扶鸿不太关注这些消息,他说了句“是吗”算作回应,其实脑海里想着舒荷,对这话题不太感兴趣。   那师弟也看出扶鸿不感兴趣了,见状草草说了句是的,便转而离去。   *   初冬,细雪纷纷。   凛冽的冬夜,寒风朔雪,拍打在窗纸上。   很吵,但房间分外安静,这些纷杂的声音被窗纸隔绝在外,舒荷睡很深,直至屋中的烛火轻微哗啦一声,亮了起来。   墙面摇曳出颀长的人影。   他迷迷糊糊睁了下眼,又睡眼惺忪地闭上,很快身后的床榻便明显震了震,一道略带点冷意的躯体凑近,从后面伸手环抱住了舒荷。   “少主……”   轻而低的嗓音,和静谧的夜几乎融为一体。   舒荷知道是奚烬。   他眼都没睁,困得含糊应了两下——这两个月奚烬一共回来了两次,加上这次是第三次,每次都是半夜来,天没亮就走。   “很困吗?”奚烬刚从雪夜赶来,身上还很冷,手也是冰冷的,他不太敢碰到舒荷的皮肤,就这么撑着手肘俯身,从后面去看少年雪白的脸颊,“我可以吻你一下吗?”   他说:“想你了,少主。”   舒荷好困。   他挣扎着反身,无意识把自己塞进奚烬怀里,被对方衣物冷得一个激灵也只是瑟缩一下,却没后退开,蹭蹭他下颌说:“不可以喔,但是可以抱抱。”   奚烬把自己塞进暖烘烘全是舒荷香味的被窝,然后弓着身小心翼翼抱住他,少年柔软的躯体纳入他怀,很快染上温度。   “冷吗?”   “有点……”   奚烬低头,用灵力把自己烘热了点,随后加重臂弯力道,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抱着他,吻住他的唇。 第126章 宗门团宠被龙傲天掳走后17   初冬寒冽,可寝屋里却是暖的,奚烬来的路上还杀了一个拦路的妖,被一些琐事烦得心情一直不怎么好,这会儿吻住他,心情反倒神奇地平静下来。   奚烬的手隔着雪白里衣,轻轻抚在少年脊背上,贴合的唇瓣溢出的滚烫热气氤氲了气氛,舒荷腮颊渐热,逐渐清醒了。   他小口呼吸,看不清奚烬的脸,只能听到对方的心跳,还有窗纸外隐隐约约的落雪声,这种时候,好像任何寻常的声音都能夺走舒荷的注意。   他迷迷糊糊抓着人的手,烛火摇曳,散发的微弱光芒打亮了墙面,却照不到这里。   奚烬呼吸很热,渐渐的亲吻也重起来,不再是耳鬓厮磨般的研磨,而是试图吻得更深,吃到更湿软的东西,舒荷抿着的唇缝被人吻开,眼睫也颤了下,被动张口,完全不觉得冷了,反而热得眼眶潮湿,呼吸香甜滚烫。   他眼睫根湿淋淋,红嫩的小舌被咬得有点疼,有点痒,瑟缩着试图推拒这样细密的接触,可完全抵挡不住奚烬。   将近半个月没见,奚烬十分难缠,这一吻就像两块磁铁,分不开,两人的味道完全融合,滚烫的呵气氤氲在这个狭隘的角落中,蒸腾着轻微喘息。   “少主……”   奚烬好容易松开他,手指探入被窝,冰凉袭来,舒荷眼睫顿时像飘起的嫩芽一颤,轻咬着唇内侧的软肉传来断断续续泣音。   他用手背挡住脸,轻轻绷直腿,另一只手无力地攥在奚烬肌肉很硬的手臂上。   奚烬的手修长,宽大,掌心温度逐渐燥热,带上润意。   指骨曲起,额头也落了汗。   “少主……”   舒荷腿心发颤。   他偏头,克制不住的眼泪因为生理性的刺激从眼角滑落,整个人都有点飘起来似的很难去反应,奚烬低头吻他,带着点亮色的手脱离,随后,将他整个人抱进怀里。   唇上的亲吻并不能分散其他地方的注意力。   舒荷脑袋完全空白,因为扶不稳,所以指尖只能用力攥在奚烬手臂上,留下深刻印记。   ……   被扶鸿拨到青霜小院的弟子刚到卯时便起来修炼了。   天都没亮,夜色朦胧,雪倒是停了,覆在地面薄薄一层,踩上去会发出清脆的响声。   练剑前,弟子积极地打扫了院内覆盖的薄薄一层雪,倒不是不能用法术清理,只是用扫帚更能锻炼体魄。   弟子偶尔会抬头去看少主小屋,发现里头还亮着烛灯。   “少主?”   弟子在院子里轻声唤,“您睡醒了吗?”   回应他的,是呜呜吹来的冬风。   或许是烛火彻夜未熄。   弟子如是思索,继续积极打扫,期望少主醒来后夸赞自己勤奋。   ……   寝屋内黏腻燥热的温度不断攀升。   舒荷浑身覆了薄汗,蒸出肌肤里馥郁的淡香,他绷着脸颊低头,无力地坐在奚烬怀中,乌发散在身后,一动也不敢动。   完全失神的大脑,隐约传入一个人的声音,是小罗……   小罗平时卯时起,所以这会儿是卯时了。   原来那么久了……   舒荷睁着眼,大脑放空地想着,脸颊传来温度,他转动雾蒙蒙的杏眼和奚烬对视。   奚烬仿佛不知疲倦,一点也不像那次在水月镇速度交代。   他好累呀……   舒荷蔫头耷脑,眼睛还有点疼,他声音很小还闷地说:“你该走了。”   奚烬不愿意。   “可我还不想走。”   “那也得走……”   奚烬没说什么,搂着他轻轻吻他的唇瓣,几乎又过了片刻,屋中亮起的烛火才熄灭。   晨光熹微。   艳阳从云雾中渗透出,蒸发了新叶上的雨露,小罗练剑的倒影逐渐顺着太阳光折射,从地面打在墙面。   午时了。   小罗擦汗,转头看向少主的寝屋。   怎么还没醒……   他迟疑两秒,回屋换了身整洁的衣服便来到少主寝屋门外,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少主您在吗?”   “少主?”   舒荷将手伸出来,捂住自己的耳朵,睡眼惺忪又昏昏沉沉地偏开脑袋,他唇珠被人吮得几乎有些肿,轻抿着唇都不敢,这会儿恹恹的闭着眼,挡住耳朵的雪白藕臂上遍布星星点点的艳色。   包括后颈、顺着被褥没入的纤薄背脊,几乎哪一处都不曾被放过。   眼见小罗要破门而入了,舒荷才蔫头耷脑地小声欸了下,听到这个动静小罗安心下来,奇怪问:“少主您还在休息?”   舒荷拉长音,“是呀……”   “好吧,那您继续休息。”   小罗是扶鸿千挑万选拨来青霜小院的,十八般武艺样样都俱全,他积极道,“您不辟谷,我给您做吃的。”   舒荷说谢谢哦,随后便把自己往被窝里藏。   干燥的温度贴着肌肤,奚烬离去之前榻上将一切都清理过、换过,都收拾好了,他迷迷糊糊也被抱进了浴桶,之后的一切事便都模糊起来。   只记得奚烬离去前,似乎抱了他好久。   “大师兄——”   院外,扶鸿径直往青霜小院而来,他扫一下和自己打招呼的小罗,轻轻颔首以示回应,接着才注意到紧闭的房门,“小荷不在?”   “在的。”小罗说,“少主还在休息。”   “休息?”   “对,一直没起。”小罗解释,“许是昨日累着了。”   扶鸿:“……这样么。”   累着?他回忆舒荷昨日做了什么。   清晨吃藕羔玩法器、中午到丹峰找大师姐聊天、下午在藏书阁待了一个时辰、又去外门转了一圈,酉时才回炼心峰。   回了炼心峰,就再也没出去过了,一直到如今。   似乎并不会累到此时?   扶鸿拧眉,小罗关注着他的脸色,询问:“大师兄要等少主么?”   “……嗯。”等吧,扶鸿掀开衣摆坐在院子里,给自己倒了杯茶。   太阳位移,舒荷这一觉直睡到下午寅时,才算有点精神。   他慢吞吞穿戴整齐,穿鞋的时候戳戳自己泛红的小腿肚和踝骨,嘀咕两句什么,才去开门,往外面飘。   酉时的太阳温凉,光影也变得稀薄,正正好倒映在门口,舒荷开门的时候,光影也就落在了他身上。   扶鸿中途离过三次,怎么都没想到他会睡到这时候才起,听到动静,他迅速抬头,少年的模样映入眼帘。   有些东西是很明显的。   少年今日未着青衫,而是换了件宽大点的白衫长袍,袖口层层叠叠落在膝边,露出来的皓腕在阳光下雪白得几乎透明。   可能是没想到会有人在门口守株待兔,他甚至没有遮住自己的脖颈,衣服只贴着肩和锁骨往下,阳光落在下巴处,一半阴影被分割开,落在下颈上。   而中间那一截清瘦的玉色分外明显,被蹂躏得像昨日雪地里落下的红梅。   乌发也不束了,就这样披散在身后,将他巴掌大小的小脸衬得漂亮又乖巧。   舒荷看见了扶鸿。   他愣了一下,慢半拍抬手挡住自己的脖颈,结果衣袖宽大,手一抬,那层层叠叠的袖口便往下滑落,露出纤长一截小臂,上面的色彩顿时叫人一览无余。   扶鸿凝神。   气氛一时之间凝滞。   小罗并不在这,这个点他通常会离开青霜小院去炼心峰。   扶鸿想到小罗清晨时说的那句“许是昨日累着了”。   ……小罗弄的?   在舒荷面前向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扶鸿,想到这个可能,神情渐渐沉下来,一个奚烬一个小罗……他心境不稳地站起身,朝着舒荷走近。   舒荷茫然抬脸,扶鸿朝着他走了两步,就倏尔停下脚步。   要说什么?能说什么?   他是小荷大师兄,小荷乐意和谁在一块就和谁在一块,他管不着。   他总不能问小荷,昨晚做了什么。   也不能对小荷说,不要做这些事。   大师兄,只是大师兄。   扶鸿沉默的时间有点久,舒荷捂着脖颈犹豫看他,耳根红红的,有点不好意思。   他偷偷在心底祈祷大师兄不要问,一边小声喊:“师兄。”   扶鸿沉默片刻,“嗯。”   “找我干嘛呀?”   扶鸿:“你生辰快到了,师尊打算带你去师娘那办,问你愿不愿意。”   原来是这事。   清水宗在修真界也有着举重若轻的地位,主法修,只是因为派系不同,两派若非掌门有所往来,如今也不会亲如一家。   舒荷点头说好。   扶鸿看起来还想问什么,但动了动口,他又静默下来,没什么好说的,自然就得离开,扶鸿走到院门处,脚步慢慢停下,回头隐晦地对少年提醒,“你还未至弱冠。”   “平时,多到外面玩吧。”   舒荷放下手,雪白小脸心虚地低下,揪着自己的衣袖翕声回应“喔”。扶鸿到底是离开了,没有提起他脖颈上的痕迹是怎么来的。   不知道这个什么时候才能消下去……   舒荷有点郁闷地拉开自己的衣袖,指尖戳戳上面的痕迹。   ———   在生辰来之前的这段时间,舒荷常会收到奚烬寄来的信。   除了讲情话,还会告诉他妖界如今的现状,以及局势。三个月了,奚烬并未站到明处,依然是在暗处和先妖主留下的几个子嗣斗。   在暗处有个好处,那就是可以做操盘手。   奚烬当初到妖界,找的是那大蛇妖的部族,大蛇妖乃至它的部族此前不看好任何一个妖皇子做妖主,因此便一直在寻找先妖主遗失的二子。   他们顺利找到奚烬。   再一观察,发现奚烬实力不错,便打算和他合作。   只是那时奚烬并不配合。   后来甚至动手杀了大蛇妖。   按理来说应该生仇,可其实蛇妖部族并不在意这事,毕竟妖界至上至下都性情冷血,区区一只妖而已,和它们要达成的目的比起来,便无足轻重许多。   况且,奚烬这种果决冷漠的性子,不是才更适合当妖界妖主么? 第127章 宗门团宠被龙傲天掳走后18   妖界生在至北之地,独有一界。   若想前往妖界,得先去天鹭城,天鹭城立在妖魔两界中间,此地鱼龙混杂,尽数是南来北往的修士。   它虽名义地属修真界,可并不附属某个宗门,因而此处不乏有正道、邪修、妖怪生活,每天都会发生数不尽的混乱。   奚烬从妖界出来的时候,正是阴雨天,他没有多分出一点视线去打量周围,只想赶在舒荷生辰日到清水宗找他。   “哎!你去清水宗吗?最近不是有人要过生辰,设宴广请天下修士吗?现在就该动身了。”   谈论声传来,其中提及的熟悉字眼令奚烬侧了下头。   客栈门口前摆着几张桌,三两人倒着酒说:“去!怎么能不去?听说过生辰的是那剑宗少宗主,我做梦都想亲眼看看他那张被夸得天下皆知的脸。”   “你不是有妖族血统么?人清水宗名门正派,能给你进?”   “嗐!我不说谁知道?”   “说起来,那少宗主我是见过的。”有人搓着手说,“秋至那段日子衍圣剑宗不是开派了弟子大比么?天下宗门都派了门下弟子去观摩,我偷溜去看了,你还真别说,比试我是一个都没看进去,光盯着那少主的脸了。”   先前说想亲眼看看少宗主脸的修士闻言,赶紧追问:“怎么样?真像传闻中那样好看么?”   “唉我感觉……”修士卖了个关子,在对方将要失望的时候一拍大腿,激动道,“你去见了就知道,那是真美,光是远远看上一眼,我当时就……”   另一修士露出邪笑,“嘿嘿就怎么了?”   “都懂,都懂。”修士把手往下做了个手势,眯着眼仿佛还能觉出当时妙意,“若能…不敢想有多带劲——呃。”   一道阴沉沉的灰影倏然落在众修士头顶。   他们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耳边便传来那一声惊呼惨叫,悚然看去,只见方才还侃侃而谈的修士被人一剑刺穿了喉咙!   唰——剑拔出来,砰的沉闷一声,修士直挺挺倒在地上。   鲜血喷涌在酒友们脸上。   修士瞪大眼死不瞑目的画面冲击力太强,深刻烙印在众人眼中,他们心猛地跳,歘一下站起来,看向奚烬。   几人毕竟是修士,又是天鹭城的修士,平时天鹭城死的人便不计其数了,能出现在这的,就没几个手里是干净的。大家临时拼个桌喝个酒,倒也不至于喝出什么情分了,只是有人当着他们的面毫无征兆杀人,这实在令人愤懑。   “你做什么?!”   方才邪笑起哄的修士惊怒地剜着奚烬,喝道:“一言不合便杀人,你可知我是谁?!”   奚烬抖落手中剑的血。   他面无表情,又是一剑。   这一回,剑刺入了说话之人的胸口——唰地拔出,几个同行之人一看不对,立刻跑了。   紫瞳,魔。   魔在天鹭城地位很高。   他们最是邪性,也最是不讲道理,妖好歹还能谈谈,魔?敬而远之。   奚烬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垂着变为紫色的竖瞳,注视剑尖落下的一滴血,想到方才那修士的言语和动作,戾气和阴沉便接踵而至,险些没了理智。   天底下这种人不在少数。   甚至在妖界,奚烬都曾听过一些谈论少主的。   无非都是艳事。   没看见还好,他可以克制自己不去想这些。可他看见了,剑如何能收得住?   奚烬动了动手,将剑插入剑鞘,临行前,一头蛇妖于两米处幻化而出,一瞥地上两个修士的样貌。   其中一个修士脸上爬着蜿蜒的漆黑纹路,是四妖皇子座下的妖修,蛇妖皱着眉,“四妖皇子看重手下每个修士,他近日死在这里,你不怕暴露?”   难怪方才说:“你可知我是谁?”   奚烬并不在意。   他漠然偏开头,叫蛇妖把这里清理了,只口不提别的,蛇妖血盆大口一张,便将两个人吞了进去,问他,“你去哪?过几日是先妖主祭日,绝佳好机会。”   奚烬:“不会缺席。”   他只落下这一句,便掐诀离去,蛇妖皱着眉,尝试回忆,发现奚烬这几个月以来不止一次是突然离去,去向未知,回来的倒是快,问他也不说。   奚烬确实适合当妖主。   他足够有手段,有实力,也足够冷漠,从毫无顾忌杀了这俩修士就能看出来,他并没有优柔寡断之心。   ……那么问题来了,这俩修士哪招惹到他了?   蛇妖记得奚烬平日里惯常面无表情,漠然万分,似乎没有任何事情能挑起他的情绪。   他能为什么事情生气?   蛇妖越是想,越想不明白。   *   清水宗近日可热闹。   宗主嫡子生辰日,特地在清水宗办,半个月前宗门便开始预热了,广发请贴,邀请了不少大宗。   生辰日当天,来清水宗的修士更是络绎不绝,那和剑宗差不多的云梯几乎入目全是人,每个修士都是修真界叫得上名号的佼佼者。   奚烬这般混在其中,并不突兀。   他虽然消失几个月,但衍圣剑宗的弟子令牌尚在,来时出示给清水宗负责记名的修士瞧,很快便被放进去了。   来的人实在太多,除了明面身份是妖、魔的修士需要特别观察以外,像这种拥有大宗门弟子令牌的修士,他们几乎不会过多为难。   奚烬扫一眼入目的人,顿了片刻,飞了一只灵鸢给舒荷,问他在哪。   ———   舒荷在清水宗大殿后院。   外面好多人,他一出去就被人抓着讲话,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舒荷揉揉脸,坐在后院的小亭子里吹风。   后院人不多,只偶尔会有人走小路过来,奚烬找来的时候,看见许久未见的少年坐在小亭子旁晃腿。亭子后是一片鱼塘,上面飘着四季都不会凋零的粉嫩荷花,风一吹,荷花便顺着水轻轻晃动,潋滟开的水波就像舒荷脚边轻盈剔透的青色衣摆,漂亮柔软。   奚烬这会儿才来得及把佩剑塞进乾坤袋。   他杀了人,剑上的血因为心头憋闷而迟迟没有擦干净,不清楚会不会有味道。   又站在这看了一会儿,奚烬方才抬步上前,他黑瞳里专注地装着少年低头的模样,走到人跟前时,这种距离带来的时间感仿佛都没怎么流动过。   似是眼一闭一睁,心心念念的人便出现在了眼前。   两人又有一个月没见了。   距上次夜会,过去了一个多月,虽然时常有写信往来,可怎么都不够,对奚烬来说远不如人就站在眼前来的满足。他低着头看少年,心中这一路因为那几个修士而带来的负面情绪终于得到缓解,忍不住喊:“少主。”   舒荷欸了一声,睁开有点昏昏欲睡的眼睛,一下抬头,看到奚烬,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惊喜地睁大圆润杏眼,高兴:“你来啦!”   他张开手,奚烬也张手低头抱住他,熟悉的温度和味道,一个多月没见,对奚烬就像隔了一年。   “一会儿我要过去了。”   抱了会儿,舒荷从奚烬怀里抬起脸,奚烬抱他抱得好重,简直像是要揉进骨血里,他抬头的时候,距离被拉得好近,“你要不要藏在这里呀?我扶鸿师兄和几个同门也都在这里。”   他咕哝:“他们都以为你失踪了,不打算回来了,你现在在妖界,万一被认出来怎么好?”   奚烬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对他来说,这是他和少主过的第一个生辰日,理所当然是要陪着过完全程的,若一个在外,一个在内等,这算什么?   生辰日要这样,将来婚宴难道也要这样吗?   ——两个并无任何关联的例子被奚烬组合在一块,奚烬也不觉有任何问题,他低下头,抵着舒荷的额首,不愿,“我可以隐藏气息,在那陪你。”   “可是那都是修为强大的修士呀。”舒荷被抵着脑袋,后退都后退不了,嘀咕道,“会被看出来的。”   奚烬:“我也很厉害。”   他咬字有点重,“少主,你不要看不起我。”   哪有看不起嘛……   明明是实话。   舒荷眼睛飘一会儿,想到什么鼓起脸,严肃对奚烬指指点点道:“那如果是这样,你罪过就更大啦,这么厉害,当初还一直跟在青霜小院伺候我,我那时候都没见你练过剑,哪怕一次。”   说完,又生硬补充,“好奇怪哦,那你这么厉害,怎么还没旺到我呀?”   他睁着眼,把这个小谎话贯彻到底,“我都没变厉害,我还是筑基后期。”   奚烬一梗。   撒谎的是舒荷,可这会儿却是一无所知的奚烬当真,他不清楚舒荷答应跟自己在一起,这所谓“旺”的说法站几层,他只怕自己真旺不到他被看出来,被抛下。   “……这还不算。”两个人一块圆这个谎,“等我有显著进步,就旺了。”   舒荷糊弄点头,“哦哦原来是这样,那你在这等我,我去过个生辰,很快回来的。”   “等一下。”   奚烬抓着他,本就近的距离随着奚烬的垂头,越发近,他吻住他,两人呼吸交织,温热的唇瓣贴合,一个多月没吻过还有些生涩,但很快就熟练了,唇齿间的研磨会发出轻微的黏密声。   奚烬一手贴住舒荷柔软的脸颊,吻着他的上唇,唇角,唇心的唇珠,力道很轻柔,舒荷下意识用手抓在奚烬贴在自己脸颊那只手的手腕上,就像寻找支撑点,而后有点儿生涩地仰起了自己雪白的脸,眼睫卷翘,杏眼眨着,感受到唇瓣上传来的不间断的湿润舔舐。 第128章 宗门团宠被龙傲天掳走后19   奚烬吻的不算重。   大概是尚存的理智知道等会儿还有正事在,所以他始终吻得很轻。   然而,这种轻和重给人带来的反馈区别并不大,唇亲密无间贴合的感觉依然黏密,舒荷被人吻着唇珠几乎吻到里面一些,被人沾着舌尖的一星湿润,慢吞吞地研磨舔舐,他颤动眼皮,小口喘气,气息温热。   这种感觉,有点像被狗狗舔了。   痒痒的,躲不开。   舒荷迷迷糊糊弯起手指,感觉自己的脖颈间多了个什么,冰凉的小东西顺着里衣往下掉,贴住他的心口,他润着眼眶茫然低头,发现是一根系着蛇形信物的红绳,不知不觉被奚烬挂在了自己脖颈间。   “这是什么……”他含糊地发出点柔软的声音。   奚烬吻着他,稍微分开了一点,在氤氲发热的呼吸中抵着他的额头,声音很轻地开口,像是在讲悄悄话,“蛇妖部族的重要信物,可以调动那的蛇妖。”   舒荷茫然迟钝,“可是我是人欸。”   他要这个好像没用。   “以后我若当妖主,你就能用了。”奚烬低声说,“这是我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了,当作你的生辰礼物。”   舒荷觉得有点不太好。这种部族信物如果有天奚烬需要用到,一时半会儿是没法来他这拿的。   但是奚烬这么有上进心,他又觉得高兴,于是犹豫几秒,还是鼓着脸一脸认真地点头。   “我会收好的。”他拎出蛇形信物,戳了一下。   奚烬心一松,低头想重新吻住他。   但等下还要过生辰宴,舒荷怕亲多了停不下,奚烬老是亲着没有分寸,就赶紧拽拽对方的衣服,湿漉漉的眼睛睁圆示意似的望着他。奚烬顿了顿,虽然不太愿意这么快分开,但大局要紧,他顺从地撤开了距离,低垂眼睛望着少年。   “我要去啦。”舒荷努力绷紧脸蛋,转身正要走,没两步他又想起什么,转身抓了一下奚烬的小臂,踮起脚尖忧心忡忡地指着自己的嘴巴问他,“应该不像被人亲过吧?我要不要吹会儿风再走呀?”   奚烬没料到他会再凑近,喉结滚动,眼睛落在少年的唇面。   艳嫩的颜色,轻轻抿着,唇珠明显被人含吮过,那一片的色彩更重。   往上,那双本就夺目的杏眼含了点湿润的水光,任谁看他第一眼都会被这双眼吸引。   很明显,是该吹会儿风。   奚烬私心也想他再留那么片刻,所以点了点头,舒荷一看就沮丧了,低头踢踢鞋尖,有点担心地嘀咕着快没时间了,奚烬却不怕,过生辰的人最大,和许久未见的情郎会个面怎么了?   他伸手牵住少年手腕,把人抱怀里,想再亲亲他。   舒荷被人抱到怀里还在嘀咕:“我还要吹风呢,不可以亲了,等会儿你就在这等我半个时辰,我很快会来找你的,然后……”   他声音停了一下,接着微微偏了下脑袋,不知是看到了什么,眼睛就这样睁圆了。   奚烬见状,转头看了一眼。   冬日寒冽,庭院石质拱形门前方,一道修长眼熟的人影静谧地杵在那,一动不动地,像是一座刚刚风干的石像。   ——是扶鸿。   扶鸿一动不动定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两人,不知来了有多久,看了有多少。   奚烬皱眉,心里倒并不慌乱,他低头牵紧舒荷的手腕,把人弄到自己身后。   舒荷在他身后踮脚,恋爱就这么水灵灵被发现了,他有点茫然还有些紧张,但还是说,“不要这样,那是我师兄,会打你不会打我的。”   奚烬问:“那我要立正挨打吗?”   “师兄应该不会动手……”   话音刚落下,扶鸿便拔剑疾掠而来,奚烬黑瞳动了动,反应极快地将战场掠到亭外,也拔出剑。   他念着这是少主师兄,基本只守不攻,然而扶鸿不知是哪来的气性,招招死手,微冷的神情在刀光剑影间就没变过。   杀气毕露。   在剑尖第三次擦着奚烬的脸砍过时,奚烬抬手将剑斩在扶鸿剑身之上——铮一声剑鸣,扶鸿手臂被震得有些发麻,他往后倒退几步,持剑不动了,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盯着奚烬。   奚烬:“还打吗?”   奚烬也面无表情,一双黑瞳露出冷漠,“这次我会还手。”   第一次不还手是因为他是少主的大师兄。   第二次,就纯粹是较量了。   扶鸿至今修行三十二年,是修真界人人称赞的绝顶天才,单修变异金灵根,然而奚烬年十八,又是世人皆知的废物五灵根,却依然能同他打的有来有回。   天才,到底是说谁?   扶鸿这一打基本摸清了奚烬的实力,他将剑插入剑鞘,心中震荡的情绪被狠狠压下去,看都没再看奚烬一眼,转而去看靠着亭子木柱偷看这的少年。   少年半身藏在木柱后,细白的手贴在上面,露出来一些,探头盯着这边,杏眼里藏着担忧。   像一只猫儿。   “小荷。”   “大师兄……”   舒荷放下手,走出来。   他怕扶鸿问奚烬是怎么一回事,还没想好借口,好在扶鸿什么都没问,只是说:“师娘让我来找你。”   “喔”了一声,舒荷也不敢和奚烬打招呼了,他绷着雪白的小脸跟上扶鸿,像早恋被家长发现一样,低着头一声没吭。   扶鸿也没出声。   扶鸿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的思绪很混乱,方才强硬压下去的震荡情绪再度席卷在大脑里,想了很多有的没的……这显然,不是第一次了。   这显然不是奚烬消失后第一次回来了。   原来这几个月,小荷还和奚烬有联系,只是他不曾知道,他们不曾知道,衍圣剑宗任何人都不曾知道。   原来不是什么小罗,一直都是奚烬。   扶鸿轻而易举就串联起了这一切,只是有几个地方他依然想不明白,奚烬既然在,为何不回衍圣剑宗?   且这么多个月了……小荷还和奚烬在一起。   扶鸿低着头,沉默不语地走在前方,小荷若喜欢奚烬,认同奚烬,又为何不愿告知任何人?   奚烬这几个月在外做什么?   不知不觉,大殿人声嘈杂起来,他们到生辰宴了,清水宗宗主,小荷的亲娘,他的师娘正在同人讲话,看见他们便迎面走了过来。   “过来小荷。”他娘温柔地说,“娘给你准备了生辰礼。”   少年“欸!”一声,没入人群。   扶鸿站在外面,转头抬眸去看一片晴朗的天。   那边那么热闹,他的心却莫名空落落。   “大师兄。”衍圣剑宗弟子路过这,喊了扶鸿一声,扶鸿迟钝地回头看他,将自己从那种无端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微微颔首算作回应。   “大师兄怎么站这?”师弟问,“不进去吗?”   扶鸿道:“刚刚从里面走出来,透透气。”   “原来是这样。”那师弟似乎是有事,一直犹豫着徘徊在扶鸿附近,没讲话,扶鸿毕竟是剑宗大师兄,这种场合总不能为释放自己压抑的情绪而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因此他在原地站了片刻,便准备进去,瞧见那师弟他问了句,“还有事么?”   “也没什么大事……”师弟咳了一声,挠挠耳问,“是这样的大师兄,您和少主走得近,知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扶鸿:“要送礼么?他没什么特别讨厌的,真心送的他都会喜欢。”   “我想着,送点特殊的能叫他记住我。”师弟结巴,“我、我心悦他,可我不敢说,若能送礼送到他心坎,他记住我了,说不定我就有机会了。”   扶鸿:“……”   扶鸿好不容易强压下去的情绪又起来了,他的表情不自然地淡了些许,“我不清楚。”   师弟:“连您也不清楚少主喜欢什么吗?唉。”   他叹了口气,“我都问了一路了……对了大师兄,您送的是什么?”   扶鸿道:“我也没想好。”   师弟哦了一声,也没怀疑扶鸿是不是敷衍自己,毕竟大师兄可靠的性子早在衍圣剑宗众师弟妹心中根深蒂固,他摆摆手说了句师兄再见,便转头朝大殿走去了,像迫不及待多看两眼舒荷。   扶鸿片刻才抬步走去。   他在殿外碰见舒不刃,顿时收敛了那些情绪,对着舒不刃拱手唤师尊,舒不刃的目光从自己的孩子身上收回,瞧了扶鸿一两眼,说:“遇到什么事了?”   扶鸿一怔,“没什么?”   “这个表情。”大殿内人声鼎沸,舒不刃往旁地走去,扶鸿迟疑两秒,跟上,那些嘈杂的声音褪去,舒不刃的声音更清晰,他再次问了一遍,“遇到什么事了?”   没想到自己一点都不显,师尊还是看出来,扶鸿静了几秒,低头说:“有关小荷的,弟子不知该不该说。”   舒不刃:“小荷?”   舒不刃道:“本来师尊想着你若不讲,我也不再问,可这事既和小荷有关。”   他停下来,看着扶鸿。   就是一定要知道的意思了。   扶鸿在心底轻叹,便将自己发现的事一五一十告知,“小荷和奚烬在一起了,这应是三四个月前的事,后来奚烬消失了一段时间,我以为小荷没再和他有联系,却不想……”   舒不刃沉思,“刚刚你碰见他们了?”   扶鸿垂眼:“嗯。”   舒不刃眉头不明显轻拧,转头看向外面。   在他看来,自己的孩子一直还小,人间情事这些事都离他颇为遥远。   扶鸿提这事时,他第一反应是怎会?   又想,奚烬?   那个五灵根修士,得小荷亲自提去青霜小院带在身边,又用的是梦的借口,修士所梦之梦有时候算是一种预兆,所以令舒不刃印象深刻,自是不可能忘。   安静许久,舒不刃转回头问:“你方才说,奚烬消失了一段时间?” 第129章 宗门团宠被龙傲天掳走后20   “这几个月,奚烬一直没有出现,小荷也从未在我们面前提起过他。”   “我原以为小荷和他或许是生了龃龉,所以分道扬镳了。”谁知奚烬竟会在今日出现在清水宗,出现在小荷十九岁的生辰宴上。   此前,他们又偷偷见过几回?   舒不刃平日里要事颇多,自然不知这些事,包括奚烬的离去这事他也未曾注意过。   如今听完扶鸿解释,舒不刃若有所思地停顿几秒,“剑宗弟子无故消失几个月,你作为大师兄没派人查过?”   扶鸿沉默片刻,“查了,有人说最后一次见到奚烬是在往北玄武城处,再过两个城便是混乱之地天鹭城。”   舒不刃点评:“他有秘密。”   扶鸿:“是。”   这显而易见。   奚烬的修为、身份、背景全都存疑。   他这几个月是否去了天鹭城?   “也无可厚非,毕竟这孩子拥有五灵根。”当世五灵根被称作废物五灵根,是时移势易,时代造英雄,可不代表五灵根真就一无是处了。   往前数几千年,这种气运之子生来命途坎坷,秘密都比寻常人多一沓。   舒不刃对于奚烬没什么好讲的,只是他若和小荷关系特殊,那就免不了要关注一番了。   “师尊可要去找奚烬?”   平日里舒不刃事多,这种小事,自然是要吩咐下面的弟子去探查的,只是这事和小荷有关,扶鸿有一半认为师尊是会亲自管的。然而,舒不刃的回答却出人意料。   他否定了,“我会派人跟着他,至于小荷和他的感情,我这个做爹的不好过多插手。”   扶鸿没说话。   “好了。”舒不刃看扶鸿无意识流露的低情绪,宽慰道,“这事倒也不用愁眉苦脸,相信小荷的眼光。”   扶鸿忽然:“……若奚烬是妖呢?”   舒不刃扫他一眼,不答反问:“你厌恶妖?”   眼看扶鸿迟疑,舒不刃收回视线淡淡道:“妖便妖了,只要不是魔,好了,进去吧。”   “……是。”   *   生日宴快结束的时候,舒荷因为喝了一点点酒,整个人都晕乎乎地飘,他努力晃动脑袋,隔着影影绰绰的来宾,和一道熟悉的人影对上视线。   诶……奚烬?   舒荷有点呆住,茫然地歪歪脑袋,迟钝地反应奚烬不是应该还在后院等他吗。   大殿热闹,方才哄着舒荷喝酒的几个师兄师姐被他娘抓走了,这会儿四周难得空出一个真空地带,四散的人群里,黑衣修士压着气息,并不起眼,他也正看着他,或者说视线从始至终就没有移开过。   舒荷醉得迷迷瞪瞪,卡顿那么几秒后,他往人少的地方飘,奚烬跟上。   “喝酒了?”   大殿侧室,花纹繁复的鼎内燃着香料,奚烬在远离人群后就加快脚步走到舒荷跟前,拉住了他的手腕。   少年转头看他,一双雪白的脸颊被酒精惹红许多,眼睛努力聚焦着,还咕哝解释,“就一小杯。”   明明都醉得看不清人了,奚烬揉揉他温软的脸,宽大燥热的掌心捧在他脸颊上,黑瞳端详着颊处的粉白,“红了一片。”   “等会儿就好啦……”舒荷晃晃脑袋,“你怎么在这呀?叫你在外面等我的。”   “不过我应该可以走了。”   舒荷发了下呆,又嘀咕说,“走吧,你什么时候回去呀?我明天回剑宗。”   奚烬顿了顿,离开少主身边,又要回那尽是麻烦的妖界,他不明显地拧了下眉,片刻才说,“陪着你回剑宗,明天下午离开。”   “好吧……”   两人在侧室聊了会儿,就一块走侧门去清静的地方了,舒荷不太敢走远,他不是在清水宗长大的,只偶尔来小住,所以对这里不算熟悉,也是怕迷路,就去了之前坐着吹风的小凉亭。   谁知道在这里,两人第二次遇到扶鸿。   舒荷吸吸鼻子,茫然地看了奚烬一眼,小声说自己好像醉糊涂了,不然怎么又看到了大师兄?   “……”   没有醉。   奚烬牵着舒荷的手,把他往身后带,然后抬起黑眸注视着扶鸿。扶鸿这次没有持剑,就这么平静地站在原地,目光落到二人交握着的手上。   “大师兄。”   奚烬后肩长出来一只踮脚的小蘑菇,小蘑菇醉得脸红,嗓音也含糊,努力和大师兄打招呼,扶鸿的视线落在少年白净清纯的脸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压下了纷杂的情绪,点头道:“小荷,喝酒了?”   “喝了一点点。”   舒荷在奚烬身后探头,蔫头耷脑说:“齐师兄说桑茸酒是甜的,我就尝了,结果是骗我的,很苦。”   他蹙着细眉,谴责道:“下次我也要骗他。”   扶鸿说“好”,然后定定看着他几秒,确定舒荷没醉糊涂,才开口:“师兄想和你聊聊。”   几人坐到小亭间,冬风肆意拂过,吹得亭下小池塘的水粼粼散开,卷起荷花清淡的幽香。   舒荷坐在奚烬身边。   他醉呀,脑袋运转速度慢,处理一个问题总要花上半会儿的时间,所以扶鸿提问的时候,多半是奚烬来回答。   虽然扶鸿的问题,本身就是针对奚烬的罢了。   第一个问题:“小荷,你喜欢奚烬吗?”   舒荷迟钝地反应片刻,理清了问题,继而放空眼睛,绷着脸蛋假装自己没有听懂。   什么?风好大没听清诶。   奚烬帮他答:“喜欢。”   扶鸿懒得看奚烬,“他消失这几个月,做什么去了?”   奚烬顿了顿,“我去历练了,只有最强者才能配得上少主。”   扶鸿:“”……”   谁问你了?   最开始的问题,舒荷是答不上来所以假装没听清,没想到往后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什么“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历练为什么要在天鹭城附近”“为什么要隔几个月不回宗门”“今日生辰日登门登记,为何报假名。”   奚烬登记时报的确实是假名字。是那种张三李四类型的大众名,扶鸿方才查过,这一行为显得奚烬越发古怪,和他口中的下山历练答案相悖。   舒荷全答不上。   全是奚烬在旁圆谎。   扶鸿声音停息,静默地偏头去看拂着粼粼波光的水面。   一个时辰前,他们还在亭外打得你死我活,如今却坐在这里相安无事,问到最后,扶鸿已经问不出什么问题了,他在心底给这些答案分类,什么是真的,什么是编的,什么是半真半假的。   综合下来,只有一个“在水月镇互通心意”的答案像真的。   舒荷都困了。   他闭着眼睛,纤细长睫贴着下眼睑,小脸显得很乖,脑袋往下一点一点的。   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托住了他的脸颊,他睁开朦胧的眼,就这样迷迷糊糊被奚烬牵着手站了起来,“去睡一觉。”   扶鸿跟着站起来,平静着表情一句话没说,就这么站在原地目送二人。   他们走出没多远,奚烬就上前一步弯腰把少年背起来了,稳稳当当带着人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扶鸿忽而觉得有些遗憾。   遗憾什么?谁知道呢。   *   理想状态是明日离开,可现实情况是舒荷又在清水宗住了小半个月。   他在这里认识了不少新的师兄师姐,以至于真正回宗的时候,整个人被师姐们打扮得像一朵艳丽的花,捂着自己的双马尾就往飞舟里冲,然后红着脸一股脑把双马尾拆了,换掉了绣着繁复花纹的粉白衣衫,换回自己常穿的青衫。   幸好没有熟悉的人看见。   舒荷趴到镜子前,努力给自己扎头发,奚烬的灵鸢飞来的时候他刚勉强拢住发丝,没有多余的手,只好咬着绳用脑袋去碰小灵鸢。   伴随灵力散开,灵鸢也展开成一张纸,上面是奚烬的字迹。   【参加完先妖主祭日,遭妖算计,我妖皇子身份暴露了,以后就得正面和他们产生冲突了。这几天还给自己换了个新名字示人,叫舒烬。少主,我跟你姓。】   【近日事情特别多,我想明晚偷偷找你,又怕走不开。】   【水里总有妖下毒。】   【半夜总是有刺客。】   【我想你了。】   奚烬例行报备。   都是些断断续续的片段,把他认为重要的事都说了,舒荷读完,给奚烬回了一只灵鸢。   【我也想你了/爱心爱心】   回完,又觉得字数太少,舒荷绞尽脑汁回忆自己的日常,【今天被师姐们抓去试衣裳,我换了好多好多衣裳,好累哦。】   【还去下河抓鱼了,我抓了一只很小的黑鱼,跟你很像,本来要烤了吃,可是总是想到你,后来还是放走啦。】   舒荷把灵鸢送了回去,继续趴在镜子前捣鼓自己的头发。镜子里的少年面容雪白,眉眼漂亮,此刻正轻轻蹙着眉,郁闷地偏偏脑袋,他每捋起一缕发丝,便会有另一缕落下。   还是最简单的绑法吧……   他嘀嘀咕咕。   与此同时,收到灵鸢的奚烬屏退众人,先是认真净了手,然后才坐下郑重其事打开。他低垂黑瞳 ,从头读到尾,在众妖面前总冷漠着的一张脸,此刻正正相反,唇角无意识牵起。   分享不长,奚烬怕看完,因此每句停留的时间都格外久,他会顺着这些文字,想象少主经历这些时的画面,而后被可爱到。   每句停留得长,其中那句“总是想到你”,他停留的时间格外长。   尽管是因为一条长得像他的小黑鱼才得到这种待遇的。   但奚烬还是愉悦。   奚烬完完整整看完,又重新看了几遍,继而放下灵鸢注释窗外的血月,思量许久,开始斟酌回复。   * 第130章 宗门团宠被龙傲天掳走后21   不知不觉深冬已过,初春料峭。   自从身份暴露,奚烬在妖界的动作被动许多,不论他做什么,四面八方都有众妖的暗探。   危机四伏,局势动荡,以前他还可以半夜偷偷爬少主床幽会,如今为不留把柄,只能不得已减少自己去找少主的次数。   见不到人,那便只能写灵鸢了。   灵鸢是修真界用来联络的一种法术,速度快,不留痕,回完消息即自动销毁上一条。   这种法术其实很适合用来联络。   只是奚烬认为,这样就不能回味少主给自己写的‘情话’了,所以在下次回信时,他特意将‘灵鸢法术’替换成了‘灵鸢传书’。   后者是纸质信,会留痕,能回味。   不过奚烬这种想法还是有点太小众了。   以至于他的少主  收到纸质信的时候,迷茫地翻来覆去看了好多眼,然后给一股脑扔进了火炉里,想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需要见火才能显示的秘密。   谁知,纸质信就这么水灵灵被烧成灰烬啦。   “……”   什么呀?   舒荷吹吹灰烬,然后努力往后边儿躲飘起来的烟。   他不太明白奚烬,犹豫片刻,还是老老实实把自己烧信的事告诉他了,说怎么忽然寄纸质信啦?   奚烬这才告诉他自己的想法。   【笨。】舒荷给他回,【要是信被别的妖偷走了,你不就暴露啦?】   奚烬总说自己被妖跟踪、监视、连水里都有毒。   妖界是不介意妖魔混血当妖主,反正妖血是它们最尊贵的先妖主所延续便好,但是绝对介意妖主曾在正道剑宗当过外门弟子。   一说出去,它们的妖主曾经是衍圣剑宗最低等的修士,这多没面儿啊?本来妖界和正道的关系就泾渭分明,你不犯我我不犯你还好点,要屈居剑宗之下,它们高傲的自尊是万万不允许的。   奚烬当然有想到这一层。   他会珍藏好这些东西,绝对不会被任何妖怪偷去。   便是偷了——杀了,抢回来不就成了?   几封信的来回,最后‘灵鸢传书’还是取代了‘灵鸢法术’成为他们的小秘密。   而彼时,奚烬已经有一个月没法离开妖界了。   *   从初春,到夏尾,奚烬偷偷来了五次。   他有时候是带伤来的。   舒荷问,他就如实回答,说有大妖在跟踪,大妖修为强盛,如果打的时间长了可能天就亮了,他就不能找他了。   所以奚烬用了点不要命的打法,直接把大妖弄死了。   带着伤都是血,舒荷不给他亲不给他抱,不过奚烬看到他就满足了,大半夜月亮还在正上空,他也没用清洁术,就这样没入舒荷的浴桶,将血止住。   舒荷趴在浴桶边瞧他,嘴巴抿着,瞧着有点蔫头耷脑的模样,奚烬回头的时候,烛火正正被窗口吹进的风吹得摇曳,落在少年雪白的侧脸上,氤氲出一点古老的痕迹,美得像油画。   “少主。”   舒荷挪挪下巴,垫着自己的手背轻轻“嗯”了声,奚烬说:“很快了,等不了多久了。”   他道:“下个月是四皇子的生辰,为了对付我,这几个妖都联手了,他们会在这场生辰日对我动手,我已经有了应对的计策,下下个月,我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舒荷嘀嘀咕咕,“是你想要的吗,明明是被我强迫的。”   他又看着奚烬脖颈上狰狞带血的伤疤,脸颊贴着手背,蔫头耷脑道,“你原本不想做这些的。”   奚烬本想说什么,看到少年往下撇着的小嘴,他不由得往浴桶边缘靠,带动的水声在寂静的屋内十分显而。   只是一个没注意,舒荷就被奚烬抵住了额头,奚烬的额头上有浴桶里的水,湿漉漉的,他下意识睁圆眼睛,撤开垫着下巴的手,抓了一下奚烬的手指。   “少主是不是心疼我?”奚烬黑瞳一瞬不瞬注视他。   舒荷愣了两秒,想自己是个小反派,不可以点头,于是就这么看着他不讲话,奚烬换了个问题,“那这样,少主有没有比昨天更喜欢我一点?”   说话时,他微微往下低了点头,吻了吻舒荷的唇瓣,一触即分,只留下氤氲在呼吸中的熟悉味道。舒荷抓紧他的手指,迟疑好半晌,才小声说:“一点点,一点点。”   他说就一点点。   “积少成多,每天都多一点点吧。”至少比那时在水月镇多,他就也愉悦了。   奚烬问完这个,才放松语气去讲自己最初想说的话,“少主,我方才说我想得到的东西,不是指妖主之位。”   “那是什么?”   “是和你成亲。”   舒荷茫然看着他,奚烬说:“等得到那个位置,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不等舒荷回答,他又说:“以前我确实没抱负,我就想平稳度日,如今,少主,不是你强迫我,你没有强迫我。”   他近距离看着他,“是我想配得上你。”   很多人都和他的少主门当户对。   他也想。   至少,得让少主拿得出手吧,不能出门的时候,被人说少主怎么找了这么一个普通的修士,还是废物五灵根。   那不是给少主丢脸么?   舒荷本来以为,奚烬去妖界肯定不情不愿的,这一年又总遭遇些危及生命的事,说不定他心里可烦了呢。   可奚烬却说一点没被强迫。   “那你给我寄信,老是说有妖跟踪你刺杀你给你下毒干什么。”舒荷不相信,“明明这就是不想在那待着的意思。”   他别开头,哼一声,像在哼奚烬口是心非骗自己。   奚烬:“……”   奚烬诡异沉默几秒,一双竖瞳在烛火之间略显黯淡。   过了好半晌,他才说:“少主,还有一种可能。”   舒荷用余光瞟他,细密纤长的睫毛卷翘,下巴抬得高高的,继续“哼。”   “我给你说这些,是想让你心疼我。”奚烬缓慢说,“就像刚刚看到我的伤那样。”   “我不怕你对我只有一点点喜欢,就怕你一点都不喜欢我。”   奚烬说:“所以我会有点这种小心思,没想到你会误会。”   真的?   舒荷犹豫地看奚烬,奚烬在浴桶里站了起来,一些狰狞的东西措不及防映入眼帘,舒荷脑袋空白几秒,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对方拦腰抱起,飞溅的水珠有些沾湿舒荷脸颊,有些沾湿他的手。   只是愣那几秒,他的唇便被人深深吻住,接着整个人都跌入那荡漾的水里,被奚烬按着腰亲吻。   烛火幽微,深夜沉寂。   舒荷的声音含糊,“你的伤要绷了……”   奚烬说:“不想管。”   奚烬:“就想亲你。”   夜深,漫长。   *   奚烬在妖界待足了一整年。   初秋时,妖界频频有消息传来,甚至不需要奚烬寄信告诉舒荷局势了,当然,如今这种紧要的情况,奚烬也得不出空去逐字逐句发送灵鸢。   妖界气氛紧促,而妖界之外的地方自是岁月静好,剑宗上下都在讨论妖界发生的事。   起初是某妖皇子的生辰,后来是某妖皇子死了,死因不明。   后来是白虎、飞鹰、天狼等部族势力投靠到妖界二皇子舒烬麾下。   提起舒烬,有个修士还走神地说:“舒这个姓少见,跟咱们少主一样呢。”   另一个弟子不过脑子,随口一说,“烬也一样啊,当初那个奚烬……”   提起奚烬,他们又默然。   奚烬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若不是偶然提起,他们险些都要忘记当初这个修士跟过少主一段时间的事了。   明明运气那么好,跟在少主身边,未来怎么说也能在修真界排上一个名号吧……谁知呢,一夜之间蒸发了,不见了。   “他估计死了吧。”修士揣测,“不然怎么会不回来?”   “可能吧。”   扶鸿走来,几个修士赶忙站起身拱手,“大师兄!”   扶鸿颔首应答,继续往前走,几个修士又坐下,继续聊妖界的事,“欸你说妖界最后选出的妖主不会是这个舒烬吧?”   “他跟少主一个姓,我偏好他,押一手就是他。”   “咦,他跟奚烬一个字,我不偏好他,我押一手新黑马出现,当初舒烬不就是黑马么?”   扶鸿脚步一顿。   他倒退回那几个聊天的修士跟前,吓了那几个修士一大跳,还以为大师兄看不惯他们不练剑反而在这聊八卦,当即慌慌张张站起来,“大师兄……”   扶鸿问:“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不是批评他们?几个修士愣了几秒,左右对视,老老实实说了聊的内容,这个话题也不敏感,没什么不能聊的,不至于被罚抄门规吧……   “舒烬?”扶鸿皱眉,一个念头隐隐闪过,他将要抓住。   “对啊师兄,您也觉得这个名字耳熟对吧?”师弟感叹,“第一回听到,我就想到少主和奚烬了,哎。”   扶鸿表情没变,“嗯”了一声,然而转身的刹那,他轻轻按紧了手,皱起眉。   妖界的事,扶鸿也算是有所耳闻,只是他平日忙,不像别的弟子那样有空去了解这些事打发时间。   舒烬这个名字,着实可疑。   他不记得妖界妖主姓舒。   且,几个妖皇子各有各的名字,几乎都带有部族的特殊字符。   舒烬这种名字,不是妖界的取名习惯。   扶鸿一路来了炼心峰,找到灵童询问舒烬是何时出现在妖界的,灵童一愣,奇怪剑宗大师兄竟也会八卦了,一边在脑内搜索自己了解的有关妖界的政局,道:“去年秋天那会儿吧?”   秋天。   扶鸿记得,奚烬就是在那段时间消失的。   舒烬,奚烬。   ——原是如此。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㈨ ㈨ . c o m 第131章 宗门团宠被龙傲天掳走后22   扶鸿到青霜小院时,远远便看见少年坐在院子里和小罗玩棋。   栅栏雕花,青山水雾,他用手肘托着石桌,微微歪着脑袋脸颊搁手心里,对方放一颗黑棋,他就放一颗白棋。   “五个子连上啦。”   欢呼一声 ,舒荷放下白棋一拍手说,“快快,灵石给我。”   小罗表面愁眉苦脸地从荷包里拿灵石,背地里都快压不住嘴角的弧度了。比起赢少主的灵石,他还是觉得看见少主赢了的模样更有成就感。   扶鸿走近了,才发现两人玩的是五子棋,小罗没发现他,还假模假样抱怨,“哎少主五子棋太厉害了,我一直赢不了,不如来试试围棋吧?”   舒荷注意到扶鸿,抬起脸脆生生喊了他句师兄,然后才继续犹豫。   他们最初玩的就是围棋。   可是他玩五把输四把,赢的那把还是小罗放水了……虽然小罗不承认,反正他都把自信心给输没了。   小罗听见舒荷喊,才意识到扶鸿来了,他赶忙站起来打招呼,一声“师兄”,扶鸿应了应,低头注视那连成五颗的白旗,“小荷,有点事找你。”   见他们要谈事,小罗很有眼力见地找了借口离开,扶鸿便坐在了小罗那个位置上,抬手将黑白子分别放进瓷器里,舒荷撑着石桌问什么事呀?   “有关奚烬的事。”扶鸿没抬头,低头随便在棋盘上放了颗黑棋,“你和奚烬还有联系吗?”   舒荷眼睛睁圆欸了声,好一会儿才小声说:“有联系的。”   “但是最近他忙,我们有一周没寄信了。”   扶鸿眉心抽动,“那他上次偷偷来青霜小院找你,是什么时候?”   “上个月月底。”   那就是大半个月前。   扶鸿看舒荷托着腮颊聚精会神跟自己下棋,心不在焉放下一颗黑子后,他问:“奚烬是那个舒烬吗?”   舒荷愣了两秒。   他刚刚想好的连棋小计策被这个问题弄不见了,茫然地盯着棋盘看了一会儿,扶鸿听见少年用一种很轻弱的语气说,“师兄从哪听说的呀?”   “自己想的。”   扶鸿说:“小荷是不相信师兄吗?”   舒荷挠挠头,“也没有啦,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说,奚烬的事情是秘密。”   扶鸿道:“我听说他有望成为妖界下一届妖主,小荷,这些你都是知道的吗?”   “对呀。”他理所当然点头。   两个小道侣互相坦诚的程度比扶鸿想象的要深得许多,一切外人不知道的事,他们都互相通了气,包括当初离开剑宗、隔三差五的书信往来、偷偷夜会……   而在此之前,扶鸿也想象过这一切都是奚烬私下来的,或许连小荷都对此一知半解。   他静默几秒,“没看出来奚烬竟还是个上进之人。”   这里舒荷就没好意思承认奚烬是被自己强迫去上进的,他语焉不详地点点头,说是呀是呀奚烬其实特别强,虽然他是五灵根但是人其实很努力的。只是在扶鸿看来,这番话就是自己的小师弟在维护奚烬了。   出神半秒,扶鸿一时也想不明白自己来这一趟,究竟是要说什么了。   是想告诉小荷,奚烬是妖怪,将来又是妖主,很危险,最好再斟酌考虑一下往后的关系?   还是想告诉小荷,那么多门当户对的世家修士,而奚烬一个妖,配不上他,最好换一个道侣?   他都想说,又都不合适。   舒荷放了颗白子,然后就睁着圆润的眼巴巴看着扶鸿,扶鸿在想事,注意到他的视线便略微低头,随意在棋盘上落了一颗。   “师兄输了!”刚刚绷着不敢露出高兴色彩的少年迅速放下一颗白字,连成五子,眼睛雀跃地弯起,“灵石,快。”   扶鸿抓了一把灵石给他。   “一个就够啦,重在参与重在参与。”舒荷倾身摸了颗小灵石到自己手心,扶鸿看见他乌黑的高马尾顺着弧度落到肩头,扑面而来的还有少年身上浅淡的幽香。   舒荷把头发弄回去,雪白小脸抬起,“还来不来呀?”   扶鸿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他注视着少年,点头,一声“来”,便直接陪着他下了一个下午,离开棋局时天色已然黯淡,扶鸿扫了一眼血红的夕阳,想到一件事,“只有奚烬会来青霜小院找你么?你会不会去妖界找他?”   舒荷摇头,他都还没想过这事呢,见状,扶鸿微紧绷的思绪缓和不少,妖界危险,奚烬在那树敌无数,万一一个不留神小荷就被……   “师兄。”   扶鸿回头,对上少年那双倒映着夕阳的杏眼,他对他说,“我们一起去妖界好不好?”   “……”   “奚烬上回给我寄信,说妖界几个部族最近要开战,可能会有危险。”   舒荷本来都没想过要去找奚烬,扶鸿那么一提,他就想自己可以去找奚烬呀,然后看看他需不需要修士帮忙。   “我们带几个师兄师姐,偷偷看一看,没事的话就回来。”   舒荷抓了一下扶鸿的衣袖,说:“好不好呀?”   扶鸿:“……”   扶鸿看着他的眼睛,回答不出别的,只能回答出“好”。   尽管他心里并不情愿。   这么一商量,扶鸿就藏着不情愿去找其他师弟师妹了,其实也并非没有好处,奚烬和小荷是道侣,往后妖界和修真界的关系或许会从井水不犯河水,变成衍圣剑宗和清水宗那样的关系。   到时,单打独斗的便只剩魔界了。   扶鸿皱着眉,挑出几个修为强盛的师弟师妹,随后发送灵鸢到青霜小院,告诉小荷后日动身。   舒荷回的灵鸢上画着一个捧着爱心的小火柴人,【好哦好哦。】   扶鸿心里的不情愿,在看到小火柴人时消失了。   他无奈地平了唇角,阅完这份灵鸢,他注视着化作灵力消失在空中的字迹,有一瞬间和奚烬达成共识。   灵鸢法术,确实不太方便。   他甚至留不住这份火柴人。   *   一齐动身前往妖界的共有十六名修士,为避免人多太过招摇,十六人分做四队前往天鹭城,在妖界首都幽玄城会面。   四队离宗时辰也不同,舒荷和扶鸿在下午动身。   走之前,舒荷还带了一些好吃的,全部塞乾坤袋里,云雾飘飘,扶鸿在前面御剑,他坐在后面小心翼翼躲着吹来的风,啃着茯苓饼含糊聊天,“师兄,你说妖界什么样的呀?”   扶鸿曾去过妖界,“和修真界没什么两样,只是那更容易出人命,很危险,尤其首都幽玄城,经常能看见妖怪打起来,见血都是常有的事。”   他顿了顿,又带着小心思低声道:“妖都是这样的。”   “喔。”舒荷捂着自己被风吹得飘起的高马尾,心有戚戚咕哝,“还好奚烬是在人间长大的,不然应该很难相处。”   任务就更难啦。   扶鸿:“……”   “师兄,等到妖界,我们……”   他继续叭叭说着,谈话间,天鹭城到了。   扶鸿御剑而下,转身去扶舒荷下来,结果他手还没伸出,就见少年扶着剑柄边缘,直接跳了下来,风风火火往城里跑,“快来快来。”   “……”   妖界入口需布阵方才出现。   扶鸿摸出阵石,动作不紧不慢地先给阵法定型,不知不觉半天过去了,已是天黑,舒荷困顿地托着腮帮子,不知道布阵是不是都是这样慢的,只能小声问师兄为什么站在那不动。   扶鸿知道他的小师弟没有学过阵法,所以张口就来,“等阵法凝形。”   另外两个同行师兄欲言又止地去看扶鸿,阵法不是已经可以了吗?凝形是什么说法?他们心有疑虑,又不好意思问,觉得扶鸿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几柱香的时间,扶鸿看舒荷困得脑袋往下一点一点,这才轻声开口:“可以了。”   月光之下。   天鹭城城郊一片寂静,只见一个五行阵法中央逐渐凝聚一个幽蓝色的深邃深渊,灵力像水波一样围绕它散开,像在吸引人的触碰。   终于可以了……舒荷困得揉眼睛,和几个师兄一块儿往那波光粼粼的深渊里飘。他纤薄的衣摆被风吹得掀起,直到最后一角没入其中,深渊自动收缩消失。   五行阵法渐渐黯淡。   *   彼时,幽玄城一派寂静。   宽大的长街空无一妖,没有扶鸿口中随处可见的争斗,四支小队在这里汇合后,商量下一步该去哪。   扶鸿并未告诉其余师弟师妹此行的目的,只说有任务,因此师弟师妹们完全是蒙圈来的,应该做什么?应该找什么?他们全然不知。   一个师妹说:“好安静啊?我上个月来这里做任务的时候这里不是这样的,我还看见两只飞鹰妖怪在到处抓鸡妖。”   舒荷鼓着脸颊,转头去看宽敞的长街。   杏眼放空几秒,他认真摸出灵鸢,打算给奚烬写一封信。   就在这时,幽玄城城门处忽然响起飞鹰的鸣叫,这声鸣叫穿透力极强,像从苍穹的另一端传来,紧跟着是狼鸣、虎啸——一行隐匿身形的修士下意识转头看去,被眼前这幕震在原地。   只见城门下黯淡的月色中,浩浩荡荡并行而来一群庞大的妖精,数只飞鹰盘旋在幽玄城上空,使得那最后一丝月光也照不进来,城中一派昏暗,而往下,两只走路震三震的玄虎分别走在两侧,往后是天狼、猎豹等矫健的妖,数只瞳孔危险巡视四周。   舒荷努力垫脚,看见被它们特意空出来的真空地带,盘旋着一条蛇。   ——一条白蛇。   这似乎是什么极为庄重的场面。 第132章 宗门团宠被龙傲天掳走后23   惨淡的月光褪去,天际泛起鱼肚白。   浩浩荡荡的妖从幽玄城正门这头,消失在南城门的尽头处。   夜里寂静到空无一妖的幽玄城,陆陆续续的,出现了一群冒头的妖怪,它们有的藏在窗户里,有的藏在桌子下,还有的从地里钻出一个脑袋,总之动作都十分同步,齐齐注视着远处那浩荡离去的妖们。   没有一只妖发出动静,但瞧着这幅场景,城里也算是诡异地热闹起来了。   “那只白蛇……”   有个师妹犹豫了下,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那只白蛇应该就是传闻中的舒烬吧?听闻先妖主的子嗣尽数是黑蛇、麻蛇,只有舒烬生下来便是纯白蛇。”   扶鸿听到这个名字,眉眼有了轻微的变化,他皱着眉心,第一反应是回头去看小荷。   天渐亮,城里飘着模糊的光晕,少年此刻正坐在路边摆摊的小木椅上,低着头,系好的马尾像是一条毛绒尾巴蜷在颈侧,映出雪白肌肤。而他手里则拿着一份灵力化作的纸张,奋笔疾书。   扶鸿盯着这幕看了会儿,才抬步走近,“在写什么?”   他身形落下的阴影照在这份纸张上,舒荷摸摸纸,绞尽脑汁地想着内容,也没抬头,嘀咕说:“我给他寄个信。”   扶鸿低垂着头,目光落在少年眼前的纸面,上面只有一句话。   想来想去,舒荷还是涂掉了这句【吃饭了吗】,他托着腮发呆,左思右想想不到拿什么开头,扶鸿在这时道:“不用寄,如果白蛇是奚烬,他看到我们了。”   说到后面这句,扶鸿的声音低了下来,“刚刚他从面前这条路过去的时候,往这边看了一眼。”   舒荷自己都不确定那是不是奚烬。   因为奚烬没在他面前变过蛇。   那么大一只蛇。   他想到那条大到有点恐怖的白蛇,不由自主鼓起腮帮子摇摇脑袋,把那一幕从自己脑袋里晃出去,舒荷化解了灵鸢法术,小声说:“好吧。”   如果是这样,奚烬会来找他的。   “我们找个客栈住下。”   扶鸿转头看向路的对面,“随后再去探查情况。”   舒荷撑着摊站起来,小跑到队伍中跟扶鸿一块去对面的客栈。   在妖界,这里的活物自然都是妖怪的形态,包括客栈老板,也是一只鸡头妖。老板头顶着硕大的红冠,下身却如人一般套着麻衣,它看到来人,顿时把鸡头换成人头,客气地用人声道:“几位住店?”   “嗯,十六人,您看着来。”   老板瞟他们几眼,大概是觉得这种成群结队来妖界的修士,看着就像来找事的。他转动眼珠,低头拿钥匙,“住多久?”   扶鸿看舒荷。   舒荷犹豫起来,认真思考,“就两天?”   “那便四人房?四间?”老板见他们没异议,便把钥匙递过去,聊起来,“你们是衍圣剑宗的修士吧?那衣裳我认得,怎么赶这个时间来妖界?有事?”   舒荷挨过去接钥匙,歪歪头问:“什么叫赶这个时间来呀?”   “妖界这些事,哪是秘密?”老板说,“不过这两天发生的事是有些多,你们的消息没跟上也正常,就妖主这事么,妖主选出来了。”   扶鸿停顿一秒,“舒烬?”   “不要直呼妖主大名。”老板也不见得多尊敬这个新妖主,只是看不惯人修这样不尊重他们的新领袖,这是族群立场,和谁是妖主无关。   扶鸿平淡地‘哦’了声,确定了,“原来是他。”   “是啊,意外吧。”老板蛐蛐道,“听说新妖主曾在凡间长大,流浪而生……也不知这般情况他是如何修炼的?竟比几个皇子都要强。不仅如此,他的性子也是和先妖主最像的,果决且无情,你们应该没听说,这几日新妖主杀遍了自己几个兄弟,就剩一个六妖皇逃走了。”   “妖主还下令,说谁能解决了六妖皇,有重赏,所以这几日咱们幽玄城处处戒备森严,晚上宵禁,都不许妖怪出门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解禁。”   说到兴头,老板忍不住变回鸡头,发出“咯咯咯”的鸡叫,两对鸡翅从麻衣里钻出来挥舞着,舒荷听得兴起,一会儿人语变成妖语,他就听不懂了,呆呆地望着老板头顶一抖一抖的鸡冠。   扶鸿并未怔在原地,想知道的信息已经基本都清楚了,他垂下眼接过舒荷手里的钥匙,对他说“先上楼”,舒荷后知后觉喔了声 ,杏眼好奇地挪到那鸡妖上多看了几眼,才快步追上扶鸿。   几个修士赶热闹凑一块聊天,只有他们二人进了一间房,一进屋扶鸿便转了头,目光落在少年雪白的眉眼间停了几秒,方才平铺直叙开口,“奚烬一直是这样的人吗?”   他上位第一件事便是追杀所有的兄弟——   应了那只鸡妖的评价,无情且果决。   这样的行为,计策,从立场上来说当然不分对错。毕竟对于一个妖主来说,永绝后患才是上策。   奚烬刚上位,又是在妖界这样看重血统的地方,仁慈之心只会招来无尽的麻烦。   只是,奚烬曾在衍圣剑宗表现出的性子并非如此,那时只有冷漠,而非暴虐。   才来妖界一年,他的底色便变的如此彻底?还是说,其实他内心深处一直都是如此的?   扶鸿其实并不在意奚烬变没变。   他依然只怕自己的师弟遭受蒙骗。   扶鸿凝望着少年。   舒荷听见扶鸿的问题,先是抿着唇犹豫片刻,而后才当着他的面低头,从乾坤袋里拿出几张纸。   他挑挑拣拣,把一些情话比较少的一些找出来,递给扶鸿。   “师兄,这些是奚烬寄给我的信。”   舒荷看他接过,这才放下手鼓起腮帮子,认真告诉他:“他在妖界化名舒烬的时候,就是身份暴露的时候,那时候他的兄弟暗算他好多次,好几次他都受伤了。”   “他不是无缘无故就做这些事的。”   扶鸿接过信,看着舒荷怔忡几秒。少年雪白的脸满是认真,一双睁得圆润的杏眼望着他,像是担心他讨厌奚烬。   ——可他听他维护奚烬,已经更讨厌奚烬了。   扶鸿滚动喉结,低了头。   他注视着手中这几份信。   奚烬每次寄信,都斟酌再三,尽管这几份信已经是舒荷挑出来的相对情话较少的信了,可字里行间还是透露出一种信主人对他的黏糊劲。   上面简略地写了几个妖皇子为了让他出局,都下了怎样的黑手,包括但不限于刺杀、设计离间他麾下的部族、在先妖主祭日上造谣他有魔族血统。   扶鸿扫了眼这几个字。   “笃笃。”   他正欲说什么,卧房门忽而被人敲响,舒荷转头小跑去开门。   扶鸿放下信,抬头看去,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奚烬!”   敲门的赫然是奚烬。   舒荷抬起脸,刚意想不到地唤他一声,便被人给抱进了怀里,天刚亮,奚烬抱他抱得很紧,一身有些繁复的黑衣还没来得及换下,就这么贴着少年的耳,轻轻嗅闻他发间的清香。   “少主……”   还是熟悉的语气。   他们两周没见了。   这两周对奚烬来说不亚于两年。   他在这两周内,完成了对几个妖皇子的追杀、妖主继任仪式、推行新的政策规矩等一系列事,事情很杂很多,按理来说应该很充足,充足到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别的才对。   可完全不是。   事情越多,拖拉的时间越是长,他便越是焦虑,他见不到舒荷,也听不到他的消息,因为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他甚至没法给他寄信。   今日天未亮,奚烬在进行妖主继任仪式的最后一环,从城外走正道进入幽玄城,一路到妖主寝宫。   他发现他了。   一眼就发现他了。   虎族也发现了,蠢蠢欲动地看着那些人类修士,是奚烬用妖主绝对的精神威压打了它一道,才堪堪阻止。   实际上,就连奚烬自己都差点忍不住离队去找舒荷。   他竟然来妖界了。   他竟然来妖界了。   奚烬闭着眼睛,呼吸里被少年身上熟悉的清香侵占,他这两周一直躁动不安的情绪方才有些缓解,他睁开眼,目光不可避免地掠过注视这边的扶鸿,又不在意地移开,微微松开怀中少年。   他抱得太紧了。   像是要融入骨血,紧紧贴合,舒荷方才被抱得动都动不了,这会儿脑袋晕乎乎的,往前胡乱抓了下奚烬的手,“你勒到我啦……”   声音也含糊,尾音带着熟悉的轻勾。   奚烬对他说抱歉,漆黑竖瞳落在少年那张雪白漂亮的面容上几秒,最后才忍不住似的反握住他的手,轻轻后退一步,带着他往自己的方向走。   舒荷跟着走了两步,才意识到奚烬可能是想带自己离开客栈,于是回头对扶鸿说,“师兄,我等会儿回来。”   扶鸿跟着上前走了两步,又一下停住,一次又一次,他发现两人的感情、默契、熟悉程度,总是远比他所想的更深。他看着少年靠近奚烬的背影,动了动唇,半天才说出一句“嗯”。   而彼时,两人已经离开客栈了。   他低下了头。   *   奚烬牵着舒荷的手,一路往客栈外走,舒荷跟在他身边,问他要去哪呀?奚烬说住的地方。   住的地方?   “少主。”   不等舒荷问,就见奚烬偏头盯着自己,一双妖异地竖瞳格外显眼,“你来妖界找我了。”   舒荷迷迷糊糊应了声,出神地往旁边看有没有妖怪认出奚烬,“那怎么啦?”   “没怎么。”奚烬牵紧他的手,想了几秒,低声说,“我很惊喜,天还没亮的时候我看到你,差点想把你卷过来。”   舒荷收回视线,闻言脑海里想到那只白蛇,顿时板起了小脸,指指点点道:“用你的蛇尾巴卷吗?你怎么那么大呀……难怪从来不变回原形的,。” 第133章 宗门团宠被龙傲天掳走后24   “我怕吓到你。”   两人走在幽玄城中,有妖怪认出奚烬是新上任的妖主了,悄悄往他们这瞟了好多眼。   奚烬只当没看见,这一年他在妖界做的事够多了,正面的、负面的……妖主的威严早已经立下,无人能对他和少主成亲的事提出质疑。   质疑的,他会悄悄杀了,不会叫少主发现。   奚烬眼瞳低垂了半秒左右,统一无视这些或好奇或探查的眼神。再掀眸继续和少年讲有关自己真身的问题时,声音变得有点轻,“当初你说不喜欢蛇,喜欢那种毛多的妖。”   说到这里他话语停顿了下,竟感到些许遗憾,“我若是毛发多的妖怪,少主会不会更喜欢我一点?”   舒荷都不记得自己说过这些了。   他顺着这话努力回想片刻,还是所获无果,不过,他睁圆了杏眼,“那不一定哦……”   “嗯?”   “每种喜欢都是不一样的啦。”舒荷加快脚步走在前头,身后的发丝随着步履轻晃,“那种毛绒绒的妖怪,我只是单纯喜欢,和你这种不一样。”   因为他从小就生活在一个毛绒绒怪兽星球,所以耳濡目染,天生亲近这类生物。   说着说着,舒荷又回了下头,他上前拉住奚烬的衣袖,奚烬停下脚步,出神地看着少年凑近自己的模样,杏眼有点神神秘秘地眨着,悄悄告诉他:“就是上次在水月镇遇到的那种妖怪,我喜欢那样的。”   两人具有身高差,要讲悄悄话,舒荷免不得得踮起脚尖。   他努力凑近,几乎整个人都贴到奚烬怀里,奚烬低头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清香,习惯性便将手搭在他腰后,把人搂进怀里。   水月镇的那只妖怪,体型和模样都算是妖类中罕见的一种,他也就见过那一次。   怕是整个妖界,都找不出一只和那种妖怪一模一样的妖了。   很遗憾,他长不成那样。   “少主。”   “也喜欢喜欢蛇好不好?”   他的少主很想敷衍地应一应,但是一想到凌晨见到的那条大白蛇,便连敷衍的‘喔’都挤不出来了。舒荷放空眼睛装作没有听清,整个人又往奚烬怀里靠了几分,脸蛋贴着他的肩颈嘀嘀咕咕转移话题,“我们快走吧,我后天就要回剑宗了。”   奚烬:“……”   骗都不愿意骗他。   奚烬哦了声,低头冒犯地在舒荷脸颊上咬了一口,在舒荷抬头瞪自己的时候学着他转移话题,“那么快就走,那剩下的两日就一直待在这陪我好不好?”   少主并不理他,并像风火轮一样用脑袋撞了他一下。   后果就是,被奚烬捧着脸又亲了一口。   *   刚继任妖主之位,奚烬当然很忙。   但舒荷来这妖界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他理所当然把所有事务都推后了,就陪着自己的少主。   两人回了妖主大宫后,一块在附近逛了逛,舒荷以为奚烬在这里待了一年,应该对妖界很熟悉很熟悉才对,有什么吃的好玩的呀都可以带他去。   结果舒荷提出这些的时候,奚烬一概不知,他这一年就做了两件事,一、找时间偷偷去青霜小院和少主幽会,二、为了妖主之位天天阴谋诡计。   就这两件事,其余的吃喝玩乐一概没有。   舒荷听完这些,插着腰鼓起脸盯他片刻,奚烬琢磨着,招手叫来一只巡逻的妖,英俊眉眼冷漠地拢起,用平静的语气问他妖界有什么好吃的?   那妖怪被问的纳闷,妖界能有什么好吃的?不都是妖精互相吃妖精吗?妖界那么多妖,总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食物链,例如飞鹰吃鸡 …… 光说幽玄城那几个所谓的客栈饭馆,做出来的东西大多都是供人界修士食用的。   这他也没吃过啊,要这么答?   妖精抓耳挠腮,支支吾吾,“这……听闻洪东街那条路几个饭馆都挺不错的……”   舒荷抓抓奚烬衣服,奚烬让妖下去,随后转头看他。   “我不饿,我带了吃的,带了好多,还给你也带了点。”   舒荷在乾坤袋翻来翻去,出门前特意给奚烬带的零嘴在此刻派上用场,他往他手中一塞,“还有这个饼,方师姐做的,特别好吃!”   奚烬都接了,却并未吃,他一扫手中的饼和零嘴,眨了下眼问:   “差点忘了问,少主怎会想到来妖界找我?”   舒荷低着头整理零嘴,雪白小脸微微鼓着,往自己嘴里塞了颗糖含着,“我想你会不会需要帮助……”   谁知道修真界的消息有滞后性呀。   当他们还在猜妖主是谁当的时候,妖界内部就已经打碎重组了。   不过是好事!   他的任务进展一大截,一定快完成啦。   这是最后一个任务了。   想到这里,舒荷含着甜滋滋糖的嘴往下撇了点,明明应该高兴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到有点沮丧。   这一路任务,他遇到了好多好多人呢。   以后就都看不见了。   “少主。”奚烬敏锐地感应到舒荷落下去的情绪,他有些不明所以,下意识伸手牵住他的手,想他凌晨到现在都没有休息,“回去休息吧?”   舒荷点点头,小声“喔”了一声,他被奚烬牵着走在他的身边,一路都有妖精在偷看,只是舒荷蔫头耷脑心不在焉的,并没有注意到。   他想了一路,在想这个位面要不要留久点,还是赶快回去见家长们?想了好久好久,他也没想出个答案来,只好开始认真叮嘱奚烬:“你要上进。”   奚烬看着他,“嗯。”   舒荷点点头叭叭:“妖界不是你的终点。”   奚烬道:“好的。”   “其实你做事,虽然过程难了些,但是总能成功的。”他絮絮叨叨,“不要放弃喔。”   奚烬眉眼一跳,还是没有问他说这些做什么,只道:“从小到大,我想做什么确实没有放弃过。”   “这样就很好啦。”   舒荷总觉得自己的任务可能过几天就完成了。   他絮絮叨叨一堆,跟着奚烬进了他在大宫的住处,这儿很大,装潢富丽堂皇,入口至内室尽数铺了绒毛地毯。   睡下的时候,舒荷还不忘告诉奚烬,如果可以的话,帮他和师兄说一声,他要在这里住两天。奚烬弯腰亲亲他的嘴,说“会的”。然后便捧着他的双颊又亲了个尽兴才放开他。   舒荷被亲得大脑迷糊,雪白脸颊敷了蹭薄薄的红意,反应都慢了,他揪着被褥一角,整个人像是蜗牛一样慢吞吞往里面缩,直到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满浮水光地和奚烬对视。   奚烬控制一下自己,才没有继续下去。他专注地看着他,轻声说道:“睡吧,少主。”   *   “大师兄,少主呢?”   一行师弟师妹在妖界逛了一圈,回来才发现小荷不见了,彼时扶鸿正坐在一张桌前,手上是几张信纸,他看着这些东西,一动不动地坐在那,是很罕见的出神,师弟师妹们都没见过他这幅样子。   有几人好奇上前,想看看是什么令师兄如此出神,便见扶鸿回过神来,淡淡看了他们一眼,无声将手中的信纸翻了个面,挡住字眼,道:“小荷和奚烬离开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他们一听,“奚烬?”   都愣住了,“奚烬也在妖界?”   扶鸿点头:“就是舒烬。”   没什么好瞒的了。   奚烬既然当了妖主,往后便更不会藏着掖着了,说出去也无妨。扶鸿看着几个师弟师妹反应过来后震惊的眼神,对他们说:“妖界没事了,若想离开的可以自行离开。”   “大师兄你呢?”   扶鸿:“我等小荷。”   “那我也等”,“我也是”   扶鸿抿了下唇线,没说话。   师弟师妹们也都看出扶鸿性质不大,虽不明白为什么,,但找了个借口离开,将清净还给他。想想以往,他们还没见过扶鸿师兄这幅模样,这样平淡、寡言……当然,虽然他以前话也不算多,但绝称不上高冷。   而如今的大师兄,那可真是高冷中的高冷了,莫名叫他们有点不敢接近呢。   师弟师妹们匆匆回到各自厢房,人虽没聚集到一处,但话题都是一样的,围绕着“舒烬竟是奚烬”这一话题,大谈特谈。   “果然,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舒,烬,这两个字组合到一块我就说怎么那么怪。”   “奚烬竟当妖主了……”   “物是人非,物是人非,我记得他当初刚入门的时候,不过一介外门弟子。”   “话也不能这么说,谁家外门弟子有他那样的修为啊?他当初刚入门的时候,可是就打败了内门那个谁来着,哎不记得名字了,就那个被赶出去那个。”   “别忘了奚烬甚至还是废物五灵根……”   “人比人,气死人。”   他们羡慕的感叹着,时而点头时而摇头,只是这想着想着,话题又不由得延伸到自家少主身上。   听扶鸿师兄的意思,少主这一年莫非并未和奚烬断联?   奚烬忽然消失,莫不是就是去争夺妖主之位了……?   真·家里有皇位要继承。   果然人比人气死人。   *   这两日时间飞快。   舒荷留在妖主大宫,几乎哪都能去,哪怕是比较具有私密性的妖主寝殿,他们也没见妖主说过一句不字。   这种情况,究竟是个什么事已经很明显了。   他们暗暗窥伺那个正道少年。   少年确实漂亮。   他第一次来大宫,便是一袭轻盈的青衫,柔顺而乌黑的发丝由一根简简单单的青绳系着,连根发簪都未簪,清丽出尘得像干净池塘里那抹艳丽的荷花。 第134章 宗门团宠被龙傲天掳走后25   太过漂亮,有时候连窥伺的妖精们都想接近。   可实际上,它们没谁能和少年说上话。   其一、新妖主警惕性强,还有那滔天的占有欲……几乎不许他们多看少年一眼,甚至连照顾的妖都未拨过去,凡事皆是他亲力亲为。   其二、妖界,其实鲜少与正道修士通婚,新妖主是在凡间长大,这样的念头自然不会根深蒂固,可它们这些旁观的妖精,自然是会觉得有些不妥,妖主恐怕也是认为它们会乱说。   故而,直至如今也没妖能和那正道少年说上一句话。   它们只能继续阴暗爬行,阴暗窥伺。   今日是舒荷应该离开妖界回宗的日子。   可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提起这些。   前日,奚烬提出要给他脱敏。脱什么敏?舒荷听到时迷茫了好半会儿,直到奚烬当着他的面变回真身……一条庞大的白蛇。   蛇身冰凉,像是覆着一层薄薄的冰,蜿蜒在地,蚊香一样盘着,那双和奚烬有几分相似的蛇瞳往下看着他,它甚至还矮下了躯体,用冰凉的蛇信子舔他,像在讨好什么。   舒荷被舔得动都不敢动了。   他的脸颊,被冰凉的触感一点点略过,甚至好像被人勾了一下耳朵尖尖。这种感觉迫得他心跳加快不少,整个人怔愣着,茫茫然抬着脑袋。   奚烬逼近了不少。   他似乎还能控制自己的体型,舒荷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仿佛能看见奚烬在一点点变小,但也没变多小,顶多从原本的十分,变成了如今的七分。   还是很大,大到一尾巴就能把他卷进躯体里——奚烬也确实这么做了。   说是脱敏,就一点也不含糊,白蛇翻动自己灵活的尾,锢住心上人,舒荷露在外面的雪白手指仓惶无措地抓了一下白蛇的冰凉躯体,滑腻一片,他甚至有些抓不稳。   整个人都被白蛇卷起来了,迎面一送,就送到了那双竖起地蛇瞳眼前,近距离对着。   舒荷和这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对视,声音有点艰难,“……我不要脱敏。”   他锤了两下禁锢住自己的蛇,“你不要勾着我,勒得有点紧,我呼吸不上来。”   奚烬已经变小三分了。   他的蛇尾只锢在少主腰腹到双腿膝盖的位置,按理来说压迫不到什么,不会觉得呼吸困难。白蛇吐了吐蛇信子,转动着自己的眼珠,觉得舒荷可能是有点怕,所以无措之下大脑眩晕,才会有种心跳加速喉口发堵的错觉。   他小心翼翼松开一点。   妖怪没法说人话,毕竟喉咙构造和人类不同。   倒是可以用法术,在识海中对话。   他还没试过。   奚烬往下压了压头颅,在舒荷精神识海里说:“少主,摸摸我的脑袋。”   舒荷有点眩晕,呼吸里有蛇身上黏腻的淡淡腥气,还有时不时会勾住自己手指的蛇信子,他呼吸两下,发出点含糊声音,“我不想……我想闭着眼睛,什么都不做。”   “少主。”   奚烬看到自己的真身这么不受他待见,难免有些低落,他更往下压低头颅,几乎是虔诚的姿态,贴在舒荷小胸脯的位置,力道很轻,舒荷下意识睁开带着水光的眼,入目便是白蛇的脑袋,三角,它的一双眼睛是闭着的,蛇面是繁复的浅银色纹路,蔓延全身。   舒荷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腰身还被蛇勾着,整个人只能缩在这一亩三分地,哪都不能去,盯着身前这只白蛇看了好一会儿,他小心翼翼抬起手,摸在蛇的脑袋上。   奚烬睁了下眼,看着他,复又闭上。   冰冷的触感,指尖下面仿佛能感受到蛇皮肤的纹路,舒荷渐渐两只手都摸到了,漂亮雪白的指尖贴住那冰凉的物什,手动去扒开奚烬的眼睛。   奚烬被动睁眼,蛇是冷血动物,可他这会儿的眼神却炙热得像魔界那座魔焰山,这次睁眼,奚烬就没有闭上了,他动了动自己的头颅,在舒荷还残留着温度的柔软手心蹭了两下。   “少主。”   他在他识海问:“还怕吗?”   舒荷摇头,又点头,“还是有点怕的。”   他小声,“你是不是可以一直变小?不能变得更小吗?”   是可以变得更小。   但用小蛇脱敏不如大蛇那样来的直观,他最初缩小三分身形,是怕卷住少主不方便,惹他难受。   再变小点,就跟上次水月镇那条攀爬在少主腕间的白蛇一样了。   奚烬静默片刻,又缩小一分身形,舒荷的手空了一点,轻轻往下,才又捂住奚烬的脑袋。   冷血白蛇的脑袋都要被他捂热了,现在是热血白蛇。   热血白蛇用蛇信子轻轻舔了舔少主的颈侧,舒荷轻颤一下,冰凉的水色在他颈侧留下了一道蜿蜒的痕迹,他不由自主伸手摸了摸,不高兴地说:“不要这样。”   奚烬藏住蛇信子。   他抬起头颅,慢慢往前贴住他的脸颊,舒荷呼吸到一些黏糊的腥气,又有点惶然的无措了,他站在原地,面前的庞大白蛇身直立起来,他伸手就能抱住,就像人类拥抱那样。   怎么抱怎么觉得奇怪。   他睁圆眼睛,杵在原地被奚烬贴贴,脑袋里都不知道该想什么好,忽然,脸颊上的冰凉撤去,黏稠的蛇味也消失,舒荷一时不察之下,落入一个颀长的身形之中。   是奚烬变回了人形。   舒荷下意识抬起头,整个人便被奚烬腾空抱起,他出声欸了一下,把脸埋进奚烬颈窝处,含糊问他不脱敏了吗?奚烬已经从冷血白蛇变成热血白蛇了,他用蛇身勾住他时,身体的每一寸皮肤都反馈了明显的触感。   少年柔软的腰身、纤细的双腿,因为紧张而加快的呼吸……他全捕捉了。   热血白蛇要变回原来的样子,得做点什么。   就这一脱敏,舒荷便忘了自己今日是要回宗门的。   他被人搂在怀中,额发黏糊糊地贴着发红的脸,唇珠被含得肿起来了,艳色糜艳。   眼眶湿漉漉的,被奚烬十指相扣地抓着,生了汗也没放,他被抓得有点疼,不自觉挣扎起自己的腕,结果这只和自己十指相扣的手霎时加重了力道,抓紧他,顺着将他往自己面前一拽,舒荷跌进奚烬怀中时,腿心绷直,整个人都涣散到脑袋空空。   好半晌,他才用哽音小声骂了奚烬一句。奚烬吻吻他的脸颊,然后低头,眸子落在一处,将他完完全全搂紧在自己怀中,不留一丝缝隙。   此刻是深夜,还是白日?   舒荷分不清。   他只知道奚烬最后又说要脱敏,变回了蛇,还是那种缩小许多许多倍的蛇,但也比水月镇那只大。   舒荷更分不清时辰了。   *   两日后,大宫正殿入口处。   “哪位?”   “衍圣剑宗扶鸿。”扶鸿出示自己的剑宗令牌,面无表情地看着正殿守门的妖精,“我来找我师弟,舒荷。”   那妖精一听,便隐约记得妖主带回来的正道修士是叫什么荷……它也不太清楚其实,是远远听见妖主那般称呼的。   不过,这事应该没错。   衍圣剑宗大名在它们妖界也鼎鼎有名,在外要给几分薄面的那种,不好得罪,这人也不至于冒充,剑宗令牌它认得的,只是,妖精也不确定他们妖主会不会放人,毕竟谁都能看得出,妖主是要和那正道少年成亲的。   犹豫一下,妖精还是说:“好的,您等我片刻,我去去就回。”   扶鸿站在原地等待,垂眼道:“嗯。”   他没等多久,妖精回来了,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好的,您师弟等会儿就来了,您别急。”   扶鸿抿紧唇,一动不动盯着那个方向。   *   如今妖界一事尘埃落定,就不需要偷偷幽会了。   奚烬想去剑宗提亲。   要不是事情没准备周全,他甚至想现在就跟舒荷回去。   “都两天了,师兄肯定等急了。”   舒荷穿戴整齐,捂着后颈问奚烬还有没有吻痕?奚烬扫了一眼,上前嘬了一口,“有。”   “……”   舒荷鼓起脸,谴责地瞪着奚烬,奚烬回避眼神,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后,走出一段路,才听他沉闷的声音响起,“为何不能住在这?”   这才几天。   又要过上寄信的日子。   舒荷埋头往前,咕哝:“不可以的,就算成亲了也不行,但是你可以来剑宗找我。”   “今晚去找你。”   “今晚不行。”舒荷板着脸回头看他,小声,“已经弄了两天了,我不跟你弄了。”   奚烬:“才两日……此前我们可是两周未见。”   舒荷的回应是加快脚步。   不多时,二人便到了大宫正殿大门处,扶鸿早已在那等候多时。   舒荷快步跑去,扶鸿也朝着他走去,奚烬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心头压了两分,他拢起眉,三两步上前抓住舒荷手腕。   舒荷下意识回头,脖颈便被人挂上什么,奚烬低头,专注地勾着他的衣襟,把这些全部落到衣服里。   “和你的生辰礼是一样的象征。”   他没说太明白,只用他们二人能听懂的话讲,舒荷一下便明白了,他攥着颈子间的绳,指尖轻勾着,一二三四……六条,沉沉的,是六个部族的信物。   “都给你。”   奚烬低声说:“少主,我过几日去找你。”   好歹不是今晚了。   舒荷认真点头,对他挥挥手,“走啦。”   奚烬站在原地,轻轻点头。   一直到少年背影彻底消失,他方转身离开。   *   奚烬一路心不在焉。   温存两日,又陡然分开,这种事情他近一年体会了许多次,每每深夜幽会,天不亮就得走。   如今事情尘埃落定,没想到还得体会。   奚烬心里想着人,并未怎么观察周遭,但他与生俱来的敏锐直觉还是在线,辅一推门,奚烬便顿住,冷然地抬眸看向殿内。   “出来。”   这股气息没有刻意隐藏,那便是不怕他发现,果然如奚烬所想,不出三息,距离他两米远的位置便缓缓出现一抹浓烟,紧跟着是深紫色的人形。   无头无影,只是一团用以与他对话的幻影。   刚巧,奚烬对此再熟悉不过。   奚烬的黑瞳漠然地注视着那抹幻影,声音毫无波澜,“又是你。”   幻影动了一下,“不该意外的,尊贵的妖主殿下。”   奚烬祭出了剑。   “我不想打架,这只是幻影,斩断没用。”那幻影立刻说,“这一年我虽然没出现,但一直在观察在你在妖界的行动——事实证明,你能当妖主,便能拿下魔尊的位置。”   奚烬道:“我说过我对当魔尊没兴趣。”   幻影道:“你也说过你对当妖主没兴趣。” 第135章 宗门团宠被龙傲天掳走后26   奚烬指腹摩挲着剑柄之处的纹路,漠然不语。   “我不想说胁迫的话,那不利于我们之后的合作。”幻影道,“但不得不说,如果这场合作实在不能展开的话,那么我会选择将你身体里流着魔族血统的事曝光出去。”   奚烬垂了下眼。   他并不担心这件事被妖界众妖知道。   他拿下了这个位置,从此以后所有的规矩都是他说了算,那些有机会跟他竞争的,早就死的死,残的残。   只有少主那……   少主不喜欢魔。   殿中寂静,时间在一点点流逝,幻影也不觉久,就这样耐心十足地等待奚烬做抉择。   其实,它当然并非只能选择和奚烬合作。   只是奚烬最合适罢了。   奚烬未经过宗门系统性修习,这一路的功法几乎全靠自己悟,一个人便能成长,足以证明其身负通天气运。   而魔界,如今有九位圣子圣女,虽都是纯血出身的兄弟姐妹,却互相提防坑害……比之妖界有过之而无不及。幻影之所以不想从中挑选任何一个魔合作,是因为这些圣子圣女背后各有错综复杂的势力,合作起来多半也是互相防备,麻烦得很。   综合下来,还是自幼流落在外的奚烬最为合适。   幻影思索的同时,注意到奚烬摩挲在剑柄纹路处的动作缓缓停了下来。   它立刻聚精会神。   “也不是不行。”奚烬竟然松口了。   这是幻影找他第三年,他第一次松口,释放了可以合作的信号。   幻影敏锐意识到奚烬还有后话:“但是?”   “我得去问问。”奚烬淡淡道,“你应该知道,我有个恩爱的道侣吧?”   幻影:“……是的。”   怎么会不清楚呢?   它一年前就知道了。   妖界那些妖查不到,是因为奚烬刻意隐瞒,再加上它们最初并未和奚烬有所往来,所以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奚烬还会有一个特别喜欢的心上人。   而幻影则不同。   它一直追踪奚烬,虽然也不至于日日跟着,但偶尔一跟,就能发现奚烬的情感状态。   它确定奚烬以往应是有发现自己在跟踪他的。   至于为什么不戳穿……大概也是知道,没什么必要。   它是以幻影现身,真身仍然在魔界,背靠魔界第三大魔宗势力。   幻影看着奚烬,沉默了一会儿说:“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要去问问……”   它顿了下,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称呼那位漂亮的少宗主。   “嗯。”奚烬没在意称呼,垂眼道,“我要去问他。”   幻影:“他得知你是魔,或许就不愿意和你往来了。”难得说了句公道话。   “你不懂。”   奚烬颔首,不知是不是错觉,幻影竟觉得那双注视自己的漆黑的眼瞳,露出一种好似“你不懂爱情”的倨傲来。   “……”   奚烬其实也不全然如表面这般有信心。   他攥着剑的掌心,微微渗出一点汗。   他不确定。   他不确定少主是否能接受。   他只是觉得,相处了这么久,感情又一直稳重上进,少主说不清就不介意了。   而且,奚烬自认自己是在凡间长大的,除了有魔族血脉以外,就和魔没有什么关系了。少主应当清楚他的为人,不至于为这个判死刑。   他想就像这一年来的寄信往来一般,把事情事无巨细地告诉少主,一点都不要隐瞒。   要是隐瞒着被发现,那后果才严重,而那是蠢人才做的事。   奚烬自幼便是果断的。   想再多不如直接做,就像对少主诉说心意,直接承认自己是妖怪。   现在,他要承认自己是魔了。   幻影看奚烬是认真的,便不再多言,反正奚烬答应合作的事情便成,至于感情方面……如果他被那少主嫌弃血脉,被人甩了,不要因此一蹶不振就行。   “那便如此,七日后我再来找你。”幻影道,“这七日你可以好好想想,该如何和你心上人聊这件事,魔界那边,我会先把之前整理的势力资料找出来给你。”   奚烬道:“不用,这几日看过。”   幻影:“哦?你还看这些?”不是说不愿意和魔界扯上关系么?   奚烬淡淡扫一眼幻影,“最近下面呈上来一些折子,有关攻打魔界的,资料齐全,我闲着没事都看了。”   “……”   那叫闲着没事?啊?   要不是合作,怕不是他当真要去攻打魔界了!   幻影憋了憋,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要怎么说,敏感的话题还是少说为妙,容易影响合作精神,它想到这里,干脆直接原地消失在奚烬视野里,奚烬这时候才收敛了所有的情绪,缓步走到案桌前,“嗒”一声,将剑放在上面。   他坐下,视线里闯进一只舒荷吃剩的米饼,圆圆一只,其中一个地方凹下去一个月亮的形状,这个距离就已经能闻到米饼的酥味了。   奚烬看了两秒,拿起来,三两下吃完,继而用灵鸢法术,垂眸思索片刻,给人写了封信。   *   妖界大洗牌之后,信息滞后将近一个礼拜才席卷修真界。   而衍圣剑宗无疑是最早得到消息的。   毕竟他们有十六个前去妖界做任务的修士,师弟师妹们一回宗,就完全管不住这张嘴了,他们激动地同门吐露了个干净,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全宗都知道了。   消息也往外传了点,说舒烬当选妖主,舒烬陌生吧?那奚烬呢?这大家就不陌生啦!   奚烬就是舒烬,这个消息跟长了翅膀一样乱飞,外宗大多不敢相信,直到一个礼拜后妖界的消息传出来,他们才恍惚意识到,真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运道。   人比人,气死人啊!   而最不敢相信的,自然要当属剑宗外门了,外门能逃过没有蛐蛐过奚烬这个成就的屈指可数。   因此,每个对奚烬都暗藏负面情绪的修士,得知这个全都惊翻天了,他们一会儿不敢相信和自己一样当过外门弟子的奚烬就这样一跃成了妖族老大,一会儿又怕奚烬会不会哪天来外门寻仇,暗杀他们。   毕竟奚烬那会儿在外门,就是一副有点邪性的样子,很难不像没记仇……   外门弟子想到这里,都哽住了。   有人喃喃道:“我以后再也不乱说谁了……”   谁也不知道被蛐蛐的人改天会不会踩自己头上。   大部分外门弟子还都有点气性,虽然心里怕,但嘴硬着不肯认输,还暗骂道:“奚烬敢来吗?我们再不济也是剑宗的弟子,他又是妖主,除非想和正道为敌,否则怎么敢动手的?”   “做干净点不就可以当没发生吗?这种大人物,最不缺给他做事的人了……欸!算了越说越心烦,想那么多做什么,不如想想少主?”   可是,少主也和奚烬有关系啊。   他们左右对视,显然是都想到这个,一时萎靡了,“少主和奚烬,到底还有没有联系?”   谁都不清楚。   连内门都不清楚的事,遑论他们外门。   哎,真是有朝一日,直上青云啊。   彼时,青霜小院。   那日奚烬写了封信件,说最近事情忙,可能要六七天后才能来,今日便卡着第七日,他偷偷来了。   他如今已经是妖主了,这种身份要来剑宗得先提前知会,拖来拖去又要两三日,奚烬还是习惯偷偷幽会,贼做多了连翻窗户都熟练。   进来后,奚烬扫了一眼朝着这边走近的小罗,把窗户拉了下来。   “他还在这?”   奚烬转身,走向伏在案桌睡觉的少年,“少主每日都会和他下棋么?”   舒荷这会儿睡着。   听到熟悉的声音,他下意识动了动脑袋,迷迷糊糊抬了下头,去看声源位置。奚烬今日换了剑青色衣服,和舒荷身上那件很像,难得不再是沉肃的黑衣了。   他走进,看清少年的模样,脚步不由自主顿了一下。   舒荷脸颊有红痕,是睡觉枕着衣服压出来的,从腮颊到眼尾的位置,瞧着可怜兮兮。这会儿刚睡醒,眼睛也湿,还抬着头,发愣地看着他,露出点纯天然的娇憨。   “少主。”   舒荷刚反应过来,迎面便被一个宽阔燥热的怀抱搂入怀中,他仰着脸,呼吸里是奚烬身上热热的味道,像是一团火炉将他包裹在其中,奚烬抱着他低头,将脸抵着他的颈侧,用唇轻轻吻了吻上面的青色血管。   同时落下的还有呼吸,炙热地萦绕在他的肌肤上,很痒。舒荷胡乱回抱住奚烬,下一瞬便被人搂得更紧了,接着他整个人腾空而起,奚烬坐在他坐过的位置上,将他揽到自己腿上,面对面抱着。   “你好像变高了……”   舒荷还有点儿出神,用手比比奚烬的额发,虽然奚烬成就高,但是也只有十九,和舒荷同年龄,有得长。   “我应该也高了……”舒荷又摸摸自己的脑袋,嘀咕道。   “是高了。”奚烬拉下他的手,又轻轻用掌心贴住他的后颈,把人往自己怀里带,吻上那双软红的唇。舒荷的手下意识攀在奚烬肩上稳住身形,很快注意力就被呼吸里的炙热和唇面研磨的触感夺取。   刚一见面,奚烬就忍不住了。   他的手从少年雪白颈后往下,轻轻扣在腰后的位置,宽大掌心按得有些紧,手背上的青筋都浮现了,舒荷茫然地轻喘了一下,胡乱揪了一下奚烬的头发,声音含糊地对他说不要那么急。   奚烬碰着他的鼻尖,轻轻撤开一点位置,又抵着他的额头,任由两人的呼吸交织,缠绵,随后搭在少年腰后的手,重新回到他的颈侧。   “少主。”他轻轻开口,“有点事想和你说。” 第136章 宗门团宠被龙傲天掳走后27   奚烬说完这句话,却并未继续往下说,只是专注而静谧地望着面前的少年。   从眼看到鼻,再到唇,舒荷像是还没缓过来劲,被亲得腮颊和唇都覆盖上一层薄薄的红,呼吸也不稳,带点鼻音,含糊地轻嗯一声,像在问他要说什么。   奚烬滚动干涩喉结,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蹭在少年后颈处。   他喃喃想,不该忐忑的。   魔族血脉又怎么了?少主对他的感情纵使没深到自己这个地步,可也足够了。   少主会主动来妖界找他;   会特意在出门前往乾坤袋放吃的带给他;   不会排斥他的亲密接触,哪怕是变成蛇也没关系;   心里是有他的。   魔族血统而已,他又不是肆意作恶的魔修,虽然他手里是不干净沾着不少鲜血,可都是那些人主动寻衅滋事,他是还手。   奚烬顿了一下。   他其实并不想做个好人。   好人给自己上枷锁,背负无形的压力,到头来多半捞不着好,这一点他自幼在人间颠沛流离时就深有体会。   但是现在,他庆幸自己这一路没做过什么坏事了。   “说呀,什么?”舒荷缓过呼吸,见奚烬不讲话,于是凑近用手在他颈侧戳了一下,奚烬握住他的手,攥在手心,十指相扣,将人往自己怀中按。   “不是什么大事。”他俯身吻过去,在轻吻的“啾”声间用再自然不过的语气,仿若不经意地透露道,“我是妖魔混血,我体内流着一半魔族的血。少主,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他想过要不要假装自己是最近才得知这个消息的,把自己摘出去,但这个办法刚出来立刻就被潜意识否决了。   不可以撒谎。   不可以在少主面前说假话。   血统是他选择不了的东西,但是撒谎他能选择。   撒谎的性质,比血统严重。   奚烬垂下黑瞳,忽然有些怕舒荷会说讨厌自己之类的话,喉结迅速攒动两下 ,他再次俯身堵住了面前透着水色的唇,几乎是逼近地用力亲吻他,吻到唇齿间暧昧的水声都压不下来,吻得舒荷浑身热腾腾的,躲都没处躲。   他被奚烬抱着坐在腿上,整个人都无处可依,只能用双手紧紧攀着他的肩,很快又被吻得呼吸不稳起来,连自己要说什么都忘了,眼睫毛湿漉漉地颤动,迟钝地望着他。   奚烬一直躁动的心脏忽然就平息了。   他慢慢松开少年,一双彻底转为深紫色的竖瞳妖异地盯着他,没有挣扎、没有愤怒、没有厌恶……少主不讨厌他?   还是没有听清他的话?   奚烬舔了舔唇。   一双深色竖瞳落在舒荷的脸上,很深,深到像是要将他从里到外啃一遍,任何一个人角落都不放过。舒荷胡乱伸手撑住奚烬的腹肌,想爬起来,他被硌得不舒服。   “少主。”   奚烬却阻止了他的动作,抓住他按在自己腹部的手,往前一带,就将人完完整整揽进了怀里,连一丝缝隙都不留。舒荷脑袋空白地趴在奚烬怀里,下巴抵着他的颈,竟感觉更硌了。   就隔着衣物,形状鲜明。   “我是半个魔。”   奚烬说:“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舒荷转了转脑袋。   他看了奚烬一会儿,又别开了头,魔……他早知道了呀,当时是打算利用这个理由分手来着,后来发现奚烬特别上进,他就不打算分手了。   他怀疑奚烬被分手才会一蹶不振。   “七天前魔界有魔来找过我,希望我能去魔界,和他们合作夺魔尊之位。”奚烬见舒荷不讲话,便继续道,“和妖界差不多的路数……我打算去,如果你不让我去,那我就不去。”   他伸手轻轻捧住少年雪白的脸,往自己方向看,“我全都听你的,我不跟魔界接触。”   舒荷被捧着脸,不好动弹。   奚烬掌心宽大,捧住他脸时见脸颊柔软,便没忍住轻轻带上点力,捧得少年的唇瓣像是轻轻鼓了一下,唇珠特别明显。   要不是不合时宜,奚烬特别想含一口。   舒荷还是不讲话,一双杏眼飘开看旁边也不看他。   奚烬顿了顿,开始认为他是在酝酿分开的词汇了,想到这里,他一颗心脏顿时落了下去,喉口重新变得干涩,浑身上下的血液像是凝聚到了一处,怔然地看着面前人道:“……你想不要我了吗?”   舒荷回头,茫然地看着奚烬。   什么呀……他在想是不是还要当魔尊才能完成任务。   他都忘记这个了。   “……没有。”舒荷鼓着脸摇头,奚烬却不怎么信的样子,沉默地看着他。舒荷绞尽脑汁想了想,只好小声说,“去吧。”   奚烬:“去了魔族,你就有理由不要我了。”   他刚刚还说去不去都听舒荷的,这会儿却是一锤定音说不去了,舒荷睁大眼睛,揪着他的衣服说不可以,要去。谁知奚烬认定了这是他找的分手理由,低垂着眼睛就是一声不吭,不答应。   怎么能不去。   不去的话,任务就完不成了。   他没想分手呀。   舒荷有点着急,又看奚烬低垂着头不肯讲话也不肯看自己的样子,一时急得没忍住揪了一下他的头发,然后低头努力且笨拙地亲他的眉头。奚烬霎时抬眼,紧绷的喉口正欲说出什么话,少年那张漂亮昳丽的脸就凑更近了,啵的一声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然后絮絮叨叨说要去,这不是分开的前兆,他就是想要他去。   理由……没有什么理由,非要说一个,舒荷绞尽脑汁编了一个说希望魔界修真界妖界一家亲。   奚烬气息有点沉。   他死死看着少年,唇上被主动亲吻的柔软触感像火一样烙印在他脑海里,烧灭了一切理智,奚烬立刻放弃了追问是真是假的念头,逼近舒荷吻住他的唇。   刚刚就亲了很久,唇上的酥麻触感还未褪去,这会儿敏感得很,再被滚烫的热浪含住,舒荷脑袋快成浆糊了,迷迷糊糊地半张着嘴,被人长驱直入,截住那软红湿润的舌尖。   呼吸交织,热气氤氲,奚烬舔吻得很用力,接吻的水声根本压不下来,舒荷听到门口有小罗走来走去扫地的声音,一时慌得眼睫如蝶展翅,指尖攥得苍白,含糊地贴着奚烬不敢发出一点点声音。   小罗从不肯用法术扫地。   每次都是手动,一天会扫三次落叶,有时候会推开门和少主聊天。   因为少主脾气好,也不太注重什么隐私,所以他甚至不怎么敲门就进来了。   舒荷有点儿缺氧。   他努力呼吸,紧张下似是听见小罗走到门边的声音,忍不住用手抓了一下奚烬的脑袋,轻轻地抽泣一声,不亲了……不亲了。   奚烬松开他的唇。   舒荷以为这场混乱可以结束了,领口却一凉,他睁着雾蒙蒙的泪眼低头,手指缠着奚烬一截漆黑的头发,奚烬用那双彻底暴露的魔瞳注视着他,然后低头吻了吻,又用舌头碰,牙齿磨。   他绷直背脊,掉了一滴眼泪在奚烬脸上。   有什么好弄的……   他轻泣,这样穿衣服都会不舒服。   小罗还在外面,舒荷一点都不敢凶奚烬,只敢用手揪住他一截黑发扯,奚烬总算松开,往上吻了吻他雪白的下巴,留下了一片濡湿的水色。   舒荷的衣襟松松垮垮,勉强提起才遮住香肩,可也就是这一提,才被奚烬欺负过的地方果然被布料磨得酥麻,他伏在奚烬颈窝里哽着软音小声凶他。   奚烬抱起他,在门上设了一道阵法。   这一遭,直接两日。   来时偷偷摸摸,走时奚烬倒是光明正大走的下山的云梯,扶鸿看见他时表情不明显地变了一点,用平淡的语气对他说了些官腔,大意是妖主来剑宗最好还是提前报备,哪怕宗内有关系好的人。   奚烬心情好,压根就没听进去,随意“哦”了声,就转头给自己的少主整理整理了衣领,遮住上面的斑驳痕迹。   “走了。”   他走下一层阶梯,回头看舒荷,“下次出发前来找你。”   舒荷鼓起脸,很想凶奚烬两句,但这里外人好多,他左右看了两圈,只能遗憾地放弃,往下撇着小嘴说:“喔,走吧你。”   一点都没有不舍得他。   奚烬却舍不得极了,一步三回头,过了半刻他的身影才彻底消失在云梯下。   去魔界的事就得瞒着了。   毕竟修真界不待见魔。   奚烬定的是后日去魔界,他如今是妖主,刚登位不久手下也没有特别信任的妖,因此许多事都得亲力亲为,这次去了魔界,那些事也没法交给别的妖。   在魔界他注定没法像在妖界那般心无旁骛抢位置。   也不知道要多久……   舒荷嘀嘀咕咕往回走,扶鸿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才回头登上炼心峰。   舒不刃今日竟不忙,坐在院子里和器峰峰主下棋,扶鸿来的时候两人刚下完,“走咯,正好你徒儿来了,叫他跟你下吧。”   器峰峰主站起身,扶鸿走到他跟前微微作揖,“长老。”又看向舒不刃,唤了声师尊。   长老离去,扶鸿坐在了他的位置,看见师尊拿过白子,头也不抬地问:“奚烬来找过小荷?”   他顿了下,“嗯,偷偷来的,走的不是正路。”   “妖界局势平定,他提过成亲的事没有?”舒不刃扫了扶鸿一眼,扶鸿沉默片刻,“不清楚,成亲这事会不会为时尚早?小荷还未及弱冠,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也不长,说不定以后……”   舒不刃:“我也没给他们想那么久,只是作为一个父亲,我在想奚烬如果上门提亲,我说点什么好。” 第137章 宗门团宠被龙傲天掳走后28   舒不刃是第一次当父亲。   他不清楚别的父母是怎样的,反正就他自己而言,在姻亲这件事上,他不愿过多干涉孩子的意见。   孩子喜欢谁,他作为父亲见过面,确定过品行便足矣了,虽然有时候心底也会不自觉挑剔奚烬的种种,但他不会表现出来。毕竟作为一宗之主,有时候一些话不太好说,奚烬是小辈,更是妖主。   如果有天奚烬来提亲了,他是否要提条件?是否要以长辈的身份将成亲一事再拖多几年?   毕竟小荷还没行弱冠之礼。   扶鸿看着师尊,一下不作声了。   估计无人能想到,堂堂衍圣剑宗掌门人私底下也是会像个普通父亲一般,思虑这些事情。   他按着棋盘上的黑子,小荷和奚烬的事大概是板上钉钉了,只要感情不出问题,他们迟早成亲。   可这一年来,两人一个在妖界一个在剑宗,异地而处,哪怕是寄信隔空聊天,也是磕磕绊绊谈下来了,感情肉眼可见的好。奚烬更是爱的明目张胆,又怎会出问题?   扶鸿敛着眸,不知想了些什么,忽而轻叹了一口气,终是道:“小荷实在年轻,若奚烬上门提亲,至少也得将成亲一事往后挪个五年。他等不及也得等。”   舒不刃垂着眼思索:“那便如此吧,你师娘还不清楚这件事,改日我和她商量商量。”   扶鸿低声:“嗯。”   *   提亲这事原本是在奚烬的计划里。   他想和少主成亲,拥有昭告天下的关系,梦里都在想,可计划赶不上变化,魔界一事粗略估计至少两年。   那里势力盘根错节,不似妖界势力相对简单,拉拢各个精怪部族便行。在魔界,除了魔尊膝下的圣子圣女,各个势力也都目的不纯,全是敌人。   最重要的是,魔界距离修真界很远。远到他无法一昼一夜赶去剑宗和少主幽会,也无法时时寄信。   这回倒是更纯的异地恋了。   奚烬想到这些心头有些燥虑,如果一个月没见,少主会不会对他陌生?时间一长,一年只见几面那种,少主会不会对他的感情变淡,然后找别人?   奚烬以前并非内耗性子。   他的经历、身世,本来相较旁人便更曲折离奇些,加之莫名容易招惹恶事的体质,如果整天心里头还装着谁今日对他态度差、今日跟谁是不是说错话这种琐事,整个人早不成人样了。   所以奚烬以前从不预想没发生的事情。   这会儿倒是变了,他脑子里的东西已经从少主感情变淡,预想到少主找了别人自己该怎么办?   奚烬的情绪甚至影响到了舒荷。   尽管他一句话都没说,这种蠢心事都搁在心里,但两人什么都做了,又那么熟,他一点细微的表情变化看起来就特别很明显。   舒荷有点不明所以,茫然地抬脸看着他,“你怎么啦?”   今日是出发去魔界的日子。   奚烬来剑宗找他告别。   提前知会了,入宗手续还是扶鸿给签的名。   奚烬本来不想说。   但临了要走,说不出来他怕是几日都不安宁。   垂了下眼,奚烬唇线抿成一条直线,低声说:“少主,我走以后,可能要很长时间才能见面了。”   魔界势力盘根错节,他一去就会被盯上,能找机会来剑宗的次数显而易见的少。   奚烬道:“你别忘了我,多想想我,没事的时候……把我给你的信物拿出来看看。”   他又道:“多看几眼,别把我忘了。”   他记忆哪有那么差呀?   再久,几个月一面总是行的吧。   舒荷嘟哝,“我不会忘了你的,你不要胡思乱想。”   他大概能猜出奚烬的心思,于是板着脸一本正经道:“我是个特别专一的人。”   奚烬盯着他:“我信。”   又说:“能说一句我喜欢你吗?你从没对我说过。”   不安全感也有一部分源于这里。   在一起那么久,舒荷没说过喜欢他。情话倒是讲过,当初在妖界互相寄信的时候,他会在信里说我想你了之类的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哄他的。   舒荷说:“我喜欢你。”   他都没犹豫,就这么抬着脸说:“我喜欢你,好了嘛?心悦你,你在魔界要好好的。”   奚烬没想到这些字就这么轻而易举从他口中说出。   他呼吸一滞,一瞬间觉得自己听力敏锐得出奇,能听见风和草刮过的声音,能听见自己不正常的心跳声,还有血液黏密流动的声音。   有瞬间又耳鸣,什么都听不见,气血似乎倒涌,他没想到自己会因为一句简单至极的话产生这么多不可控制的反应,他听见自己无意识地轻问:“真的吗?”   与此同时,另一道声音也在舒荷脑中响起:【真的吗?】   是系统无机质的机械音。   机械音没有波澜,没有起伏,可尾音却像是上扬了,问他真的吗?真的喜欢吗?   舒荷没想到还有反问。   他低头捻了捻衣服,唇瓣鼓着,轻轻抿了下,半晌才重新抬头,认真嘀咕,“真的。”   喜欢是什么,奚烬已经明明白白告诉他了。   很多很多人都以身作则教他了。   再说奚烬除了在亲密的事情上会过分点,其余地方都很好,舒荷觉得自己应该是喜欢的,因为奚烬过分的时候,他会心软纵容,除非受不了才会打他。   但是也轻轻的,打完就给他亲。   奚烬道:“我爱你。”   他说的忽然,又重复了一遍“我爱你”,随后牵住舒荷的手逼近吻了吻他的唇,和以往狂风骤雨般的深吻不同,这次的吻轻得一触即分,奚烬心头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消失了,他注视着少年那双清丽圆润的杏眼,说:“等我回来。”   舒荷慢半拍喔了声,奚烬觉得他睁着眼看自己也可爱,想再亲亲,又怕亲久了不想走,于是只能克制自己,“那我走了。”   “走吧。”舒荷杏眼晶亮,抬手挥挥,“再见,一路顺风!”   奚烬:“……”   这真的,哪里像喜欢他的样子。   一点都没舍不得。   舒荷是觉得早晚会见的,又不是见不着了。他看奚烬沉默地看着自己,想了想,噌噌上前抓住他的手臂踮脚亲了亲他的唇,“好了嘛?”   还以为没有离别吻不高兴呢。   奚烬低垂着眼,干脆不忍了,加深这个吻。舒荷以为还是一触即分,没想到又是深吻,一下差点没能踮住脚,被他勾着腰往怀里带。   *   奚烬离开后,系统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真的吗?】   舒荷眼睫毛湿漉漉的,低头揉着泛红的嘴巴,“真的呀。”   【我以为你骗他的。】系统用机械音说,带着点试探意味,【就喜欢过这么一个?以前的有没有喜欢的?】   舒荷茫然地想了想。   他揉着嘴,揉得有点酥酥麻麻的疼,又抿了一下,才小声说好吧自己也没有很专一。   不专一的他以前也喜欢过别人。   明白喜欢的含义后,舒荷就往上套,遇到的人全套个遍,然后很沮丧的发现自己不仅不专一,还喜欢了好几个。   他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轻轻晃腿,很心虚地说:“怎么办哥,我不专一。”   【那他们都站你面前,你选谁?】系统问了个刁钻问题。   舒荷说:“他们也没法站我面前呀……”   系统一顿,【你更喜欢谁?】   舒荷闭着嘴不肯说。   他要当专一的人,怎么能想这些,怕系统再问,舒荷咕哝着指指点点道:【你问这些干嘛呀,别问了,快飞出来给我抱一下。】   系统:【……】   舒荷把龙抱怀里,亲昵地和它贴贴蹭蹭,系统眼前是他雪白的脸,偶尔会蹭到那双被人吻得满是艳色的唇。   它一动不动地想。   那就不问了。   反正无论是谁都……   *   奚烬果然没什么时间回来。   距上次分别,已有两个半月,灵鸢倒寄过,但也就三回。   扶鸿怀疑他们感情出问题了。   最初奚烬消失是为了去妖界当选妖主,那现在呢?总不至于去魔界当选魔尊。   可小荷瞧着并未不高兴……   扶鸿无法,只能旁敲侧击地问:“最近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呀。”舒荷蹲在灵魄池边摸鱼,半点没见不高兴,反而捧起手心里的小黑鱼给他看,杏眼亮晶晶的,“抓到啦。”   没有不高兴,那就是感情状况还行。   那奚烬人呢?   扶鸿皱着眉。   第三个月,奚烬半夜偷偷来了一回,给他摘了魔界的灯花放在花瓶里,大半夜照得四周通亮。   他也没做什么,就这样抱着心上人聊了会儿天,就一块睡了过去。   两个时辰后奚烬离开。   舒荷迷迷糊糊被人弄醒,又迷迷糊糊睡着,第二天要不是桌上那捧已经不再亮起的魔界灯花,他还以为昨晚见到奚烬是做梦。   *   奚烬找了傀儡师制了个自己的等身傀儡放妖界掩人耳目。   其余的,找了当初找自己合作的蛇妖族来办,他用的理由是在魔界当卧底。反正妖界也想和魔界斗,这个理由挑不出错。   *   两人半年才见三面。   扶鸿到底把“你们是不是分开了”问出口了,他作为大师兄不太好一直关注师弟的感情状态,可又忍不住。   师尊也想问。   他也就带着师尊那份,一并问了。   舒荷悄悄瞄师兄一样,又严肃别开头。   他一直害怕被人问起,消停大半年还以为他们不在意呢,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奚烬的去向了,舒荷犹豫着含糊说“没分开”,扶鸿问那奚烬人呢。   “他在…在…在魔界!”   扶鸿皱眉。   “妖界要打魔界。”舒荷着急之下还真想到个托辞,除了理由不一样,奚烬做的事是差不多的,大师兄去查也会是这样,他眼睛亮起,逐渐有底气,嘀嘀咕咕道,“妖界特别有野心的,奚烬就去魔界了解情况了。”   扶鸿:“了解情况,都不能来剑宗?”   “不方便嘛,万一被魔修看到会暴露的。”   舒荷讲的全是真话,“大师兄,你不要担心啦,我们感情很好的。”   扶鸿一梗。   怎么能不担心,怎么能不关注?   人在眼皮子底下一日,他就永远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睛落在他身上。   *   第一年的后半年,奚烬来的次数多了点,基本维持一个月一次了,他在魔界有了基础,谨慎心可以稍少那么一点。   系统也在这时提示,后台的红色任务阈值快要攀到顶了,也就是说至多再过一年,他的任务就会完成。   【这次是没法留下的。】系统机械音放低提醒,【任务一旦完成,程序会立刻为你进行积分结算,兑换奖励,到时候得直接离开。】   之前舒荷还在想是留下还是直接走,却没想到根本没得选。他茫然地睁了下眼,一对杏眼放空似的垂了下来,好半天才轻声说:“哥哥,那奚烬怎么办?”   系统顿了顿。   它不太清楚要不要实话实说。   实话实说,所谓主角全部都是同一个人的灵魂。   包括它,也只是其中一个再碎不过的分身。   它也并非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的。   任务完成后,所有魂魄融合,“它”会去找他。   他之前答应了,可以去沃勒星找他的。   半天没听到系统回答,舒荷知道它也没办法,只好发愁地说了句好吧,然后停下了轻松晃动着的细腿,鼓着腮帮子说:“哥哥,那你得来找我。”   他低下头说:“要和位面里的一切进行切割……就像梦一样,有你在,就不像梦了。”   “我给你做个小窝,你是小龙,就住在窝里。”   舒荷絮絮叨叨:“我家房子特别大,一开始二七说要给我建人类住的房子,后来发现这样他们就没法进屋找我了,还是拆掉了换成怪物住的房。”   系统静静听着,看着他湿润的杏眼,觉得冷冰冰的程序都暖了,偶尔应“好”“嗯”“会的”。   聊了会儿,舒荷就趴在桌上拉长声音说:“有点舍不得……”   他声音小小的,柔顺乌黑的马尾垂在身后,一部分贴在雪白的后颈上。   系统轻声,【以前离开那些位面,没见你再提过他们,那时候为什么没有舍不得?】   “因为一起过了很久很久呀,你还给我疏离了精神,我不细想都不会想起这些的。”舒荷枕着脸,雪白腮肉贴在宽大的袖口,咕哝,“这次是突然离开。”   系统:【不突然。】   他迷茫地轻应。   【信我。】系统机械音像人类一样有了不明显起伏,【不会突然的。】   舒荷迷糊地哦了声,虽然不太懂系统的具体意思,但听着它的语气,还是觉得很有安全感,于是点点头,趴在桌上睡着了。   *   转眼是次年烈夏。   魔界动荡,大乱,被爆出当今少君是妖界妖主,少君相当于凡间储君,距那个位置仅一步之遥。   身份爆出后,正巧是最最合适的时机,奚烬顺势传唤妖界部下,攻入魔界。   妖主这个身份不能在最开始就暴露,因为在内部争权和外部打压不是一个概念。   内部,都是自己的事。   无论谁胜出,都是魔界的事。   但若是妖界攻打,那难度就不是一个度了,魔界上下都会齐心,这也是最初找奚烬合作的那个魔听到奚烬说攻打二字时为何不赞成。   其实本质来说,都是奚烬得道。   只是攻打的话,指不定得打多久,远不如以先魔尊遗落之子身份争权来的方便。   而如今事情已至尾声,奚烬成了少君,距那个位置仅一步之遥,手中又握有魔界好几支魔兵,加之他妖主的身份,所谓攻打不过是走个形式,施压于各圣子圣女,让他们懂点事自己退出。   三日焦灼,妖界部族退离魔界。   奚烬胜。   *   奚烬在魔界未换姓名。   直到中期,魔界有了动荡的意味,他的名字才因此传入修真界,传入衍圣剑宗。   剑宗外门弟子都要麻了。   这回总不是奚烬吧?是同名吧?一个人怎么能又当妖主又当魔尊?   他们不相信,可又不得不信,因为这两年他们一直没见奚烬来过剑宗,也没见少主身边有他。   很明显,很熟悉的操作啊,奚烬当年当妖主的时候,不就走的这个路子吗?   人怎么能有种成这样!   *   舒不刃和扶鸿得知奚烬连魔界都拿下时,双方进行了一个长达片刻的沉默对视。   良久,扶鸿说:“魔,是不是得插手一下?”   舒不刃幽幽:“若是最初得知他是魔,我定会想方设法阻止他接近小荷,可如今……为时已晚,况且,他并非在魔界长大,除了一身混血,也没什么和魔界相关的了,他修的路子还是正统剑道。”   道理是这个道理。   扶鸿甚至不知该说什么好。   “掌门!”灵童在外跌跌撞撞喊,“掌门!奚烬来了!他来提亲了!”   舒不刃:“……”   扶鸿:“……”   *   没谁比奚烬行动更迅速。   两日前,他于魔界正式成为魔尊。   一日前,他在妖界处理遗落的问题。   今日,一刻不歇来此提亲。   几人刚出来,就看见了几个拘谨的妖怪杵在外面,它们拿了很多东西,或许是第一次这么光明正大站在正道宗门里,每只妖精都肉眼可见地坐立不安,眼神飘忽。   好、好怪啊。   他们是来随妖主提亲的,怎么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   莫名心虚。   “爹。”   舒荷扯了一下奚烬,小声说:“奚烬来啦。”   舒不刃沉默地看了一眼站在小荷身侧的黑衣青年,“进来吧。”   奚烬擦了擦手里的汗,自然点头。   提亲这事挑不出错。   他们在一起三四年,也该到了有结果的时候。   舒不刃没拿这个说事,只是问起奚烬是如何想到既要当妖主又要拿下魔界?他有时候看他,并不像那种眼中有蓬勃野心之人。   何止如此,那是眼中只有小荷,才进屋片刻,视线就一直落在小荷身上,只有讲话的时候出于礼貌才会和舒不刃对视。   这样的……至情之人,哪来的野心想到做这种事?   奚烬垂下竖瞳,半真半假道:“小荷曾梦见我,说我旺他,我们便想着,是不是我越强,他越好。”   这件事舒不刃还有印象。   但是吧……有点扯。   他看着奚烬,沉默片刻:“你打算何时成亲?”   奚烬抬起黑瞳,“准备秋至那段时间,成亲仪式我已经开始准备了,排除魔界,在哪里办小荷说了算。”   舒不刃:“为何排除魔界?”   奚烬倒实话实说,“我虽然控制住了魔界,却无法一朝一夕改变魔修,况且,魔界永无天日,太暗了一些。”   就像正道厌恶魔修。   魔修自然也是如此。   若在那成婚,保不齐有魔修大闹。   听了这话,舒不刃倒是高看奚烬一眼,于是问小荷,放轻了声音,“你想在哪办?”   舒荷垂在身侧的手被奚烬偷偷抓着,他一直在悄悄挣扎,对话听得迷迷糊糊的,没太入脑,闻言迟钝半天才小声说:“就这吧……”   在剑宗。   也好。   舒不刃在心底轻叹,望着两个小辈偷偷对视的模样,意识到小荷是真的要成亲了。   他心底忽然涌起了一些难以形容的感觉。   就好像,时间如梭。   怎么那么快呢?   *   二人要成亲的事很快席卷三界,秋至来之前,各大宗小宗都派了座下修士前来观礼,有的在剑宗住下,有的来晚了剑宗没那么多多出来的房间,便被安排到妖界暂住了。   他们讨论着,觉得唏嘘又稀奇,住在妖主亲自安排的房间里,往前数几年谁敢想?   成亲事谊繁琐,从寅时忙到戌时,片刻不停歇。戌时剑宗早暗下来,却处处张灯结彩,像是满天星都落在里头,走哪都能碰到热热闹闹聊天的修士。   他们在炼心峰主殿拜堂,在青霜小院歇下。   彼时青霜小院很是安静,院里头点着明晰的灯,在奚烬的策划下,没有所谓的闹洞房,亦没有所谓的喝酒传统,他在附近设了阵,随后一挥衣袖,烛光便摇曳着熄了下去。   四周黯淡,唯有半敞开的窗户里照映进一片朦胧的月光,舒荷坐在床边,他是喝了一点点酒的,这会儿脸热,脑袋也有些不明显地迟钝,坐在那,眼睫毛被月亮光影照得落下一小块灰色,印在干净雪白的眼睑上,看着有些乖。   “少主。”   奚烬在黑暗里盯着他看了好久,才走去握住他的手。   终于成亲了。   终于成亲了。   他低头,执起这只雪白的手在背面轻轻吻了吻,呼吸炙热,烫得舒荷反应了一下,才下意识把手抽回来,用脚轻轻踢他。   奚烬弯身握住他的小脚腕,手在上面圈了几秒方才松开,随后褪去他的鞋袜,逼近,顺着将他按在身后的床面,俯身吻住那带有一些浅淡桃酒味的唇。   滚烫的呼吸交织,亦如窗外温馨的月色,舒荷整个人都被奚烬圈在怀里,稍一动便能感受到对方藏在衣服下的强劲身躯。他有点热,眼睫轻轻颤动着,唇也被吻得启开一些,小口呼吸着,“奚烬…”   柔软的唇像一片果冻一样被人含住,反复舔舐、汲取馥郁弥漫的幽香,奚烬低头这般吻了他许久,才摸着他雪白的脸颊,往后退开一点,近距离注视着舒荷那双溢满水雾的眸,顿了顿才问:“少主,你是不是有心事?”   是不想成亲吗?   是刚成亲就后悔了吗?   他不着边际地想,看见舒荷抿了下被吻得深红的唇,一时控制不住再度吻了下去,细细密密地亲吻了好一会儿,舒荷脸颊敷上一点薄红,他转了脑袋,声音小小地咕哝,“我在想一件事。”   他的任务应该是完成了。   不知道后台程序什么时候判定。   “我不见了,你会怎么办呀?”   奚烬顿住。   似有所感,他注视面前人那双湿漉漉的杏眼,慢慢俯身垂眼贴住他的耳朵,抱紧了,答道:“会去找你。”   “找不到怎么办啊。”   “找得到。”   【叮!任务完成。】   无机质的平板音陡然在夜色中响起。   【位面收束,整体积分结算中——】   【是否按照最初要求,兑换正常的寿命?】   【……是。】   【已兑换,正在传送回您原本的世界,任务已达终点,生活还在继续,宇宙维护中心衷心祝您往后开心愉快~】   “少主。”   答案落下那刻,时间日月颠倒,世界像被剪碎成一块一块的光影,光怪陆离,光影映入舒荷那双湿润的杏瞳中,他抓着奚烬的手,思绪迟钝之间,只能看见对方说着话的口型。   他在说,等我。 第138章 同桌的你(上)   神秘宇宙浩瀚无垠,内有无数星球以及种族。   沃勒星是其中之一。   沃勒星原住民被外界称之为沃勒怪兽,它们体型庞大,哪怕是在宇宙中也称得上佼佼者,因此星球上的建筑大多都是又高又大的,足以容纳它们的体型,人类站在其中,容易惶然生出一种巨物恐惧症。   不过也有例外。   在几栋庞大的房屋间,夹杂着几栋小小的窄窄的房屋,像小猫屋一样。   舒荷穿着鹅黄色宽松长袖风风火火从里面冲出来,随机抓住一只大怪兽的毛发扑进去,热情高喊,“二二早上好!”   “三六早上好!”   “不剪毛的你也好!”   从不给自己修理毛发,导致毛发过长在地面拖起来像鬼一样曾经把小荷吓坏的八七:?   “不早了,现在是星际时间下午六点沃勒时间下午四点……”   不对——!   舒荷迅速被几只大怪兽给团团围住,它们庞大的身形遮住光晕,落下来的阴影将舒荷笼罩在其中。舒荷骄傲地抬起自己雪白的脸蛋,挺挺小胸脯,兴高采烈说:“我任务完成啦!”   “哇!”   “好棒!”   “我就知道绝世天才超级无敌厉害的小荷花一定能完成任务!”   它们捧场至极,旋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而在他们眼中小小一只格外漂亮的少年后知后觉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扭捏地说:“也没有很厉害啦,其实任务都好简单的……”   宇宙维护中心在星际中是个特殊的组织。   来历未知,主神更迭了多少代也未知,只知道这组织确实是有点本事的,在星际权威性很高。   像什么增加寿命超能力之类的东西,他们还真能搞出来,宿主入职考核也极为严苛,只有小荷是被1号系统主动找上门的……   这些怪兽们都很清楚。   它们有些激动,用爪子小心翼翼地给小荷检查,看了一圈也问了一圈的问题,什么“有没有受委屈”呀?什么“都遇到了什么人什么事,快分享给它们听”,诸如此类的。   二七来的时候,直接把怪兽团全员撞开,它们“哎!”了一声,像是一群沾了水的蚂蚁被四散开来,把位置留给二七。   虽然都是爸爸妈妈。   但是二七还是最正统的那个。   毕竟当初是它把小荷从外星捡回来的。   “二七!”舒荷垫垫脚,伸开自己的手。一双晶亮的杏眼在沃勒星四点的光照下剔透明亮。   二七把自己毛绒绒的尾巴缠上去给他抱,尾巴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着,和他说:“终于回来了……那个谁呢?”   舒荷趴在毛绒绒里蹭脸,一时没太明白,含糊问谁呀?二七暗示,“就那个啊。”   欸?   舒荷抓着他的尾巴,茫然地抬脸,“谁?”   “……”   “没睡。”   二七一尾巴把人卷起来放到自己背上,驮着他往家的方向走,位面时间和沃勒星的时间流速不太一样,它不太清楚小荷在任务世界过了多少年,反正沃勒星已经过了五十三天了。   五十天啊!   小荷花长这么大,除了刚被他们送去外星读书那段时间,几乎就没离开它们超过两天过。他身体实在太弱了,医生又说活不过二十,包括二七在内的诸多怪兽都看他看的跟眼珠子似的,哪能放心让他出门。   说起身体,二七晃晃悠悠带他往人类小屋走,“不是说奖励是寿命吗?你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啦。”   他背上的少年雀跃道:“一醒来就没有啦,我现在觉得自己可以跑一千米不喘气。”   二七用尾巴勾他:“不喘气还是不行的。”   “二七,放我下来好不好。”   舒荷趴在毛绒绒里,“我不想回屋,我还想去找别的怪兽。”   二七停下来,用尾巴勾着把他放下,舒荷摇晃了一下才站稳,转身就往熟悉的大房子里冲了。   刚回来,那么久没见到熟悉的家人了,这会儿完全压不住自己新奇的心。二七看见少年风风火火跑在路上,遇到一个怪兽就碰瓷似的往它腿上撞,然后捂着脑袋,仰起昳丽的脸眉眼弯弯地笑着打招呼说早上好!   这么高兴……   二七也不自觉笑。   它们短寿的小荷花,终于可以像个正常孩子那样迎风奔跑了。   *   舒荷刚回家,对他来说已经是过了很长很长时间了,所以一时半会儿还觉得陌生。   他花了三天时间串门。   对每个家长说早上好!中午好!晚上好!然后继续去串下一个门,确定自己没有把家长们那差不多的面孔忘干净。   做完这些,舒荷就想到了系统哥。   他从自己的小窝跑出来,冲进二七住的超大房子里,和家政机器人打了招呼,然后喊:“爸爸!”   二七正在看书。   手里的书都超大一本,放下去能把小荷完全淹没在知识的海洋里那种。   它回了下头,就看见舒荷被机器人托到手臂上,抱起来放在自己身边。相比较沃勒星原住民,他实在太小一只了,很多事情办起来都不方便。   二七用尾巴把人卷进自己的背上,这个位置视野比较高,舒荷能看到他手里的书,是一本记录他成长的宝宝相册。   他揪着它雪白的绒毛,忽然抿住嘴,杏眼放空似的小声说,“二七,我也在位面里拍了好多照片……”   “但是走的时候,忘记叫哥哥发给我了。”   二七:“哪个哥哥啊。”   “系统哥哥。”舒荷趴在它肩上,托着自己的腮帮子,沮丧道,“我想去宇宙维护中心找它,你陪我好不好。”   二七不知道想到什么,语气好像不太乐意的样子,“怎么不能他来找你?”   在位面里是商量好了系统来找他。   但是,沃勒星这么大。   它又是个系统,要怎么找来呀?   舒荷善解人意地说:“它是系统,没有人类身体的,只有个小龙身体。”   嘀咕,“没有身份证,连来沃勒星的宇宙船票都买不了呢。”   二七还是不太乐意。   小荷在位面里谈的那个男朋友还不知道是个什么身份呢。   前段时间,宇宙维护中心告诉它小荷在位面里谈恋爱了,但是不用担心,恋爱对象也是维护中心的一员。   那还得了?   一到那,说不定就撞上小荷前男友了。   是的,二七单方面认为他们已分手。   毕竟都三天了,小荷那个所谓的男朋友都没来。   指定是分手了。   “二七……”   舒荷看它不讲话,只好揪着它的绒毛咕哝着撒娇,“你理理我呀。”   二七:“哪有不理你。”   它哪舍得不理他,连拒绝陪他去宇宙维护中心的话都说不出口。   哎,它真是一个溺爱孩子的父亲。   二七到底是答应了,“过两天吧,你才休息三天,至少还要叫医生来检查完身体。”末了又翻翻自己手上的相册,“你说的那些照片必须得要到手……”   那可是小荷第一次独立面对险恶世界的重要记录。   它想和别的怪兽一起观看努力·小荷,认真·小荷,可爱·小荷,小荷小荷小荷小荷,宝宝小荷。   “这张还有印象吗?”二七随手翻了页相册,“这好像是你初中的班级照,欸!我们小荷在里面真出挑。”   舒荷捂捂眼睛,咕哝着悄悄看,入目是一张联邦中小学初二九班的班级照。   他们班一共二十六人,里面的所有同学,舒荷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他记得拍完这张照片没多久,联邦中小学就出现了大规模危险事件,二七和别的家长本来就不太放心他一个人在外读书,加上那段时间联邦空气质量不好,他三连两天生病,干脆就趁着这次机会把他带回沃勒星了。   那以后他就在沃勒星为他一个人办的学校里念书,直到现在都没再出过沃勒星。   舒荷趴在绒毛里还有点热,不由自主用手枕着自己的脸蛋,“我记得……”   他隔空指了指,“我记得这个人,我的同桌,好像叫…叫……”   刚刚还说记得人家,这会儿想名字都想了半会儿,小脸犹豫,“应寻季?”   二七幽幽,“是啊,当初我们问你在学校习不习惯,你说应寻季很照顾你,衣服帮你穿,零食给你吃,都不想回来了。”   舒荷噘嘴,“哪有嘛。”   二七又翻了一页,“这是你走那天应寻季给你拍的。”   照片里的小荷那段时间病蔫儿蔫儿的,难受,拍照片都笑不出来,就比了个剪刀手。后面还有一张照片是应寻季上前按住他的唇角,让他露出点笑。   结果跟哭一样。   二七之前一直不太敢回顾这张照片,总觉得苦,这会儿小荷身体好了,它倒是敢看了,还说应寻季后来来过沃勒星,没肯给他进。   倒不是针对他。   那段时间联邦动荡,星球之间摩擦也大,沃勒星就“闭关锁国”了一段时间,谁都不放。   一人一兽继续看照片,没一会儿,外面来了个机器人说有人造访。   舒荷挪到怪兽边缘,被机器人托着放下,“谁呀?”   二七也放下相册起来,问是谁?机器人道:“识别失败,陌生人,他说找小荷。”   竟然还是找他的?   舒荷杏眼微睁,忽然想到系统,“是一只小龙吗?”他问完也不等机器人回复,就兴高采烈往外边儿冲去。   二七直觉这事不简单。   它跳下来,卷着尾巴循着小荷气味寻去。   外面,舒荷飞快刹住脚步车。   他睁大眼,茫然地望着前面的人,不是很确定对方是不是刚刚相册里那个应寻季。 第139章 同桌的你(下)   联邦中小学是寄宿制,二人寝。   舒荷和应寻季曾经当过同桌,也当过室友。   但满打满算,他们其实只相处了一年不到。因为两人都是半途转到这所学校来的。   如今几年过去,他们都有长高,长开,加上相处时间其实并不算特别久,所以舒荷记忆里的应寻季早变得有些模糊了。   他努力对照刚刚的照片,盯着对面的人看。   还是有些不对呀……   长得像记忆里的应寻季。   但是神情、眼睛、投射过来的视线,都给人另一种很奇异的熟悉感。   是那种扑面而来的熟悉。   仿佛他们不是经过几年才见,而是前不久才见过。   可是怎么会呢。   舒荷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蹭了蹭衣服,视线茫然地停留在对面之人身上几眼,见对方不讲话,他只好犹豫地小声开口:“应寻季?”   话音一落,舒荷就看见应寻季动了。   几年不见,他长得好高,高出他一个头,应寻季停在他面前时,他都需要抬着脸去看他的表情。   “嗯。”应寻季轻应,算是承认了身份。   舒荷不是很明白,他怎么忽然来沃勒星了,“……你找我呀?”   应寻季又不讲话了。   奇怪哦,以前读初中的时候他觉得应寻季特别好心的。   知道他身体不好,经常照顾他。   一点也不像现在话少。   舒荷睁圆杏眼瞟应寻季几眼,应寻季似乎抿平了唇线,一双漆黑的眼瞳露出点固执来,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应寻季有一副极好的皮囊。   眉眼俊美,五官深邃,盯着他时由于身高差的缘故,需要微微垂着头。   不知在想什么,视线只是有些固执压抑地看着他,像是期盼他能再说出点什么话来。   那种奇异又陌生的熟悉感,在这一刻攀升到顶峰。   舒荷迷迷糊糊出神之间,脑海里啵的一声像开出一朵花似的冒出个人名来。   两个人名。   原峥。   徐弄清。   好像啊……   周遭寂静,二七停在后头没有走来。   舒荷低头,犹豫地鼓着脸颊。   攥紧了衣服,一会儿觉得不太可能,一会儿满脑子都是任务结算时,模糊之间奚烬对自己说的那句“等我”。   他越想越呆,一双白净的腮颊像是一屉新鲜出炉的包子,应寻季就这么平着表情,看着他,抬手捏了捏他无意识鼓起的脸。   软的。   舒荷唔一声,回神想都没想用脑袋撞了应寻季一下,应寻季漆黑的眼瞳荡开些情绪来,他低头松开手,敞开手臂顺着对方的闯入将他搂到怀里,像以往无数次那样。   “奚烬?”有点小声,还有点怀疑。   应寻季的声音有了很明显的起伏,像是高兴,“是我。”   想到舒荷可能只能猜到这里了,他又低声补充,“位面主角是我,灵魂都是我。”   顿了顿,“系统也是我。”   “是我,应寻季。”   舒荷听到前面还在怔忡,听到后面这句就彻底绷不住了,他在应寻季怀中抬头,一双漂亮的杏眼睁大,“系统……”   应寻季:“是我。”   “……”   奚烬是应寻季。   主角是应寻季。   系统1是应寻季。   应寻季怎么……   舒荷脑袋被一片巨大的茫然占据,他能想到应寻季是奚烬已经很不可思议了,如果奚烬没有在最后说那句“等我”,他可能一辈子都想不到这点,可是原来不止是这样。   “楚川亭,楚川柏,哪个是你?”   应寻季答:“都是。”   “……”   舒荷挣扎一下,从应寻季怀中退出来。   应寻季低着头,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脸上,手渐渐垂在身侧。   不管位面里是怎么纠缠,共度余生,现实里他们也只相伴了一年而已。还是在最微不足道的初二年级。   这好像网恋奔现呀……   舒荷出神地想了一会儿,目光重新落到应寻季身上,应寻季一动不动站在原地,静默地望着他。   “有证据吗?”舒荷鼓起腮帮子,想了想还是严谨地求证,“为什么你要这样呀?”   应寻季:“我先问一个问题,再回答这些。”   他盯着舒荷,咬字清晰地问:“位面里发生的事作数吗?我们的关系,我们的感情,我们的……一切。”   “你对‘奚烬’说的喜欢,对我算数吗?”   应寻季又轻轻补充一句:“我和他没有区别的,我们是同一个人,同样的灵魂。”   他这样强调。   像是担心舒荷喜欢的只是他的切片,是某个特定的灵魂碎片,奚烬,原峥……而不是完整的他。   舒荷感觉应寻季特别像那种能吃自己的醋吃一壶的性子。   他没犹豫,点点头,“肯定算数呀,反正都是你嘛……”   反正都是他,系统是他,位面主角是他,都是他。应寻季来时控制不住自己所幻想的舒荷不认这些,要和他分道扬镳之类的事情一概没发生。   应寻季耳边响起风声:“那我们现在的关系就不是多年没见的朋友,不是初二的同学。”   舒荷小声:“是男朋友的关系,我知道啦。”   风吹得更大了。   沃勒星不常下雨,最常见的天气是万里无云,这会儿却伴随着风声,淅淅沥沥落了点小雨。   转头一看,二七不知何时离开了。   舒荷带着应寻季到自己的小屋里走,哪怕是初二关系最好的那年,应寻季都没来过他家。   “讲吧,为什么你要这样呀?”   舒荷转身问。   应寻季上前,盯着他的眼睛朝他伸手,和他十指相扣。   然后慢慢将这一切的原因说出来。   *   宇宙维护中心的主神位置一般都有命定人选,竞争制。   命定人选通常三到五个,散布在联邦的几个世家里。   应寻季是预备役之一。   他最初对这个位置并没有什么想法,所以没有参加一轮二轮的主神考核,等到他转学到联邦中小学认识了病蔫蔫的舒荷后,才产生了想要试试的想法,可那时候迟了点。   他错过一轮二轮的考核,三轮考核已经开始了,规则里弃考即为弃权。   那时候他已经不算预备役。   应寻季知道主神这个位置拥有很大的职权。   他想拥有这个职权。   指定系统绑定给舒荷,将指定系统程序内的商城积分比例往最低调,兑换寿命的那一栏积分调到五千。   实际上,寿命是最值钱的东西。   所需积分需要非常多。   可只要成为主神,规则就是由他制定。   舒荷转学离开后,应寻季就回联邦了。   他辗转到宇宙维护中心。   那个位置是竞争制。   第三轮考核是绑定系统投身到位面中,只有一个能活着出来,活着出来的即为主神。   第一二轮考核是为第三轮考核铺垫。   其余几个竞争者都有拿到考核后的奖励,加大了第三轮成功的砝码。   应寻季不是预备役了。   但他还是参加了第三轮考核。   主神不是人选,而是自然造物。   他从第三轮出来后,就已经冠上了那层身份,或许是钻了“规则”的漏洞,或许“规则”没想过第一二轮什么奖励都没拿到的人能只手在第三轮胜出。   总之他如愿将1 号系统的后台商城积分比例调到了最低。   要分散灵魂,就不能带着记忆,否则……系统也是能有记忆的,他就能在最开始对小荷好点了。   他以前似乎惹哭过他。   应寻季是挑着讲的。   怎么成为主神那段略过,降低积分比例那段略过。   只提了,确实是他让系统绑定他的。   舒荷听完消化一会儿,嘟哝,“难怪突然来个系统……没想到那也是你。”   他还有点沮丧,“我觉得它像死了一样。”   应寻季握紧他的手:“你想它?”   “嗯。”舒荷往下撇了下小嘴,吸吸鼻子道,“当初在位面的时候,它说了要来找我的,要来沃勒星做客,我还想好了要搭个窝给小龙住……”   虽然都是应寻季。   应寻季有这段记忆。   他收回所有灵魂碎片后,记得一切。   “可以给我搭。”应寻季低着头,扣着舒荷雪白的手指,紧攥着,“我就是它,小荷。”   舒荷吸吸鼻子,呆怔地望着他。   初二那年青涩的应寻季和位面里的应寻季交织在一块,令人熟悉又陌生,他没想过以后会和应寻季还有往来,也没想过会和应寻季谈恋爱。   这种感觉有些奇妙。   舒荷难过一会儿,又恢复了,是呀,他可以给应寻季搭个房子,就住在他隔壁。   “对了,相册呢。”   舒荷想起什么,杏眼晶亮地问:“我在位面里拍的照片,好多好多的,你带了没有?”   他眼睛还有些微润的水光,应寻季注视着,轻轻点头。   他手中变出一本……两本三本四本五本……许多本相册。   多到舒荷下意识伸手搭把手,刚一接就沉得险些给摔地上去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让系统拍了这么多,吭哧吭哧往桌上一放。   “这么多……”   舒荷犯难地踮脚,抓起最顶上一本。他嘟哝着,跟应寻季坐在一块翻开手里的相册,“就从这本开始看吧,欸,这本是第一个位面欸!我记得这张。”   每个位面系统都有给舒荷梳理精神。   虽然疏离后的精神状态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往长了看,舒荷偶尔能隐约感觉到自己对位面里发生的事在忘却。   唯有此刻看到这些熟悉的亲身经历过的照片。   那些记忆才纷至沓来,从记忆最深处像冒出土尖的新芽。   “这张是大雪天。”   舒荷把相册放到脸前,认真给应寻季看,“记不记得呀?是在照相馆拍照,出来外面就下大雪了,感觉时间过得好快。”   他低头,晃晃腿,“我那时候都没见过雪。”   应寻季牵着他的手,一直都没有放下,“我都记得。”   舒荷继续翻,翻着翻着就有点兴奋,想全部给家长们看,尤其是变成猫猫的那个,他也有尾巴有绒毛了,跟二七他们一模一样。   舒荷放下书,正要起身,就感觉抓着自己的手力道重了点,他转头,撞进应寻季那双黑漆漆的眼瞳里。   经历过那么多位面。   舒荷对这种目光很熟悉。   应寻季想亲他,但似乎不太敢。   这么胆小。   舒荷“啪”的合上书,然后往前在应寻季嘴上吧唧一口,撤开道:“想亲就亲嘛,这样看着我好可怜啊,以后……唔。”   相册从膝上滑到地上。   应寻季将他抱进怀中,甚至没来得及听完舒荷讲话,就堵住了他柔软的浅红的唇。他记忆里有许多和小荷接吻的画面,但现实里却是第一次,这些记忆并没有带给他任何便利,他越是想,亲的反而越无章法,吮吸的力道像是要将舒荷嚼碎了咽进去。   他初二那年就喜欢他。   情窦初开的年纪喜欢他。   那时候特别怕他生病,怕他病死,怕到跑了几个古老星球找有名的寺庙上香下跪,怕到不信任何神明选择自己当主神自己救人。   他也能这样光明正大拥住他亲吻他。   舒荷被吻得喘不上气。   眼睫毛颤动得厉害,雪白的脸颊都敷上一点薄红。   他承受不住,想退开。   可刚有点动作,就感觉到应寻季好像在发抖。   他只好揪着应寻季后颈的头发,揪得指尖泛白,然后搂着他的脖颈,仰着脸给他亲。   实在受不住了,才会露出一点柔软的破碎似的嗓音,“不要亲那么急呀……”   应寻季停了几个瞬息,额头抵着舒荷发热的额头,两人滚烫的呼吸交织到一块,细密如丝。   “小荷。”应寻季捧住他的脸,亲亲他带着点水润的下眼睑,“喜欢你,我爱你。”   舒荷小口呼吸。   他攥着应寻季肩上的衣服,眼尾湿漉漉的,好半天才小声说一句:“我也是。”   应寻季再次吻了上去。   这次的吻更急了,像狂风骤雨,难以停歇。   *   沃勒星的家长们早知道小荷恋爱的事了。   虽然有点酸,有点自家小孩跑别人家去的难过,但还是给应寻季也搭了个小窝,就在小荷隔壁。   应寻季就在沃勒星住下了。   谈了一段时间,应寻季拿了个系统小龙外形回来,然后当着小荷的面将魂魄投入其中。   系统是他的分身,所以他扮演起来毫无违和感,机械音的停顿和语气,都惟妙惟肖,还能哄舒荷高兴。   舒荷原本还有点惋惜,这下一点都没了,抱着应寻季小龙贴贴脸,喊他1哥哥。虽然有时候应寻季演员不专心,会出戏告诉他喊自己一声应寻季哥哥,但除此之外,也算敬业。   两个月后,应寻季带着他回了一趟宇宙维护中心,处理事务。宇宙维护中心建立在联邦区域附近,独立漂浮在宇宙之中,飞船的形状。   听说这里很多宿主。   从四面八方来,有的不是星际人,也是位面里挑选出来的佼佼者。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舒荷感觉这些宿主在往他这里瞟。   他奇怪地抓了一下应寻季的手,小声问他这些人为什么一直盯着这里看,应寻季怔了两秒,侧头扫向那些处于休假期间的宿主。   宿主们立刻转头,看天看地吹口哨,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   应寻季回头,轻声对舒荷说:“因为你长得好看。”   舒荷茫然,他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但是……   好像不是欸。   那好像是一种认识他的眼神。   可他没见过他们。   应寻季垂头,记得自己的系统分身做过的事。   在系统论坛发小荷的照片,让所有不认识小荷的宿主,全认识了他。   这个分身怎么会这么蠢。   给自己找情敌。   应寻季皱眉,牵紧了舒荷的手。   两人走进办公室,处于休假状态中的宿主们见状立刻凑到一块,讨论起未见其人只见其身的论坛顶流。   “好久没看见新图了……那个系统哥跟死了一样都没上过论坛。”   “刚刚那个是主神吗?”   应寻季上位不算久。   而且平时几乎没在宇宙维护中心出现过。   他们只在主神更迭的时候看过一眼手册上印的主神照片。   几人讨论了一下主神是否是主神这个问题,很快又把注意力挪回到小荷身上,轻声说:“他来维护中心了,我是不是可以追他了?”   “你疯了?没看见那人牵着他的手?人家有男朋友。”   “长这样,没对象才奇怪吧……”   门刚锁上,应寻季就把人抱进怀里亲,像是要确认他的存在一般。   外面的窃窃私语像阵风从门缝里溜了进来。   舒荷没有听见。   但是应寻季听得见。   整个宇宙维护中心,全是他的眼睛。   “你又亲这么重……”   舒荷面颊发红,声音被吻得含糊不清,却没有推开应寻季,他睁着一双被水雾侵染得有些朦胧的眼,望着近在咫尺的人,被应寻季亲了亲眼尾。   “小荷。”   “嗯。”   “小荷。”   “干什么呀。”   “小荷。”   “应寻季。”   舒荷努力绷着脸看他,想看他能说出个什么来。应寻季却低声笑了一下,喜欢这种句句有回应的感觉,也喜欢他叫自己的名字。   应寻季捧着他的脸,专注地看着他道:“小荷,小荷花。”   舒荷被捧着脸不好动弹,又觉得这样被应寻季深深盯着好奇怪,就撇开了杏眼咕哝,“到底有没有要讲的啊。”   应寻季:“没有。”   “只是想叫叫你,觉得你名字真好听。”   舒荷眼睫毛一动,假装勉为其难,“好嘛,那给你叫。”   “小荷。”   “应寻季。”   应寻季捧着他的脸,在舒荷水润的杏眼中,胸口躁动的心跳声中,再次吻了上去。   他们无数次在另一个世界相伴到终点。   这一次,也一样。   ——正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